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父亲的书,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我去给ESL的学生上课
翻译父亲的书,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我去给ESL的学生上课
父亲的回忆录已经出版多年,被多家美国图书馆收藏,包括纽约大都会图书馆。中国的友人多次表示希望我给翻译成中文以飨中文读者。然而每当翻开此书,每一章节每一段落都会如黑云压顶,甚或惊涛骇浪般碾过我的心头,只要想到此,我的心就变得窒息般沉重。我甚至多年都无法完整地看完,更不要说要逐字逐句地翻译。
终于高科技带给我一个翻译友人Chat GPT, 因为它,我可以飞速地进行这项翻译工作,而不用逐字逐句地重复咀嚼父辈曾经过往的苦痛,以及国难带给我和家人的不堪。给父亲的回忆录做翻译工作让我重新认识了他,他的坚忍,乐观,他顽强的生命力,他惊人的记忆力。。。我在此向已经归入长江的他行注目礼。
我的艺术家友人米琪曾因亚马逊书店的断货,而深感遗憾,却终于在一个二手书的网站找到,最后一本,这让她欣喜。我们在摩洛哥餐厅的卡萨布兰卡吃饭时,她大发感慨,觉得我父亲的一生如此独特和精彩,完全可以拍成电影。他先生亚当插嘴进来说,你父亲和你都有很多经历,为何不来我的ESL课堂来讲讲。学生们都是ESL的学生,而且大多是从乌克兰而来的,一定会对你们的故事感兴趣的。你父亲和你的家庭,作为艺术家的你和你的艺术。。。
同时他嘱咐,让我说的慢一点,因为英文对于ESL初学者比较困难。我说,嗨,我也是ESL, 那么不妨我来给她们讲讲我学英文的经历和趣事,也许会对她们有帮助。米琪打断我说,“我怎么认识你多年,从未意识到你是ESL? “哈哈,米琪,你开玩笑哩!”。我没说的是,我不但英美文学专业毕业,还是语言学和语言心理学,包括TESL的研究生呢。
亚当,米琪的老公之后打电话给我,说他是认真的,让我一定要哪怕露个面谈谈。还问我有无大概计划。
本来我就想露个面打声招呼,嘻嘻哈哈几句,然后旁听一下。亚当如此认真那我就要严肃对待了。课前的一夜,我开始认真思索,我的故事实在多,沉重的故事,艺术家的故事,短时间很难讲清楚讲好,这也是我为何选择拿ESL来讲的原因之一。学习英文的确也是有很多可讲。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讲得有趣生动,而且比较通俗易懂?这时我忽然意识到,天啊! 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对我的学生时代几乎都快忘记了。
于是,搜肠刮肚,既然我被介绍为艺术家,那么我就从为何一个出身艺术世家,从小被认为是个A Born Artist的人, 却并未因此进入中国的美术院校说起。
我讲到我上初中时,就开始为进入好的高中,为未来进入大学做准备了。我当时自己有两个选项,一个是读物理,当时的我非常喜爱读物理,物理对我来说非常轻松,自以为是可以成为居里夫人的人;二是成为艺术家。然而两个愿望之火苗都被我父亲给浇灭了,说到这里,一个南韩来的学生举手说,她知道,这是亚洲父母的特点,她深有体会,他们总喜欢干涉和决定孩子的未来,不顾孩子们的兴趣。我说,在这一点上,我父母倒不是这样的,父亲有他的苦衷。物理,他认为女孩子学物理刚开始是可以的,但到了后面怕是非常困难,我至今感谢父亲,对于我来说,他绝对是懂我的。对于学艺术,我父亲最有发言权,他说,“你看,我就是个例子,凡是需要创作的,需要自由表达的职业在中国都是高危职业。”
“不如你去学英文吧,中国国门刚开放,掌握这门国际通用语言,对于你将来走出国门,去看看世界有好处。”父亲说。
我的初中英文老师此时对于依旧茫然的我指出了一条路,就是她曾经的寄宿高中,一个曾经为培养未来外交官的特殊外语高中。她下面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我毫不犹豫地定下了我的未来。“你的英文非常棒,竞争虽然非常激烈,(确实,后来得知那时是4000中录取1,而且外加面试,似乎还仅限北京市户口)但只要能进去,你上大学的机会是100%。” 天啊??我做梦都想上大学啊!
我给她们讲了几个这个寄宿高中时的有趣故事。比如我们来自英伦的带着浓重英国腔的,头发一丝不乱,穿着保守讲究的,喜欢纠正和揶揄美国口音的永远严肃的外教老太太;和后来来的胖乎乎的,衣着随意,嗓门大,喜欢哈哈笑的美国外教老太太的故事,学生们听得哈哈笑,包括亚当和珍妮斯这俩“外教”。
我讲了因不列颠英语和美式英语的不同所发生的误会和趣事。还有书面英文和生活英文所产生的困惑。我告诉她们我的经验,在学习语言中,不要过于纠结于发音,语调,甚至语法,能表达就是成功。你的头脑, 你的见解,你的思想更为重要。要勇于发声,不要怕出错,尤其在美国,这个自由国度。而且美国人非常友善,都会耐心倾听,也会一再重复让你听懂。“对”,珍妮斯老师补充到,“我们美国人说话时都难免出错呢!”
对于初学者,记住单词是一项挑战。词汇量决定着我们的阅读和表达,反之也是,我说,阅读和表达也决定我们的词汇量。我随后教给她们一个初学者如何有效增强词汇量的小妙招。
一学生举手说,现在每个人都人手一个手机,睡前都要刷刷手机才入睡,练习英文不容易啊!
也是,我们那时如同封闭式教学。是全神贯注的,没有其他的外界干扰。但是我说,你们有优于我们那时的英文环境啊。手机上我建议要设置成全英文。最最重要的是你们要给自己足够的学习动力。 我说:“练习,练习再练习”。
然后我补充到,其实每一个人都可以根据各自的学习特点摸索出一套学习方法,比如我父亲,他就是因年轻时加入美军而产生的动力并依据自己喜欢唱歌,用哼唱美国的经典老歌来学习英文。甚至在严酷的兴凯湖劳改农场的寒夜里,以“不要圈住我”的美国歌给自己打气。后来在虽然国门打开但资讯依旧稀缺时的中国,他用尽办法去查找,甚至在街上所认识的美国游客中寻找他记忆中的美国老歌的歌词。结果他不但用全英文写作还出了书。所以大家都不要气馁哦!
掌声中,亚当和珍妮斯邀请她们去参加周末的音乐会以及后面的有我四幅画作参与的画展闭幕仪式。我这才又回到我作为艺术家的身份。其实我的艺术生涯中有趣的,可以分享的故事也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