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医院见闻二三
在上海看病可以称得上快捷方便,医生水平也比较高,不久前老婆大人因为单侧听力下降去仁济医院求诊,外籍人士挂号必须出示护照,花了十来元还是二十来元挂号费,人还没有走到诊室就听到叫号;去到的诊室门口挂了一块牌子,“本院职工就诊处”。进了诊室坐下,详述了症状,接诊的女医生拿起耳镜仔细观看了耳道,然后告诉她这就是老年人听力下降,没有什么可靠的治疗方案,如果你们不放心,女医生说,那就开张单子去做一个详细的仪器检查;“不过,我个人认为是没有必要的”,和蔼可亲的女医生强调。
回到家里说起此事,众人大笑并一致认为,是外籍人士看病所以不做无谓的检查,换做是当地医保卡持有者去试试,脑部CT检查必不可少,开一大堆复方中药也是应有之举。然后就有许多看病的故事,听起来实在不是很美妙,就想起老丈母娘最后的日子。
丈母娘在80多岁的时候因为脑梗长期住在社区医院,后来的五年多就失去了对外界事物的反应,每时每刻闭着眼睛,给她喂食她就咽下去,给她喂水她也咽下去,然后有一天就失去了吞咽功能,那一刻她94岁,脑梗已经9年多。社区医院打来电话,说病人已经送去XX医院抢救,我们大家就都去了那家二甲医院。丈母娘躺在急诊室走廊末端角落的病床上,天花板上大功率白色日光灯散出强白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头部一台检测仪屏幕上的彩色线条上下摆动,使得充满死亡气息的角落有些微生机。一个女医生急急忙忙过来,她的胸牌上标明她是这个科室的副主任医师。
“我们已经给她上了国产溶栓剂,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改用进口的,不过要自费,她是新的大面积脑梗”。女医生快嘴快舌,“有什么要问的,没有要问的我就要去给她插胃管”。
“那么,请教一下,从医学伦理上来说,我母亲的这种状况是否应该溶栓插胃管呢?插胃管是不是会给她造成痛苦呢”?老婆怯生生问了一句。
“那么我把溶栓剂停掉,你们把她拖回家去让她活活饿死好了!”女医生咄咄逼人,“你们一点医学知识也没有。”
两个星期之后,接到社区医院的电话,老丈母娘死了。我请教了百度AI,AI深表愤慨及同情并建议我们保留证据投诉或者起诉医生及医院,两年之内有效。AI还列出了一系列投诉的途径和理由,“不过”,百度AI说,“这将是一个漫长困难痛苦的过程”。
上海医院人满为患,是街市上最最热闹的部分,无论大中小医院,莫不如此。因为陪护病人,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在A医院住院部逗留十多个小时,从下午呆到第二天清晨,眼见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每天清晨4:30把病房的灯全部打开开始清洁,以便夜班医护人员和早班交接;又比如病人食物器具盥洗室水槽内外肆无忌惮爬行的蟑螂;因为迎接上司检查,在住院部走廊的塑胶地板上大规模涂刷光亮剂,整片区域散发着强烈的有害的芳香型溶剂气味;病床之间有挂帘轨道却没有挂上帘子,注射检查擦身换尿片,都在与病人无关的第三者的眼皮底下进行。这些病房里住满了白发苍苍的衰弱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看见了令人感慨的一幕。
一个79岁的女病人是早上送来住院部的,据说是因为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她的臂上插着输液管身上有监视仪还挂着尿袋之类的,她满脸黑色看上去没有任何知觉,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没有人陪护。半夜2点许,值班的女护士推着小推车匆匆忙忙进入病房,她根本就不查看拿起的是什么药物,直接割开一瓶一瓶药水抽入大针筒然后打开输液管口直接往里注入,我问她做什么,她说她已经死了。隔了好一会,睡眼惺忪的靸着鞋的女医生进来,她看了一下监视仪就叫护士拔掉所有管子,自己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就走了,她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没有诊视没有触摸,自顾自走了。立马就有3个女护工进来,她们给她擦身。很快,一个瘦高男子手托着一堆红色寿衣进来,两个老妇手脚麻利的给光溜溜躺在病床上的这具黑胖女性遗体穿上红色寿衣,他们是医院附近所谓“丧葬一条龙”的商业服务人员。在家属到达后,遗体从病房移走。一个设备齐全楼房高大的医院,却不给病故人员提供净身更衣的专门场所,实在令人唏嘘。
给病人以起码的尊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