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伟论道】勒庞被禁参选下届总统引发的思考
【学伟论道】关于勒庞被禁参选下届总统引发的一些思考
3月31号,法国国民联盟的领袖勒庞被巴黎法院判决有罪,细节众所周知,此不赘叙。这里仅讨论其处罚中的关键一条,即取消她参选公职的权利五年,并且立即执行,特别言明其效力不因被告的上诉而暂止。按惯例上诉会迁延数年。比如这个案子,发生于2004-2016 年间,诉讼本身已经持续了8 年。勒庞即使上诉得值,极大概率也是赶不上下次总统选举了。
这里引发的最大的一个政治道德争议就是,鉴于勒庞在法国代表着大体1/3的选民群体,是明显最大党的领袖,这种做法,是不是会侵害了那1/3法国选民的选举权利。毕竟,勒庞犯的事是挪用欧盟的公款为该党的公款,而并未被某人中饱私囊。在中间是不是还有一些差别?
本人一贯支持中道而行,支持共和党,前进党,从未支持极左或极右。本人一贯认为,任何极端的道路,都不可能走通。但本人还是以为:第一、选民还是有权支持极左或极右。第二、即使是走不通的路,如果有那么多的人想走,必是有深层的原因需要搞清楚的。第三、那个判决,假设所有处罚都保留,但取消禁止参选公职一款,是否可以是一个较好的折中?当然有人会说,就这一条有意思,其它的其实都无所谓。但明面上,判方显然不会承认这一点。
有人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判决勒庞不得参选,也许欠缺一点公义,但若能堵住或即使是延缓一届五年极右势力在法国掌权,还是功莫大焉。比如美国,如果前些年那些法律战成功,特朗普失去参选资格,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乱象。就实质正义而言,是不是还是得益更大?这个利义之辩,本人还真的一时难答。
参考美国的故事,在法国,故事往下演,法国的国民联盟,完全可能并不因此势竭。同情票或许会让最可能顶替参选的该党的年轻主席巴尔代拉依然得到很多的选民票。尤其是议会的选举,国民联盟的席位依然完全可能继续增加。这个手法,只是相当于用木头筑起了一个堤坝,想挡住洪水的泛滥。
个人以为,要让洪水不泛滥,最好的办法是另开河道,让洪水有处可泄。或者留出足够大的泄洪区,让洪水有处滞留。木头挡不住洪水的。若仅是贴一个告示,让洪水不许过来,违者罚款,那更可能是不会真正有效的。
现在笔者想较深入地来讨论,这些洪水,尤其是来自右方的,为什么会在欧洲,乃至整个西方日益坐大?还有没有可能把这些危险的洪水堵回去?
这个问题,其实在欧洲/西方,已经讨论了很多年,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经济发展困难导致的财政困难,其次是移民问题导致的多元文化之间的冲突问题。现在还临时加上了俄乌战争的问题和特朗普要搞MAGA美国第一的问题。这四个问题,最后两个是战役问题,可能几年之内就消失的问题,前面两个,都是长期的战略问题,非常难于从根本上解决的问题。或者说,即使是极右派上台,(比如像美国那样。)依然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西方人/欧洲人/法国人,当如何办?
这个问题的答案,笔者的确能力有限,并想不清楚。但想清楚了的是,即使勒庞不参选下一届法国总统,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但还是有可能把这些问题的爆发,推迟几年。这应当就是法官们如此判案的深层动机了。
我们可以把美国现在发生的故事,看做如果极右派在欧洲执政,可能发生的情形的预演。
比如特朗普在美国大量驱逐非法,甚至合法的移民。我们华裔也是移民及其后代,实在也是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利益。比如,他在海关严查持绿卡的合法移民手中的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有没有不符合美国现当局政策(比如支持巴勒斯坦)的内容。如果有,就有可能被拒绝入境。理由是这样:外国人(即使拥有长期居留权)被允许入境,是特权,不是权利。当局如果认为有必要,可以拒绝任何哪怕是持有绿卡的外国人入境,甚至不需要提供理由。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美国公民还至少暂时享有比如斥责美国现政府政策的言论自由权利。非美国公民则不然了。欧洲将来也会这样吗?还真难以想象。
特朗普现在在美国的行为,造成许多恐慌。其中之二是,因削减经费,和其它歧视,造成许多学者或工程师觉得在美国待着难受甚至待不下去。他们开始批量离开美国。这对一些国家,似乎成了吸引人才的难得机会。欧洲可能接待他们吗?笔者认识一些IT精英。他们说,除了美国,在西方的范围内,仅有加拿大和英国,还有一些稍次的机会。要讲科研或技术发展的条件,除了美国,还能接待许多高端人才的地方,那就只能是中国了。但是那里有996的加班文化,和惟上是从的企业文化,恐怕美国来的人也不好适应呀!不加班,假期多,福利好,这是欧洲的优势。但工资低,少有牛角兽,则是最大缺陷。
说来说去,经济是一切的基础。比如,本来欧洲尤其是德国的最大强项,是汽车行业。现在正受到中国迅速发展起来的新能源车和联网自动驾驶车的巨大威胁。下一个最可能的产业大风口,四腿或两腿,人形或异形的机器人/狗,欧洲国家显然都没有机会,美国的机会也不大。因为即使美国的比如特斯拉的擎天柱机器人也许性能更好,可是一旦卷起批量和价格,一如汽车,特斯拉就难是对手了。在欧洲,在法国,这和极右或极左派上台都不相干,似乎就是谁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关于乌战,个人觉得,俄国当然无理,道义上应受谴责。就像一个朋友说的,你到法国的街上去随机问100个人,“乌克兰应不应该投降?100个人都会说不该。”此话不假。但如果换一个办法提问:“请问你觉得现在乌克兰赢的概率有多少?”答案肯定会大不相同。天下应该而不能实现的事太多。治国者,还是不能主要依靠情绪来决定政策吧?
关于移民问题,欧洲的问题也比美国严重得多,因为美国移民的主力西班牙语裔,他们有大量欧洲血统,信仰天主教,和讲英语的欧裔美国人的文化冲突要比进入欧洲的不同宗教和血统的中东、非洲移民与欧洲土著之间的冲突小很多。大家都知道,这个主题有很多禁忌,不方便谈更多的。
极右派在欧洲上台,肯定要做的事是,除了排斥移民,最大者就是会逐步地拆解欧盟和北约。这个拆解北约,特朗普的积极性,似乎已经比欧洲人高得多。这两件事一旦真做起来,西方或大西洋联盟的加速走下坡,那就是铁定无疑了。
前面说到的四个子题目,这里都极粗略地解说了一番。这些背景和深层问题,其实都与勒庞关系不是甚大。但笔者的确也是认为,她若是上台,局面加速恶化的概率明显高于有所改善。但笔者还是难于认可,从程序正义的角度,不让她参选是一个足够正当的做法。
放眼整个欧洲,主流派面临的都是这个困局,为了阻挡极右派的不断崛起,现在是否到了不得已必须使用一些不常规的手段的时候?比如在德国,在罗马尼亚,在英国,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都在发生冲突。这一团乱麻,笔者愚钝,也真是想不出一个妥帖的解困之道。
在判决做出以后,法国支持国联的民众,国际上的极右翼势力,会作何反应,尚待观察。现在的国联及其盟友,在法国的议会中拥有1/4的议席。如果它有意放弃善意中立,以任何借口和极左派联手,分分钟就可以让极为脆弱的法国政府倒台。当然他们巴望着执政,近来表现得都尽可能的温和理性。但如果他们感到绝望了,则完全有可能去捣乱。新一届的马克龙内阁,短短一年内,已经是第二个。贝鲁身段柔软、长袖善舞,好不容易从狭缝里走出,建立了一个勉强算是稳定的政府。希望从今以后,法国政局,不会因此进入一个新的混乱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