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六秩,师泽如歌
春风六秩,师泽如歌
—记我们的外语政治生物劳动教务的老师们
修行君
前面写过《我与胡老师二三事》,《我与葛老师二三事》,《点燃我们文艺的天空》,《岁月深处的烛光》等四篇回忆文章,足以看出我就读过的三江高中名师荟萃,各领风骚。
除此之外,“外政生劳及教务”老师也是群贤毕至,不可小觑。
教外语的王荣庆老师。高大魁梧的身材引人注目,话到兴起时还情不自禁地怂怂肩,活像个“老外”。不仅如此,而且腹有诗书博学多才。
尤其注重基本功的训练,注重发音的准确。从国际音标的训练到单词的拼读,上课时往往因为一个单词读音不准而反复纠正。
据刘衍秀同学回忆他辅导班上发音较好的李光宇和她中午去学校用英语广播。激发大家学习英语的兴趣。
讲语法知识讲究方式方法,拿英汉语法作对比,从中明确了英汉时态,语态,句式的不同区别,尤其强调英语动词随时态的变化而变化。而汉语则不然,不变!重难点突出,让大家一目了然。
他还用英语朗诵诗歌《the moon is in the sky,月亮挂在天上》,居然自己翻译教唱歌曲歌《WangJie's Gun,王杰的枪》。他用丰富知识开阔了在穷乡避让就读的我们视野,潜移默化中接受熏陶受益匪浅。
王老师多才多艺,指导男生表演唱《茶馆小调》。至今难忘茶馆老板怂着肩膀,摊开双手意味深长的无奈形象,被他这个魁梧的“老外”表演得淋漓尽致。
后来才知,他是57年的学生右派,后来放宽让他们这一批学生右派继续就读毕业,以后自然发配到三江这样的地方。
更有艺高胆大的陈思奇老师,据说他要发明“三江音标”,敢比国际音标?遗憾没听过他的课,但时常见其人,看上去十分内敛稳重,不像是夸夸其谈之人。暗地里敬重他的才能。据说文革后调到重庆科技情报所,有用武之地,可以大展宏图了。
教俄语的还有肖亚平老师和聂竹君老师,肖老师多才多艺不仅书教得好,而且会乐器演奏。聂老师对俄语是谙熟于心,有时到了说汉语都结巴的地步。
教政治的是和蔼可亲的美女教师王毓莉,以及出身名校“北师大”的任技成老师,
任老师讲商品,价值规律有关政治经济学常识。他额头高,声音清脆富有表情,用那浓厚的乐山口音说,“三江尽是岩(额)石,不能种地。但别看这石头(舌头)作为商品属性是具有很高的价值的。从古代筑堤坝,修长城到如今造房子万丈高楼的基石,啥也离不开它。得花钱去买,用车去拉。风趣幽默语言简洁,不愧出身名门“北师大”毕业的。后来“三江尽是岩(额)石”成为他的名言名句而保留至今。
美女老师王毓莉,当她穿着一件黑色灯芯绒披风走进教室的刹那。同学们哇的一声惊叹,让她脸也一阵泛红,随即恢复了从容。
“嗯,对立统一规律无处不在啊”,她一边感慨,一边用手轻轻抚过披风的绒面,“大家看这颜色,黑而沉静,但灯芯绒的纹路在光下却又闪着光泽,这一暗一明,对立统一,恰恰证明了毛泽东同志“矛盾着的双方,依据一定的条件,各向着自己相反的方向转换”的对立统一思想。大家说对不对呀?
她的即兴发挥,将一场小小的尴尬,瞬间升华成一堂生动的哲学课,反应出老师的机敏与学识。
教生物的颜玉书老师据说同教数学的李文全老师一样,都是从市重点一三八调来的,看上去敦实厚道一点没名师架子。讲课一板一眼,指着黑板上的挂图,细胞的结构是什么?,细胞皮,细胞质,细胞核;细胞中的元素和化合物是……身上练就的是一心一意传道授业的扎实功夫。
更有遭贬“谪居”学校几十年,深藏不露负责排课刻印打杂的黄复佳老师。他身着藏青色旧的中山装,脚上的旧皮鞋总是擦得锃亮,不减当年严谨遗风。
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一手优美的硬笔书法,一张谦和的脸时刻透着深厚的文化素养。写《点亮我们文艺的天空》时曾提到他幕后指导《年轻的一代》排练,涉及语言,动作,化妆方方面面,真是高手在民间。
记得期末考试季,我随老师去教务处领卷子,看见他身系蓝布围腰正埋头油印,边推刷子,边翻纸张,做着卓别林似的机械动作,鼻子上沁出汗水。没想到眼前这头戴鸭舌帽的“印刷工”当年曾是高教部的十八级科员,妥妥的青年才俊,才华横溢,著述在身。一九五四年由他写作,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习作病例》正热销。与当年“语言学泰斗”吕叔湘所著《学习语法》是同系列的书,由于观点新锐有的书店甚至把两本书捆绑销售,可见其语文水平和潜力之高。
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熠熠生辉前途无量。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七年不幸打成右派。几年前有身居高位的同学查过有关他的资料:五八年他随国家机关近千名右派被送往北大荒850农场劳动改造,几年后拖家带口后被发配到三江高中......
不幸中的万幸,到三江高中后为人低调,埋头工作,谦和内敛,生活还算平静,四清文革没再受到大的冲击。九六年我回校时他早已落实政策,历经沧桑年近花甲,还精神矍铄兴致勃勃与大家团聚。
就连所谓“豆芽科”劳动课的唐卿老师也干得“风声水起”的。他其貌不扬,个子瘦小,满脸皱纹,嘴唇干裂,一双粗糙的手,看上去就像个地道的老农民。
住的地方以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保管室。墙壁上靠着把把锄头,旁边还放着重叠的箩筐,占据半间屋子。
劳动课去他家领锄头,见她老伴花白的头发,穿着老蓝布打补丁的衣服,除了那副旋转好几个圈的近视眼镜外,其它都像个农妇。他们一家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贫穷的老师。那时我们就隐约知道他因什么历史问题被贬到这个偏远学校来的。
在当年那种连饭都吃饱的情况下他仍然认真执着教我们上劳动课种棉花。津津乐道有板有眼,边讲边示范,讲多了口干舌燥,还用舌头抿嘴抿嘴,舔干裂的嘴唇,硬是在操场边开出的荒地上种出了活生生雪白的棉花。
真不容易啊,他毕竟还不是农民,即便是,我也没见过三江有农民种棉花?真是个奇迹啊。
记得那年天空不作美,遭遇山洪(落大雨从五里大队山上冲下来的)把含苞欲放尚未成熟的棉株淹了。大家傻眼了,眼看辛苦种植的棉花就要泡汤。唐老师面色凝重沉着应对,带领大家排涝“扶伤”,居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望着重获生机的棉株大家高兴不已,唐老师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绽出丝丝笑容。为了看护棉花,老师还安排潘班长暑假提前返校,生怕次生灾害发生……
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课老师,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愣是把简单的劳动课上到哪个份上,那种勤勉尽职的精神不得不让人钦佩感慨,瞬间感觉他的形象不再是那么瘦小,也忘了他的“历史问题”。
后来才知道他毕业于成都大学, 堂堂的“老大学”。稀疏的头发依然光生的梳着,上衣口袋里始终别着支钢笔,笔头闪着光。
写完五篇回忆老师的文章,读者不难看出三江高中的的确确是一所“名师荟萃,群英云集”的学校,师德师风也堪称一流,“货真价实”一点不为过。
有读者感慨,“拔尖的老师,优异的学生被神奇地聚在一起,是成功还是失败,历史可以评说?”
“三江高中模式是应运而生?因何又在文革中被腰斩,如何定论?”
老师是出生不好或发配贬职到三江的,学生也多是出生不好勉强有个书读不得已来这种学校的......
这些热议连同它的履历理当载入史册,成为千古一页,绝不是笑谈。
仅仅几年历史的三江高中是1962-70年极左时期的产物,但对于渡过我们宝贵求知时代的学生和老师,却如百花园中绽放的奇葩,似浩瀚宇宙闪过的流星……
写完对老师们的回忆,如释重负了却夙愿。老师与三届学生陆续迈入耄耋之年,为留住这段历史,已是时不我待,文章留与后人评说,学生我始终怀着感恩戴德之心,其心可鉴其情可明。
三江高中的师生情谊永世难忘,如白云观上的云霞万朵,如三江流水的清澈悠长,岂有终日。
附小诗一首聊表寸心:
《敬呈恩师》
山花绕舍读书清,
月共灯窗几豆明。
笔落春风育春苗,
言如涧水润青春。
书声破雾千峰晓,
杖履扶云一径晴。
六十年来回首处,
满天桃李接霞旌。
二零二五年十二月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