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

注册日期:2015-03-11
访问总量:4230724次

menu网络日志正文menu

《旅人蕉下》(短篇小说)


发表时间:+-


《旅人蕉下》

(作者:Alice·F)



那年春天,海风吹进蒙特雷的校园,把操场边一排排白杨树吹得哗啦作响。午后的美术教室被光线切成长长的斑影,艾莉森坐在角落,低头勾勒着一株陌生植物的叶脉。


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记得是在旧书里看到的,叶片巨大,对称如掌,像一对准备起飞却永不展翅的翅膀。那株植物的名字她一时想不起,只记得页脚的字样:Ravenala madagascariensis。


讲台上的莉娅正在讲下学期的国际文化旅行项目,从亚马逊到喀麦隆,从中南美洲的某个山村到远东海岸的陶艺小镇,每一站都像一张未翻开的明信片。


“我们会在玻利维亚住在没有电的村落,吃当地人自己晒的玉米饼。”


“要不要带罐头?”有人低声说。


艾莉森没听见,她的目光落在教室另一端。那儿,哈珀正把头埋在桌面,一缕卷发垂在睫毛下。她一动不动,仿佛也在听,又仿佛心思早已飞走。


那是她这个春天最深的困惑——那场摄影社的夜晚、星光下的一吻,还有之后漫长得像梦的三周。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或者说,是否允许她称之为爱。



迷雾一直没有散。她试着靠近米洛——那个笑声爽朗、舞会时愿意等她挑好每双鞋的男孩。他带她去吃拉丁菜,在海边吹号角,甚至在灯塔下对她说:“你知道你眼睛像什么吗?”


她摇头。


“像没有名字的颜色。”他说。


她笑了,却感到一种说不出口的倦意。那种感觉很轻,却像夜晚推门进屋时那一丝窗缝的冷风——无害,却让人颤抖。


“你到底喜欢谁?”莉娅有次问她。


“我不知道。”她说。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她读了很多心理学入门书,用彩笔在句子下画线:fluidity, spectrum, questioning.

她从不敢在母亲面前谈这些,因为她记得母亲说过:“女孩子之间亲密,是纯粹的友谊。”


可她清楚,那夜的星光下,那不是友谊的体温。



她还是去了旅行。


他们住进亚马逊雨林里一座吊脚楼,每晚听虫鸣和雷声。部落的老人教她如何从藤蔓中取水,用叶片包住盐与火种。她不再做梦,却在每一个清晨醒来时,隐约听见有人在水雾中低语。


在非洲,她与象群同行,手中握着记录本;在澳洲,她站在岩画谷前,看见石壁上刻着奇异的花纹与人影——像是某种尚未解开的咒语。


直到某一日,在热带植物园的一个清晨,她终于再次见到那种植物——叶片巨大,对称舒展,如伞似翼,静静伫立于晨雾中。标牌写着:旅人蕉。


她怔住了。


旅人蕉,因能为旅人贮水得名,叶影中总藏着甘露。而她却忽然明白,那些年她如一个口渴之人,在谁的肩头也未能解渴,因为真正的水源,不在别人,而在她自己未曾抵达的土地上。


那夜,她写了封信,收件人是她自己:


“亲爱的A,


你曾以为爱是一面镜子,是别人映照你存在的方式。


可现在你知道,有些靠近,是风经过树叶的声音,不留痕迹,却让你想起森林。


愿你不再惧怕问号,也不再急于定义答案。


旅途中你将学会,在未曾被定义的事物中,听懂自己的回声。”



多年后,她在西雅图的某间植物研究所实习,第一次遇见西蒙。


他不是她从前喜欢过的任何一种人。他安静、不擅长表达,常把植物名称念错,却在她低烧时送来一小瓶樱桃叶蒸馏液,说:“我查过,它能退热。”


他们没有明确的开始,也从不追问曾经的故事。


有次她在屋外种下两株旅人蕉,一株没活,另一株在春末展开第一片叶子。西蒙在旁边看着,说:“它要长很久,但只要你等,它终究会开伞。”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那还带水珠的叶脉。那一刻,她仿佛终于明白,有些人,是为了让你飞翔;而有些人,是那棵你愿意停下脚步,与之共栖的树。


尾声


青春是一片未命名的林地,林中有未知的方向、杂草丛生的小径,还有一株株尚未盛开的植物。你无法一开始就知道哪一株会开花、哪一株会枯死,唯有走进去,经历雨露风霜,才能知道哪片叶,终将为你撑起归处。


不必害怕迷路。


因为每一段迷惘,都是我们抵达自己的方式。


——写在旅人蕉之下。





浏览(219)
thumb_up(1)
评论(0)
  • 当前共有0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