乌克兰遭遇最难严冬

伦敦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陆战高级研究员杰克·沃特林（Jack Watling）于今天2025年11月11日在 《外交事务》杂志发文认为，乌克兰遭遇最严冬，杰克·沃特林顿巴斯地区岌岌可危。杰克·沃特林先生呼吁欧洲必须立即向俄罗斯施压：

俄罗斯原计划在2024年11月前占领顿涅茨克地区的后勤枢纽——乌克兰城镇波克罗夫斯克(红军村)。但其部队的行动已比原计划晚了一年。尽管兵力远逊于俄军，乌克兰守军仍顽强抵抗，坚守顿巴斯防线，每月击毙超过2万名俄军士兵。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部队涌入波克罗夫斯克(红军村)残破的建筑，俄罗斯似乎即将巩固对这座城镇的控制，其无人机也切断了乌克兰守军的补给线。

波克罗夫斯克(红军村)之战并非孤立事件。俄军正逐步将乌克兰在波克罗夫斯克(红军村)南北两侧的阵地分割成一个个“口袋”，并且已经逼近科斯蒂扬蒂尼夫卡郊区。同样令人担忧的是，俄军正在使用新型远程线导无人机和滑翔炸弹，在进入射程后对城镇进行扫荡，例如在克拉马托尔斯克猎杀平民，就像他们在乌克兰南部城市赫尔松一样。近期沿第聂伯河向北推进，有可能使经济中心扎波罗热暴露在这些恐怖袭击之下。如果顿巴斯沦陷，俄罗斯的侵略目标将转向乌克兰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

过去九个月战争的悲剧性讽刺在于，尽管国际社会的讨论主要集中在谈判和停火的前景上，俄罗斯却加大了战斗力度。克里姆林宫不仅在前线，还在对乌克兰城市进行远程打击，其目的是彻底摧毁乌克兰的抵抗力量。乌克兰一直对谈判持开放态度，但其伙伴未能对俄罗斯施加压力，反而让俄罗斯总统普京得以拖延时间，改变既成事实。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已近四年，双方都显露出疲态，但都无意和平。尽管美国数月来积极斡旋，普京仍坚持其最高要求，即俄罗斯只有在牺牲乌克兰主权的前提下才会停止战斗。由于乌克兰处于防御方，俄罗斯继续进攻的决心迫使基辅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战斗。

事实上，国际社会的行为反而刺激了俄罗斯继续侵略。美国军事技术援助的减少让克里姆林宫看到了希望，认为其可以耗尽乌克兰的弹药储备。与此同时，欧洲关注停火后的应对措施——“自愿联盟”承诺向乌克兰派遣军队——使得延长战争成为俄罗斯阻止乌克兰融入欧洲安全体系的最佳手段。要迫使克里姆林宫重新评估其前景，还需要施加其他类型的压力。

普京的前景

俄罗斯目前认为其征服乌克兰的战略目标将分三个阶段展开，其中只有第一阶段涉及实际战斗。首先，莫斯科寻求占领或摧毁足够多的乌克兰领土，以确保剩余的乌克兰领土只有在俄罗斯默许的情况下才能维持经济运转。俄罗斯策划者评估认为，如果俄罗斯控制住已吞并的四个州，并再吞并哈尔科夫、尼古拉耶夫和敖德萨，就能实现这一目标，这将有效地切断乌克兰与黑海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会寻求停火，相信它可以进入第二阶段，利用经济杠杆和政治战，并以再次入侵的威胁为后盾，来控制基辅。在第三阶段，俄罗斯将以类似于吞并白俄罗斯的方式将乌克兰纳入其势力范围。

然而，目前俄罗斯距离实现上述第一阶段的目标还相差甚远。俄军希望，如果能够消耗乌克兰武装部队的兵力，就能加速在战场上取得领土扩张。俄罗斯已经发动了两年的攻势，随着乌克兰守军兵力的减少，对乌克兰的压力也将越来越大。尽管乌克兰军队的总兵力保持稳定，但其步兵数量却在逐月下降。

但俄罗斯很快将面临扩充兵力的挑战。自2023年中期以来，俄罗斯一直依靠招募志愿者来维持战争，这些志愿者以巨额奖金和阵亡后家属可获得巨额抚恤金为条件入伍。俄罗斯在2024年招募了约42万名士兵，2025年招募了超过30万名士兵——这些兵力使其得以持续不断地发动代价高昂的步兵进攻。然而，对这些诱人条件感兴趣的人数正在减少。2025年秋季，征兵人数有所下降，莫斯科不得不在某些地区采取更具强制性的征兵手段。为了维持目前的进攻节奏，克里姆林宫要么需要发展一种更能保障士兵生命的作战方式，要么需要找到一种新的征兵模式。

国际社会的行为刺激了俄罗斯继续其侵略行为。

与此同时，俄罗斯能否继续开展进攻行动取决于其可用的流动资金。只要俄罗斯能够出售石油、天然气和其他原材料，它就有能力筹集资金用于军备和征兵。但2025年油价下跌已耗尽了俄罗斯的储备。与此同时，乌克兰加大了对炼油厂的远程打击力度，这已开始对俄罗斯国内炼油和燃料供应产生重大影响。问题在于，制裁和打击的双重打击将在多大程度上给克里姆林宫在2026年造成现金流问题。

迄今为止，俄罗斯防空系统已击落高达95%的乌克兰无人机，而且鉴于乌克兰弹药的有效载荷较小，只有大约一半击中目标的无人机真正造成了实质性破坏。然而，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乌克兰在2026年能够提高其打击行动的有效性。首先，俄罗斯的防空拦截器消耗量超过了其产量。乌克兰也一直在扩充其国产巡航导弹的储备。这些导弹不仅拥有足够的动能，能够摧毁比乌克兰无人机多得多的目标类型，而且通过威胁更多类型的目标，它们将进一步分散俄罗斯的防空力量，制造更多漏洞。如果乌克兰采取行动攻击俄罗斯的石油出口基础设施，俄罗斯必将感受到其影响。

遏制影子舰队

对于乌克兰的国际伙伴而言，问题在于他们是否准备好对俄罗斯经济施加与乌克兰打击俄罗斯石油基础设施行动相当的实际压力，而非仅仅停留在形式上的压力。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要打击俄罗斯的影子舰队：数百艘破旧的油轮，悬挂方便旗，通常没有保险或训练有素的船员，将石油运往印度和中国。这将需要禁止俄罗斯80%经由丹麦海峡的海运石油出口，并威胁对影子船队卸货的港口实施二级制裁。

迄今为止，欧洲和美国在这方面的措施都显得畏首畏尾。虽然对一些船只进行了制裁，但执法力度却十分薄弱。这令人遗憾。有效遏制影子船队是向克里姆林宫施加真正压力的最快捷径，而且鉴于欧佩克成员国不断增产，不会对国际市场造成太大扰乱或引发价格冲击，因为这些国家并不反对取代俄罗斯的市场份额。

一些欧洲国家政府——包括丹麦——援引1857年的《哥本哈根条约》作为采取行动的法律障碍。该条约是一项国际协议，规定商船可以免税通过丹麦水域。但这只是一个借口，而非真正的障碍。目前除俄罗斯外，拥有波罗的海沿岸的国家可以同意一项新条约，要求船舶必须符合一定的保险和认证标准才能获准在波罗的海航行——例如，出于生态保护的考虑。由于影子舰队的老旧船舶不符合这些要求，该条约将禁止它们进入丹麦海峡。但这不会影响商业船舶经丹麦水域免税过境的原则。

此外，失去丹麦海峡的通行权是俄罗斯无法迅速解决的问题。尽管俄罗斯可以从其东海岸和黑海出口石油，但后者可能成为乌克兰无人水面舰艇的攻击目标，而前者在俄罗斯境内缺乏将石油运往港口的基础设施。通往中国的陆路运输也同样受到基础设施不足的限制。波罗的海周边国家是否准备采取此类措施，将衡量它们对俄罗斯施压的决心。

目前，克里姆林宫认为它有能力继续战斗。只有让俄罗斯在中期内走上一条明确的经济危机之路——即旷日持久的冲突带来的经济和政治风险超过预期收益——乌克兰的国际伙伴才能说服普京接受停火。这样的策略或许能够成功，但前提是乌克兰能够坚持到2026年。

更多武器，更完善的训练

乌克兰即将迎来第四个战争之冬，它能否抵御俄罗斯的进一步侵略将取决于三个基本因素：物资、人员和意志。为乌克兰武装部队提供维持战斗所需的弹药的任务，如今已牢牢地落在了欧洲的肩上。这是欧洲各国政府承诺的使命，欧洲领导人关于投资国防生产的承诺也终于开始从空谈转化为现实。炮弹产量开始扩大，巡航导弹、无人机和其他武器的子系统也在增加，尽管防空武器的生产仍然不足。美国几乎已经停止向乌克兰提供装备。关键问题在于，川普政府是否会允许乌克兰在国际伙伴自身能力不足的领域——特别是“爱国者”导弹拦截器、多管火箭炮系统、155毫米激光制导炮弹以及其他专用军事装备（例如F-16战斗机的备件）——购买美国制造的武器。乌克兰的物资供应状况岌岌可危，但只要进行适当的投资，是可以控制的。

乌克兰的人力状况一直存在诸多误解。一方面，乌克兰拥有足够的人力维持战斗。从全国范围来看，并不存在人力短缺的问题。但乌克兰武装部队中具备作战能力的步兵数量已连续近两年下降。如果基辅不改变兵力生成方式，步兵数量终将降至无法守住前线的水平。

挑战不在于如何从街头招募人员，而在于如何提高乌克兰步兵的训练质量和能力，以及如何将其融入作战旅。如今，乌克兰军队的服役人数比战争期间的任何时期都多，但军队却无法训练其人员执行前线作战任务。为了解决这一日益严重的问题，乌克兰新成立的陆军军团需要建立旅级轮换制度，并允许实力较强的部队协助训练实力较弱的部队。

在这一领域，乌克兰的国际伙伴可以做出重大贡献。过去三年半以来，许多伙伴积极参与了在乌克兰境外对乌克兰军队的训练，但收效甚微，原因在于：一方面，这种训练方式无法使各部队与其战术指挥部进行有效协调；另一方面，乌克兰缺乏将训练机队运往境外所需的装备。此外，欧洲的和平时期规章制度也限制了许多装备的有效使用。

安全形势亟待改善

欧洲的训练援助模式可以更加完善，这种模式或许还能为最终的停火奠定基础。欧洲战后安全承诺已成为说服俄罗斯停止战斗的主要障碍，即便战争的走向对克里姆林宫不利。俄罗斯不希望乌克兰融入欧洲及其安全机制：毕竟，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根源可以追溯到2013年，当时莫斯科向时任乌克兰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施压，要求他拒绝签署与欧盟的联系国协定。如果停火会像“自愿联盟”中的欧洲领导人所建议的那样，加速这些现实的出现，那么即使降低作战强度，俄罗斯也有强烈的动机完全避免停火。

克服这一障碍的最佳方法是将欧洲部队在乌克兰的部署与停火问题完全分开。相反，欧洲部队可以立即以多种方式启动这一进程。例如，波兰和罗马尼亚可以请求乌克兰允许其打击飞越乌克兰领空、逼近北约边界的空中威胁，就像以色列在约旦领空拦截伊朗的“沙赫德-136”无人机一样。这种许可不会强制波兰、罗马尼亚和其他国家打击乌克兰领空的目标，但却能为欧洲飞机与乌克兰防空系统之间的冲突消除铺平道路。如此一来，欧洲联盟便可在短时间内将空中力量投射到乌克兰。

在乌克兰境外训练乌克兰军队收效甚微。

至关重要的是，欧洲国家也可以在乌克兰境内提供军事训练。允许乌克兰军队使用其装备进行训练，并由最终指挥这些士兵的乌克兰指挥官为欧洲教官提供支持，这一举措将直接解决乌克兰兵力建设方面的挑战。诚然，欧洲教官在乌克兰的存在会成为俄罗斯的攻击目标。但俄罗斯针对乌克兰教官的袭击鲜有成功，因此这显然是一个可控的风险，而且此举可能在乌克兰组建维持其防线所需的部队方面发挥关键作用。

除了向克里姆林宫传递“延长战争只会进一步损害俄罗斯利益”的信息外，欧洲大国的此类举措也将极大地有助于落实其战后安全保障。这将增强乌克兰当前的抵抗意志，并使其有信心在条件成熟时达成和解。乌克兰国内正面临迄今为止战争中最严峻的阶段，因此需要一些乐观的理由。

寒潮

这个冬天可能至关重要。俄罗斯的导弹产量空前高涨，而乌克兰受损的电网已无法满足全国的电力需求。即使是基辅市中心，每天也会停电数小时。目前供暖系统尚能运转，但气温正在下降，乌克兰必须做好准备，应对寒冷月份公共设施可能出现的严重中断。如果俄罗斯能够加快其攻势——例如通过削弱乌克兰的防线和减少前线附近主要城镇的人口——它或许能够制定出在2026年迫使乌克兰屈服的计划。

但这并非板上钉钉。如果乌克兰能够与西方国家联合起来，对俄罗斯的经济和能源基础设施施加切实压力，那么到明年年底或许就能实现停火。由于乌克兰加强了军事训练体系，加上乌克兰持续破坏其炼油厂和航运基础设施，导致俄罗斯出口收入锐减，俄罗斯或许最终会意识到，在缺乏足够动力的情况下，其发展已接近尾声。

华盛顿必须认识到，仅靠象征性的姿态和对莫斯科的让步无法实现停火。改变克里姆林宫对自身前景的认知需要持续的压力和纪律。领导人之间的私人默契无法达成这一目标。对欧洲而言，如今也必须将强硬的言辞与精准的政策相结合。乌克兰仍然有能力为向俄罗斯施压争取时间，但它不可能无限期地抵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