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衣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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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鑵鼓青衣江畔 (第五章):新津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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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祐二年(1254年)清明。

巳时(10AM),新津南河北岸。婉秋带着凤龄,给父亲母亲上坟。

婉秋的两个哥哥,十几年前卖掉在新津的地产,只留下这一片墓地,搬到嘉定南岸的乡村。兵荒马乱,路途遥远,只有婉秋一个人来上坟。

坟墓离河岸三百多米,背后是一片树林,顺着河边延伸。八个大半人高的黄土堆,和前面的青石板墓碑,排成一排,座北向南。婉秋的父亲,大伯的坟墓在中央,对着南岸两个小山丘的接口。墓地向东两百米是一条乡村道路,穿过树林,直到河边。道路穿过树林的地方,用石头堵住,只留了一个肩膀宽的通道。河边一条渡船,艄公和他的孙女,正在船上吃饭。渡船旁边,是婉秋他们的大帆船。在河与树林之间,道路西边,有一个四面没有墙壁的草棚,草棚里有两根长板凳。

婉秋穿一套白色的襦裙,裙子中间的飘带上,右边挂着一个简单的白色玉环绶。她梳着一个简单的单鬟髻,发髻中插一把牛角梳子。

凤龄也是一身缟素,外面套一件皮甲,从肩膀伸到膝盖上方。她背着雌雄宝剑,一张小白桦弓,几十只出尖四楞箭。右边腰间插十把飞镖,飞镖如柳叶形,两边有刃,前面尖锐锋利,连柄长略十厘米。镖呈铁灰色。柄端的孔里穿一条短绸带,也是灰色。色彩不醒眼,飞出去不容易被对方看见。镖尖涂着眼镜王蛇毒,一两分钟就可以引起昏迷,麻痹,低血压,休克,呼吸衰竭,死亡。左边腰间挂一个皮口袋,袋里装满小铁弹子。口袋旁边插一个弹弓。

凤龄旁边是净月师傅。上个月终于把她接来,说好要一起住半年才走。净月来了后,嘉定知府内,除了俞兴婉秋,大家都叫凤龄无尘公主。

她们的背后,站着五个亲兵,一言不发。树林外面,还分散站着五个亲兵。亲兵们没有穿盔甲,头发向上,用布条扎成一个小团,布条从两端垂下。外衣垂到膝盖上,腰间栓一根布带子。一条长裤,裤脚扎进靴子里。他们右手握着一人高的混铁棍。棍子的前端套上一个十五厘米长的四棱钢尖,后端也有一个稍短的钢尖。棒打一大片,枪刺一条线。他们的棍,既是棍,又是枪。每个人背一把剑,剑长略八十厘米,中间是厚脊,两侧有刃。剑尖锋利,呈三角形。剑柄长,可以双手握剑,一剑砍下,力量重,可以砍穿敌人的盔甲。每人还背着两张麻背弓,几十只点钢箭,箭头上有倒勾,射进人体后不容易拔出来。

婉秋点燃香,点燃纸钱。墓前香烟袅袅,白色和黑色的纸钱灰,在懒洋洋的风中,在墓碑前后有气无力的上下漂浮。

清明时节,川西平原的上午,寒气逼人。阳光穿过薄云,感觉不到多少热气。散落在田野里的草房,低矮破旧。有的只有半截土墙,有的没有房顶,只有烧焦的木头。经过多次兵灾的田野,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凄凉。越往北走,越是荒凉破败。三三两两的农夫,大多数是些老人和妇女,在地里劳作。他们佝偻的背,颤巍巍的手,蹒跚的脚步,无言地诉说生活的艰难,生离死别的痛苦,还有承受了太多痛苦以后的麻木。

婉秋端起一碗酒,弓着腰,把酒从坟墓的左边撒到右边,泪水从眼中慢慢流出。一碗酒撒尽,从坛子里又倒出一碗酒。凤龄呜呜地哭起来。净月双手合十,眼睛半闭: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突然,亲兵头领王吉跑过来:“夫人,外面有鞑子兵,请夫人上船躲避。”

婉秋透过树林望去,刚才还是安安静静的田野,充满了哭喊,嚎笑和马蹄声。几个蒙古兵,骑着马,举着刀,追赶奔逃的农夫,追上了就一刀劈下。几个农夫被蒙古兵的套马杆套住,拖在马后。后面的蒙古兵跟上,一枪刺下。几座草房,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川西平原,蒙古兵来来去去,并没有生根。地方政权还是在南宋手里,百姓还是南宋的百姓。新津是两军的拉锯地区,俞兴在那里,没有多少屯田的士兵。四川的南宋军队,平时屯田,操练。一有战事,就退守城寨。除了蒙古南宋战争初起时,勇将曹友闻等和蒙军有野战外,四川双方交战,基本上都是蒙军攻城攻寨,宋军守卫。骄横惯了的蒙古兵,常常这么十几二十个兵马,就敢跑出来杀人抢劫。宋军大多是步兵,即使出战,也拿这些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没有办法。

婉秋四面望去,视野中有十八九个蒙古骑兵:
“有二十个鞑子。一比二,你们能对付吗?”
俞兴有近百名亲兵,都是嘉定精武社的子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厮杀高手,习惯了杀人,被杀。
王吉:“我们没有问题,只是夫人如有闪失,小的担当不起。”
“鞑子到我的家门口,杀我的乡亲,我能躲吗?把他们引到这边来对付。”

王吉一挥手,十个亲兵跑过来。王吉指派两个亲兵,要他们马上把夫人,凤龄和净月带到船上里躲避。凤龄不肯上船,五个人就躲在草棚里。其余的人,两个人一组,去寻找鞑子骑兵,把他们引过来,下马格斗。

八个亲兵,冲到树林北面。对着远处的蒙古骑兵射箭,吼道:鞑子,给老子过来,老子和你干一场。

蒙古兵听到吼叫,回过头来,看到七八个人对着他们射箭。亲兵的麻背弓,力一点二石(约72公斤),射程两百米左右,够不着远处的蒙古兵。

蒙古兵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拨转马头冲过来,一边冲,一边放箭回击。二十只箭带着风声射来。亲兵赶快躲进树林,躲在树后,继续射箭。

冲近的蒙古兵,三个被箭从脸上穿进,向后倒地,其余的继续向前冲。冲到树林边上,一半蒙古兵下马,冲进树林,另一半向东,想从林中的道路兜过来。看见石头太多,也跳下马,冲进空地,向西包抄。树林里的亲兵和蒙古兵,在树林中展不开手脚,已经先来到空地上。

蒙古兵脸部宽阔,颧骨突出,鼻子扁平,八字胡子伸到嘴角。这是些轻骑兵,穿皮衣服,戴尖皮帽。左手拿着圆形的木头盾牌,右手提一把环刀或斧头。腰间还插着一把短刀。

两个蒙古兵朝王吉冲来。冲在前面的蒙古兵,高举着环刀,反手向王吉右脑袋砍下。王吉一棍,劈向他的右前臂。随之向前向上横扫蒙古兵脑袋。蒙古兵打得闷头闷脑,摇摇摆摆向后退了两步。王吉一个弓箭步跟上,一枪刺进他的咽喉。

第二个蒙古兵接着冲来,挥刀向王吉左太阳穴劈下。王吉跑步迎上,把棍向上向左扫去,打开蒙古兵砍来的刀,然后向前猛刺。两个人向前冲的力量碰在一起,枪尖刺入右胸,直达后背。巨大的冲力,把王吉也冲了一个跟头。

王吉背后,一个蒙古兵扑过来。王吉背后的亲兵一棍从高空劈下,蒙古兵用盾牌向前一推。亲兵被震得差点向后栽倒。蒙古兵的环刀跟着向腰部横砍过来,把前半部砍断。刀刃过处,亲兵的肠子和血,从腹部的大口子涌出。

蒙古兵跨过倒在地上的亲兵,继续向王吉冲过去。倒在地上的亲兵突然往上一抬手,蒙古兵扑的一声,倒在地上。

王吉跳过去,浑铁棍抡个大半圆朝后脑劈下,打得脑浆四溅。

看见外面打的热闹。凤龄抽出弹弓,瞄准一个五大三粗的蒙古兵,一颗铁弹打在脸上。蒙古兵一发神,亲兵的棍从他的脸上打过来,把他打闷,仰头倒在地上。亲兵顺手用铁棍从他的脸上向下刺,铁棍穿过左眼,插进脑袋。

又一个蒙古兵,被凤龄一弹子,打脱门牙。亲兵的铁棍,凌空劈下,把顶盖骨打碎。第三个蒙古兵,被凤龄的弹子打在手上。稍一犹豫,被亲兵打掉砍刀,再一枪刺进咽喉。

突然,三个蒙古兵向草棚扑来。两个亲兵急忙冲出去。前面的蒙古兵来得猛,把第一个亲兵扑倒在地,左手的盾牌朝额头砸下去,把亲兵打昏。蒙古兵再撑起上半身,一斧头,砍掉亲兵半个脑袋。

第二个亲兵挡住这个蒙古兵,两个蒙古兵绕过他们,继续向前冲。

婉秋,凤龄和净月急忙跳出草棚,向河边跑。婉秋脚跁手软,心脏乱跳,气紧气短,跑不快。净月跟上,牵住她的手。婉秋突然觉得身体轻捷,出气通畅。几步射到前面几十米,凤龄落在后面。

凤龄边跑边抽出飞镖。两个蒙古兵跟在后面追。

看看还有七八步远,凤龄突然刹住脚,回头,右手一杨,飞镖飙出,直射蒙古兵的咽喉。蒙古兵向前扑倒。

第二个蒙古兵紧追不舍,凤龄又是突然刹住,右手一杨。蒙古兵急忙躲闪。凤龄向左一跳几米,同时从背上抽出双剑。蒙古兵向左转,正对着阳光,追上来。凤龄回过身,一跳,跳到蒙古兵右前方,左剑明晃晃向他脑袋弧形砍下。蒙古兵眯着眼睛,挥刀向左向上格挡,凤龄的左剑半途突然向上,画一个大圆,从空中收回。脚刚一点地,又向蒙古兵左侧跳去,右手的宝剑向前伸出,反手划过。划开他的皮衣,肚子。伤口上下整整齐齐,露出棕色的皮肤,柠檬黄的脂肪,深红色的肌肉,白色的腱膜。奶油色的小肠,从切口挤出。凤龄接着空中大旋转一百八十度,跳到蒙古兵左后。身体向下落时,右剑斜着向他的脖子劈下。宝剑砍断左侧颈动脉,砍进颈椎骨。凤龄抽出宝剑。蒙古兵向后栽倒,鲜血向上喷出两米高。

第二个亲兵还在和蒙古兵格斗。凤龄几步跳到蒙古兵后面,把右剑飞出,插进他的后胸。

婉秋父母坟墓旁边,又添了三座新坟。没有时间埋蒙古兵,亲兵们收拾起蒙古兵的武器,从衣服口袋里搜出磨刀石,奶酪,肉干,然后把他们丢到南河。那些年月,哪一天河上不漂来几具,十几具,甚至几十具尸体?

凤龄翻肠倒肚,吐了一大滩。婉秋递给她一壶水漱口,再用一张毛巾,把她的脸和嘴擦干净。

王吉:“鞑子兵又来了,今天我们得赶回嘉定,让俞帅知道。”

傍晚,婉秋,净月和两个亲兵,站在船头,沿着岷江顺流而下。右边的路上,凤龄和五个亲兵骑马奔驰。每个人旁边跟着三四匹马。江流宛转,马队和船一会儿拉近,一会儿拉远。猩红的夕阳,在他们的左边,打出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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