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記》76： 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四）： 荊軻

荊軻是衛國人， 好讀書擊劍， 曾經遊說衛元君， 但是並沒有被重用。 荊軻路過趙國，和蓋聶切磋劍術， 蓋聶看出荊軻劍術破綻，怒目而視， 荊軻於是離去。後來在邯鄲和魯句踐下棋，起來爭執，魯句踐大聲斥責荊軻，荊軻也漠然離去。

荊軻到了燕國，和狗屠和擅長擊打樂器“築”的高漸離成為了好朋友，三個人常常一起聚會喝酒，奏樂歌唱，彼此惺惺相惜。荊軻雖然喜歡和一些酒肉朋友來往，但是為人沈穩，喜好讀書，也喜歡接近天下豪傑賢士。 燕國隱士田光也很欣賞他，知道他不是一般凡人。

燕太子丹曾經在趙國為人質，秦王政也在趙國出生長大，兩個人成為了好朋友，後來秦王政在秦國登基，太子丹又到了秦國為人質，但是秦王政很慢待他，太子丹非常生氣，就回到了燕國，想找人為自己出口氣，但是燕國國小，毫無辦法。 

秦國攻打齊、楚、三晉，不久就會來打燕國，燕太子丹非常著急。這時候，秦國將軍樊於期得罪了秦王，逃到了燕國，太子丹收留了他。 太子的老師鞠武勸太子不要如此，這樣會給秦王藉口攻打燕國，建議他把樊於期送到匈奴的領地，但是太子丹認為這樣做不人道，也不想在秦國面前示弱。 鞠武說：你這樣為了救一個人而不顧整個國家的利益，是不明智的，有一個田光先生，這個人很有智慧和能耐，你可以去請教他一下。於是鞠武推薦田光去見太子丹。 太子親自把田光迎入客廳，上坐，請教他說：現在秦、燕兩國勢不兩立，先生對於當前的形勢有何指教？田光說：我現在年紀大了，精力已經大不如前了，我可以推薦我的朋友荊軻給你，他可以幫助你成就大事。 太子丹送田光出門，對他說，我們剛剛商量的是國家大事，先生千萬不要對外人提起。田光微笑答應了。 田光見荊軻，對他說，太子丹找我商量一些大事情，但是我已經年老體弱，所以我就推薦了你給他。 荊軻答應田光會幫助太子丹，田光為了堅固他的決心，於是說：我離開太子時，他關照我要保守秘密。看來太子對我還是不放心，請你轉告太子，田光已死，不會洩露任何秘密。於是田光自刎而死。

太子聽聞田光已死，傷心不已，痛哭流涕地說，田光先生錯怪我了，我怎麼會讓他去死呢！太子丹對荊軻說：現在秦國要滅掉諸侯國個國，我想只能殺了秦王，大家才有活路，至少也對於秦國造成混亂，然後諸侯才能聯合起來對抗秦國。 荊軻回答說：這種國家大事，不是我這樣的凡夫俗子可以承擔的，我可能會耽誤事情。見太子丹懇求不已，荊軻於是答應了。 太子丹尊荊軻為上賓，給他安排最好住處，每天都到他那裡問候，送給他各樣美食，美女，美物，應有盡有，一切都順著他的心意而行。

但是荊軻並沒有出發的意思，秦軍打敗趙國，俘虜了趙王，太子丹感到非常害怕，就和荊軻商量，我的確是很想多給你些時間，但是現在的局勢已經非常危急了。荊軻說：我可以馬上行動，但是秦王不可能信任我的，我知道秦王現在懸賞千金要樊於期的人頭，我可不可以帶著他的人頭還有燕國的地圖去見秦王，這樣秦王才能信任我，我才有機會行事。太子丹道：樊將軍在危難之中投奔我，我怎麼能殺了他，取他人頭，您再考慮考慮。荊軻知道太子丹不會忍心殺樊於期，於是私下見樊於期， 對他說：秦王害得你也夠慘的了，殺了你的父母全家，也滅了你的九族， 為了你的人頭，懸賞千金和萬戶侯，你打算怎麼辦呢？ 樊於期說： 我恨不得吃秦王的肉喝他的血，但是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荊軻說：我有一個辦法，可報你的血海深仇，也可以化解燕國的危機，您願意聽嗎？  荊軻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樊於期，樊於期立刻刎頸自殺， 將自己的頭給了荊軻。 太子丹聞訊大哭，將樊於期的頭裝在了木匣之中。

太子丹得到了一個天下利器，徐夫人匕首， 花百金買下，浸以毒液，沾上必死。 荊軻整理行裝，太子丹也找到一個燕國的勇士秦舞陽， 給荊軻做副手。荊軻還要等一個人，遲遲沒有出發， 太子丹有點懷疑荊軻故意拖延時間， 於是說： 日子已經不多了，要不要先排秦舞陽先行？ 荊軻一聽很生氣， 說道： 太子何必這麼急， 只去行刺而不回了，是個笨蛋的做法， 僅僅持一把匕首就去行刺強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之所以沒有上路，是在等我的一個朋友， 太子既然這樣心急， 我馬上就走。 太子和賓客知道荊軻要去行刺，都穿白衣戴白帽為其送行， 高漸離擊築，荊軻高歌， 先是蒼涼婉轉， 眾人淚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後來曲調變得高亢激昂， 眾人怒髮衝冠， 睜大了眼目。 荊軻唱畢，登車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秦王聞報荊軻帶來人頭和地圖，大喜， 隆重迎接荊軻。 荊軻捧著樊於期的人頭， 秦舞陽捧著燕國的地圖，一同上殿， 秦舞陽見到秦王的威嚴，嚇得面無表情， 行動怪異，引起群臣懷疑， 荊軻回頭看了一眼秦舞陽，請秦王赦罪，說， 我們是邊塞小地方的人，從來沒有見到天子的威儀，所以失態，請大王原諒。 秦王對荊軻說， 你把他手裡的地圖給我。 於是荊軻把地圖給了秦王，秦王展開地圖觀看， 圖盡而匕現， 荊軻左手抓著秦王衣袖，右手拿起匕首要劫持秦王， 秦王大驚，跳起來就跑， 由於用力過猛，把衣袖也拉掉了， 秦王右手拔劍，劍太長，一時間竟然拔不出來。 殿上殿下眾人大驚失色，按照秦法，大臣們上殿不可以帶兵器，而衛士們又都站在殿下，救援不及， 危急中，太醫夏無且將自己的藥箱投向荊軻， 有人大喊，“把劍背到身後”， 秦王於是把劍背到身後，拔出長劍，一劍砍斷荊軻左腿，荊軻一看計畫失敗，於是將匕首投向秦王，但是沒有擊中，秦王又砍啦荊軻七八劍，荊軻見大勢已去，依著柱子笑道： 要不是想活捉你，我不會失敗的。 衛士們上前殺了荊軻，秦王犒賞群臣，重賞了太醫夏無且。 

秦王為此大怒，發兵攻打燕國，燕王和太子逃到了燕國的邊境，有人勸燕王說，秦王之所以逼迫我們這麼急，就是因為太子的緣故，不如殺了太子，獻給秦王， 危難就會化解，後來燕王無奈殺了太子丹， 但是秦王繼續進兵，五年後，秦國滅了燕國，俘虜了燕王。 

次年秦王稱帝， 繼續追殺太子丹和荊軻的朋友。 高漸離改名換姓藏到一個人家做用人， 每次聽到主人的客人擊築， 就徘徊不願意離開， 一起工作的下人聽到高漸離經常評論客人擊築的不足之處，於是告訴了主人。 主人安排宴席，邀請高漸離擊築，大家都非常驚奇，高漸離暗想，我這樣縮頭縮尾要躲到什麼時候呢？ 於是回家，換上自己以前到衣物，拿上自己的築， 恢復本來的容貌， 重新演奏一曲，眾人皆驚， 知道這就是高漸離， 之後很多人都邀請他去演奏，秦王聽說此事，就召見了他， 秦王愛惜他的才能，赦免了他，要他為自己奏樂擊築，但是為了安全，弄瞎了他的眼睛。 高漸離見秦王漸漸的放鬆了警惕，於是在自己的築裡面暗藏鉛塊，趁機用築擊殺秦王，但是沒有擊中，秦王於是殺了高漸離，終身在不接近任何諸侯國的人。

這篇列傳一共寫了五位刺客， 故事非常精彩， 五個人各有各的特色，故事的情節也完全不同，有《水滸傳》的味道。如果說《水滸傳》寫的是武松頸上的那個一百零八顆頭骨念珠，那麼“刺客列傳”就是一個精美的手串， 司馬遷沒有機會把他的《史記》串成一個整體，但是在這篇列傳裡面，他就認真地做到了一個小手串，精彩絕倫，美輪美奐， 一點也不輸《水滸傳》。 這個小小的手串，包含的不只五個刺客的頭骨， 還有田光， 樊於期， 高漸離，秦舞陽，都為了這個刺客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不管是志願的，還是被迫的，其中最閃亮的那顆，是聶政的姐姐，女子一點也不遜色於男，男刺客們為了心中的義，捨生取義，成就自己的英名，但是聶容卻為了成就別人的英名，而獻出自己的生命，更加偉大。  他們的頭骨都在夜間錚錚作響。 

這五個小故事，荊軻刺秦王的內容最多，但是聶政的故事無疑是寫得最好的， 作者同時寫了兩條主線，明寫聶政，暗寫聶榮，聶政為報知己，但是並沒有忘記家人，即使身死，也毀容保護姐姐，可謂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是個難得的大英雄， 如果給他一個名字，那麼應該是“無私”，他誰都想到了，照顧到了，老母，姐姐，嚴仲子，就是沒有他自己；曹沫可以叫“無賴”， 他有點無賴，但是也是英雄，打不過你，就玩點小手腕， 有點下三爛，但是也不失英雄本色，也成就了齊桓公的偉業； 專諸可以成為“無畏”， 該出手就出手，沒有考慮那麼多；而豫讓可以稱為“無力”， 我無力殺你，但是我要告訴你我要殺你，特別是最后他躍起三次擊趙襄子的衣物，看出來他是多麼渴望為主人報仇的快樂心情，讀了令人心酸淚下； 聶政的姐姐可以稱為“無名”， 她無俠士之名，但是她有俠士之義；荊軻可以稱為“無奈”，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多少心酸無奈， 盡在哀歌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