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水豚启示录
水豚(Capybara),网络上称之为卡皮巴拉。它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啮齿类动物,主要分布在南美洲的河流、沼泽和热带雨林地区。在动物界的网红明星里,卡皮巴拉可谓是动物界头号「淡定教父」,无疑是最「超凡脱俗」的一个。
哪怕有些动物把屎尿拉到它身上头上,它们也满不在乎。就算你把两根手指插到它的两个鼻孔,尽管让它感到非常难受,但它也会装成很享受的样子。
那它为什么不反抗呢?在它看来,与其浪费体力驱赶这些「搭便车」的家伙,不如躺平接受它们的欺淩,至少还能落个「好脾气」的名声。
它总是眯着眼睛,慢悠悠地泡在水里,任由小鸟在它背上蹦跳,乌龟在它头顶晒太阳,甚至鳄鱼从身旁游过,它也只是懒懒地瞥一眼,继续咀嚼嘴里的草叶,偶尔也吃点自己拉的粑粑以调节口味。
卡皮巴拉最令人「敬佩」的一点,是它无论遭遇什么,都能保持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被动物骑在脖子上,眯着眼假装没看见;被天敌追赶跑累了,就泡个澡冷静一下。
有人们盛赞它「情绪稳定,与世无争」的典范,甚至奉它为「精神导师」。作为一只笨重的啮齿动物,卡皮巴拉之所以能「情绪稳定」,并非因为它参透了人生真谛,而是因为它别无选择。
它跑不过美洲豹,对咬干不过鳄鱼尖锐恐怖的牙齿,唯一的逃生技能就是跳进水里憋气。如果敌人一直等,它就只能等到憋不住时浮上来认命。它的淡定本质上是一种被动的忍耐,是在大自然中进化逼出来的生存策略。
可有些人类呢?明明有思考、反抗、改变的能力,却把「卡皮巴拉式生存」奉为圭臬:如遇社会不公,「卡皮巴拉们」会劝你别较真,活着就好;压迫到眼前,卡皮巴拉们就会装出佛系和格局高深的样子出来。
卡皮巴拉的生存策略,对动物来说是无奈,对人类来说却是悲剧。但仔细想想,它不过是自然界里进化而成的最彻底的逆来顺受者,而人类对它的崇拜和推崇,恰恰如镜像一样,映照出了当下很多人骨子里奴颜婢膝的模样。
一些人赞美它的「淡定」,或许只是因为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个被生活磨平棱角、习惯低头、甚至学会自我安慰的驯化版人类。
从人性角度讲,人有时候确实连卡皮巴拉一般的动物都不如。虽然它行动显得迟缓,但并不是迟钝到连命也不顾,如果真正遇到危险时,它也会迅速跳入水中而逃之夭夭。而人呢!就算一起面临绝境,也都希望灾难降临在别人身上,别人跌倒了,或许还可以蘸馒头吃呢!
在人类社会里,卡皮巴拉式的人际关系往往是一种无力感,这种「卡皮巴拉钝感力」,在有些人类眼里却成了充满智慧的「高级活法」。
在「卡皮巴拉人格」的人群中,同事把工作一股脑推给你,「算了,撕破脸多不好」;亲戚得寸进尺占你便宜,「忍一忍,毕竟是一家人。」甚至有人被PUA、被压榨,还要自我安慰是吃亏是福。
可是,这种逆来顺受哪里是智慧?分明是自我驯化后的奴性,是主动戴上枷锁,还美其名曰「豁达」,而「卡皮巴拉的精神胜利法」,更被标榜为「大格局」!
这种包容不但不是美德,其实很可能只是懦弱的代名词,是害怕冲突、畏惧改变的表现。当「逆来顺受」成为习惯,这些人就会像卡皮巴拉一样,活成一块谁都能踩两脚的社会垫脚石。
当社会的不公、制度的压迫、人际的剥削一次次降临,有人却学会了用「卡皮巴拉式佛系」来自我安慰,还骗自己这叫「格局」。并把这种被动忍耐美化为「佛系」,实则是为人的奴性找借口。
而权力者顺势而为,将经典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理论剁碎,拌进喂养顺民的饲料,让一众心怀奴性的人开始了自我麻醉的流程。
一些社畜表面上在把卡皮巴拉当佛拜,实则是给灵魂打肉毒杆菌——僵硬了脸上的愤怒,瘫痪了内心的抗争。佛系青年的精神图腾卡皮巴拉,则成为廉价的情绪宣泄口和社交货币。传统儒释道文化和「卡皮巴拉式」的佛系文化为逃避竞争而结合,开脱自己进步的责任,为拒绝成长提供了看似合理且「可爱」的借口。
自称佛系的卡皮巴拉迷们,他们在深夜刷手机为房贷、KPI、婚恋焦虑到失眠,往往和「躺平」的人是同一批。而他们所谓的「稳定」,常常是无力改变后的麻木与自我说服,或是面对社交媒体的表演。
所谓以卡皮巴拉为精神图腾的佛系们,本质上是一群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现代人,在互联网的哈哈镜前,为自己疲惫的脸庞PS上了一张「卡皮巴拉面具」。他们一边用「随缘」的佛号麻痹挣扎神经,而真正的「佛」,那份源于智慧与行动的从容,则早被挤下了神坛。
呆子一般的麻木绝不是不是智慧,忍耐也不是境界。历史上所有进步,都来自不肯认命的人,而不是情绪稳定的奴隶。而这种「卡皮巴拉式人格」本质上是一种精神麻痹,是主动放弃质疑和抗争而为自己找的借口。
所以说,卡皮巴拉式的佛系不是禅,是跪着的禅姿;儒释道不是药,是裹着糖衣的蒙汗药。而当你在泥潭里背诵《心经》时,或许压在你背上的乌龟,正在发出得意的笑声。
「情绪稳定」成为逆来顺受的遮羞布,掩盖了懦弱和麻木。社会需要的是觉醒和反思批判,而非自我安慰的「卡皮巴拉式的哲学」。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还能愤怒,还能抗争,还能说「不」。所以说,与其做一只逆来顺受的卡皮巴拉,倒不如做一只会呲牙的峨眉山野猴子,山野泼猴至少不会任由别人骑在它的头上。
这种「卡皮巴拉流行文化」在提供短暂慰藉的同时,则更像是一剂遮蔽真实矛盾的精神麻醉药。当我们在热烈追捧那只「永远淡定」的水豚,并自诩是「佛系」大员时,或许该问问自己:我们是真的获得了超然的智慧?还是仅仅在练习一种更精致的、自我安慰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