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不仅仅是传说

发表时间：2024-11-01 05:58

亚里士多德老先生说马赛的创立源于一段意外的姻缘：

远航的福西亚Phocaea^【注一】船长欧克塞纳斯Euxenus和罗纳河Rhone河口的国王南诺斯Nanos成了朋友。在国王女儿佩塔的招亲大会上，欧克塞纳斯碰巧来访、被邀参加宴会。宴会后，女孩将向中意的情郎献上盛满葡萄酒的碗；她把碗送给谁，谁就是她的新郎。女孩走进房间，把碗给了欧克塞纳斯。纳诺斯感叹神的意愿，要求欧克塞纳斯娶了他的女儿；欧克塞纳斯答应了，但把新妻佩塔的名字改成了阿里斯托克斯尼Aristoxene；他们的家族在马萨利亚Massalia（即马赛）生活至今。

干巴巴、好无趣。

相比之下，比亚老先生晚三百年的罗马历史学家特洛古斯Trogus和其后的贾斯汀Justin ^【注二】的记述就生动多了：

福西亚地域狭小、土地贫瘠，所以福西亚人依赖海洋而生存：捕鱼、贸易和海盗（当时做海盗是令人羡慕的职业）。

塔奎尼乌斯Tarquinius^【注三】时期，一队年轻的福西亚Phocaean勇士远航来到台伯河，与罗马人成了朋友；他们继续航行到达高卢遥远的海湾，来到罗纳河口的高卢湾。这里景色宜人、土地肥沃，适于定居；水手们返回家乡以争取更多人来这里建城。

于是福西亚派出了一只舰队，指挥官是西莫斯Simos和普罗蒂斯 Protis，他们到塞戈布里吉Segobrigii 寻求和国王南努斯Nannus结盟、以在南努斯的边界建一座城市。碰巧的是（碰巧还是蓄意？）国王那天正在安排他的女儿吉普蒂斯Gyptis的婚事：按照部落的习俗，所有的求婚者都被邀请参加选亲大会，而吉普蒂斯将嫁给宴会上选出的女婿；希腊客人也被邀请参加。当吉普蒂斯的国王父亲要求她向她选为丈夫的男人献水时，众目睽睽下、她绕过众多求婚者，转而走向希腊人，把水给了普罗蒂斯；普罗蒂斯从客人变成了国王的女婿，而他的岳父也给了他建城的地点。就这样，福西亚人在罗讷河口附近的一个峡湾 deep inlet里建立了马西利亚Massilia。

福西亚殖民马赛 Marseille colonie grecque，皮埃尔·德·夏凡纳 Puvis de Chavannes 1869

从福西亚到罗马到马赛

接下来的传说就更有趣了：

……在父王让吉普蒂斯公主择婿时，她走向刚登陆的福西亚船长普罗蒂斯：先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献上亲手做的羊羔肉卷、里面塞满了肉馅和香草，香味扑鼻；它成了两人爱情的象征，夫妻齐心协力建设新的马西利亚Massilia，而这道菜更成了马赛国菜，并在加入小羊腿后将其命名为羊腿羊肚卷 Les pieds paquets。这道菜一代一代传了26个世纪，在秋冬两季，马赛乃至普罗旺斯南部都烹制这道菜，更是圣诞平安夜节餐桌不可或缺的菜肴。

给我们端上来的正是这样一道菜，小羊腿骨玉一样晶莹、浸在蜜汁里的羊肚红里透亮，上面点缀着翠绿的欧芹parsley，看着就诱人。

本来去篓筐老城Le Panier 的Au Coeur du Panier是慕名吃那里的夏洛莱鞑靼牛肉 tartare de B?uf de Charolles，不知为何太座看上了这款标着local的pieds paquets，侍应生说这是季节菜、刚刚上菜单，于是太座说“我就要它”！

正宗的马赛羊腿羊肚卷必须选用羔羊lamb。羊肚里塞入瘦猪肉馅、大蒜和碎欧芹，卷起用“扣眼”封闭；小羊脚必须白嫩无毛，在火上烤至酥脆。然后再将两者放入铸铁锅，盖上羊杂碎和酱汁（酱汁由西红柿、大蒜、欧芹、橄榄油、白葡萄酒、洋葱制成；还可以添加橙皮、茴香酒、胡椒、丁香），慢火煨上几个小时，出锅的时候羊腿羊肚卷像蜜饯一样红亮晶莹剔透。

因为是太座点的菜，我只是跟着沾光尝了一下。小羊腿本来就很嫩，又煨了好几个小时，刀往上一放肉就从腿骨上剥落下来，用叉放到嘴里几乎不用咀嚼，大概是seasoning的作用，感觉特别浓郁；小羊肚和肉馅欧芹的作用也很微妙，有韧性有香味嚼起来又有欧芹的脆，吃一口小羊腿肉配一口普罗旺斯红酒、再吃一口羊肚包肉再来一口普罗旺斯红酒，实在太过瘾了。

还可以切一块一起炖出来的土豆、撕一块面包扔到汤碗里浸透了或者直接舀一勺汤汁到嘴里，都能感受到羊杂独特的味道甚至很淡的泥土香。

跟马赛鱼汤类似，这道本是下里巴人的菜却荣登大雅之堂，已经成了马赛和普罗旺斯米其林名厨Lionel Levy和Reine Sammut 最受欢迎的菜品。

我要的tartare当然也好吃，不过毕竟不是特产也不是第一次品尝，就不多写了。

注一：福西亚Phocaea位于爱琴海东岸，古希腊贸易城邦，是爱奥尼亚人在前九世纪创建的城邦；福西亚人擅长航海，史书说他们发现了亚得里亚、第勒尼安与西班牙海岸；福西亚人远航西方殖民，前600年起建立了马萨利亚（即马赛）、前575年建立了恩波里翁（今加泰罗尼亚的安普里亚斯Empúries）。

注二：特洛古斯Pompeius Trogus，前一世纪罗马历史学家，其著作「腓力史书Philippic History」为一部44卷的马其顿史巨著、现已遗失；贾斯汀Justin二世纪罗马史学家，他将特洛古斯「腓力史书」编纂为缩写本，传世至今。

注三：卢基乌斯·塔奎尼乌斯·布里斯库斯 Lucius Tarquinius Priscus 616–578 BC，是罗马王政时代的第五任君主，也是第一个来自伊特鲁里亚的罗马王；他扩大了罗马版图、元老院并修建罗马城墙。

注四：公元前 545 年波斯人攻占福西亚后，大批移民逃往马萨利亚，这可以解释特罗古斯版本中西莫斯和普罗蒂斯两位首领（duces classis）的存在，以及斯特拉博对以弗所阿耳忒弥斯的记述；1899 年，马赛隆重庆祝建城 2500周年，并重现福西亚船只驶入旧港的情景；1999 年，马赛庆祝建城 2600 周年，并修建了“26 世纪公园”。

羊腿羊肚卷 pieds paquets，Au Coeur du Panier

夏洛莱鞑靼牛肉tartare de B?uf de Charolles，Au Coeur du Panier

慢炖走地鸡，Le Café de la Banque, Paradis

La Bonne Mere甜点店的甜点和船型饼干Navettes，各来两块，都很香

La Bonne Mere甜点店，左下是Le Café de la Banque、普罗旺斯沙拉是太座的最爱

篓筐老城Le Panier街景。篓筐老城是福西亚人在马赛建城的地方，从公元前6世纪到17世纪法王路易十四下令扩建城市之前，马赛市区限于Le Panier

篓筐老城街景

篓筐老城小巷深处的画廊

老济贫院 Vieille Charite，篓筐老城

地中海文明博物馆Mucem夜景，篓筐老城

在Mucem顶层休闲区来一杯

从连接Mucem和圣让堡Fort Saint-Jean的天梯上俯视Mucem和Cosquer Méditerranée。科斯克洞穴Grotte Cosquer有距今三万年前旧石器时期的岩画，是我在马赛最想去的地方；在老城看到Cosquer这几个字以及招贴还以为可以直接进洞穴观看，在入口才知道这是个复制品，既然是李鬼自然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