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中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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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娜、陈光标、崔永元等人淡出公共空间,看中国民间社会的萎缩、独立精英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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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年龄在30岁以上、2010年及之前就已加入和熟悉中文互联网的人们来说,有许多名字肯定是不陌生的。当时在互联网和各种社会活动中,有许多活跃和受欢迎的名人,如体育明星李娜、姚明,歌手韩红、崔健,演员姚晨、袁立,商人和慈善家陈光标、王石,学者易中天、王立群,媒体人崔永元、柴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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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的知名并不仅仅在于他们在自己职业和专长上的成就,也在于他们很积极参与公共话题的讨论、关注社会时事。他们也并非那种只知埋头工作、面对大众循规蹈矩的人,而是颇有个性和独立性。有些人无论工作还是财富都实现某种程度的“自由”,可以相对少受束缚的发言和做事。即便有一些属于“体制内”,仍然颇大胆敢言,常常有超出体制规范的言行。


   例如有中国网坛“一姐”之称的李娜,就是中国体坛罕见的独立有个性的运动员。例如在中国运动员将“为国争光”作为“政治正确”不离口的情况下,李娜说网球运动员只是一个职业,并不是为了国家。李娜后来也说作为中国公民参加国际比赛,本身就是爱国,而不需特地强调。李娜批评中国体育体制有问题,应该将成绩与奖金挂钩激励球员。李娜有时还与球迷吵架,引发争议。


   李娜也是中国网球界乃至体坛少有的“单飞(部分脱离体制、组建个人团队)”运动员。这在崇尚集体主义、国家对运动员严格管理的中国体育界,非常具有突破性。


   李娜的这些言行颇有争议、褒贬不一,但显然是有个性、不愿被体制束缚的名人。李娜夺取过多个网球世界冠军和其他荣誉,和郑洁、彭帅等人极大提高了中国在世界网坛的地位和知名度。而中国民众也因李娜等人而熟悉了原本陌生、小众的网球运动。


  而在李娜之前及同时,还有其他颇有个性、在国内国际都要超出体育界、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明星。最著名的当属篮球明星姚明。姚明可谓中国人在世界体坛的“名片”,也是中国融入国际的象征。


   虽然姚明不像李娜那样脱离体制和叛逆,后来还成为中国体育官员、言论也与官方较一致。但从姚明的成长到成名后,都可以看出他的个性和自主发展,是他成为国际巨星的关键因素。其开明而富有的家庭、生长的上海相对自由开放的环境,对他的成功、对中国体育的突破,都有着非常重要作用。


   在之前几十年里,中国体育高度的政治化、集体化、模板化,几乎所有运动员都必须听从党和上级的命令、从属集体而不能有个性、在举国体制下像木偶一般表现。即便获得世界冠军、在国际上展示风采,也还要遵循国家规定的礼仪和言辞。这样,中国金牌虽多,却缺乏体育强国真正的影响力。而李娜、姚明等人的出现,则打破了陈规陋习和死板僵化,让中国体育更加有活力,运动员有了鲜活个性,在国内和国际都更具吸引力。


   十多年前的商业界,同样有许多活跃人物。著名商人、慈善家陈光标就是例子。纯粹从商业成就上看,陈光标不是最成功的商人,但他绝对是那个时期最具个性和公众影响力的商人。陈光标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经商同时高调进行慈善活动,热心公益事业,已捐出至少十几亿人民币,并宣布死后捐出全部财产。


   陈光标参与了汶川地震救灾活动,被民间机构颁发“中国首善”称号。陈光标还曾前往台湾和其他国家进行慈善活动,宣传中国崛起。而陈光标将这些都发布在其微博和个人网站上,高调宣传自己。陈光标也积极参与各种公共活动,作为嘉宾演讲。


   虽然陈光标的慈善活动引发争议和不少批评,一些人批评他太过张扬、做作、名过其实,反感他炒作慈善、抬高身价的行为。但陈光标确确实实捐出了大量金钱和物资,自己也亲身救灾、身体力行做慈善。他的高调也让人们了解慈善事业的重要,吸引更多商人和民众参与公共事务。这些成就都是事实。陈光标早年经历饥荒和贫困,致富后深知救助弱势的必要性,即便言行有些浮夸,本心也是善的。


   在当时,还有其他热心慈善和公共事务的商人,例如地产商人王石、制造业商人曹德旺等。他们经常在互联网上发言、在媒体出镜,不仅谈商业、做慈善,也谈对中国一些社会问题的看法,为国家献言献策,和民众对话讨论。这些有钱、有地位、社会经验丰富、人脉广泛的商人积极参与时事和公共议题讨论,对公共事务能够产生很大的影响力。而他们的存在和活跃,也客观上让更多知识人和平民有机遇和资源了解并参与公共议题,对政府政策产生压力和作用。


   而在那个言论相对自由时代,最具影响力的还是知名媒体人。其中央视主持人崔永元和记者柴静,是知名度较高的典型代表。按照二人的任职单位,两人都是“体制内”人士,按常理应是与党和政府立场一致、专业能力过硬但言行循规蹈矩者。


  而实际上,崔永元和柴静都颇为敢言,其言论显然超出其作为央视员工一般的言论尺度范围。如柴静在非典期间深入一线调查疫情、对杨永信“戒网瘾学校”的揭露,崔永元对媒体界内幕的批判,都既大胆又有质量。后来二人都从央视离职,成为较独立身份的媒体人,言论尺度更大、批判性更强。如柴静的《穹顶之下》谈中国空气污染问题、崔永元则一度涉入最高法院司法黑幕。而他们可以自由选择从央视离职,之后仍然可以在传媒事业上风生水起,本身也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中国对这样的人的接纳、宽容、广泛支持(否则他们离开体制根本无法再工作和生活)。


  当然,崔永元和柴静也有一些缺点,如其虽然大胆直言,节目质量可圈可点,但在涉及一些科学和专业问题上暴露其知识不足、能力有限、科学素养和逻辑思维欠缺的问题。如崔永元执着的反对转基因,其言论却缺乏依据、逻辑混乱,柴静关于环境污染等议题的节目也被质疑若干证据不实、论证不严谨问题。


   但整体而言,崔永元和柴静等人仍然通过其媒体人身份和影响力,就中国若干重要社会问题做了调查报道、对体制和社会黑暗面有批判,没有沦为提线木偶般当官方传声筒,也都有其个性和独立性。对中国社会整体还是利大于弊、值得肯定的。


  除了以上提及的人士,在2010年前后还有不少活跃在中文互联网、线下各种公共活动的人士,如著名科普作家方舟子、企业家樊建川、前县委书记陈行甲、人民大学教授张鸣、作家章诒和、经济学家茅于轼等。在当时,中国各行各业都有积极参与公共事务的人,这些人各有其个性,也都普遍对体制多有批评(虽然并不一定反体制)。


   这些人并不是公开和激进的政治反对派,一般不触及最根本的政治敏感问题,在当时得到一定的发言容许和活动空间,人身自由也得到保障。这些人虽然观点不一,但都坚持普世价值、关怀弱者,言论是较温和和有建设性的,普遍也是爱国和有正义感的。


   他们虽不直接参与颠覆专制政权,但对于促进社会进步、启蒙民众、解决一些具体问题,有着很重要的作用。尤其在发生各种争议事件、大众迷茫无措、想做事却无力去做时,这些名人精英可以利用其号召力和资源,起到重要的引导和调和作用。


   虽然这些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缺点,但整体仍然值得肯定的。即便有一些人确有比较严重的问题,就事论事的看,其对一些公共议题的关怀和参与仍值得赞美。


   他们不仅活跃了中国公共舆论,也让社会有了活力和韧性,打破官方对舆论和社会生态的垄断,展现了中国的多元和强大的民间力量。这些人与民众组成的舆论和社会空间,也正是公民社会的雏形。


   他们的存在不仅利于政治改良和社会进步,也能促进文化教育、科学、体育、传媒等各行业的发展,并为更多成就提供可能性和空间。他们既对国内问题的改善大有裨益,也让中国国际形象得到改善,有了更强的软实力和国际话语权。这一个个鲜活而有个性的人、他们的成就,本身就是中国国家和中华文明的名片。虽然即便中国相对最自由的胡温时期,中国软实力和影响力也不如人口面积远不如中国的日韩,但起码不再像以前单薄和呆板,并有了未来进一步发展的潜力。


   但这些活跃的人和他们组成的互联网舆论、民间社会,在2013年后的几年就逐渐消失。这些人的微博、博客、媒体平台,要么被注销或自行注销,要么账号虽在但变得沉默,只谈风花雪月而远离政治和社会。还有的被迫关闭国内账号、不在中国活跃,而流亡海外、活跃于“防火长城”之外。曾经颇为热闹的、由各种组织机构和媒体开办的议论时事的论坛和节目也纷纷退场,如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停播,私下聚会讨论时事甚至有被警察“喝茶”的危险。


   更令人忧虑和叹息的,是最近几年来的中国各界,鲜有曾经李娜、陈光标、崔永元这样有个性、敢言,既有能力和影响力、又自主而不依附体制的人。如今的中国各界人士,上至总理和高官,中间的工商文教等行业精英,下面的平民大众,在“定于一尊”的大环境下,丧失了独立人格和自由自主的能力,又像毛时代等死气沉沉年代那样,成了体制的“螺丝钉”和国家的尘埃,服从规训、任人摆布。


   而压抑的氛围、僵化的体制、缺乏活力的社会环境,也就难以诞生具有创造性和影响力的人物。近年中国体育界、商业界、媒体界,以及其他各领域,难以看到才华横溢又个性十足的人物。也有些世界冠军、行业名人,但只有娱乐化和功利化的成就,而无作为鲜活的人的感染力,更缺乏对公共事务的关心和对弱势群体的关怀。


   如今的中国各界的名人要人,不再具有公共责任心,而是服从体制、趋炎附势、呆板保守。例如奥运冠军全红婵,被塑造为贫困农家出头的典型,其成为体制标杆正在于其符合官方“努力就能改变命运”、“国家帮助弱者脱贫”的设定。而事实上当然其成功并不能被绝大多数人复制。全红婵没有意识也无能力热心公共事务。全红婵当然不是坏人,但却是被体制随意塑造和利用、自身没有独立性的人。


   而商界名人许家印,一度被热捧、后来锒铛入狱、留下烂尾和“暴雷”,也是新时代中国商人沦为权贵“白手套”的典型。媒体和学界少有的积极发言者,几乎都是张维为、沈逸这样的体制赞美者和撒谎者。作为极少数敢在国际上发言的、代表中国官方的高志凯,与外国人辩论三缄其口、闪烁其词。


   从十几年前的李娜、陈光标、崔永元,到今天的全红婵、许家印、张维为,中国各界名人经过更替,人格和行为有了很大变化。这根本在于中国政治和社会环境发生剧变,名人们显著的在堕落。


   而且,压抑、僵化、千篇一律的社会环境,也导致许多极端的叛逆者和破坏者出现。例如当今中国及“润”出去的海外离散华人,也出现一些极度厌恶自己国家民族、仇恨中国人的人,凡是中国的人和事就嘲讽,凡是外国的就支持,中外冲突无论是非都一律站在外国尤其日本美国一边,即“支黑”和“逆向民族主义”现象。这些人中不乏颇有知名度和身份的精英人士。其实这也是中国政治专制、社会压抑、缺乏自由、没有正常的多元与异见渠道,所挤压出的畸形产物。这些人也是可怜而又可悲的,和“五毛”“小粉红”是同源之物。


   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主义的大旗下,各行各业、从学校到工作机构,到处是自私自利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没有人真的关心国家利益和民族命运,要么浑浑噩噩,要么勾心斗角。社会也高度原子化,人们只在乎自己,没有团结性,也没有谁值得信任。丧失公共性的自由、收缩为生存和私利忙碌、充满暮气的人们,也不会将国家带向光明,而只有越发堕落和衰败。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不仅中国大陆如此,香港近年也在走向封闭和衰败。香港曾长期不在中共统治下,有较多的自由和活力,社会环境鼓励人们发挥特长和张扬个性。许多影星、歌星、学者正是在这样自由环境中脱颖而出,例如刘德华、成龙、金庸等人,虽然晚年亲近中国官方,但其能成为享誉亚太乃至世界,正是缘于香港自由的创作环境。如果他们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大陆,就不可能有后来的成就。


   香港以仅有大陆千分之五的人口,曾长期在文化影响力上超过大陆全境,正是因为香港的自由环境,让中华文化和华人得以发掘潜力和自由竞逐。而台湾、美籍华人、东南亚华人的成就及其原因,也是类似的。他们证明了华人并非缺乏才能,相反潜力无限,好的环境就能让华人各显其能,压抑的体制扼杀天才。


  但1997年香港回归后,香港各业具有影响力和独立精神的名人越来越少。到了2020年《港区国安法》颁布后,更是再无亮眼的巨星人物出现。这和政治压抑、自由缺失有着密切关联。即便有本可以崭露头角者,也在体制下被规训和异化。


   例如在2024年巴黎奥运上获得击剑冠军的香港运动员江旻憓,是有才能和潜力的青年,可她为名利逐渐投入建制派门下,涉及公共事务就与政府保持一致,也就不再有独立精神,也难以成为被广泛尊重的公众人物、体育巨星。


   一个禁制自由的社会,难以有具创造力和感染力的人物出现。当人们必须服从体制,也就缺乏自主和进取心。而“定于一尊”的独裁和垄断,有能力者也会被压制和埋没。香港和大陆皆是如此。


    任何社会都难免有身份地位差异和阶级分层,而其中的精英人士拥有自由意志、进取精神、公共责任心,是国家发展、社会健康、人民幸福的重要前提。因为他们拥有超出常人的地位和资源、本应有超过基本物质需求以外的理想追求、有能力引领社会发展进步。无论古今中外,社会精英在社会运作和重大变革中都发挥关键作用。


    中国民间社会的萎缩、具有独立意志和自由精神的精英的消失或沉默,对于中国是极大的不幸。正如胡适所说,“争取每个人的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起来的”。一个国家的国民普遍不能自由和自立,这个国家整体也必然沉沦。民间社会的萎缩,社会精英的堕落,如同民族肌体的衰老、脊梁骨的折断,是危险的、致命的。


   这样看来,未来的中国,是令人悲观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在大饥荒和文革中的国人更加绝望,但后来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春天。而十多年前中国民间社会活跃、各界人士百舸争流犹在眼前,虽一时沉寂,但不会永远这样沉沦下去。事在人为,每个中国人都应当保有正义感和责任心,在未来重建中国公民社会。而各界精英更应肩负特殊的责任义务,动用其资源和发挥其能力,为真正的国家崛起、民族复兴、人民幸福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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