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养弟》-9
金峰终于找到了一个跟着根有学的游戏,用几片纸分别在上面写了“官,打,捉,贼” 的字,团成一团,高高的抛起来,等落下来的时候每个人去抢一个。得了“贼”的马上就跑,得了“捉”的就去抓他,抓到了就回来问“官”:“打几下?”等“官”发了话,“打八下。”得了“打”的人就上去在“贼”的屁股上装模作样的打,一边还要数着:“一,二…”
终于金峰得了一次“官”,等着“捉”把“贼”拿了回去,问他:“打几下?”
“十下。”金峰派头十足的下了命令。
然而“捉”却直接在“贼”的屁股上打了起来,还高声的数着:“一,二…”金峰一看错了,急忙喊道:“谁个(发gai音)得了“打”才可以打,你怎么打起来了?”
“谁个(gai),水怪,哈哈哈哈…”这是根有那里的口音,这里的孩子没听过,纷纷起哄嘲笑金峰,他一下子羞了。
因为没有再扔出去,金峰就把那个写有“官”的纸片装进了口袋里。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想起来了,就掏出来看了看,然后又团上。他同桌看见了,就一把抢了过去,金峰不依,又伸手去抢。坐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同学看见了,就举手报告:“老师,他玩纸蛋儿。”
“你站起来。”老师严厉的说。
“可是他抢我的纸蛋儿。”金峰站起来,一脸委屈的分辨。
“就是他在玩,”班上的孩子都是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只有金峰是个外人,就异口同声的向老师作证,“是他玩的。”
“站到外面去。”老师更生气了,不但上课玩,还不诚实。
下课的时候二姐银凤看见他站教室外面哭,晚上回去就告诉了父母。常山听说金峰在学校被罚站,大为光火,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又问:“哪只手玩纸蛋儿了?”
“这只。”金峰哭着指了指右手。
“伸出来。”常山说着,抓过他的右手,从中堂的供桌上取下一根窄窄的戒尺,“啪”的打了一下。
金峰的哭声引来了奶奶,就劝常山说:“孩子这么小,打他干吗?”
“这是祖宗留下来的戒尺,”常山说,“他到了上学的年龄,就应该知道上学的规矩,这样才能成才——自己数着,”他又转向金峰,“今天是第一次,打三下,下次如果再犯就是十下。”
常山用的是祖宗家法,奶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有等着打完了才抱过金峰安慰他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下次上课咱认真听老师讲,不捣乱,就不会挨打了。”
看着金峰哭得可怜,常山也心疼,但祖宗上传下来的家法不能荒废,否则从小养成了一身坏毛病,让他光宗耀祖的希望就彻底没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宽容了,宽容的有点过火,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五六年没在身边。可再想想为了金峰的前程,还是得下狠心管。
先从吃饭开始,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都做到桌子前的时候,常山严肃的对金峰说:“以后吃完饭,要把两根筷子并齐,右手拿着,指向自己的左手掌心,像双手端着盘子一样给还在吃饭的人说‘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记下了没有?”
金峰只是嘻嘻哈哈的全然不理,只管用筷子把盘子里的菜捣的满桌子都是,却吃不到自己嘴里几个。一边又挥舞着手去抓油条,抓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大姐金凤的胳膊上,弄得她的衣服上一大片油渍。
“爸爸,你看他。”大姐哭丧着脸向爸爸告终。
“我给你说话呢。”常山提高了声音,严厉的说。
金峰被常山吓哭了,把手里的筷子,油条胡乱的往桌子上一扔,一头钻进奶奶怀里。奶奶搂着金峰,抱怨常山:“刚回来没几天,你教他什么也慢慢来,在那样的穷地方长了五六年,肯定要学一些坏习惯,哪能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
“总得有开始的那一天,”见母亲说话,常山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咱们梁家是有规矩的人家,你不能像在干妈那儿一样,记下了没有,要不长大了别人都笑话我们。”
“不是干妈,那才是亲妈。你们是干妈,干爸。”金峰头从奶奶怀里探出来嚷嚷着,“我要回去,去找我亲妈。”
“好了,好了,好好吃饭吧。”玉枝脸上露出伤心和愤怒的表情,但在男人和婆婆面前,她不能发作,就哄着金峰说,“吃了饭,还要赶快上学去呢,要不老师又要罚你站了。”
金峰吃了几口饭,嘟着嘴上学去了,晚饭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早上的事情。奶奶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土豆鸡块,高兴的连蹦带跳的跑到桌子跟前,拿起勺子往盘子里猛的一捣,土豆,鸡肉往桌子上撒了好几块,他伸手就抓了一块塞进嘴里。不妨常山从桌子对面一巴掌过来,打掉了他手中的勺子,训斥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不要把饭菜弄掉到桌子上,要让长辈先吃,记住了没有?”
金峰不说话,只是长大了嘴哭,里面的鸡肉就露了出来,常山更生气了,吼道:“嘴里有东西是不要张开,听见没有?不许哭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金峰却哭的更厉害了,嘴里的鸡肉又掉到盘子里。常山一把拉过他,摁到椅子上在屁股上打了几下。妈妈和奶奶站在边上看着心疼,但梁家规矩大,常山教育孩子的时候谁都不能拦着,两个女儿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能等着常山打完了才过去把他抱起来哄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看见常山在那儿,金峰高低不肯坐到桌边去,没办法只好等全家都吃完了,奶奶才弄了碗饭给他吃。金峰躲在角落里,恐慌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常山,哭哭啼啼的吃了半碗饭。这是金峰生平第一次挨打,那种恐惧和无助的感觉他一生都没有忘记。在后来的几天里,金峰一直都不敢正眼看常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