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养弟》-5

等金峰会说话的时候，就跟着根有管秀莲叫妈，所有的孩子最先学会说的都是这个字，想让他叫别的他也不会。到了三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同样大小的孩子满村子里跑着玩。秋天不冷不热的日子里，满山的野果挂满枝头，柿子，山楂，野葡萄，栗子，核桃让这些孩子常常高兴的忘了回家吃饭。这些时候每个孩子的手都弄的黑乎乎的，要过上好一段时间，等到天气冷了才能完全洗掉。

偶尔也跟着大点的孩子在地里挖个红薯，掰个玉米，点上一堆火烧熟了吃。金峰也跟着学会了辨认什么样的玉米杆更甜一些，却一次不小心，玉米杆的皮把手拉了一下，血流不止。他吓坏了，立马回去找秀莲，在地里干活的人看见了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理，只是呜呜的哭着往回跑。回到家里衣服上已经染红了好几片，秀莲起初也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一下只是一个手指头上的一个口子，就问他：“还疼不疼？”

“不疼。”

“那你哭啥呢？”秀莲找来一片干净的布，把那个地方包起来，外面用缝衣服的线扎住了，说：“没事了，出去玩吧，不要让这个地方湿水。”晚上睡觉前，秀莲把那片布取下来，用温水化了点盐，给伤口洗了洗，第二天早上起来也就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多年以后金峰依然清晰的记得那种恐惧。当时是秀莲的眼神给了他力量，让他不再害怕。后来他总是面对血，自己的，别人的，但再也没有秀莲的那种眼神陪伴，所以他时时恐惧，而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强大，去战胜每一个对手。

几天后又在村子里玩的时候，一个婶子逗金峰说：“你的手割破了，跑那么远回去找你妈，就是妈妈亲，是不是——那不是你的亲妈呢。”

“是的，就是我的亲妈，”金峰紧皱了眉头，大声的反驳说。

“啊啊，是亲妈。”那婶子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强烈，想赶紧打个哈哈混过去，但金峰已经看懂了她玩笑的眼神，哭着说：“就是亲妈——呜——”

金峰一路跑回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秀莲说：“她们说你不是亲妈——呜——是亲妈，是亲妈。”

“哦？”秀莲也有些迟疑，

“是亲妈，就是亲妈——呜——”

“哦，是亲妈。”秀莲把他抱起来，在背上轻轻的拍着说，“出去玩累了，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刚睡下没一会儿，秀莲就听见金峰大声喊：“是亲妈，就是亲妈。”秀莲以为他醒了，赶快过去看看，却发现他睡的正香呢，小拳头攥的紧紧的，皱着眉头，要和人打架一样。一觉睡醒了，他还不依不饶，“就是亲妈，”他一边哭，一边拉着秀莲说，“你去告诉他们，就是亲妈。”

看着实在哄不下，秀莲只好带着金峰到村子里找到那几个正在聊天的人说：“以后再不敢说了，现在还伤心着呢。”“哦，是亲妈，”那几个人看见金峰哭得那么伤心，就对他说，“刚才婶子逗你玩呢。”金峰这才心满意足的去和别的孩子玩了。

晚上回去，金峰又问秀莲他是从哪儿来的。

“是从河里捞上来的。”

“就在洗衣服的那个地方吗？”

“对，”秀莲把金峰抱在膝盖上，抚摸他的背说，“我在那儿洗衣服呢，看见上面漂下来一个小孩，赶紧用盆子捞了起来，就带回家了。”

“就是这个盆吗？”金峰过去把秀莲常用的那个洗衣盆拉了过来，问她，“可是这么小，我都坐不下。”

“哦——”秀莲和几个人一起大笑起来，“那时候你还小的很，捞回来让你吃了点饭，才长的这么大呢。”

几天后又跟着秀莲去洗衣服的时候，他让秀莲给他指了指具体是哪个地方捞起来的，他才完全信了——既然是秀莲捞上来的，那她就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