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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登龙需有术:中国知识分子们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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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孔子的这句话,既为知识分子的理想立下高标,也不自觉道出了他们生存的艰难。在中国历史中,**“士”作为承载知识、道义与政治理想的阶层,几乎没有脱离权力而独立存在的传统。**于是,一种特殊的策略性路径被反复书写、重演、神化——“登龙术”。

一、“登龙术”:中国式知识分子的求生逻辑

所谓“登龙术”,就是依附帝王权力以实现自我抱负的策略与谋术。这不是阴谋的“术”,而是生存的“道”。中国历史中的知识分子,大多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能影响帝王,就等于不能影响天下。

  • 管仲,原是失败阵营的参谋,却因齐桓公“不计旧怨”而封为相,辅主称霸;

  • 张良,刺秦不成,转而辅佐刘邦,成为“帝王之师”;

  • 诸葛亮,隐居隆中,等来三顾茅庐,成就一代丞相。

这些例子都说明,知识分子不是没有远见,而是缺少“龙”来承载他们的飞翔。当社会高度集权,国家是唯一的大舞台,士人的思想、策论、忠诚和野心,都只能投射在帝王这面镜子上。于是,“登龙”成为唯一合法的出路

二、为什么登龙成了唯一选项?

1. 权力结构的排他性

在中国古代的政治设计中,“天子一家独大”,其他所有权力——宗族、贵族、地方士绅、宗教、商贾——皆不得与之分庭抗礼。对知识分子而言,唯一能发挥作用、实现理念的通道就是仕途

换句话说,如果你有治国之才,却不得君王一用,那你就只是“布衣之徒”;反之,一旦得宠得位,哪怕出身微寒,也能“与天地比肩”。

2. 儒家道统的双重期待

儒家文化将“士”置于一种高尚而矛盾的位置:既要求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又要求他们“忠君、辅政、成仁取义”。这使得知识分子必须与权力打交道,但又不能完全成为权力的工具

这种内在张力,让士人只能在一种半独立、半依附的状态中度过一生。于是,“登龙”既是路径,也是一种折中的伦理安排。

3. 科举制度的深度制度化

隋唐以来,科举制度将“读书—做官”牢牢绑定在一起。中国读书人最直接、最清晰的社会上升通道,就是通过“服务帝王”而改变命运。自此,“登龙术”不再是天才奇遇,而成了成千上万寒门子弟的标准职业规划

三、登龙术的两面性:荣耀与沉沦

“登龙”这一行为,自然包含着正面与负面的双重意涵。

  • 正面来说,它是士人将个人才智投入国家治理的理想之路。辅佐明主、匡扶天下,是士人“经世济民”的实现路径。

  • 但负面而言,它也可能使知识分子失去独立性,沦为权力的附庸。他们一方面需要忠诚,另一方面又需要影响,于是不得不学会揣摩、迎合、曲笔,甚至自我审查。

登龙术不是知识分子喜欢的方式,而是他们没有别的出路时不得不选择的方式。

四、“龙”没了,知识分子往哪去?

进入现代社会,“帝王”已被制度所替代,政治不再是唯一资源的分配者。但遗憾的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登龙”心态并未随之终结。许多当代学者仍然:

  • 习惯于“为领导提建议”,而不是面向公众讨论问题;

  • 用“国家大计”“民族复兴”的宏大语言自我授权;

  • 渴望“进言”或“影响政策”,而不是建立自主的知识共同体。

在舆论空间中,知识分子常常还是那个“为君主立言”的角色,只不过对象从皇帝变成了党报、官媒、智库、政策会议。

五、结语:通往“非龙”之路

“自古登龙需有术”,但我们也许该问一句:有没有不登龙的术?

真正成熟的知识生态,应该允许知识分子拥有独立说话的空间,不必依附权力,也能参与公共事务、推动社会共识。在一个多元、开放、法治的社会中,知识分子的影响力不该仰赖某一位“明君”,而应来源于知识的生产力、观点的说服力与人格的公共性

登龙术,是中国历史留给士人的智慧;
摆脱登龙术,才是中国未来留给知识分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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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的“登龙型”知识分子,如果置身于西方社会,会面临极大的身份错位、角色冲突,甚至“用武之地全无”的尴尬处境。要理解这种错位,我们必须看清中西知识分子制度环境、文化使命和社会结构的根本不同。


一、“登龙型”知识分子是谁?

他们通常具备以下特征:

  • 宏大叙事视角:“治国平天下”“为帝王师”“民族大义”是他们说话的常用语境;

  • 向上说话习惯:习惯于“向上建言”,而不是“与下协商”;

  • 权力想象强烈:希望通过靠近政治权力来实现理想与影响力;

  • 重身份、轻机制:更愿意成为“御用智囊”或“参谋军师”,而不是制度中的一员或民间发声者。

这类知识分子在中国政治文化中如鱼得水。但一旦到了西方,问题就来了。


二、到了西方,他们会遇到什么?

1. 没有“龙”可登

西方现代政治体制是去中心化的。无论是总统制还是议会制,都有制度约束、政党竞争和利益协商的机制:

  • 知识分子不是“劝王图治”的角色,而是“公共讨论的一员”;

  • 没有一个人能集中调动国家意志去执行“你的方案”;

  • 即使是总统,也不能拍板你的一整套“治国方略”。

? 于是,“我有一套方案,国家只需照办”这种心态,在西方没有任何土壤

2. 大词没人听,小词看你证据

在西方公共讨论中:

  • **“民族复兴”“千年未有之变局”“治乱兴衰之道”**这些大词不会带来注意力,反而会显得空泛;

  • 受欢迎的是 数据分析、机制拆解、利害权衡、价值多元

  • 公众和决策者更愿意听你说“我这项研究显示某政策有50%的失败风险”,而不是“圣贤之道在此”。

? 也就是说,你不能靠气场和腔调赢得舞台,而要靠证据、逻辑与专业积累

3. 身份无法转化为影响力

在中国,很多知识分子影响力来自“进了什么部委”“参与什么智库”“谁在听你说话”。

但在西方:

  • 权力是分散的,没有哪个人能“钦点”你成为“国师”;

  • 学术独立是重中之重,贴得太近政治反而降低声望

  • 若你一味使用“帝王式口吻”,人们会质疑你是否理解现代治理的复杂性。

? 所以,你的“上对下发号施令式的话语”,在西方基本无效,甚至被视为不民主


三、有可能成功吗?当然有,但必须“脱胎换骨”

一些“登龙型”知识分子在西方确实能找到一席之地,但他们必须完成几种关键转型

? 1. 从“劝君之术”转向“制度分析”

他们不能再把自己当做“圣王顾问”,而要成为:

  • 政策设计者(public policy designer)

  • 制度批评者(institutional analyst)

  • 民主参与者(deliberative actor)

? 2. 从“为君立言”到“与民讨论”

他们必须练习:

  • 向公众说话,而不是向权贵;

  • 使用清晰、可证实的语言;

  • 接受反对意见,而不是独白与训诫。

? 3. 从“气势压人”转向“专业服人”

  • 在西方的学术与公共平台上,权威来自同行评议、逻辑精度与方法透明

  • 你可以有理想,但必须用专业语言论证,而不是用历史比附、道德诉求或圣人名言。


四、对话结语:他们要学的不是“西方话术”,而是制度语言

中国的“登龙型”知识分子若想在西方真正发挥作用,不是学几个概念、换种语调就可以,而是要换一套知识发生的路径

  • 在中国,他们习惯“上书”、“建言”、“辅政”;

  • 在西方,他们必须“发表”、“协商”、“论证”。

从“代君言”到“为人声”,从“讲大道”到“做小题”,这是中国知识分子走向世界必须完成的语境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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