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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回声》 Echoes of the Autumn (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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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回声》

             Echoes of the Autumn

                 ——献给那些穿越沉默、终将归来的人

                                                 (作者:Alice·F)


第一章:金线织的晨雾


秋风初起那年,寇兰山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天光刚破,一缕初阳照在山脚的村庄,仿佛金线绣上绿毯。薄雾随清晨的风弥漫开来,几棵老橡树倔强地守着枝头最后的那些叶子。


山雾是一种带记忆的物质。每到秋季,它便从山顶悄悄滑落,如同从祖母衣柜深处抽出的一条泛白的羊绒老披巾,裹住了山脚下的村庄,也包裹住了所有秘密。村民说,那雾里藏着人们的叹息与祝福,它能让人忘记自己要去哪儿,也能让心灵找到回家的路。


牧师的儿子,丹尼,十八岁,被抽签入伍。来通知的第二天晚上,家人围炉吃了一顿温热的晚餐,炉火微响,仿佛也在不舍地呼吸。


那年秋风来得早。橡树叶还未全黄,村外小路已被晨霜压低了颜色。母亲躲在厨房一遍又遍擦拭着锅具,她在厨房悄悄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他最喜欢的皮鞋擦得锃亮。她年轻时曾是合唱团的女高音,后因为家庭放弃了舞台。她性格温婉,情感深藏,对丈夫温顺,对儿女柔和带骨,她相信“爱是最强的祈祷”。


丹尼的妹妹艾玛才七岁,那个曾偷偷躲在阁楼听父亲弹琴,模仿哥哥写过一页“假谱”,她还不懂“战争”是什么,只问他能不能带回一块异国的糖。


丹尼没有哭,他的心在炉火旁静静跳动,像一块温热的石头。


出发前的那个清晨,父亲站在小教堂台阶前等他,掌心温着一个金属质感的长方形小吊坠,用大拇指和食指顺着上面的羽毛图案,这么略略一夹就能完全扣紧,轻轻打开时,能见一小张微微泛黄却完好无损的五线谱,黑色线条细滑流畅仿佛某种鸟类用羽毛描下的符文,它被折叠得相当的细致与小巧。据说那旋律,是父子两人边打节拍边弹奏共同谱下的,歌曲源自《伦敦德里小调》,可惜未完成,旋律的最后几个音符,至今仍留在父亲梦中。


他没说“保重”,也没说“愿上帝与你同在”。他只是在左掌心将那枚吊坠用大拇指轻轻打开又悄悄的合上,另四指空心攒紧,像是在给儿子的心事上了一把锁。


他与他的眼神交换了一下,他将吊坠挂在他的脖子上,语气平淡,却如暮色般深沉。


“如果你在别处听见这旋律,”父亲说,“那就是你该回来的时候了。”



第二章:失名者之谷


战争来得像深冬一阵干裂的风,吹断了许多年轻人的命运。丹尼是在一次夜袭中被炸弹震碎了记忆,振聋了左耳。他的部队全灭,只他一人被一位隐居山谷的老妇人拖回小屋,用酒精与蜂蜜为他清洗伤口。醒来时,他不知身在何处,只摸到胸前有一个沉默的金属物件。


他从不摘下那吊坠。那是他与过去的唯一连接,却也是他最深的困惑。他看不懂那上面的音符,但每次合上,都能听见心里响起一段旋律——断裂、轻柔,却不断在夜里缠绕他。


老妇人是修道院的弃徒,年轻时曾学过圣乐。她带他去了山谷深处的一所修道院。他在那里被赋予新名,住进了寂静的石房中,慢慢的开始学种地、缝补、祈祷,也学唱圣歌。


院中兄弟们都说他唱得像个天使。他对音符有近乎本能的感知,某些旋律他一听就懂,但永远唱不到最后一节。他的嗓音会在那个地方裂开,如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拦住。


“那是你灵魂的伤口,”老妇人说,“不是身体能治的。”




第三章:遥远琴声中的家人


每日清晨,母亲都会多煮一份早餐,多出来的一份摆在丹尼的旧位上。到了秋分,她会在家里点一盏自制蜂蜡小灯,称之为“归途灯”。她还有一本小小的羊皮封面笔记本,记录着关于“他”的梦,一页一页,从不翻阅,只记下来。她还在艾玛看不到的地方抚摸着哥哥的旧照片,时不时自言自语或者对女儿说:“不要吧悲伤讲给未来的人听。”


艾玛渐渐长大,成了村中最早能识五线谱的女孩。她常抄下哥哥留下的旧乐章,藏在自己的布偶肚子里。她参加圣诞合唱团,一唱到“家”的字眼便哽咽不已。有一夜,她梦见哥哥又将她抱到橡树上,说,“站得高看得远,以后你要记得回家的方向”。与母亲一样,她会在无声中感知情感,对“缺席”极为敏感。十三岁生日那天,她在森林听到山谷传来微弱的琴声,居然确信那就是哥哥的声音。长大后她顺理成章做了中学的音乐教师,她在课堂创作了一首《回声之歌》,孩子们称之为“秋天的眼镜”。业余时间,她收集附近山村老人们哼出的无名曲调并整理成册,这让老父亲很是欣慰。


村中,老牧师依然每日在小教堂弹琴。虽然鲜少提起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喜欢重复那句:“愿他此生不再走丢。”哪怕有个别村民摇着头感叹“疯了!”他都不理会。他弹的是一首没人听过的曲子,断断续续,不完整,像有谁在教他,却总也教不完。他说:“我不是弹给你们听的,是弹给云里雾里的天使听的。”


每逢秋日,孩子们会躲在教堂后座,听那像从天上传来的旋律。


牧师年年在教堂挂上新的蜡烛,写上同一句话:


“愿你听见,就知归途。”


他并不知道,那山谷的修道院中,有个年轻人,经常会夜梦琴声穿透浓雾,从遥远的山间款款而来,深情呼唤要找到回家的路。




第四章:时间的裂缝


修道院终年覆着雾气。灰色天光如旧窗帘,昼夜间鲜有分明。丹尼在此已经度过三个皑皑白雪覆盖远山的冬季,晨钟、祈祷、劳作,他渐渐接受了那无名的生活,就如他接受了自己名字的消失。


但梦境没有遗忘他。


夜深时,他总梦见自己行走在雾中,一道旋律在前方牵引他。他不知那是谁弹奏的,也看不清弹奏者的脸。只有琴声,像失散多年的亲人,说不出话,却总在等待回应。


那年冬至之夜,硕大月轮从黑森林、蓝色星空的背影中腾跃出来,风格外沉重,月色反倒温柔,银盘最后挂在修道院的残旧玻璃窗上。丹尼梦游至礼拜堂,身形如被引领。他静静坐下,双手落在风琴上,弹出一串陌生的旋律。


院长莱昂·德拉马尔站在暗影中看着。老修士不出声。他听见那音乐带着某种哀愁,像是穿越多年的回音。他取来记谱纸,将音符记录下来,一笔一划,仿佛抄写某种神谕。


数日后,他将谱子封进信封,寄往远方主教所,只附一句话:


“这是一首未完的曲子,也是一段未完的命运。”


他没有提丹尼的姓名,也未告知真相。因为他相信,这旋律会自己找到归处。




第五章:雾中的玻璃与初归之人


第七年的秋日来临时,村中教堂装上了彩色玻璃。


那是来自本地玻璃匠的馈赠,不下雨的日子,修道院经常从早到晚被璀璨的色泽填充了起来。橙红、翠绿、深蓝的碎片拼成圣徒与琴者的图像。中间那一位,怀中抱琴,头上无光环,却微微垂首,似在侧耳聆听来自你遥远声音。


“这像极了我的哥哥。”艾玛站在光中说。她作为学校的专业音乐老师,每年秋日,都会耐心教孩子们一首从未署名的曲子。


某日傍晚,村口传来一段哀婉笛声。那声音带着异乡尘土,裹着秋风,如鸽羽穿越群山。


一位身穿灰色修道袍的青年走入村庄,胸前挂着一枚略显磨损的金属吊坠。他自称是来自山谷修道院的神职见习人,受命来协助教区事务。随身带着一把木琴,琴身刻着圣经语句,早已被指痕磨淡。


老牧师已佝偻,双目几近失明。他未能辨出那青年是谁,只觉得那声音,那呼吸,有一种熟悉得令人心碎的节奏。


青年没有多话,他每日打扫教堂、抄写圣章,夜晚在圣坛前练习弹琴。


直到某个黄昏,艾玛无意推门,看见他独坐琴前。指尖落下的第一段旋律,让她差点摔落手中烛台。


——那是哥哥弹给她听过的调子!那是他们童年在落叶中合唱、在火炉前合谱、在母亲厨房里默默哼唱的音节。


那天夜里,她翻出布偶玩具中的那页残谱找到父亲。




第六章:圆满的断章


教堂中,青年坐在圣坛,烛光投在彩色玻璃上,魔幻的色彩落在丹尼微卷的发间,微颤的肩膀上......他低头调琴,动作安静。老牧师扶着窗台附近的栏杆缓缓站起并靠近,声音微颤:


“你……你从哪儿学来的?”


“我不知道。”青年皱眉,“它一直藏在我梦里。”


那夜,老琴重新调音,旧谱重展。


父与子终于合奏出那首歌——完整的。没有断裂,没有空白。


每一个音符像被久违的手指抚过。秋风止于教堂窗前,仿佛在等待这首歌的结尾。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老牧师坐回椅中,闭上眼,嘴角带着几不可察的微笑,像一个终于听懂谜语的人,安然沉入梦境。


他没有再醒来。


青年跪在他身旁,一滴泪落在吊坠上,金属轻响,琴键盒弹开,那张旧五线谱纸静静展开,线条未模糊,音符无遗失。


几日后,母亲带领家人举办了葬礼,艾玛见证了哥哥将吊坠埋于老橡树下。丹尼将父亲名字写入圣职继任书,交予主教,自愿留在小小的教堂,讲述那首未完之歌的余音。




第七章:回声的季节


从那年起,秋日再不寂静。


每当风穿过村口老橡树,总有琴声浮现。它有时是少年吹奏的笛音,有时是婴儿笑声中的某个音节,有时是某位新嫁娘轻声哼唱的调子......


🎶 Oh Danny boy, the pipes, the pipes are calling… 🎶


人们说,那是归来的琴声。孩子们在教堂后座学那首歌,却无人再问那旋律从哪来。




第八章:秋叶的预言


十五年过去,牧师丹尼尔已白发。他常坐在村口修琴。老橡树下,尘土中仍埋着那只旧吊坠,它早已打不开,但人们说,只要有心,它仍会响。


某夜,小女孩艾琳悄悄来到教堂。她说梦见有人牵着她,说要带她回来听“秋天的声音”。


“是谁?”丹尼尔问。


“他说他是我未来的孙子……但还没出生。”


丹尼尔怔住,久久不语。他望着夜色中缓缓飘落的一片枯叶,它旋转着,落在他的琴边,像谁寄来的一张黄纸,未署名的请帖。


那一刻,旧琴再次响起。


旋律没有开始,也无所谓结尾。它如秋日的回声,在橡树之间,在血脉深处,在不曾忘却之地,缓缓回响。




尾章:吊坠未合


If love survives the silence, even death won’t know how to answer.

如果爱能穿越沉默,死亡也无法夺走它。

它会留下一段旋律,在下一次落叶时,再次响起。


有些人未曾归家,只是因为他们已成为归途的一部分。






附录:

倫敦德里小調

在我的故鄉河流日夜歌唱,曾記得我時常徘徊遊蕩,

春天早晨採朵金色水仙花,整個世界使春色放光芒。

我的故鄉啊永遠盼望的故鄉,綠草如茵,江水靜靜的流,

遊子的心啊嚮往美麗的小島,如今卻永隔著重洋。

 

那美麗的河水環繞我們家鄉,魚兒躍在水堤上,

海鷗的歌聲至今我仍聽見,在夢中仍然那們嘹亮。

讓時光快快飛逝快快飛逝,我願故鄉安然無恙,

但願我沒被親人遺忘,重回故鄉再過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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