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華川粉 」（二）
部分受過良好教育的海外華人為什麼成為「川粉」——
解讀「華川粉 」（二）
北美弘毅研究所
海外華川粉現象不是出於單一的政治、經濟利益驅動，而是一個複雜的心理、文化、社會和經濟因素交織的過程。《解讀「華川粉」》一文從人格特徵、中國人特有的面子文化及心理機制三方面探討其形成的原因。本文擬從全球化背景下第一代華人移民的價值觀理解、文化認同、身份認同危機，進一步探討受過良好教育的華川粉何以「粉川成粉」，試圖揭示這一個複雜現象背後的認知和行為模式。
未來，這一現象或將隨着俄烏戰爭的結束、世界格局的重新整合，尤其是對中美關係帶來的必然變化，美國內部政治格局的演變，華川粉的樣態會有什麼樣的演化蛻變？很值得進一步觀察、分析、研究、定位。
一：價值觀的認知偏差與文化衝突
價值觀的認知偏差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華川粉支持川普的另一重要原因。所謂價值觀，就是通常人們對個人或某個群體的具體言論行為及某個具體事件的是非、對錯、好壞的判斷標準。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理性的人，必然有起碼的判斷力，也必須堅守價值底線、道德底線、人性底線。在一個正常的現代社會裡，社會的公平、正義、平等；個人的自由、獨立、尊嚴、權利是共識，也是常識，是現代憲法的約定。無論那個黨派、個人，都不會反對或異議。但是對於何為公平、正義、平等、自由、權利？則每一個人的理解和不同黨派的理解就有很大不同。華川粉在這些價值觀具體內涵上往往與美國主流社會存在較大差異，他們對公平、正義、自由等概念的理解往往不同。
（一）唯川普馬首是瞻，只有立場沒有是非，內在的道德感價值觀如何做到自洽無礙？
在美國的華川粉與美國川粉MAGA一樣有一個毛病就是唯川普馬首是瞻。尤其是在美國的許多華川粉並非泛泛之輩，而是畢業於名校的博士、高校就職的教授，也是著名反共人士，甚至其中有不少是海外民運異議人士。他們面對如下事實，不知他們內心的價值觀是如何自洽無礙的？
眾所周知，川普的政治立場及其對國際事務的態度中，特別是在對獨裁者的態度上，以及對傳統盟友如北約和歐洲盟國的關係處理中，立場態度完全不像一個正常的美國政治人物，甚至不具備普通美國人的基本是非觀。不僅對俄羅斯總統普京、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還是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川普都曾表現出相對友善的態度，尤其對俄烏戰爭中俄羅斯普京的野蠻侵略行徑從未有譴責，相反至今依然無恥地舔普京、習近平等獨裁者。
1. 川普對普京、習近平和金正恩的態度
川普在執政期間，多次公開對普京表達欽佩。例如，川普在2018年赫爾辛基峰會期間，與普京共同出席的新聞發布會上，對普京的立場表示了肯定，甚至被批評為「軟弱」和「缺乏對普京的制衡」。川普對普京的這種態度被認為是對俄羅斯政治的默許，甚至為俄烏衝突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對習近平的態度上，川普在競選時曾嚴厲批評中國的貿易政策，但在其執政後期，他與習近平建立了一種複雜的個人關係。在一些場合，川普公開表示他和習近平的關係「非常好」，這種對習近平的個人讚美與他對中國的經濟和軍事擴張的批評形成了鮮明對比。川普表示：「他現在是終身領導人，他很棒。我覺得這很不錯，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也嘗試看看。」（《法廣新聞》2018年4月3日）
至於金正恩，川普的確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與朝鮮領導人舉行直接會晤的總統，他多次稱金正恩為「朋友」。他甚至在推特上稱讚金正恩是個「非常聰明」和「強有力」的領導人。這種對金正恩的個人讚美被認為忽視了朝鮮政府的侵犯人權行為，並進一步削弱了美國在推動朝鮮無核化方面的道德立場，嚴重傷害了美國的國家利益。 「特朗普不是一般性地讚揚金正恩、習近平、普京，他讚揚他們的殘酷、讚揚他們的暴政！」 10月22日利茲·切尼與哈里斯一起在搖擺州競選時，提醒美國人民特朗普對美國國家安全的危害。
2. 反對北約及歐洲盟友
與對獨裁者的友善態度相對比的是，川普對北約和歐洲盟友的態度則顯得不那麼友好。他在總統任期內一再質疑北約的價值，認為歐洲國家沒有足夠分擔北約的軍費開支，特別是德國。在他的政府時期，川普曾威脅要退出北約，甚至公開指責北約盟國為「搭便車者」。這種立場不僅破壞了跨大西洋聯盟的團結，也使得美國與歐洲盟友之間的關係趨於緊張。川普的這種外交策略被認為是基於一種「交易性」的國際關係觀，即他更關注短期的經濟利益，而不是基於長期的戰略合作與國際規則。這種做法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他在國內的支持者——特別是那些對全球化和多邊主義持懷疑態度的群體，然而，它也使得美國在全球事務中的領導地位受到挑戰。
川普10月18日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當被問及是否會使用軍事力量對抗中國對台灣的封鎖時，特朗普先回答說：「我想說，如果你進入台灣，我很抱歉這樣做，我將向你徵收 150% 至 200% 的稅。」 然後講了一大堆他總統任期內和習近平深厚友誼的故事。當記者追問他：「您會動用軍事力量來對抗對台灣的封鎖嗎？」 特朗普回答說：「我沒必要這麼做，因為他尊重我，也知道我他媽是個瘋子」。（摘自10月19日《法廣新聞》）「他曾要求台灣支付「保護費」，暗示美國在防衛方面的承諾可以被買賣。」（《反對特朗普的理由》網名：X@XiSchiller）
在俄烏戰爭中，他呼籲烏克蘭在面對俄羅斯入侵時通過割讓領土換取和平，顯然無視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這種建議不僅無視國際法和基本的是否正義原則、褻瀆了民主國家基本的價值觀，嚴重削弱了美國作為全球民主領袖的地位，還破壞了與北約盟國的合作，尤其是與歐盟國家的傳統友誼。
川粉與華川粉的共同點在於他們的政治忠誠不是建立在理性分析或是非判斷的基礎上，而是基於對川普個人的支持以及對其民族主義、反全球化和反自由主義立場的高度認同。這種現象在當今世界日益複雜的地緣政治背景下，不僅影響了美國的內外政策走向，也對全球秩序帶來了新的挑戰與不確定性。
（二）對自由與權利的不同理解：在美國，個人自由和權利是憲法規定的基本原則。然而，許多華川粉對這些概念的理解有偏差。例如，他們可能認為限制非法移民、嚴控邊境是維護國家安全和個人自由的體現，這顯然具有相當的合理性，美國如果因非法移民泛濫造成對國家安全、經濟發展、社會穩定的負面影響，對美國作為世界民主燈塔來說，對維護國際人權和美國在國際關係的存在潛在負面影響。問題的核心在於，對川普和川粉來說不僅僅是反對非法移民，按照川普的說法移民「污染了美國的血液」。特朗普周六（12月16日）在東部新罕布什爾州的競選活動中告訴支持者：「他們正在污染我們國家的血統，」「從世界各地，他們正在進入我們的國家，從非洲，從亞洲，從世界各地。」（美國之音2023年10月14日）這就近於赤裸裸的種族歧視和白人至上的嫌疑。川普和他現在妻子不都是歐洲移民嗎？難道非歐洲人不能移民美國？難道非歐洲人不配享有自由與權利？由於美國本來就是一個移民國家這種理解上的差異，反映了他們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對同一價值觀的不同認知。問題是，華川粉不也是被排斥的族群？最近一個華川粉的《德州TRUMP-VANCE群（473） 》的一段對話很有意思：「今天我們背着川普和萬斯的旗幟參加集會，被種族歧視了，有一些白人支持者推搡辱罵，說我們不屬於這裡。感到很受傷。」「當時我與老公說中文了，然後忽然有一個人喊我是CHINESE SPY，我老公氣不過，差點動手，最後是另一個墨西哥裔的大漢站出來為我們解圍了」。當群里有人建議：「啊，怎麼可能，你們有錄像嗎、曝光這個人！」這時群里有川粉馬上反對：「還是不要吧，不要影響川普的選情，你們受傷了嗎？沒有受傷就好，但是真的不建議阿在沒有其他外國朋友情況下去這個機會（應該是集會），我們在網上加油捐款就好了。」
（《德州TRUMP-VANCE群（473） 》發布時間顯示是周五下午2:27。轉發來自網名「LiLyamao」10月10日22：42。據此判斷應該是2024年10月4日周五或更早）。在MAGA川粉眼裡意思是，華川粉你也配粉川？就像阿Q在趙太爺眼裡「你也配姓趙？」當然，這很可能只是少數極端MAGA的個人行為，但透露出的信息不也非常耐人尋味嗎？
（二）對美國社會公平的理解：華川粉中有些人認為，川普的政策是對美國社會公平的恢復，尤其是在貿易和經濟政策方面。然而，他們對公平的理解更多是經濟層面的，而忽視了社會層面的平等與公正問題。這種片面的價值觀，導致他們對川普的種族主義言論和政策視而不見，甚至予以支持，因為這些政策與他們對公平的狹隘理解相契合。然而，這種對經濟公平的狹隘理解，忽視了川普政策和言論中涉及社會平等與種族正義的問題。例如，川普對少數族裔社區的攻擊性言論，如將墨西哥移民稱為「強姦犯」和「犯罪分子」，以及他對白人至上主義團體的含糊態度，都顯示出種族主義的傾向。儘管這些言論和政策在社會層面上引發了嚴重的爭議，部分華川粉卻選擇忽視，甚至認為這些言論是「政治不正確」的真實表達，反而加深了對川普的支持。具體例子來看，川普政府在處理移民問題上的「零容忍政策」便是一個典型案例。這項政策導致了大量無證移民家庭的父母與孩子被強行分離，而其中絕大多數是來自拉丁美洲的移民。這樣的政策引起了人權組織和社會活動家的強烈反對，認為它違反了人道主義原則，並加劇了對少數族裔的不公平對待。然而，華川粉中一些人卻支持這項政策，因為他們認為它是維護國家安全、減少非法移民的一種「公平」手段，符合他們對經濟和安全的狹隘理解。
二，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衝突與身份認同危機
在全球化背景下，移民群體，尤其是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移民，在新的社會環境中同樣面臨身份認同的困境。對於支持川普的華人知識群體而言，他們的支持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對自身身份和社會角色的重新定義，以及對所在國和原籍國之間的文化衝突的應對。
（一）身份認同危機：作為移民，許多華川粉在美國社會中感受到某種邊緣化或文化衝突。這種衝突使他們在身份認同上產生了危機。一方面，他們渴望融入美國社會，另一方面，他們的文化根基和中共教育背景讓他們難以完全接受美國的現代性多元價值觀。在這種身份認同危機中，支持川普成為了一種自我定位的方式。他們通過認同川普的民族主義、排外政策來獲得某種心理上的安全感，並重新定義自己的社會角色。擁抱白人至上主義者川普，讓他們潛意識裡有一種通過認同川普的MAGA群體攀附「白人」、從而得以提升族裔或階層的心理暗示，產生一種虛幻的優越感，因為許多華人（尤其是第一代移民）骨子裡沒有種族或人人平等的深層情感認同，平等往往僅存在於理性認知和口頭表述。經濟不安全感與反全球化情緒MAGA群體中共識的1， 民族主義與愛國主義，強調美國的獨特性，呼籲回歸「傳統美國」的價值觀和身份認同，主張通過強化邊界、限制移民、捍衛美國主權來「讓美國重新偉大」,2，MAGA群體普遍對「政治正確」（political correctness）持強烈批評態度。川普直言不諱、充滿爭議的言辭和他對主流媒體及左翼精英的攻擊，正契合了他們對這種文化氛圍的不滿。3. 對主流媒體和精英的不信任。他們認為華盛頓的政治精英、民主黨以及某些共和黨領導人長期忽視他們的利益，偏袒全球資本家和大都市精英。4，反移民和邊境安全優先。他們將非法移民視為經濟負擔和文化威脅，並加劇了犯罪和安全問題。5. 種族主義與民粹主義傾向。雖然並非所有MAGA群體成員都是種族主義者，但這一群體中確實有相當一部分人持有種族優越的思想或支持白人至上主義者的主張。他們可能會淡化或否認系統性種族主義的存在，並反對「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等社會運動，認為這些運動過度關注少數族裔的權利，而忽視了普通白人勞動者的困境。6，傳統家庭和社會價值觀的擁護。許多MAGA支持者擁護保守的社會價值觀，支持傳統的家庭結構、反對墮胎、以及反對性別和LGBTQ+平權運動。這部分群體往往是宗教保守派，尤其是福音派基督徒，他們支持川普的司法任命，因為川普承諾提名保守派法官，以維護傳統家庭和宗教自由。華人川粉尤其認同這一點，對民主黨極左蔑稱為「白左」就是典型表現。7. 對槍支權利的支持。大多數MAGA群體成員堅定支持第二修正案，認為擁有和攜帶槍支是美國公民的基本權利。他們對限制槍支管控的法律持懷疑態度，認為這種立法是削弱他們自我防衛和個人自由的一部分。8. 對川普的個性化崇拜。MAGA群體中的許多人將川普視為美國成功和強大領導力的象徵，認為他的商人背景和「直言不諱」使他與其他政治家不同。他們對川普的忠誠度非常高，認為他是少數敢於挑戰現狀、揭露腐敗、維護美國利益的領導人。這種崇拜在川普失去2020年大選後依然持續，並體現在他們對選舉結果的質疑中。華川粉對MAGA 的共識部分認同或非常認同。
（二）全球化與文化矛盾的加劇：全球化加速了跨文化交流，同時也帶來了深層文化衝突。對於許多華川粉而言，他們身處全球化的最前沿，既受益於全球化的經濟發展，又深受其挑戰。在美國生活的華人面臨着文化上的雙重壓力：一方面是來自中國文化中根深蒂固的集體主義和專制主義傳統遺毒；另一方面是美國的個人主義和民主自由的價值觀的個性化認知。在這種雙重文化的夾縫中，許多華川粉選擇堅定支持川普，認為他的內政、外交政策能夠緩解全球化帶來的不確定性，「美國優先」能夠保護美國的國家利益，同樣也能夠保護他們的經濟利益和社會地位。
三：社交媒體與「信息繭房」對華川粉形成的影響
在現代網絡信息社會，社交媒體成為信息傳播和公眾輿論形成的主要渠道之一。對於華川粉來說，社交媒體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特別是在傳遞政治信息和構建群體認同方面。
（一）社交媒體上的假信息：許多華川粉通過定向的支持川普的保守型媒體或社交平台獲取信息。這些平台上往往充斥着極端保守主義和川普支持者的聲音。由於社交媒體算法的作用，個體傾向於只接觸到與自己意見一致的「被投餵」的信息，從而形成了「信息繭房」。這種「信息繭房」使得他們對川普的形象產生了扭曲的認知，忽視了川普的種種不當行為，乃至犯罪行為，而專注於他所宣揚的「對抗中共」立場和經濟民族主義政策-「讓美國再次偉大」。問題是，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潛台詞是美國在川普上台前是衰落的。可是眾所皆知，美國自二戰後，什麼時候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川普的競選口號合乎事實與邏輯嗎？華川粉支持的川普是他們想象中美化的川普，而不是真實的那個滿嘴謊言的自大狂的川普！
（二）假新聞與陰謀論的傳播：社交媒體還成為假新聞和陰謀論傳播的溫床，特別是在大選期間。許多華川粉深信川普關於選舉舞弊的言論，而忽視了法院判決結果及主流媒體和官方調查的結論。這些陰謀論通過社交媒體迅速傳播發酵，強化了他們對川普的支持，甚至在川普落選後至今依然堅持認為其失敗是民主黨「非法」盜取的結果。
四，川普是一個合格的基督徒嗎？
一些華川粉認為川普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是無稽之談。道德和行為上的矛盾：基督教教義強調謙卑、寬容和道德正直，而川普的公共行為常常與這些價值觀不符。例如，他在社交媒體和公眾場合，無論肢體語言還是言說都經常表現出傲慢、輕佻，甚至常常有攻擊性言辭，也曾多次公開侮辱政治對手和媒體。最經典的畫面是他當總統後參加一個歐洲盟友會議，他粗野地撥開站在他前面的歐洲國家領導人，昂然站到前排，傲慢地挺一挺身子，一副我是黑社會老大的氣派。讓人大跌眼鏡。這樣的修養氣度夠得着一個起碼修為的基督徒？配得上「世界民主燈塔」美國總統這個稱號？只有一個修養欠缺、自信不足又具有自卑情結的人才會以自大、自傲的張狂的幼稚形象示人。此外，他的個人生活中，曾有多起婚外情指控，也與傳統的基督教家庭價值觀存在背離。
對基督教教義的認知有限：川普在宗教話題上的言論也常被認為表明他對基督教教義的了解有限。一個著名的例子是，他曾在一次採訪中被問到是否曾請求過上帝的寬恕時，川普回答說，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請求寬恕，因為他試圖避免做出錯誤的事情。這個回答讓很多基督徒質疑他的宗教信仰，因為請求寬恕是基督教信仰的重要核心。例子是 ——
（一）宗教參與度低：川普在公開場合很少主動談及個人信仰，或者參加基督徒日常的一些宗教儀式，例如定期參加禮拜。他在總統競選期間雖然獲得了福音派基督徒的廣泛支持，但有評論認為這更多是因為他的政治立場和政策，而不是他個人的宗教虔誠度。
（二）利用宗教作為政治工具：有批評者認為川普對宗教的表達更多是出於政治動機，而非個人信仰的真實反映。例如，在2020年的反種族歧視抗議中，川普在白宮外手持《聖經》拍照，但當時並未說明此舉的宗教意義。許多人認為，這種行為是為了討好他的宗教支持者，而不是出於宗教信仰的真誠表達。儘管川普在政治上與福音派基督徒建立了緊密聯繫，但從其言行舉止來看，認為他是一個虔誠基督徒確實有很多讓人質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