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安澜:老作家的雪碧
东方安澜:老作家的雪碧
几天前,百度一个词条,偶然看见一个遥远的名字:赵清阁,就没有来由、自然联想到那个老作家。老作家偷婆娘,而且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当他走悖运时,老作家被妻儿老小拒之门外,也是人性之所致、人心之所致。地有拒人之门,尔后,老作家只能去波涛湖边喝雪碧了。伏明霞的雪碧,“晶晶亮、透心凉”,大概,就是给走头无路的人准备的。
一贯以来,我一直认为,文章是小众的,甚至小众到知音出现,可能隔了好几代人。所谓知音,是真正能感同身受引发共鸣的人。我不认为十亿人伸出十亿个大拇指的是好文学,文学的悲欣属于极少数人,没有经历过的人他不会明白,原因只有一个,作家的视域、经验是有局限的,甚至是极其狭窄的,而要满足十亿人欣赏口味的,不是上帝么也是神人。受病体拖累,一个题目在脑中拖了一个礼拜,我一般就没热情写下去了,而这个老作家不然,虽然我距离老作家的67终点还有好一阵子,至少要打个的士才能赶上,但老作家嘴边的雪碧,我却提早喝上了。也就是世间冷暖,我早早饱尝够了。他妈的,爽。灌饱了雪碧,爽到心田,产生了副作用,心抑难平,强烈的意欲难平的冲动使我无论如何要写出来,不为别样,只求一吐为快。
成语里有光宗耀祖、夫贵妻荣这样的词条。一个男人毕生能达到这个人设,也算圆满了。但,人生虽然短暂,在这几十年里,总会有些风云动荡,完全丝滑的人生,毕竟少之又少,一个男人,应该是家庭的庇荫,为家庭带来光鲜带来荣耀,这一点,老作家早早做到了。纵观老作家一生,可以说老作家也是幸运儿了。也可以说是摸了天根的那种幸运儿。从盘庚东迁到今天所有的文人中,老作家的幸运,可以说排得上号的了。我最羡慕嫉妒恨的是他早早地完成了对于我来说投胎几次都望尘莫及的人设,你帮他算算:老作家婴儿时幸运地躲过了意国贼寇的侵扰,读书时幸运地受到本家的资助,出国有介绍人、入教有领路人,老作家这每一步都是人生的助推器,总是在人生关键的时候遇见贵人,或者说有神灵及时出现。而特别特的是,一个文人最可遇不可求的,就是红颜知己;还有!还有,而作为一个男人可遇不可求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说,你说说说,老作家整个人设,是不是羡煞尔等乡村野孤!斯人之幸,真不知幸从何来。也许,他的生辰八字邪气好。
当然,家庭里几口老老小小在承认他为家庭带来福利红利的同时,也忍受了他的背叛。从武汉到济南,虽然兵荒马乱,老作家和红颜知己的高调,总会有声音丝传到红旗的耳朵里,你想,当一个女人在家里拼死拼活为你撑门面,你却在外面公然彩旗飘扬,我想,任谁,都会恨得磕掉两颗牙齿。但是,左思右想,看在他在外面有头有脸,又能赚家业,等冷静下来,对他的恨意必然有所缓和。我瞎揣度,家里人对他的真实感情应该是好坏参半。最最著名的某公对三女儿说过,“当一个人悖运的时候,你回家来,就是你养的多年的看门狗,也会朝你这个落魄的主人吠三声,看不起你”。处江湖之远遥不可及的某公这句话是他毕生大沉大浮的经验总结。但,正是这句话使我心下坦然,它和父亲遥远的关怀支撑了我,在我停耕的这三个月里,一个人忙上忙下,爬上爬下,不但透支了体力,也透支了精神,为的,就是告慰父亲的嘱托。想想当初营造老屋时,父子搭档,整夜连轴,装运建筑材料,和父亲得心应手,父子之间同心协力的默契,长出使不完的力气。相比如今父亲的不在,我只能默默地怨天怨地,怨自己福薄。喜欢我、关心我,或者我喜欢、我爱戴的嫡嫡亲亲的亲人,都化作了尘烟,这些嫡血血亲,故作好心地把我残忍地留在人世间,独自面对一群面目可憎的疏亲、间亲、隔亲。
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狠。8月24日深夜或25日凌晨,那个被拒之门外的老作家,喝完京城里特酿的雪碧,就和这个所谓人世间道拜拜了。挥一挥衣袖,变魔术一样,留下无数操蛋。这个蛋蛋上还粘上了一地鸡毛,这就是大名鼎鼎传说中的鸡毛蛋,让那些喜欢吃蛋的后人有福了。而我或许正巧,吃到了老作家的蛋,而我喝的雪碧,也正巧是我们东家特酿的,味道肯定比不上京城的纯真,但爽到透心凉,那个爽到冰点的功效,却并不弱于京城产雪碧。作为老作家,曾经为家庭带来过荣耀和光鲜,而且现在儿孙辈也享受着老作家身后的大大小小的利兆。今次,我百度老作家时,儿孙近枝为长者讳、外者为尊者、为故者讳,网络上充斥的都是对老作家的甜腻声。连轧了一脚的赵清阁也是好评如潮,但是我相信,那个能说出“我要写一出最悲最悲的悲剧,里面充满了无耻的笑声”的那么一个作家,心境冰凉胜北极,会是众口唁唁中甜到腻歪的人。戳穿了,这不过又是一起厚旧薄今的现在式包装。当然,对于有江湖经验的老手来说,看破而不说破,才最高明。
当一个人走了悖运,整个家庭都会有社会压力,到处歧视,随处白眼,你叫家里人不恨你,可能吗?况且,你还有作奸犯科的旧账,亲人之间的情谊,很多时候,很大程度上,也是可以由度量衡来称重量的。正像某公说的,自家看门狗也会感到压力,要朝落魄的主人来发泄。老作家的家人也同样如此,被社会不待见的人,必然会被家庭不待见。必然的!家庭里,从来没得到过你什么,同样的,你没为家庭创造一丝一毫,如此这般,你叫家庭成员走出去脸上无光,那当然是吃饭不香吃茶磕牙,碰巧,像我这样又是一个1314没为家里做过寸功的人,致富无门,患病无能的人,就活该一个人爬上爬下来。我活该,我坦然。当一个人,譬如我,一不能为家庭带来财富,二对家庭给不出正能量,而异议的负能量却如大海滔滔,难怪要被躺平在家的小儿拍照举报。所以,对于亲情被量化,称斤两被估算价值,我有强烈的感同身受。8月24日夜,老作家被拒之门外,他当时在家人中的价值也迹近于零,而我患病久已,虽然今天尚能饭食,然离“尚能饭否“的日子也不远了。老作家喝雪碧,正是我兔死狐悲的切实处境。你说,我能不感到“晶晶亮、透心凉”吗!离被拒之门外的日子越近,凉意越深,越能体会到老作家心如死灰的窄境。没经历过相同的困厄,一个人是无法体会另一个人的痛境的。而困厄,能消弭任何时空距离。而这正是郑燮能感知徐青藤、俞伯牙为钟子期的死而摔琴的原因所在。好在我有自知之明,养了两缸金鱼,没有养看门狗。
干活苦恼的时候,想自己出力流汗,怨命天尊,想自己生辰八字哪里出问题了。蹲在地上想想,老作家那么有名,蜚声海内外,尚且如此,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网络爬虫,又算得了什么呢。有次端午节,去丈人家,老丈母偷偷告诉我,说“她们娘俩个说你,不照顾她们”。老丈母知道我脸皮薄,顾及我脸面。而她却不知道,我有时脸薄,有时脸厚;今天在这里脸薄,明天到那里脸厚。我知道这是娘俩对我不支持考研的抱怨。我连一丝澄清或反驳她的意愿也没有。不是我已经到了唾面自干的境界,而是她们娘俩这么说,说明他们娘俩对我有过高要求。之所以过高,是说这个要求超出了我能力所及。我一般想,女儿送你去读大学,服侍到你大学毕业;老婆不管怎么样,我养了你八年,现在我有病,没有拖累你们半分,这样说的人、发出这样抱怨的,我是无法与之沟通的。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超越了现实。
我们平民人家,让小孩子考研,读博,三十岁不成家,五十岁退休?我们平民人家,服侍小孩子大学毕业,出来自己弄饭吃,也算可以哉。你家孩子太出秀,将来你要面对什么样的女婿、什么样的亲家?钱钟书说,“嫁女要比吾家好一点,讨媳妇要比吾家差一些”。世界上,自然界中,万事万物讲求一个平衡,这个平衡不是死板,而是动态的。所谓“法乎其上,取乎其中”,我力求这样动态的中庸。活着,要学习别人,而不是抄袭别人。
2025年10月5日中秋夜的前一晚,又重新看了老电影《他们在相爱》。时隔45年,依然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前情不减鬓毛衰。儿时,满怀理想,只感觉时代滚滚向前;再回首,恍然若梦,再回首,我心依旧,仍而,却不复来时路。当初那个心慕达式常立志做一个好男人的小男孩,如今也变成了老男人,若问45年的感想,只觉得把人生踩成了个崎岖不平,但收获的是抖落了一身的盲目和无知。曾经粉红,骂人汉奸;曾经莽撞,觉得某人该杀,然而,曾经的曾经,都转化为嘴边由浓变白的胡子。学达式常,不是抄达式常,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坏人,然而,殊不知好男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因为所受教育的影响,我们总是喜欢脸谱化某样事物。试问,老作家算不算好男人。我想,老作家那天24日晚上,在波涛汹涌的湖边徘徊沉吟的时候,一定会有几分对家人铁石心肠的怨恨。再好的好人身上,总还没褪尽凡事为自己考虑的自私。老作家的家人,我的家人,你、我,皆属此类。也许,人性的冷漠,就在这自私的多与少里面。小儿曾经戏言,爸爸,我结婚嫑你参加。人常说,人生没有彩排,仍而这一切,活生生在大地上一幕一幕反复重演着,或者,有些我在梦里遇见过,反正总觉得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换了不同的主角。常熟民间俗语:牙齿锋毒喀。
2025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