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外的叹息:北京城墙拆除的沧桑往事与历史回响
2025-11-29 06:30·悟空说历史
北京城墙,曾是中国古代都城建筑的巅峰之作,是明清两朝六百年历史的“活化石”。然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座绵延四十里的宏伟城垣在推土机的轰鸣中逐渐消失,只留下零星的遗迹和无数争议与叹息。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它的拆除不仅是城市建设的转折点,更是一面折射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矛盾与抉择的镜子。今天,让我们重回那个时代,从史料与亲历者的记忆中,还原这场拆除的前因后果。
一、辉煌往昔:城墙的历史地位与建筑价值
北京城墙的雏形可追溯至元大都时期,明清两代不断加固扩建,形成由内城、外城、皇城、宫城组成的完整防御体系。内城墙周长约24公里,高约12米,顶部宽达15米,外侧由巨型城砖砌成,内侧夯土筑就,设有九座巍峨的城门和四座角楼。城墙不仅是军事屏障,更是城市秩序的象征——旗人驻内城,汉人居外城,商业区与居住区依墙而分,构建了老北京独特的空间格局。
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曾赞叹:“北京的壮美,一半在于城墙。” 城墙与城门、胡同、四合院共同构成“古都脊梁”,其建筑工艺堪称奇迹:城砖由山东临清等地烧制,每块重达24公斤,以糯米灰浆黏合;城门洞的券拱结构历经地震战火仍岿然不动;永定门瓮城可屯兵数千,箭楼射孔密布,堪称冷兵器时代的防御典范。
二、时代洪流:拆除的背景与直接动因
政治导向:破旧立新的意识形态
新中国成立初期,“破除封建残余”成为社会主流思潮。城墙被视为“旧社会象征”,与现代化愿景格格不入。1950年,苏联专家提出“以天安门为中心改造首都”的方案,主张拆除城墙以修建环形道路,这一建议与当时“学习苏联”的政治氛围高度契合。
现实需求:城市发展与交通困境
北京人口从1949年的200万激增至1957年的400万,城墙成为阻碍城市扩张的“枷锁”。有记载显示,当时从西直门到颐和园需绕行土路,货运卡车被困于狭窄城门洞的拥堵屡见不鲜。1953年,左安门城墙因阻碍修路被率先拆除,成为大规模拆除的序曲。
经济因素:建材短缺与成本考量
战后百废待兴,城墙砖石成为廉价建材来源。据档案记载,1958年拆除崇文门段城墙时,近百万块城砖被用于修建工人宿舍和防空洞,夯土则填平了龙潭湖等洼地。这种“就地取材”的方式在当时被视为务实之举。
三、拉锯之战:保护派的抗争与失败
以梁思成、林徽因为代表的学者展开了一场悲壮的文化保卫战。梁思成提出“城墙公园”方案:将顶部开辟为环城绿带,供市民登高游览;城门楼改造为博物馆,城墙与护城河共同构成“立体公园”。1953年,他在会议上痛陈:“拆除城墙如同抽掉北京的筋骨,五十年后你们会后悔!”
林徽因甚至当面质问北京市领导:“你们真要把古董拆光,将来建假古董吗?”然而,在“实用主义优先”的浪潮中,这些声音未能扭转大局。1957年,永定门瓮城被拆,林徽因抱病长叹:“有一天,你们会哭着把它重建起来。”——一语成谶,2004年永定门果真重建。
四、拆除实录:从局部到整体的湮灭
1951-1957年:试探性拆除
长安左门、长安右门因“妨碍国庆阅兵”被拆,西直门、朝阳门等瓮城陆续消失。
1958-1965年:系统性清除
为修建地铁1号线,内城南墙、宣武门、崇文门被彻底拆除。施工队用钢钎凿碎墙基,城砖夜间由马车运走。
1969-1970年:最后的毁灭
西直门箭楼拆除时,意外发现元大都和义门瓮城遗址,但仍在“战备需要”名义下被夷平。至1970年,仅余正阳门城楼、德胜门箭楼及东南角楼等残段。
五、余波与反思:文化遗产的得与失
不可逆的损失
城墙拆除使北京失去了唯一完整的古代城防标本,胡同肌理被割裂,中轴线景观支离破碎。学者侯仁之指出:“老北京城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消失了。”
迟到的觉醒
1980年代后,保护意识逐渐复苏。东南角楼、前门大街得到修缮,明城墙遗址公园建成。2004年永定门重建,却因工艺失传、位置偏移而备受争议——正如梁思成所言:“真正的文化遗产无法复制。”
历史启示录
城墙的拆除并非单一因素所致,而是意识形态、经济压力、技术局限共同作用的结果。今天,当我们站在二环路上飞驰,脚下正是昔日的墙基;当我们感叹“古都风貌”的消逝,更应思考:如何在发展中守护文明的根脉?
北京城墙的消逝,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也是一个民族在现代化进程中的艰难抉择。它提醒我们:历史不是非黑即白的判断题,而是需要共情与反思的长卷。或许,城墙的砖石虽已散落,但它所承载的智慧与教训,依然在城市的脉搏中悄然跳动。
以下是有关永定门的故事:
永定门护城河边的养鸭小男孩找到了,长大后他成了北大教授
2022-07-06
北京日报
大家对永定门外的回忆有很多,养鸭户、护城河,永定门外的关厢商户,都洋溢着浓浓的百姓生活烟火气。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出了永定门,就是护城河,有河,自然会有鸭子这一类的动物饲养。可您别小看这些鸭子,那可是专门为北京城里的诸多烤鸭店饲养的。

下面这张老照片非常珍贵,照片上是一位五六岁的小男孩,梳着细细的小辫儿,手里捧着一只小鸭子,形象可爱乖巧。他就是当年在永定门护城河边养鸭人家的孩子。也许您想象不到,一位当年生活在永定门护城河边的养鸭小男孩,长大后竟然成了北大教授。那这位小鸭童是谁?他的成长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这个小鸭童是谁?
这件事,还得让我们从头说起。2009年,全聚德曾经在媒体上发启事寻找这位小鸭童。全聚德文史研究者李燕山先生,是北京史地民俗和老照片的收藏鉴赏专家,无意中,他发现了一组1947年,美国生活杂志记者马克 考夫曼在永定门下为养鸭户拍摄的珍贵照片。照片中的小男孩经过几十年成长之后,会什么样?这让他产生了想要寻找小鸭童的冲动。


原来,永定门外护城河,有很多为全聚德供鸭的养鸭户,其中最为知名的就是"鸭子来"。“鸭子来”传承起码五代以上。


清道光年一位叫来景轩的养鸭人,经过多年实践,解决了孵化,也就是母鸡孵鸭、育肥,也就是填喂和种鸭御寒,也就是冬季集中于背风向阳的永定门城楼两侧等问题,培育出了优于其他鸭种的北京填鸭。



他养的鸭子,孵化率高、催肥与出栏快、并在京城率先成立了规模养鸭场。来景轩的后人大多10岁左右即随家人养鸭。即使幼儿,拿起一枚鸭卵对着灯光一照,就知能不能孵化。此后百年间,“鸭子来”的鸭子房遍布北京护城河水系,并带动起更多的养鸭人。城墙下、护城河边,白鸭成群曾是老北京的一道美丽风景。


李燕山先生在网上发现这些照片后,帖主将永定门城楼误认为是正阳门城楼,他就跟帖予以更正。之后,他向公司领导报告了这一发现,并推测照片上的小男孩,有可能来自当年给全聚德供鸭子的老鸭户,于是就与公司领导商量,利用媒体做“事件营销”,登报寻找当年的“小鸭童”。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这位“小鸭童”!应该说,李燕山先生是全聚德发现和研究这批照片,并倡议寻找“小鸭童”的第一人。

经过媒体发出寻找小鸭童启事后,小鸭童很快就被找到了,此人,是来自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的资深工程师来增禄教授,当时已经70多岁。

当年,北大考古文博学院很多大楼的设计方案、施工方案等都出自来教授之手,被尊称为“来公”。来教授退休后,同癌症斗争了11年,依旧保持着阳光的心态、乐观的精神、平和的情绪。他积极参加各类学术活动,坚持给部队官兵讲解抗癌精神、奋斗精神,坚持给社会公众讲解考古文化、考古故事,坚持给中小学生讲解爱党爱国的情怀与感受。几十年后,能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他也非常激动,因为,他当时虽然被拍照,但自己并没有看到过这组照片,家里只有一张残破的小合影。


来增禄教授当年只是一个儿童,他爷爷带着全家在永定门西墙根下养鸭。他家里也没有这张照片,只有一张残破的小合影。他还奇怪怎么全聚德会有这些照片。后来,他来到全聚德,李燕山先生给他讲了他在网上发现老照片的过程。来增禄先生也讲述了自己的成长过程。原来,解放后,来增禄的父亲在北大养鸭场工作,他也就成了北大子弟,在北大校办工厂工作。后来,通过学习深造,在北大文博馆工作,成了工程师和副馆长。
据来增禄教授回忆:当年,北京城有许多鸭子房﹐而全聚德的鸭子全部来自宫廷御膳的东来记鸭子房。这家鸭子房在道光年间就开始养鸭,他们探索出一套最完善的养鸭方式,在当时是最适合用来烤鸭的北京填鸭。




摄影师马克·考夫曼在永定门东来记鸭子房,拍了一组照片。有几张是手捧小鸭的小男孩,就是幼年的来增禄先生。他回忆当时的情况:他不喜欢拍照,摄影师是拿一个带有皮套的美国计算尺诱惑他,因为实在喜欢这个东西,所以就配合他拍照。这把计算尺也成为了这位教授的珍藏。后来,连同自己珍藏的这个美国计算尺,还有百余年前的老家具、老用具,鸭子房专用的鸭食瓮、捣药臼等17件珍藏百年的家传藏品,来增禄先生一起捐赠给全聚德展览馆。为全聚德展览馆增添了一批具有很高历史和文化价值的展品。


永定门当年什么样?
早在2009年,署名英格格的网友,就在老北京网论坛发文,写下了他当年在永定门外的生活故事。

英格格家住在永定门外,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他年龄还小,父亲办事带她进城里,经常坐有轨电车。有的时候回家很晚了,就赶上了末班车 ,借着电车司机师傅把电车开回电车厂的机会,司机师傅把她们父女俩送到永定门外,电车开过了护城河到了电车厂门口,她们也就下车了,要不然他们就得在永定门内下车,司机师傅心肠好,他们少走了二里多地。
永定门,北京城中轴线上的南大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永定门看上去又高又大,古香古色,城门两边的城墙蜿蜒数里,就像美丽的衣裳、腾飞的翅膀。一座木桥架在护城河上,驴车,马车,洋车,手推车来来往往。

上世纪五十年代,在永定门城楼的衬托下,永定门外大街车水马龙,风景怡人,人来人往,别具一格,非常热闹。令人回味的,是那时可称得上“经济发达”地区的商铺。
那时出城门外都叫关厢,马路很窄。

1930年代,永定门护城河景色
一出永定门,过了护城河,马路东侧地名叫桃园。临街有饭馆,商店,做衣服的,打铁的,还有一家棺材铺。
那家小饭馆叫“永外饭馆”,那时候有赶大马车的,赶脚的,大家为了省钱出门都自带干粮。客人走进了小饭馆,伙计们都热情招待,花上一分钱买一碗汤,也可以把自带的干粮,花上几分钱,加加工,热一热,服务周到的,小饭馆生意做得很红火。
那家做衣服的“服装门市部”,店里有一个老裁缝,不吝中式西式的服装,大人小孩的裤子褂子,有活就收,量体裁衣精工细作。
那家“棺材铺”,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那年代人过世只能装棺下葬,后来提倡火化了,就不那么兴旺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以后,棺材铺彻底关张了。
当年,这里还有一家“龙泉百货商店”,卖农具和日常用的油盐酱醋百货用品,还有“粮店”和“修理门市部”。

永定门外马路西侧临街的地名叫三元宫,地势较高,大部分地方是平房,以居民住房为主。居民区之中,那里有一个小院是文化活动站,院门朝东,三间北房,两间东房和两间西房。一有空儿,附近的老居民就去那里读读书,看看报。英格格当年也经常到那里去看书借书,方便得很。她记得主管文化站的老师姓汪,一个人当站长。汪老师有文化,毛笔字写得特别棒,他待人文质彬彬和蔼热情。您别看文化活动站地方面积不大,人气儿特别旺盛。毛主席说:“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需从不自满开始”。毛主席的这句语录就是文化活动站的座右铭。当年,毛主席语录书写得工工整整,镶在镜框内,被高高挂在墙上,这是英格格第一次看到宣传毛泽东思想的语录。
上世纪五十年代扫除文盲,普及文化知识,很有学习的气息,很有文化复兴的气势,令人精神振奋,场景难以忘怀。今天文化活动站的旧址由于永定门外的道路扩展已经荡然无存了。
永定门位于京城南部,是外城的正门。城外住的都是贫穷老百姓,那时住户并不稠密,人烟稀少,很荒凉,很贫穷,很落后,到处分布着许多农田,道路也很狭窄。

出于当时的历史原因和建设发展的需要,也没有建立超前的文物保护条列和文物保护意识,也没有长远规划,就把永定门拆掉了。
没想到,四十多年以后,为了恢复北京古都风貌,保持京城一条完整的中轴线,2004年复建了北京城的南大门——永定门。旧貌换新颜,永定门内露出了天坛和先农坛,彻底改变了周边的环境,美化了沉寂多年的永定门内外,开辟了一条新的现代化的宽阔、笔直的永定门外大街,为促进南城的经济腾飞,社会和谐发展谱写了历史新的篇章。

(2004年重建的永定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