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天一览楼》12章（1）上海见父母
第12章 苦中有喜 谷将军热心牵线(1) 上海见父母
宣传部的王部长和文化部的毕部长相约，一起出差广州和福州。王部长带的助理员叫朱欣，毕部长带的照例是崔开元。去广州要在上海停留，毕部长到上海的第二天，要和老朋友见面，吩咐崔开元说：“你就别跟着了，回家吧。我知道你很多年都没回过家，趁这次机会，你可以在家住两天。还有，对你父母说，我们三个人明天晚上想去拜访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打个电话告诉我。记得要简单，不要费事。这是命令，不得有误。”
“是！”
深秋的午后，马路两边的树叶在飘落，空气里弥漫着和他儿时一样的味道，这味道拥着他向前走，踏向归家之路。
上一回和父母见面，还是回家参加二姐婚礼的那次，一晃六年过去，父母还是从前的样子吗？想到此，脚步迈得更快。
部队招待所门外是四川北路。他徒步走到虹口公园找电车。他本来就对这一带不很熟，加上公共交通的线路也和过去不同，他就在路边找人询问他该乘哪一路车。先遇到两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他上前问：“同志，请问到迪化南路坐什么车？”
姑娘们停止了交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穿着旧军装，说着普通话，就不待见他，冲他摆摆手，让他离远一些。
没想到解放这么多年了，她们居然还是这副德行。他刚想发火，旁边一位老人对他说：“你是要到迪化南路去呀？迪化南路现在叫乌鲁木齐南路了。你跟我走吧，我跟你坐一路车，到站了我告诉你下车。”
上车又下车以后，周围的环境就全记起来了。他转身往前走，没多远就到了家门口，伸手按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妇人，他以前没见过，就说：“我以为会是周管家，他不在这里了吗？”
“你是说周文管家呀？他前不久回南通老家了。你找他有事吗？”
“哦！不找他，我找我父母。我姓崔，这里是我家。”
妇人愣在那片刻，终于想明白了，问：“啊？你是，你是少爷呀？啊哟！快快！快进来！”她说罢快速跑回屋，大喊：“崔太太，不得了啦！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哪个儿子啊？”妈妈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随即就见妈妈快步走了出来。她一见儿子就站住了，好像不认识，愣愣的，什么话也不说，双手开始轻微地颤抖，慢慢抬起，伸向儿子，半天才迸出一句：“开，开，开元呐！怎么会是你呀？”
这边崔开元已经奔上前去，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刚才开门的是家里的帮佣李妈，她见状也在一旁落泪，过了一会，她劝住这对母子的哭泣，一起进屋坐下来。汪嘉玉缓过神来就问：“开元呀，你不是在北京吗？到上海来怎么不事先跟我们讲一声呢？”
“我们的部长在出发前才告诉我，再写信也来不及了。再说我是今天一早才知道，我被批准回家住两天，马上就跑回来了。”
“啊？只能住两天呀？这怎么好呢？你爸爸还在‘大光’上班，我打电话叫他回家。”她说完就去打电话。
崔叔仙听说大儿子到家，放下电话就往回跑，到了家门口，也不等司机下车开门，自己打开车门就下了车，几步便进了家门。
见到一身军装的崔开元，他虽不像汪嘉玉那般激动，可欣喜之情，也是按耐不住。
他首先问：“开元，你到上海来是办公事，还是办私事？”
“我陪两个部长到广州和福州出差，在上海转车。部长也要在上海办事情，就准我的假，让我回来住两天。两天之后我们就出发到杭州去。然后再去广州和福州。”
崔叔仙想想说：“你们的两个部长到上海来，能不能请他们到家里来吃一次饭？也好拜托人家大首长多多提携你呀。”
“爸爸，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在部队讲官兵平等，不兴说提携二字。那都是以前旧社会的一套，反动派才这么说。”
“啊呀！我忘了这码事了。那你们怎么说？”
“我们讲为人民服务。同志间讲互相帮助。”
“哦！不管怎样，能请得动他们到家里来吗？”
“不用请，他们让我转达，明天晚上他们想到家里来看望你们，你们要是同意，我就打电话到招待所，请他们明天到家里来吃晚饭。”
“同意，同意！热烈欢迎！”
“但是有命令，不得费事，只能准备简单的晚饭。”
“你说的简单晚饭是什么样的饭？”汪嘉玉不解的问道。
“比如馒头稀饭，或者是南瓜蒸饭，窝窝头什么的。反正不能做菜，一个主食就好。不能违反，否则我要吃批评的。”
“哎吆！这怎么好？你说的这些我们不会做呀？李妈是崇明人，你会蒸馒头吗？”汪嘉玉急着问身旁的李妈。
李妈摇摇头。
崔叔仙：“先别急，让我想想，既要让他们吃好，还不能违反命令。我再想想，会有办法的。”
这种事情，崔叔仙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他当然能想出一个精妙的办法来。
次日晚，天快黑时，毕部长、王部长、朱欣三人按时赴约。毕部长还特意带来了一些礼物。进门寒暄后，就坐下吃晚饭。崔叔仙说：“两位部长，朱同志，你们今日愿意赏光来到寒舍，我们家真的是蓬荜生辉，让我们感到无上荣光。小儿同我讲，晚饭只能做一样主食，这叫我们有点为难，首长们远道而来，我当盛宴款待才是，无奈有命令在先，我不敢违抗，就做一道主食吧。来来，给客人上饭！毕部长，王部长，请不用客气，品种只有一样，但我们做了很多，保证都能吃饱。”
晚饭端上来，毕部长接过来就先尝了一口，惊讶地问：“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这是什么饭？”
崔叔仙得意地笑笑说：“这个在我们老家高邮就叫作菜饭。来来，请请，大家都动筷子。”
王部长和朱欣也说好吃。问是怎么做的。
崔叔仙说：“这是用今年的大米掺了一点糯米焖出来的米饭。米下锅前，先用油煸香青菜，再加一些虾米和火腿丁，调好味就行了。很简单的，绝不违反命令。”
这话把两个部长都说得笑起来。他们每人吃了两大碗，朱欣一个人就吃了四碗，直到肚子撑不下了才罢休。
吃完饭请客人坐着喝茶，品龙井。
毕部长说：“崔经理，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过。你虽然当过国民党的官，还在反动派的军队里做过事，但你也曾帮过我们共产党的忙。抗战期间，你为国家出过力，立过功。我们来登门拜访，给你添了麻烦，弄了一顿这么好吃的菜饭给我们。真的是要谢谢你呀！”
崔叔仙摆手说：“不用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招待贵客，让我们很不好意思。知道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首长，只能做些粗茶淡饭的，也不知你们吃饱没有。”
毕部长：“吃得很好。崔经理，现在工作上还顺利吧？听说你把财产都捐给国家了，有这样的觉悟不容易，可喜可贺！”
崔叔仙假装谦虚：“哪里哪里，主要是回到祖国怀抱以后，受到党的社会主义教育，才认识到过去的那些财产，都是靠剥削人民得到的。现在政府开展社会主义改造运动，搞公私合营，我就响应政府号召，干脆把它们全都还给人民。从此我就不再是资方代表了。比如我们的大光公司，现在是归国家所有，我其它的生意也都是如此。而我呐，现在也是一名国家职员，拿着国家给的薪水，相当的光荣啊！”
王部长说：“崔经理以前是开明资本家，现如今更是爱国人士。我们为崔开元同志有这样一位好父亲而高兴！”
“部长过奖了。说实话，我的思想认识还有待提高。小儿在首长身旁工作，也希望首长们多多···帮助他。多谢多谢！拜托拜托！”
客人道谢，辞去。崔开元在家又待了一天后，四人便再次上火车，往杭州去。
按规定，军队的文件袋上只要印有“绝密”二字，就不能带着乘坐普通列车。而他们随身携带的所有文件，属于军委一级，极少不带这两个字的。所以，崔开元和朱欣作为助理员，必须带着手枪，提着文件箱，陪首长旅行。只要上了火车，整节车厢都必须清空，确保军委文件不至泄密。为了避免混乱，他们每到一处，助理员就事先和铁道公安和列车段联系，对方有责任拨给他们四人一个完整的车厢。大多数时候，铁道部门为了方便，都给他们另挂一节软卧车厢，以求万无一失。
因此，他们的旅行，相当安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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