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栀子花(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凋零的栀子花
萬沐
(一)
下课的铃声响了,校园里一片花红草绿,夹竹桃怒放着,一丛丛的竹子显得格外有生气,同学们正在向宿舍走去。这正是五月的天气,成都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学生们早已穿上了夏装。夏子瑜慢慢地走着边走边回头,其实他是在等外语系的同学陶颖。陶颖是一个苏州来的同学,画一手好的水彩画,他们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以后两人有机会经常在一起交流艺术和诗歌创作,很有共同语言。
夏子瑜来自陇上,是一个校园诗人,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夹克,留着长长的头发,尽管诗歌充满着浪漫的想象,不过人平时却很拘谨,甚至有些腼腆。
这两人尽管没有挑明是男女朋友关系,但似乎已经存在这样的默契。夏子瑜有着比同龄学生的深刻,而陶颖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和优雅,一口软绵绵的苏州口音的普通话,往往几句话就能让夏子瑜醉倒在江南的杏花春雨中。但陶颖似乎更喜欢夏子瑜骨子里的粗粝和诗歌中的陇上风霜,夏子瑜诗中的孤雁、黄牛、秋草,和早春冷风中的雪花冰雨都让她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江南莺飞草长的诗意境界。
终于,夏子瑜在一棵夹竹桃下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陶颖,陶颖是属于那种纤瘦型的美女,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自带仙气。她看到夏子瑜笑了一下,夏子瑜看到飘然而至的陶颖,仿佛看到江南的花魂,心中又冒出一句:“栀子花开”,但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两个人就默契地向学校西北方向的宿舍区走去。
走着走着,陶颖掏出一本校园文学刊物《星诗刊》,含笑问夏子瑜:“你这首诗写的哪位秋水伊人?”夏子瑜脸微微红了一下,说:“随便写的!”“随便?”陶颖揶揄了一句,“你也未必太随便了!”
“我”,“我”夏子瑜张口结舌不知怎样说了。陶颖开心地笑了起来。夏子瑜觉得两排整洁的牙齿配在一张秀气青春的脸上显得十分好看!
原来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月夜,我的魂行走在江南
桃花已经开过
杏花也凋零了
正是清风明月的夜晚
栀子花悄悄地开了
栀子花醉了云雀
栀子花醉了鹧鸪
栀子花醉了乌桕
栀子花醉了夜游的诗魂
栀子花香弥漫了巴山
带我的梦飘回锦江
栀子花香熏染了陇头
让苍凉的高原四季如春
栀子花开
栀子花开
一点江南醉人的洁白
充满了我的诗魂
诗歌虽然简洁,但文字的热烈却是汹涌澎湃的。因为陶颖喜欢穿素净的服装,有一次夏子瑜曾经对他说过,陶颖令他想起了江南的栀子花。所以,陶颖一问,夏子瑜仿佛被人揭穿了心中的秘密,内向的他,就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了。
由于校园里有各种活动,夏子瑜和陶颖经常见面,两个人内心显然都很倾慕对方。有些时候也相约去过锦江公园讨论诗歌,周围的同学大概也看出了什么,但他们都否认,只是说俩人是要好的同学。
一次晚饭后他们相约去了望江公园,雨后的竹林显得格外的翠绿,夏日的夕阳照着波光粼粼的锦江,昔日温驯的锦江水变得像脱缰的野马,公园里的石凳还是潮湿的,林中小路上的花草还闪烁着水滴晶莹的光芒。
陶颖穿一件奶白色的短袖和一条宽松纯白的长裤,脚蹬一双白凉鞋,带着当时青年人流行的茶色蛤蟆镜。夏子瑜觉得她仙气飘飘,但却看不透她的眼睛,于是更增添了一种神秘感。他想到女诗人薛涛在锦江边的往事,心里便暗暗幻想,陶颖会不是是薛涛的转世,而自己的前世会不会就是元稹呢?想完,又觉得荒唐,自己在心里先笑了起来。
他们在锦江边对着夕阳看了一会江水,就在竹林深处拣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空气潮湿而清新,由于刚下过雨,附近传来的是一片蛙鸣。
刚坐下,陶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水粉画递给夏子瑜,夏子瑜一看,题目叫“陇上秋色”,画的是山坳上的一片秋色,和朝阳里一个骑牛的孩童,这是夏子瑜生命的过去,也是他诗中的底色,陶颖眼中闪着泪光说,“这是我心中的诗国!”陶颖的画作让他感动,陶颖的这句话更是让他感到一股热流传遍了全身。夏子瑜一把将陶颖揽进了怀里,陶颖也顺势将嘴唇送了上去,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
等到他们清醒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似乎周围也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走过,但他们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梦和诗情画意里,仿佛杏花春雨的江南和黄沙茫茫的陇上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合。
进入恋爱的青年是疯狂的,以后他们每个周末不是去青城山,就是去邛崃卓文君故里,甚至旷课去峨眉山,并将自己彻底交给了对方。暑假,陶颖干脆不回家,直接去了夏子瑜的陇上家乡。
陇上的七、八月瓜果飘香,向日葵在田野里开放,在电视里黄土飞扬的塞上此时却是一片翠绿,庄稼和果树将远近装点成一个碧玉的世界。来自江南小巷深处的陶颖尽情享受着黄土高原上这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宁静。晚上村庄里灯火稀疏,陶颖望着着高原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沐浴着清凉的夜风,听着夏夜里虫子清脆的叫声,身心完全陶醉在一片诗情画意中。她把这个略带原始的村庄印象,变成了十几幅的水粉画:憨厚的牧童、轻轻的溪流、绿树成荫的山坡、古老的石板桥------
来自苏州的漂亮女大学生让这个陇上村庄的人感到亮眼,也让夏子瑜的父母兄弟感到很有面子。她的访问,成了附近村庄里的一个新闻。不过,单调而贫乏的饮食却让她有了隐隐的不快。但她终究是一个浪漫的人,对于暂时的这点不快还是压抑在了心里,他对夏子瑜的崇拜和对未来的憧憬,使她宁愿将这个古老的村庄当成她一段香格里拉一般的记忆。
大学毕业后,夏子瑜考取了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而陶颖成了另外一所大学的英语教师,他们也很快结了婚,成了一对浪漫的鸳鸯。
起初他们还带着既有的欢快经常在两个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溜达,令周围很多人称羡。然而随着陶颖怀孕,生活的压力也就接踵而至,很多问题就不得不面对了。
首先是房子问题,陶颖在她的学校是和一个单身女助教住一间房子。而夏子瑜则是和另外一个研究生同住一个宿舍,他们结婚只是扯了一张结婚证,在一起住的时候往往是等同宿舍的人不在的时候见缝插针。陶颖同宿舍的女助教父母家就在大学校园内,她周末一般回家住,平时也是经常留空间给她,这样夏子瑜和陶颖才有在一起的机会。
不料,陶颖不久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个意外,不过却只能硬着头皮,准备着迎接新的生命的到来,很明显,经济的困难已经摆在了眼前。夏子瑜的助学金只有够自己一个人吃饭,每个月最多只能将十几块、二十几块的稿费攒下来。而陶颖一个月八十多元的工资,除去生活开支也所剩无几。两边的家庭也靠不上,夏子瑜的家里不要钱就算烧高香了,而陶颖的家庭也根本就指望不上。陶颖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是一个中学美术老师,拉扯着她和小她四岁妹妹,已经是力尽汗干,现在陶颖每月还要给妹妹寄二十元的生活费。
陶颖清楚,要生孩子,首先房子就是一个大问题,总不能在集体宿舍里养孩子吧!学校里肯定也不会单独给她一间房子,只有一个青年老师生孩子时马上就分到了一件带小厨房的单间房,但那是党委书记的一个亲戚。除此之外,其他的青年教师遇到生育问题都是去学校周边找城中村的出租房。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两个人的爱情火苗也就越来越暗。夏子瑜面临压力,感到已经江郎才尽,没有了一点写作的灵感,但出于对金钱的渴望,只有搜索枯肠,不断幻想,在笔底下千方百计挤出那么一点激情和虚妄,凑成一首磕磕巴巴的小诗,寄给晚报的副刊,赚取七、八块钱的稿费。
而陶颖此时也对自己当初的婚姻选择感到后悔,她想自己当年处于浪漫的想像,根本就没有考虑婚姻生活的现实,如果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人,根本就不会存在目前这样的困难。前几年在另一个大学上学的警备区司令的儿子一直追求自己,但当时却嫌人家是花花公子,其实人家不过就是有钱,花钱大手大脚一些,如今,司令的儿子一毕业就住上了三室一厅,更不说他父亲的花园洋楼了。而且即使其他好几个追求者,哪个家里又不是小康的生活,而自己不知道为啥鬼迷心窍,却偏偏爱上了这个会写几首破诗陇东凤凰男?
陶颖越想越气,而且恨屋及乌,就是对夏子瑜那个宁静的陇上村庄也产生了巨大的怨恨,感到她当年看到的就是一座看花眼,瞬间幻灭的海市蜃楼,于是她将自己当时创作的那十几张水粉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一张撕碎,最后扔进了垃圾桶。扔进垃圾桶后,还感到看着那一堆纸碍眼,又气冲冲出门,将这些碎纸倒进了楼角的垃圾通道。
而且,两个人发现,不仅他们的激情已经没有了,而且爱情也到了尽头。以后的日子,陶颖和夏子瑜的话也就越来越少了,随着临盆的日子到来,夏子瑜只有去陶颖学校周边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十二平米的房子。房子自然没有厨房,只有院子里的一个自来水。然而就这么一间房子每月也需要四十元钱,这是他们每月结余存款的两倍。
两个月后,陶颖生下了一个女婴,取名夏陶。夏陶很多的婴儿费用是夏子瑜通过借同学的助学金凑起来的,他除了每天匆匆上几节课,就是在出租屋里守着照顾陶颖和和孩子。门口的蜂窝煤炉子常常搞得他满脸是灰,身上不是孩子的尿味就是奶味,而本来优雅的陶颖则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显得越来越邋遢了。平日里一脸冰霜,遇到不顺心的事,马上就是河东狮吼,一张漂亮的脸会扭曲得有些狰狞。
不久,陶颖的妈妈从苏州也来到了女儿坐月子的小出租屋,夏子瑜觉得这位以往就有些看不起他这个女婿的丈母娘,脸上更是阴云滚滚,写满了不屑,横挑鼻子竖挑眼,仿佛一个巫婆。
夏子瑜明显觉得他的家庭生活已经完全进入了垃圾时间,学业明显荒废了,和陶颖也仿佛成了只在一起吃饭带孩子的两个陌生路人,只有女儿成了他生活唯一的乐趣和希望。
(二)
一年后,女儿开始牙牙学语,夏子瑜发现陶颖越来越喜欢打扮了,甚至很晚了都不回家,女儿只由夏子瑜老家来的妹妹在出租屋帮着带。陶颖经常一个人周末回原来的宿舍住,但却拒绝夏子瑜晚上来这里。
随着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夏子瑜也在想着解脱的渠道,但却不知从何入手。终于,有一天陶颖说想和夏子瑜去望江公园散散心,夏子瑜感到奇怪,等安排好孩子后,便和陶颖一起来到了望江楼边。此时正是成都桃红柳绿的春季,但是夏子瑜已经不复当年恋爱时的好心情。
夏子瑜今天才注意到,陶颖现在的发型也有很大的变化,当年的披肩发改成了一头烫发,有点张牙舞爪。以前经常爱穿的月白色的服装,也换成了金丝绒的套装,夏子瑜觉得刺眼。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不是当年栀子花开那般清纯的学生妹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古怪而深邃的精神黑洞,如果继续扎在里面,自己最终会被彻底吞噬掉的。
他们看着锦江有些浑浊的春水,各想心事,在江边默默走了很久,终于,陶颖打破了沉默,她说:“我想调回苏州去!”夏子瑜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但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尺度。乍一听到,还是有些吃惊,身子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
“为什么?”他转过脸来问。
“不为什么?”陶颖迟疑了一下说,“太闷,就是觉得在这里生活下去,生命就要枯竭了!”
接着陶颖告诉丈夫说,她的母亲已经给她联系好苏州的一所大学,还是去教英语,她和学校人事处也谈了这事,她想先带女儿去那边,那边母亲马上要退休,也可以帮到她,而且妹妹也在那边上大学,她希望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如果夏子瑜毕业以后想去那边工作,也可以。如果不想去,也没有关系。陶颖淡淡地说着,仿佛是对一个应聘者面试的谈话。
夏子瑜听到,突然感到心里像被刀子深深捅了一下,并反复搅动了几次。他知道,和陶颖的夫妻关系已经彻底完了,而且感情也彻底结束了。他取出一支烟,指头颤抖着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转过身,夏子瑜抬头望着望江楼上的那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上联,顿时有一种巨大的宿命感。就想,自己的夫妻关系也像这副对联一样,有上联,没有真正的下联。而且,当年情定望江公园,自己心中将两个人幻想成薛涛和元稹,也许就是个不吉利的兆头,陇上江南两人的夫妻感情原来是春梦一般的缥缈短暂。
事情后来的发展很平静,也很顺利,尽管夏子瑜对家庭充满着不舍,但还是办了离婚手续,忍痛结束了这一段感情生活。他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陶颖,但他知道,缘分已经尽了,栀子花应该落了!当年那一身奶白色美丽如新月一般的江南姑娘,只能生活在他的记忆里了!
这年的八月底,已经是立秋后的天气,连续几天成都冷雨淅沥,街道上的栀子花也慢慢在凋谢,夏子瑜帮着陶颖收拾好行李,将她们母子两人送到成都双流机场,最后在机场摄影处拍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家三人留下的最后一张合影。进入安检前,陶颖突然变得泪眼婆娑,但夏子瑜反而转过来勉强笑着安慰她。而夏陶却依然挥着小手,笑盈盈地和爸爸再见,她也许以为是妈妈带她去门口的公园玩。
夏子瑜一直等着陶颖母女的飞机起飞消失在天边后,才转身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哭了起来。
九月,几个研究生同学在晚报的副刊上看到了夏子瑜一首名为《江南姑娘》的诗,诗是这样写的:
仿佛一个久远的梦境
倏忽飘到了我的眼前
带着梦里的芬芳
梦里的温馨
你似乎离我很远
又似乎离我很近
你有江南烟雨的凄迷
又带着水乡初春的明媚
新月一样的淡雅
杏花一般的清丽
不久,你将匆匆归去
归去——
也许是你唯一的心语
但在你不经意的地方
却有着对江南绵绵的回忆
夏子瑜的同学分析,这应该是老夏在与陶颖离婚前后,心情挣扎期间写的。从这首诗可以看出,老夏确实是一个很念旧情,很厚道的人。
(三)
离婚后的夏子瑜确实很失落了一段时间,除过与陶颖分别的遗憾,他更想念女儿。对陶颖的离去,他慢慢也想通了,主要就是自己生活上能够给予她的很少,当年的几首小诗让他们结为夫妻,既是陶颖的不切实际,也是自己的幼稚。陶颖自小的生活尽管不富裕,但也并不拮据。和自己在一起后,生活质量简直倒退了一大截。尽管文学作品中有公主和穷书生在一起的大量桥段,但实际生活中,爱情的泡沫碰到生活中的巨石,最后什么结果自然是很清楚的事情。而且,即使小说戏剧中,对于不对等的爱情也不敢太让这种状态持久保持,因为持久了,即使编故事编戏剧的人也不知道让两位爱情脑的人如何长久发展下去。所以《罗密欧与朱丽叶》、《少年维特之烦恼》、《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最终都只能是悲剧故事终场,必须在很短时间内就结束这种不切实际的爱情。如果作家们让这种不切实际的爱情还能皆大欢喜,那世上的凡人们非成仙不可,而凡人肯定不会成仙的,凡人可是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对爱情的坚持的。除非织女,只有织女对牛郎的爱情才能进行到底,但人家是神仙啊,她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啊!而陶颖尽管在自己眼里仙气飘飘,终竟她还是一个食五谷杂粮的人,只是姻缘巧合和自己走到了一起,在现实面前,终究还是个肉身凡胎。
这么一想,夏子瑜也慢慢就放下了。不过,女儿毕竟和自己血脉相连,息息相关。于是很多读者发现,蓉城的诗人夏子瑜半年后诗风大变,由原来如痴如狂的爱情诗人,变成了一个温暖慈祥的父爱诗人。
夏子瑜婚变的事情在社会上传开,他的故事感动了很多痴情女子,一年后一位叫杨晓蕾的女电子工程师主动倒追,她成了夏子瑜的第二任妻子。杨晓蕾是个重庆女子,工作精明干练,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
却说陶颖回到苏州后,生活得并不顺利,一度还想和夏子瑜复婚,但却遭到了妈妈的坚决反对。陶妈妈是一位精致又精明的江南女人,她很看不惯夏子瑜的粗朴笨拙,与陶颖当年对陇上文化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同,陶妈妈非常重视生活的细节和品位,有苏州人那种雅致的精神追求。她即使画画,也是喜欢花鸟,很看不上北方画派的雄浑苍茫,而喜欢南派的柔和。比如,她就很喜欢董源的《夏景山口待渡图》,而不欣赏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现在好不容易将陶颖拉到自己一边来了,实在不能让她再回到那个朴实得有些粗鄙的夏子瑜身边去。
不久,经过陶妈妈的千挑万选,终于给女儿挑就了一个苏绣的工艺美术大师。这个大师姓庾,是当地的名人,四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尽管比陶颖大了近十岁,然而却是一个很多人向往的钻石王老五,家产丰厚,长相白净文雅,说话彬彬有礼,也是陶妈妈喜欢的那种类型。然而,这位庾先生似乎对这门亲事很不上心,一直由他的妈妈和陶妈妈联系,陶颖开始也不喜欢这个娘里娘气的男人,但无奈妈妈催婚催得紧,而且自己已是二婚,人家是头婚,不嫌弃自己拖个女儿,就很不错了。他掂量,如果自己再挑来挑去,那就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最后,在双方妈妈的积极撮合下,陶颖终于嫁给了庾先生,然而,陶颖却发现,尽管新婚燕尔,庾先生对自己并不感兴趣,并一直躲着自己。尽管豪宅名车应有尽有,但已经单身了几年的陶颖在庾先生清冷的金丝笼里却闷得发慌。
一个周末,她要去无锡的姨家,本来邀庾先生一起去,结果开车走到半路,发现自己给姨妈买的一个手镯却忘了带,于是原路返回,由于堵车,两个多小时后才回到家。她将车子停在门前,急急忙忙就往楼上赶,推开卧室门,原来她看到床上还有人蒙着被子睡在床上,她以为是庾先生还在睡懒觉。就说,这么晚了还睡着不起床,将被子一扯,结果恐怖的一幕吓得她突然惊叫了起来。
她发现被子里除了庾先生,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她很熟,正是庾先生的经纪人,身材高大的阿园。
她终于明白了庾先生结婚半年为什么一直躲着自己,平时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就说晚上要赶工作。她尽管很压抑,但还是尽量说服自己,以为是有事业心的人不会儿女情长,原来却是自己太傻,稀里糊涂做了同妻。
后来,自然是离婚,被人指指点点。而且有事后诸葛亮说,其实他们结婚之前,别人就看出来了,就是陶家母女眼拙,这么明显的坑,鬼迷心窍,竟然都能栽进去,还不是为了钱!
却说陶颖结束了这次同婚后,也才深深感到了自己和夏子瑜离婚的的短视和愚蠢。她遇到这件倒霉事,整天被人指指点点,也不好在苏州的大学里呆下去了。1995年,她借着一个访学的机会,去了澳洲墨尔本大学做访问学者。
陶颖出国之前,正当桂花飘香的十月,她将七岁的女儿夏陶送到了成都父亲那里。夏子瑜毕业后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他和杨晓蕾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现在女儿回到成都,夏子瑜自然非常开心,继母也很喜欢这个女儿,一大家人在成都好好玩了几天,还去了望江公园,旧地重游。不过,这次陶颖就是外人了,她只能客客气气听继任的安排,夏子瑜对她尽管照顾有加,但骨子里明显却是疏远和客套。一阵凉风吹来,杨晓蕾自然就躲进了夏子瑜的怀里,而自己却只能远远地站着。想起当年两个人也是如此相亲相爱,眼下自己却是茕茕孑立,陶颖感到万分失落。
望着滔滔东去的锦江,她突然想起了纳兰性德的两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再看着渐渐凋零的树叶,陶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尾声)
陶颖去澳洲后,和大她二十岁的导师结了婚,后来一直在澳洲的一所社区大学任教。但不幸,几年以后,这位洋丈夫也因胃癌过世了,她对婚姻渐渐失去了期待,便一直单身过活。女儿夏陶高中时申请团聚来到了澳洲,再后来,夏子瑜的儿子小柯也投奔姐姐到了澳洲留学。陶颖可能出于对夏子瑜的愧疚,对小柯照顾有加。
2025年的五一节假期,一个同学还在望江公园碰到过陶颖,只见她一个人坐在望江楼下的石凳上望着锦江,走进了才惊讶地发现是多年前的校友。听夏子瑜说,她四月份回苏州给父母上坟,但还是想回学习工作的地方看看。熟人说,好像也没人陪同,陶颖看起来很沧桑,虽然还依稀保留了当年漂亮的影子,不过,而今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