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爱 (十三)
交错的爱 (十三)
曾华 写于二零二一年一月二十五日
吃完晚饭,伯伯阿姨坚持要送我,我想也好,正好可以缠着阿姨接着把L哥哥后来去看医生的事情讲完,我真的很好奇。
“第二天早上带着儿子去看医生,医生大致问了一下情况后,提出让我回避一下,他要单独与我儿子聊聊,因为儿子已满十八岁,算是成年人了。我走出诊室,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心里有些不安,什么情况这么严重,还需背着我谈?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诊室的门开了,护士叫我进去。医生让我坐下来,儿子在一旁低着头。医生说,情况看起来有些复杂,一时也不容易解释清楚,我已经与你儿子谈好了,从今天开始慢慢把这个药减量,具体方法我写在了这张纸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把较低的剂量作为一个长期的维持剂量,千万不可自行加量或停药,有什么问题或异常变化,及时与我联系!医生很严肃的向我和儿子交待。并说,不行的话可以考虑另外加一种药。我完全不知道医生在说什么!“ 在路上,阿姨边走边说。
“当着你哥的面,我不好意思多问。 走出诊室的门,我让你哥去药房排队交钱,我说我去上一下厕所。趁这个机会我回到诊室,问医生可不可以讲清楚一点,回去好给孩子他爸汇报。医生见我很固执的样子,就说,其实我已经把情况告诉你的儿子了。根据他前前后后生病以来的临床表现,治疗中的反应以及你和他分别给我的反馈信息,我认为你儿子不是一个单纯的抑郁症,而是躁郁症。什么?我百思不解,他是精神病?你不是告诉我们说只是一种情感障碍吗?问题更严重吗?什么是躁郁症呢?我忍不住几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发射出来。“ 说到这儿,阿姨拽着我的手走上了迎面而来的公交车。
“医生说,先别急,躁郁症是说患者有抑郁和躁狂的双重临床表现,有些情形只表现出抑郁的症状,这个时候有可能被误诊为单纯的抑郁症,给予抗抑郁药物,但是在只用抗抑郁药物,尤其是剂量持续在比较高的情况下,把掩盖了的躁狂症状暴露出来,这种时候,躁郁症的患者就会出现一些轻躁狂的症状,当然每一个患者根据本身遗传因素,生活方式,生活环境不同,个人体质及个体对药物治疗的反应不同等诸多因素,表现出来的躁狂程度也很不一样。从轻度的突然自我感觉良好,超出能力的自信,心情无缘无故的大好,思维敏捷,有成就感,工作学习能力可能有暂时提升,但不专一和持续,一天一个新花招,突然开始喜欢乱花钱,不合逻辑的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生意买卖,有些患者可以表现出不乎合平常性格的对异性感兴趣,比如平时害羞含蓄,这个时候却十分外向大胆追求异性。“
“那有什么危害吗?我急切地问道。医生说,因为这是异常的病态心理,如果不及时发现并得到有效的纠正,危害还是很严重的,比如说乱花钱造成个人家庭经济损失,乱签合同又无法对现,惹起不必要的法律纠纷,如果参与赌博活动可以直接引起负债累累甚至家破人亡,这种情况也可以让患者对酒精毒品上瘾,不排除对性上瘾,无法自拔。关键是往往在经历过抑郁症的低落痛苦之后,心情霍然开朗,病人乐在其中,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不好,而且病人家属也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蒙蔽,看到自己的家人親人高兴,也跟着瞎高兴,直到某一天出什么问题,往往为时过晚。哦,天下还有这种事情?我实在是想不通。“ 阿姨喋喋不休。
“医生提醒道,还有一点就是,这种病情象打秋千一样或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地交换着,所以又叫躁郁双相型情感障碍。一段时间低落,一段时间又高涨,反复交错着来,如果没有医生专业人士的帮助,情绪低落高涨都会出问题。病人家属最受折磨也是最辛苦的,患者情绪低落时要防自杀,情绪高涨是又不知道疯疯癫癫的会惹什么麻烦,一家人永无安宁的日子。医生说到这里我有一些开窍了,因为说的就是我这些日子的感受!“ 阿姨叹了一口气。
“我问医生,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医生说,不是已经给了你们新的治疗方案了吗?回去严格执行,希望通过逐渐把单独抗抑郁药物减下来,顺利减到一个维持剂量,病情又平稳就好,否则加服抗躁狂的药物事情就更复杂了,副作用大不说,对肝脏功能不好,治疗监督管理更加严格,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用。但是,一定要密切注意患者的身体及情绪变化,尤其是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和打击,以免造成新的精神伤害,诱发历经千辛万苦控制下来的抑郁症,每一次复发都是一个更加艰难的过程,对患者,对家属,包括对我们医生来说都是挑战。医生反复表扬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爱心的好母亲,也幸好发生在我家儿子身上的事情都是在有家长监督和陪伴。有些人在外工作学习,天远地也远,遇到这样的事情,身边没有一两个靠得住的親朋好友,过程和结果真是无法预测的!“讲到这的时候, 阿姨对我说“幸亏我们也遇到了一个敬职敬业的好医生啊!“。
在我看来,阿姨近乎于专业的讲解令人感动不已,如果不是日日夜夜親身经历这些事情,谁会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去了解如此复杂难懂的医学名词术语概念呢!“不愧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无私的母爱!“ 我的心里油然产生了对阿姨的深深敬意,以前的一些不甚愉快的想法和误解荡然而去。
见看快到叔叔家了,阿姨感叹地说 “大闺女儿,别闲你阿姨啰啰唆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你伯伯是大学教授,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学校搞行政管理工作,怎么说也是个知识分子家庭,况且生活在城市,遇上这样的事情都那么艰辛,理解起来也十分困难,可想而知家庭条件差一点的孩子撞到这样那样的精神疾病,一家子有多难呀!你知道吗,那天回家后,我对你哥说,今天医生讲了,从今天开始必须把药量减少。知道你哥怎么回答吗?“ 阿姨问我。“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呢?” 我问阿姨。
“你哥说,为什么要减量,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好不容易不受抑郁情绪的影响,我好不容易能够高兴几天,又说是什么躁狂症,这医生搞清楚没有,一减量,万一情绪又不好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受那样的痛苦哟!我知道你哥的想法,但人家医生是专家,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我们还是听医生的吧,我劝你哥,反正我们摸着石头过河,有什么事可以再回医院去看医生嘛!就这样,按照医生的要求,慢慢把药减下来,维持在每天半粒,感谢老天,还算顺利。“ 看着阿姨欣慰的样子,我也松了一口气。
“那哥哥最近怎么样呢?“我接着问道。“这不,你今天来,应该感到一些变得了吧?“ 阿姨对我说。“是的,比上次正常一点,好像也没有见他带朋友三四的回家?“,我一边说一边在回想今天见到哥哥的场景。
“你哥最近好多了,做什么事儿专心很多,也能每天安心在家里待着,看书学习,放学后按时回家,也很少与前阵一起瞎混的那帮人来往。我和他爸暗暗的可开心了,好像这几周谈了一个比较固定的女朋友,偶尔带回家,那女孩儿还很懂事有礼貌。唉,儿子已经成人了,只要是认真的,我们老俩口也不想再去干涉这干涉那的,操了一辈子的心,也该留点精力操操我们自己的心了,是吧?闺女儿!“ ,“阿姨说的有道理。“我接应着。
聊着聊着已经来到叔叔的家门口,不舍地向伯伯阿姨告别。望着他俩的背影,我的鼻子有点酸楚。但愿L哥哥从此一生平安,不再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他及他的父母已经经历的太多了,我在心里嘀咕着。
回过头,掏出钥匙去开门,这个时候我才仿佛回到现实中来,唉,什么样的命运又在前方等待着我和我刚满十四岁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