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鑵鼓青衣江畔 (第十一章):大佛发威
一
山中几分钟,世上几十年。
嘉定东南,大佛(弥勒佛)听到佛祖问:
“何以涅磐?”
“四大皆空,犀牛行空。”
“非也,当是慈悲为怀。心猿意马,竟然成佛?”
佛祖挥挥手,无尘飞过来,用拂尘对准大佛的肚脐眼戳去。大佛双手抓住杆子,要把拂尘夺下。拂尘突然变得重如泰山。大佛抬头一看,无尘变成了佛祖。佛祖嘴角歪出一丝微笑,把拂尘往前一推。
一阵剧痛传到肾脏胰腺,大佛睁开眼。净月的香灌满他的鼻孔。他鼻子发痒,啊欠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顺着净月的香,大佛的眼光投向石头盒子一样的嘉定城。四面鑵鼓、满江战船,从三面向嘉定城逼近。船上的抛石机,拍竿特别引起他注意。城北面,云梯,车梯,一排排步兵,骑兵,抛石机,弩床,向城池进逼。城内,到处是倒塌的房屋。人们来回跑动,好像忙忙碌碌的蚂蚁。城墙上的士兵奔跑到到各个墙垛后面。城内的百姓排成长队,把滚木擂石,和一捆一捆的箭递上城墙。那些老孃子老把子,腰干上也插一把大刀,手里握着长枪。大佛慧眼,把他们脸上的毛孔,煽动的鼻翼,眼中的恐怖和拼命的决心,看得一清二楚。
大佛的视线跟着香,移到老霄顶,看到俞兴高举的,颤抖的西夏剑。宝剑射出一道血光,刺痛大佛的眼睛。
二
六百多年,大佛脚下是一片乐土。 嘉定的百姓,喜欢到他身边的九道拐爬上爬下。爬到他的脚板儿上,脚趾头上打滚。还把他的脚趾头,抠的痒酥酥麻酥酥。有些混小子,竟敢爬到他脑壳上,摸他的螺丝拐拐头发。梭到他的耳朵里,脚把耳屎朝里面蹬,把他搞成半个聋子。 害得他到了极乐世界,听不清楚佛祖讲课,只好打瞌睡。有的兔崽子,在他脑壳顶上的天宁阁跳,灰尘掉到他的眼睛里头,弄得他成了眨巴眼。
逢年过节,嘉定的百姓涌到大佛寺,烧香拜佛。
一代又一代,大佛看着他们,生老病死,去而复来。
大佛把时间推到下午,看见蒙古兵攻进城,在全城散开,挨家挨户把人赶出来,五十个人捆成一堆,砍倒一个,又砍一个。杀完所有的人后,又把尸体翻过来翻过去检查。看见谁还有点动静,就朝身上使劲戳几枪。然后,蒙古兵又挨家放火。藏在房子里,最初没有被蒙古兵抓住的百姓,被火烧得跑出来。蒙古兵等在门外,出来一个杀一个。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大佛口齿不清。
两串泪水,每滴长八米、宽五米,从大佛不喜不怒的眼中流出,瞬间蒸发成漫天大雾,笼罩嘉定古城,三江江面。白花花的盐巴颗颗,从雾中飘飘坠落。
大佛鼓起腮帮子,对着老霄顶,喷出三口气。随后又对着三条江不断吸气吹气。接着,大佛左脚跟右脚,伸到河中,横断河水。连续三次,把脚向右摆动五十米,再向左摆动五十米。 然后两脚向左乱摆动。 摆了几分钟,大佛又弯下腰,把右手伸进河里,转了十几圈。
三
老霄顶万寿宫,俞兴高举西夏剑,颤颤抖抖往下砍。一阵大雾,从东南飘来。片刻之间,老霄顶伸手不见五指。几股狂风,穿堂而过。俞兴的剑,咣当一声,掉在青砖地上。他四脚朝天,向后栽倒。后脑壳撞在青砖上,撞得他脑袋好像突然膨胀,头皮发麻。一串电火花,从后脑窜到眼睛后面。
万寿宫内外,听到青铜鼎撞在一起,瓮声瓮气。树干树枝折断,咔嚓咔嚓。柱子横梁,摇摇摆摆,咔吱咔吱。石头、灰尘和盐巴乱飞,打得兵将们脸上精痛,鼻血长流,脑壳起鹅钉包。一个二个,都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两分钟后,雾气散开,仍然飞沙走石,万寿宫还在摇摇晃晃。宫外的大树,打摆子一样乱抖。旗帜、青铜鼎、案几和凤龄,不见踪影。万寿宫房顶,出来一个大洞。
四
迎春门,离城门五十丈,一个宋兵拦住两个老头。
宋兵:“张老汉咡,王老汉咡,你们要朝哪儿走?”
“哪儿走?出城钓鱼。”
“钓鱼?看鱼把你这两把老骨头钓了。马上要当死鬼了,还想钓鱼。哪个都不准出城门。”
“小狗儿,老子看到你长大。手上拿起一根茅杆子,就给老子绷起了。”
正在吵得热闹,突然大雾弥漫,然后又散开。两只船,从城墙上面飞进来。飞过他们头上,朝前面的府街射过去。飞了一百多丈,突然煞住,又往后面飞。轰的一声,在他们面前掉下。木板、刀枪、弓箭盾牌到处乱飞。几百个蒙古兵,密密麻麻摊了一片,鼻青脸肿,断手断脚,看不到一点动静。飞到空中的弯刀,长枪,掉下来,插进他们的身体。
城墙上的宋兵,看见几只船呈抛物线,朝城墙飞来。撞在城墙上,城墙被撞的摇了几下。成百上千的木板碎片和人体,射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半圆球,跟着噗通噗通掉进昏黄的河水,被浪头吞没。有的被铁钩钩住,在浪花里时隐时现。
城北,汪德臣抹掉脸上的盐巴,把风吹歪的头盔戴正,命令蒙军继续前进。一只小船从空中掉下,落在他坐骑前面。船上十几个蒙古兵,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五
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上,刮起北风南风,南风北风、旋儿风,翻起百丈高的浪头。河中央的蒙军船舰,大一点的,被狂风恶浪打得前后左右,花枝乱颤。跟着被打烂,打成一块块木片。船上的蒙军士兵,还没有摸清魂头,就纷纷掉到水里,在浪头里浮沉。小一点的,被风浪抛向天空,在天上前滚翻、后滚翻、侧翻,然后朝下掉。船里的蒙古兵,天女散花。
宽阔的三江江面,恶浪排空,狂风呼啸。一只只蒙军船只,像树叶,在浪中漂浮,沉没。两万个蒙古兵,像芝麻,撒满江面。风声浪声,淹没了他们的哭喊声。
几只小船被抛起,撞到大佛两边的悬崖峭壁上。 峭壁上的护法金刚,抓住一个半死的蒙古兵,用钢鞭朝脑壳上,身上乱打。“有仇报仇,无仇打欺头。老子几百年没有开过荤,今天过把瘾也不走。”
金刚上面两人高,托天力士看得皮毛火糙:“金刚兄弟,不能只管你自己痛快,让我也过把瘾。”
“要得。”金刚把手里的蒙古兵抛上去。
几只斗舰结实,没有散架,被河流卷到大佛脚下,在漩涡里打转,转了几圈,旋到河底,继续朝下游流。 一路上与河床的石头磨磨擦擦,一块块木板从船底射出,然后突然全部垮杆。 一只楼船横着向下游移动,一头一尾,被河底两块大石头挡住。楼船停留了十几秒钟,中间裂缝、断开。上下两半挤在一起,朝下游一路流,一路上变得七零八碎。
水军元帅别里古赤的海鹘船更扎实,到了大佛脚下,一条整船还在挣扎,歪歪扭扭没有下沉。
大佛一看:“杂种,跑到老子脚板儿面前发羊儿疯。”把脚板儿朝下一顿,又朝上一抬。河里的水先向上冒起五层楼高,露出河底,马上又往下掉。旗舰跟着栽到河底,被河水覆盖。
一对蒙军男女,被一个浪花,打到大佛的大拇指甲缝里。气喘吁吁,全身湿淋淋。湿衣服下的酮体,起伏凹凸,毛发毕露。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顿生淫念,搂在一起,云情雨意。
大佛头发拐拐都竖得立撑立杆: “龟儿子,梭叶子,不饱不暖思淫欲,跑到老子的指甲缝里头来作爱。老子成全你们水火。” 他把手指甲在大拇趾一划,指甲噼里啪啦冒起火星。两个水淋淋、汗淋淋、液淋淋的人被点燃。 大佛的大拇指再一翘,把一对男女弹到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