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伐林

注册日期:2010-05-22
访问总量:18449013次

menu网络日志正文menu

女孩就在那儿,但是你休想见到她


发表时间:+-

  “是不是有什么境外势力在背后指使?”一个成都本地的孤女,在只有几百本藏书的社区图书馆工作,因为举报领导上班时间打麻将而被关进精神病院达八年之久。如果这都能扯上“境外势力”,那这个势力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点,甚至伸进了麻将桌的抽屉里


  老高按:多事之秋。这一个多月来,美国、中国和国际上大事纷呈,惊涛巨浪扑面而来,让人目不暇接。成都精神卫生中心里一名年轻女患者引发的小小涟漪,实在只能说是小事一桩。但是一篇律师探视碰壁记,却让我们以小见大,细思极恐。
  值得一提的是,这篇《寻找徐欣蕊》在社交媒体上刚刚流传,立即被404——让人想起那句网络语言:“解决不了民众提出的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民众。”
  香港也已经有样学样。信誓旦旦香港回归后“五十年不变”,但人们发现,最近宏福苑的惨烈大火之后,香港政府对付要求全面调查的民众,手法与北京高度相似,警方国安处宣称“防止黑暴余毒借机死灰复燃”,国安公署发声明,指坚定支持特区毫不手软打击“以灾乱港”行径,几位敢于提出要求的民众被拘捕……


  寻找徐欣蕊

  
作者:李宇琛,来源:电邮 2025年11月30日


  2025年11月25日,成都市成华区。来自山东青岛的于凯律师与同行律师杨晖,抵达了挂着“成都市精神卫生中心”与“成都市德康医院”多块牌匾的大门前。他们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探视已被强制收治在此长达八年的徐欣蕊。
  但最终,他们无功而返。
  一份由律师现场整理的谈话笔录,为这场跨越八年的治疗给出了一个充满矛盾的真相:在这套严丝合缝的闭环逻辑里,把徐欣蕊送进精神病高墙的人,拥有决定她是否痊愈的:
  唯一解释权。
 
  1

 
  成都市德康医院的门口挂着很多块牌子。除了医院的招牌,还有成华区残疾人联合会、第八人民医院联盟医院等头衔。这些金光闪闪的铜牌在成都阴沉的天空下暗示着一个事实: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场所,更是基层治理体系中一个重要的神经末梢。
  律师于凯和杨晖是带着法律条文来的。根据《精神卫生法》,非自愿住院必须极其审慎,且患者有权要求出院或由监护人接回。但当他们真正坐在院长唐某的对面时,才发现法律在这里遭遇了物理学的困境:
  阻力太大。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女性院长。唐院长看起来比徐欣蕊更像一个受害者。面对关于收治合法性的质疑,她承认手续上确实存在:
  历史遗留问题。
  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她强调医院也是没办法。在她的叙述中,徐欣蕊目前生活在三科病房,没有绝食,甚至没有受到虐待,一切都在合规的轨道上运行。
  但当律师追问那个最核心的问题“她现在是否已经康复、是否可以出院?”时,唐院长展示了高超的语言艺术。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反复强调一个逻辑:
  谁送来的,谁接走。

  这是一个经典的死循环:徐欣蕊被认定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她的监护权被移交给了送她就医的社区街道办;如果要出院,需要监护人签字;但监护人认为她有病,拒绝签字。
  约瑟夫·海勒在半个世纪前的《第22条军规》就预言过这类困境:只有疯子才能获准出院,但如果你申请出院,就证明你没疯,所以你必须留下。在德康医院的三科病房里,徐欣蕊面对的是一种更朴素的真理:
  疯癫不是一种病理状态,而是一种行政状态。
  根据律师的一级录音证据显示,唐院长对外界的关注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她认为医院在——
  替政府分忧,却莫名其妙背上了非法拘禁的黑锅。
  在谈话的最后,这位院长甚至抛出了一个在当今互联网上万能的防御性词汇,她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在操弄:
  是不是有什么境外势力在背后指使?
  一个成都本地的孤儿,在只有几百本藏书的社区图书馆工作,因为举报领导打麻将而被关了八年。如果这都能扯上境外势力,那这个势力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点,甚至伸进了:
  麻将桌的抽屉里。
 
  2
 
  时间倒回八年前。
  2017年的徐欣蕊,拥有一份让许多人羡慕的履历:大学本科毕业,年轻,在成华区猛追湾街道石油社区的图书馆工作。那是一个安静的、充满书香的闲职。按照一般的人生剧本,她会在这里安稳地度过一生。
  但她犯了两个错。
  第一个错是她太较真。彼时的社区书记似乎对麻将的热爱超过了对图书的管理。在图书馆这个本该静穆的空间里,麻将声此起彼伏。这或许是四川的一种松弛感,但在刚毕业的徐欣蕊眼里,这是对公共资源的侵占,更是违纪。
  于是,她做了一个年轻人的选择:实名向四川省纪委举报社区书记带头赌博及其他问题。
  她按下了举报键,以为会等来正义的裁决,没想到等来的是:
  一群将她强行带离的人。
  她想解决问题,但对于某些基层管理者来说,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显然更符合:
  成本效益。
  第二个错,也是最致命的错,是她的身世。
  根据公众号“有戏Hopeful”披露的信息,徐欣蕊父母双亡,是家中的独生女。在基层治理的逻辑学里,这都不算一个软肋,而是一个完美的:
  软柿子。
  没有父母,意味着没有直系亲属会为了她去上访、去闹事、去拼命。没有兄弟姐妹,意味着她在社会网络中是一个孤岛。只要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她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揉捏的橡皮泥。
  于是,甚至不需要经过复杂的司法程序,仅仅由派出所和社区出面,她就被定义为了精神病患者,并被送往了成都德康医院。
  在那之后,她的人生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图书馆的麻将声或许停了,或许没停,但徐欣蕊再也没能回到那张办公桌前。她从一个有血有肉的公民,变成了一个只有编号的:
  收治对象。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曾冷峻地指出,社会通过将不正常的人隔离,来定义所谓的正常。在石油社区的某些领导眼中,一个不懂人情世故、敢于举报领导的下属,显然是最大的不正常:
  为了证明领导是对的,必须证明徐欣蕊疯了。
 
  3
 
  回到2025年的德康医院。
  于凯律师向唐院长提出了查看病历的要求。唐院长拒绝了。理由依然是那句万能的:
  保护患者隐私。
  这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荒诞:
  把一个大活人关起来,不需要保护她的隐私;让她接受长达八年的强制服药和可能的电击治疗,不需要保护她的隐私;但当律师想要查阅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时,隐私权突然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
  据一位接近德康医院内部的人士透露,实际上医院内部对于徐欣蕊的情况心知肚明。甚至:
  德康精神病院五科谢主任承认“徐欣蕊病情稳定,早可出院”。
  但在“谁送来谁接走”的铁律面前,医学诊断书不过是一张:
  废纸。
  只要石油社区不来接人,徐欣蕊哪怕在病房里考过了注册会计师,她也是一个需要被治疗的精神病人。
  这不仅仅是医院的悲哀,更是医学的耻辱。当白大褂成为了权力的拘束衣,希波克拉底誓言就变成了一句笑话。
  于凯和杨晖律师走出了德康医院的大门。身后的那几块铜牌依然闪闪发光。他们知道,真正锁住徐欣蕊的,不是医院的铁门,而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要想解开这个结,他们必须去寻找那个系结的人:石油社区。
  而在那里,一个更荒诞的真相正在等着他们。那将是整个基层治理图景中,最令人细思极恐的一块拼图。
 
  4
 
  如果不把她送进去,她可能会自残,甚至危害社会安全。
  在石油社区的会议室里,面对律师的质问,社区负责人给出了这样一个充满温情的理由。
  但当律师们将目光投向墙上的公示栏时,一个惊悚的细节让所有温情的面纱瞬间破碎:原来负责裁决纠纷的裁判员,和负责制造纠纷的运动员,在一个身体里完成了完美的:
  内循环。
  成华区猛追湾街道石油社区,一个典型的城市基层自治组织。
  2025年11月25日下午,于凯和杨晖律师走进了社区办公楼的六层。会议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坐在对面的是社区周副书记(男)和一名主任(女),旁边还有一位专门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
  双方都没有寒暄,非常有默契地掏出了手机,互相对着拍摄。镜头对准镜头,像是一场无声的枪战。在这个充满不信任的空间里,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律师们的诉求很简单:徐欣蕊有表姐,不属于无依无靠、无生活来源、无监护人的三无人员。社区作为居委会,强行代理监护权并将人送进精神病院长达八年,涉嫌滥用职权。
  周副书记的回答滴水不漏。他咬死徐欣蕊就是三无人员,社区的代管是迫不得已,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
  如果不送医,她在外面出了事谁负责?她当时的状态很危险,可能会自残,甚至伤害他人。
  这套说辞听起来无懈可击,充满了家长式的关怀。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所谓徐欣蕊的“危险状态”,恰恰发生在她实名举报社区书记之后。
  在这里,安全被重新定义了。把你关起来,你就不会自残,更不会去举报,对你安全,对社区更安全。这是一种双赢,除了失去自由的那个代价之外。
  面对律师关于举报信的追问,社区干部们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反复强调程序的合规性——是派出所和上级部门共同决定的,社区只是执行者。
  这种平庸之恶的踢皮球战术,让整个对话陷入了胶着。直到律师走出会议室,在这栋办公楼的墙上,发现了一个名字。

0000.jpg


  5
 
  我在非虚构写作中常常发现,有时候我写下的现实比小说更像小说。
  于凯律师在走访调查中,先是去了辖区的猛追湾派出所,希望能以非法拘禁报案。但在派出所的警务公示栏上,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照片上的男人身穿警服,目光如炬,警号010520,岗位是:社区警务队。他的名字叫:刘健。
  这本身没什么奇怪的。但在随后到达的石油社区党组织成员公示栏里,律师们再次看到了这张脸。
  照片一模一样,名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头衔变成了:
  石油社区党委副书记。
  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闭环。
  这是一个核弹级的实锤。它解释了这八年来所有的死结:
  为什么徐欣蕊报警没有用?为什么律师打110举报非法拘禁,接警的派出所却说无权处置?为什么社区能如此顺滑地调动警力将人送进医院?
  因为刘健就是那个连接点。他既是身穿警服的执法者,又是社区里的:
  党务干部。
  当徐欣蕊因为举报社区问题而成为麻烦时:
  作为社区副书记的刘健需要解决麻烦。
  而当需要动用强制力将人送走时:
  作为警察的刘健拥有合法的暴力工具。
  最后,当徐欣蕊试图报警求助时:
  接警的依然是刘健的同事,甚至是刘健本人。
  这是一场完美的魔术。左手是执法的威严,右手是基层的自治。当这两只手长在同一个人的肩膀上时,徐欣蕊就注定走不出那个圆圈。
  这个被称为警民融合或穿警服的社区副书记的制度创新,在很多宣传稿中被称为:
  打通了服务群众的最后一公里。
  但在徐欣蕊的案例中,这最后一公里成了:
  她通往精神病院的单行道。
  原来负责裁决纠纷的裁判员,和负责制造纠纷的运动员,在一个身体里完成了完美的内循环。
  在刘健的照片旁边,是石油社区党委书记罗晓娟的照片。在这个严密的组织架构图中,每一个格子里的人都各司其职,维持着社区的稳定与和谐。而在格子之外,那个叫徐欣蕊的名字,已经被:
  彻底抹去。
 
  6
 
  发现了双面人的秘密后,于凯律师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孤立的违法行为,而是一个已经运转了八年的精密系统。
  这个系统由四个齿轮咬合而成,每一个都为了自身的利益或免责而转动:

  齿轮一:医院。
  德康医院不仅是一个医疗机构,更是一个拥有长期稳定客源的生意。
  徐欣蕊作为三无人员由政府供养,这意味着她的治疗费用是由:
  民政局或医保基金全额买单的。
  对于医院来说,只要人不出去,这就是一张长期的饭票。所以唐院长必须坚持“谁送来谁接走”。
 
  齿轮二:社区。
  石油社区通过送走徐欣蕊,消灭了一个不稳定的举报源。只要拥有监护权,他们就能永远让徐欣蕊闭嘴。所以周副书记必须坚持她是“三无人员”。
 
  齿轮三:派出所。
  以刘健为代表的警力,为这个流程提供了强制力的背书。他们将行政拘留无法解决的问题,转化为医疗收治,从而规避了法律审判的繁琐程序。所以警方必须坚持这是“医疗纠纷”。
 
  齿轮四:民政局。
  作为出资方,民政局本该审核资金使用的合规性。但在稳定的大局下,花钱买平安成了默认的规则。
  这四个齿轮互相咬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徐欣蕊就在这个黑洞的中心,被一点点吞噬。
  律师们试图用法律的扳手卡住其中一个齿轮,比如去民政局查询账目,或者去市公安局提级报案。
  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他们将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踢皮球艺术。那是一种将责任像滚烫的煤球一样在各个部门间传递,却始终不落地的:
  绝技。

 
  7
 
  你们这个事儿,不归我们管。
  这是律师于凯在成都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从派出所到民政局,再到市公安局,每一扇门都对他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迅速关上。
  2025年11月27日,当于凯拿着登机牌站在成都天府机场的安检口时,他知道,这场关于寻找的旅程不得不画上一个句号。飞机即将起飞,而徐欣蕊依然在那座以德康为名的医院里,等待着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到来的:
  签字。
  前一天,在发现了双面人刘健的秘密后,于凯律师决定不再在这个完美的基层闭环里打转,他们选择了提级报案——直接找上级部门。
  这一天的行程,堪称一场教科书级别的踢皮球观摩课
  第一站是成都市民政局。既然派出所说是政府救助,社区说是代管,那这八年的医药费总得有人出,如果是财政拨款,就涉及公款使用;如果是骗取医保,就涉及诈骗。
  但民政局的大门比医院还要难进。门卫森严,律师只能在门口通过内部电话与社会救助处沟通。
  电话那头的公务员语气礼貌而疏离。面对是否骗取国家资金的质问,对方记录了问题,然后给出了那个熟悉的回答:“涉及个人隐私,不予公开。”
  把一个大活人关了八年不叫侵犯隐私,查一下这八年花了纳税人多少钱反倒成了侵犯隐私。
  在这个逻辑里,隐私权就像一块橡皮泥,需要遮羞的时候它就变大,需要稳定的时候它就消失。
  如果不给看账本,那就报警。于凯拨打了110。
  他在电话里明确举报:
  猛追湾派出所和石油社区涉嫌非法拘禁。
  按照常识,举报派出所应当由上级机关或者异地公安处理。
  但仅仅过了十几分钟,于凯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单位让他感到一种黑色幽默般的荒谬:
  猛追湾派出所。
  那个被他举报的单位,打电话来处理他的举报。电话里的警察语气强硬,对于110把警情分流给他们感到不满,并直接定性:
  这不归他们管。
  于凯在电话里愤怒地质问:
  你们是被举报人,依据法律应当回避,怎么能由你们来处理对自己的举报?
  沟通再次陷入了无效的死胡同。
  在去市局之前,于凯律师还曾亲自前往猛追湾派出所。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曾的副所长。
  面对面的交锋比电话里更加直接。曾副所长试图用一个程序问题来堵住律师的嘴:
  你不是家属,也不是当事人,你凭什么来问这个事?
  这是一个在基层执法中常见的“身份门槛”。如果你不是利害关系人,你就没有资格发问。在这个逻辑里,法律问题被巧妙地转化为了一个资格问题。
  但于凯的反击精准而有力,他没有纠结于“亲属”的身份,而是直接搬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身份:
  我是公民。根据法律规定,任何公民发现犯罪线索,都有权利和义务向国家机关举报。
  这句回答让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它绕开了所有关于“家属”、“委托”的程序壁垒,直接回到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一个公民在举报一起可能持续了八年的非法拘禁罪时,需要什么资格?
  但沉默之后,派出所给出的最终答复依然是:
  这事儿,我们管不了。 
  既然电话、当面报案行不通,那就只能向上一级继续报案。律师们来到了成都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在市局大门口,律师足足等了:
  一个半小时。
  最终,刑警支队四大队的杜大队长不得不出来接待。但他显然没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接在手里。
  他拒绝制作正式的询问笔录,更拒绝出具《受案回执》。
  于凯搬出了公安部的硬性规定:
  公安机关接受报案,必须当场进行,当场制作笔录,当场出具回执。
  这是著名的“三个当场”。
  但在杜大队长那里,这三个当场变成了:
  三个不管。
  “我不给你回执。”
  杜大队长说得理直气壮。
  在那一刻,于凯感到了生理上的极限。长期的奔波、激烈的争论以及面对高墙时的无力感,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不久,因心脏剧烈不适,于凯吞下了一片硝酸甘油。
  药片在舌下融化,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这或许是整场行动中最具象征意味的一幕:法律的救济像这颗药片一样,虽然被吞下去了,但只能缓解症状,治不好这个系统性的顽疾。
 
  8
 
  在现实世界碰壁的同时,虚拟世界的战斗也遭遇了降维打击。
  律师和志愿者们试图将调查的情况发布在网络上。一篇题为《徐欣蕊被强制收治八年:法律何在,公义何在?》的文章刚刚发出不到两小时,就变成了那个熟悉的红色感叹号:
  此内容因违规无法查看。
  删帖的速度快到让人惊叹。这说明:
  虽然有关部门在解决问题上效率不高,但在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方面,效率却高得惊人。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医院内部情况的碎片信息开始在网络上流传。据微博账号保护医保披露,精神病院内存在对不听话患者的电击、捆绑等强制措施。
  虽然这些信息的真实性难以一一核实,但它们像是一阵阵阴冷的背景音,侧面烘托出墙内那个世界的恐惧。
  公众号“有戏Hopeful”在文章中写道:
  “治疗她的不是药,是恐惧;控制她的不是医生,是沉默。”
  徐欣蕊,就是那个被静音了八年的姑娘。而现在,所有试图为她发声的人,也正在被一个个静音。
  2025年11月27日,一张山东航空的登机牌显示,律师于凯即将乘坐SC4860航班离开成都。在那个名为“徐欣蕊事件研究”的微信群即将被解散的时刻,律师于凯在群里发出了一张照片,并留下了最后的一句话:
  返青岛。成都,再见。
  这不是一次凯旋,更像是一次无奈的撤退。
  飞机轰鸣着滑向跑道,巨大的推背感将人死死按在座椅上。随着高度的攀升,成都这座繁华的城市逐渐变成了一张平面的地图。
  在那个庞大的城市肌理中,德康医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而在那个点里,某个病房的一张铁床上,徐欣蕊依然在那里。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在想那张八年前的麻将桌,也许她在想那一封没有回音的举报信,也许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们寻找徐欣蕊,其实是在寻找一种确定性。
  这不仅仅是徐欣蕊的故事:
  如果你也是独生子女,如果你也没有权势背景,如果你也碰巧看到了那一桌不该看的麻将,如果你也像她一样相信规则并按下了举报键,你会是下一个徐欣蕊吗?
  在飞机穿过云层的那一刻,阳光刺眼而冷酷。我们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并没有人在寻找徐欣蕊,因为那个被关在笼子里、被定义为疯子的徐欣蕊,才是这个系统最需要的徐欣蕊。只要她还在那里,某些人的安全感就在那里。


  近期文章:

  两位学术巨擘的恩怨争辩,催生了“文明冲突论”
  一本带笑点的书,展示一个最严峻的时代难题
  中央下死命令逼李井泉必须往外调粮,“死人只能死四川的人
  重发一篇旧文,缅怀“中国最后一位校长”
  谁吹响了美国民主灯塔的熄灯号?
  是不是可以放下心来,听凭“纠错能力”收拾美国乱局?
  美籍华人在纽约市长选举上的代际分歧
  跟着依娃走陕西——读依娃小说集断想八则
  狂热分子,极左和极右本是同一种人
  订正一个民间失实之辞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浏览(111)
thumb_up(0)
评论(0)
  • 当前共有0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