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闻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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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新旧文明的生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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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新旧文明的生死搏斗

 

现代文明,在旧文明的社会里孕育,在与旧世界的生死搏斗中演变成长,几百年一路走来,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直到二战结束,才真正走出了人征服人人奴役人的思想牢笼。自由民主的西方世界,在美国的引导下,全体放弃了以帝国主义殖民主义为基础的旧的国际秩序,走上了和平发展,改造自然,合作共赢的康庄大道。

旧文明的社会制度上世纪在欧洲最后的堡垒,一个是德国,一个是俄国。德国哲学从康德那里,一分为二,演变成了叔本华尼采的强调个人意志的英雄主义和着重讲经济社会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前一种哲学的社会实践在德国,结果是希特勒的纳粹法西斯;后一种哲学的社会实践在俄国,结果是列宁斯大林的苏联。纳粹德国和苏联的社会制度,都是旧文明的社会制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变种。德国从俾斯麦的国家资本主义到希特勒的纳粹主义,专制的政治制度一脉相承。列宁斯大林的社会主义,直接就是欧洲封建农奴制的现代翻版。

新旧文明的社会制度,二十世纪的上一半,是热战,下一半,是冷战。这一章里我们重点讲新旧文明的这两场大对决,分三节。第一节讲国家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第二节讲马克思主义灾难性的社会实践;第三节,对热战冷战做一个综合回顾,讲科学民主的现代文明,不可抗拒。

 

13.1 非马非驴的国家资本主义

二战结束前的日本,一战二战时期的德国,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搞的都不是自由民主, 而是我们现在要讲的国家资本主义。社会组织,分政治经济。斯大林毛泽东的社会主义,政治是专制集权,经济是计划经济;自由资本主义,政治是民主选举,经济是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和自由资本主义是两极。社会主义这一极,没有商品市场;自由资本主义这一极,有完全自主独立的商品市场。

国家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政治是专制集权,经济有商品市场,非马非驴,说资本主义不是资本主义,说社会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这样的社会制度,政治体系依然凌驾于经济体系之上,政府有能力给商品市场上绑。用一句话做总结,对商品市场,社会主义是彻底上绑,自由资本主义是完全不绑。绑得不紧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只要上了绑,就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上了绑但是不彻底绑,是国家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组织架构还是金字塔,是旧文明的社会制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变种。

现代文明,社会生产力进步发展的源泉,是原创性的科学技术;把新的科学技术,转化成新的社会生产力,靠熊彼特的创业者们冒险玩命;他们冒险玩命的价值,要通过独立自主的商品市场来检验。所以现代社会,生产力的持续发展,需要的第一是原创的科学技术;第二是一大批熊彼特的创业者;第三是不受政治和人为干扰的商品市场。这三条缺一不可。

要有第一条,思想自由理性批判是根本;要有第二条,私有财产就必须神圣不可侵犯;要有第三条,就不能让手握公权力的人群,有掌控主导商品市场的能力。旧文明的社会组织,理论实践,和这三条里的每一条,都对立矛盾水火不容。想要有这三条,现代文明就必须放弃旧文明的金字塔,将经济体系从政治体系的压迫下解放出来。于是现代社会,将负责维护市场社会秩序的政治体系和负责社会生产的经济体系, 作了明确的切割分离。 政治体系和经济体系,平行独立,以人字型的架构,相互支撑;政治体系不再凌驾于经济体系之上,没有了谁是基础,谁是上层。  

但是对社会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国家地区,比如近代的印度中国,甚至再往前,俄国日本德国,情况不一样。想迎头赶上来,不一定要放弃旧文明的金字塔搞自由民主这一套。相对成熟的科学技术,发明验证,别人已经做过了,迎头赶上的办法,是抄是拿来主义,自己有没有科技创新,有没有真正自主独立的商品市场,其实无所谓。熊彼特的创业者,自然要有,不过抄袭模仿,投机取巧,只要喊人来发财,不随意抢他们的钱,就总有人做。

但是抄也不容易,要立新先破旧,整个社会,首先必须移风易俗,放弃旧的生产手段思维方式。问题是这个旧,谁去破?谁又能破?英国人在印度一厢情愿,移风易俗,引出了1859年的反英大暴动;洋教士在中国传播基督文化,引发了1899年的义和团运动;最近的例子,是美国在阿富汗搞民主,也是一地鸡毛,大败而归。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没有原生的新思想新风尚,风没移俗没变,去搞自由民主问大家,结果自然是什么也变不了。

那么移风易俗靠谁呢?靠先知先觉的独裁者们。德国靠的是铁血宰相俾斯麦,日本维新靠的是明治天皇,俄国靠列宁斯大林,中国靠蒋介石毛泽东。印度搞了民主,种姓门第还在,移风易俗的事,到今天也没做好。

破了旧,还要立新,要搞现代化发展社会生产力。专制独裁,说干就干,不计工本简明高效。德国从俾斯麦开始,后来是希特勒,搞国家资本主义;日本君主立宪,抄德国人的作业;俄国从列宁到斯大林,不惜牺牲,压榨农民,搞国有化工业化提升国力。这其中最悲催,一波三折的,是中国。先是清王朝的洋务运动,被甲午战争打断了,后来是蒋中正黄金十年的国家资本主义,又被日本人搅黄了。毛泽东先学俄国斯大林,后来自我膨胀,无知无畏异想天开,搞人民公社大跃进,赶英超美,引发了人类历史上最惨烈的饥荒。直到他死后,邓小平搞国家资本主义,中国的洋务运动才上了正路。

但是无论是哪一个依靠独裁专制繁荣发展的国家,一旦国力强大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与现代民主国家的对立竞争。不同的社会制度,相反的思想理念,对立的价值观,势不两立。这样的对立竞争,开始的时候,特别是在和平时期,后起的专制强国,所谓的举国体制,在动员社会资源的能力上有些优势。但是斗转星移,这种优势会逐渐消失。

独裁专制的现代化,是旧文明的现代化,科学技术和社会生产力,没有自主发展的原动力;政治体系凌驾于经济体系之上,政治干扰经济,商品市场上,没有真正自由的竞争机制;社会生产,没有通过创造性毁灭更新演变的能力。一种生产关系一旦成型,要改要进步,必然会受到政治体系,既得利益的社会群体的强力约束。

专制集权和现代西方世界对立竞争,一边是被政治体系垄断固化了的经济体系和社会生产的停滞不前;另一边是科学技术,不断进步,社会生产力,不断提升。独裁体制独裁者想不败,唯一的办法,是在国力全盛的时候,用民族主义做号召,发展武力军力,通过战争征服,阻止现代社会的发展。于是,就有了德意志民族征服世界的狂想,有了大日本帝国发动太平洋战争,也有了苏联的社会主义阵营想要把红旗插遍全球。一次一次的对抗,一次一次的失败。不幸今天的中国,又在走上世纪德国日本苏联的老路。从合作到敌对,厉害了我的国,中国演变成了旧文明与现代文明对抗的最新的堡垒。

 

13.2 马克思主义灾难性的社会实践

马克思说经济活动,是人类社会的根本。特定的生产手段,有与之相适应的特定的社会组织办法。生产工具是石器的时候,社会组织是原始共产主义;铜器来了,就变成了奴隶社会;发明了铁器,又进化成了封建农奴社会。有了工业革命蒸汽机,人类社会就演变成了资本主义社会。再往后,人会越来越能干,这个机那个机,社会组织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变,将来会变回共产主义。马克思的这一套社会理论,独树一帜,理性的弯弯绕加共产主义的大饼,极具感召力,一出世就迷倒了欧美世界无数的知识精英。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仅凭着他思想的力量,影响改变了人类近代一百多年的历史进程。

向往共产主义的人,从耶稣基督,到摩尔马克思,大多是天性良善的好人。这些人爱憎分明,对现实社会不公平的劳动分配制度,极度憎恶反感;对受压迫被剥削的劳苦大众的苦难,感同身受。马克思的社会分析,是阶级分析。压迫剥削人的资产阶级,在他眼里是邪恶的化身。人类社会所有的苦难不公,都是从这些坏人身上起的。 一无所有的被压迫被剥削的无产阶级,是人类的未来和希望。他向往憧憬的,是没有人剥削人人压迫人,人人平等幸福的乌有之乡。要想有公平幸福的人类社会,必须穷人翻身当家做主。

他从一开始其实就没整明白。人性的邪恶,无产有产大家都有,大家都一样。这个事,两千年前的古圣先贤们比他明白。犹太教基督教,开讲就是人人有原罪;儒家讲性善,法家讲性恶,也都拿人性,做他们的社会理论的出发点。马克思呢,强调人的社会性阶级性,说人的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他不但强调,而且还相信人的阶级性可以改造人性。这样的理论到了实践中,就成了逆天而动。事实上,人的阶级性,永远大不过人性。什么是人性? 自私为我和爱护子女是人性。

对社会现实的憎恶反感,带有反叛色彩的社会理念,给马克思带来的,是一辈子的艰难坎坷。他是人类历史上思维最为深刻的思想家之一。 以他的博学和超群的理论思辨能力,居然在大学里谋一教职而不可得,到头来生计维艰,贫病交加。这样混账的社会制度, 对无产大众极不公平,对自己也极不公平,不要也罢。这是他预言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情感基础。

他的社会学理论最重要的论断,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马克思的年代,科学技术还在不停地进步。新的生产手段,会引发经济基础新的变革,最终导致上层建筑的革命。他的逻辑,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的社会组织,垮掉是好事,垮掉了才能重建。所以他要革命,破旧立新。革命成功了,先经济基础后上层建筑,建设新社会。这样的重建,因为有了更新更好的生产手段,是必然是进步。不破不立,没有资本主义的灭亡,就没有共产主义的天堂。

所以马克思竭尽全力,写资本论,证明资本主义灭亡,是历史的必然。 市场经济,混乱无序;资产阶级全体,唯利是图,鼠目寸光;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危机,一场接一场;史密斯说的劳动分解,会愈演愈烈,最终将无产大众,推进绝对贫困的深渊。这样的社会演变,结果必然是无产阶级革命。不过革命胜利之后,为什么接下来必然是共产主义,《共产党宣告》里没讲。人生苦短,他的资本论,也都没来得及写完。

他有了理论,接着就实践。一个连自己的生计饭碗都搞不定的书生,居然要入世救苦救难,破旧立新改造世界。结果,自然是怎么干怎么失败。失败了,就走极端,宣杨暴力革命,无产阶级专政。思想理论,越走越歪,最后把经济决定的原则都放到了一边,讲阶级斗争人斗人,是人类历史向前发展的动力。马克思的著作,一般说来,理性思辨相对客观严谨,但《共产党宣言》是例外。整篇文章,充满了煽动性极强的非理性的语言情绪,字里行间,透着杀气。 《共产党宣言》,理性非理性混在一起,极具感召力煽动性,能让人一读就懂,一懂就信就着迷。 再到后来,《共产党宣言》的实践,演变成了列宁主义。

到了列宁主义,就莫名其妙了。列宁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不管你是怎样的脑回路,只要还讲一点理论逻辑,根本就接不上。马克思说历史上所有共产主义的实践,画虎不成反类犬,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生产力低下。现在不一样了。人类的物质生产能力,有了革命性的进步。只要社会的物质文明,发展到了相当的高度,全世界的无产者就会联合起来,搞世界大同,共产主义。所以在马克思那里,社会的物质文明高度发达,是共产革命的先决条件。列宁时代的俄国,整体上还是农奴社会。社会生产力极端低下,和马克思恩格斯说的高度发达,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列宁是政治家行动家,他的目标,是夺取政权。理论对他,是人斗人的武器。夺权人斗人,社会生产力是高是低无所谓。事实上,社会生产力越低,文盲越多的地方,用阶级斗争蛊惑人心造反夺权就越容易。于是共产的大饼加阶级斗争,在他手里,成了无往而不胜的思想武器。中国的共产革命,连无产阶级都没有。没有更好,给大字不识的农民,画个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饼,鼓动他们造反做土匪,打土豪分田地。

破旧成功掌了权,接下来要立新。破旧和立新是两码事。破了旧,新不会自己就立起来。列宁命短,立新的事,就到了斯大林手上。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什么样子,马克思没来得及细想。怎么办?实用主义,怎么做能巩固政权就怎么做,做来做去,就做回了农奴制。集体农庄,把农民绑在土地上;工矿企业,依样画葫芦,把工人也全体绑定。苏联集权专制的社会制度,是地地道道的封建农奴制的现代翻版。

在中国,毛泽东把老蒋打跑了,也不知道怎么立新,就去跟斯大林学。学了一半,自以为厉害了,要走自己的路,搞大跃进赶英超美,结果饿死了几千万农民。回头一看,天怒人怨,自己在共产党内,也成了孤家寡人。 他就又想办法破,搞文革,说要从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天下还真给他搞乱了,但是直到他死,也没能大治。近代史上,列宁斯大林毛泽东,林林总总大国小国,以共产主义做号召的社会实践,无一例外,都演变成了空前绝后的人道灾难。

事实上,真正既破了旧,又立了新的,是欧美世界。马克思的时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构建,其实才刚刚开始。自由资本主义在他死后一个半世纪的实践, 彻底否定了他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社会理论。 以美国为例,从建国到现在,二百四十多年,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生产手段日新月异,生产关系不断变化更新,从机器工业,到电气化,到计算机,到生物科技,到今天的互联网。但是美国社会的上层建筑,三权分立的共和政体,始终如一。 今天的美国,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生死搏斗,在哪里?马克思的那个被剥削压榨,极端贫困的无产大众,又在哪里?

现代社会人的物质精神生活的丰富美好,远远超出了马克思当年的想象。我们现在生活的年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好的年代。我们这一代人,是人类历史上最幸运的一代人。让马克思到今天的美国来看看,会惊掉他的下巴。同样,让摩尔来,他也会同意,现实的美国,远好过他从想象里编出来的共产主义乌托邦。其实都用不着来美国,去欧洲日本,甚至去上海看看也行。

 

13.3 历史规律不可抗拒

这一节的标题,是我十岁大的时候天天听的一句话。这一句的前面,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后面,是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全世界人们一定胜利。伟大领袖的五二零声明,和我同龄的中国人,不仅会背,而且能唱。那个时候还有不少类似的话,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世界潮流不可阻挡什么的。不过东西方冷战,最后西风压倒了东风,灭亡了的,不是美帝国主义,而是苏联和社会主义阵营。所以伟大领袖肯定说错了。但是除了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这一句,其他前面后面的,都是人世间的大道理。比如普京对乌克兰的战争,用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做总结,就切中要害,贴切自然。

这一节,我们借题发挥,聊这个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旧文明的社会制度上世纪在欧洲最后的堡垒,一个是德国,一个是俄国。德国哲学从康德那里,一分为二,演变成了叔本华尼采的强调个人意志的英雄主义和着重讲经济社会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前一种哲学的社会实践在德国,是希特勒的纳粹法西斯;后一种哲学的社会实践在俄国,是列宁斯大林的社会主义的苏联。纳粹德国和苏联的社会制度,都是旧文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变种。德国从俾斯麦的国家资本主义到希特勒的纳粹主义,专制的政治制度一脉相承。列宁斯大林的社会主义,直接就是欧洲封建农奴制的现代翻版。

专制独裁和自由民主的生死搏斗,二十世纪一百年,前一半是大打出手的热战,后一半是和平竞争的冷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轴心国的主体是德国意大利日本,前两个是专制独裁的法西斯国家,日本也是民族主义军国主义,一心想征服中国。另一边的同盟国,英法美是妥妥的民主国家。当然苏俄不是民主国家。不过斯大林开始的时候,和希特勒合谋,瓜分波兰,是德国的朋友。 后来希特勒按照他自己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规划,要消灭苏俄,奴役斯拉夫民族,把苏联赶到了同盟国一边。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新旧文明政治制度的生死对决,应该没有问题。

想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全貌,《第三帝国的兴亡》(The Rise and Fall of Third Reich) 是必读。这本超过一千页,比砖头厚得多的书,在美国几十年,都是排名第一的畅销书。我是读这本书,才知道了什么是现代战争。共产党国民党的三年内战,从战争规模,到军事谋略,恐怖杀戮,惨无人道,跟二战比,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开战之初,轴心国的军事实力,陆地上有优势,纳粹德国在欧洲大陆,战无不胜。以坦克集群从一点突破,快速向敌方纵深推进包抄的闪击战,作为人类战争史上划时代的创举,是古德里安的发明。西线几天之内就决定了百万英法联军的失败,让法国不得不举手投降的作战计划,是曼斯坦因提出来的。这个计划的组织实施,当时他因为级别军衔太低,没能有资格参加。他的陆军元帅,是后来用在克里米亚的战功得来的。战争后期,他是东线德军的主将之一,举世公认的军事天才。这两位战后都写了自己的战争回忆录。古德里安的回忆录,书名是《坦克指挥官》 (Panzer Leader),曼斯坦因的回忆录,书名是《失去了的胜利》 (Lost Victories)。这两部回忆录,是二战军史的经典。跟这两位比,隆美尔要弱一些,但他以德国在北非的一介偏师,以弱胜强,取得了轰动一时,举世瞩目的胜利,为自己赢得了沙漠之狐的美名,也是奇才。

但是希特勒进攻苏联,使双方的力量对比,陆地海上,都发生了对同盟国有利的变化。 后面同盟国越战越强,轴心国的失败,就成了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专制体制之下,独裁者一意孤行,表现在军事上, 是希特勒在东线寸土不让的总体战略。曼斯坦因在斯大林格勒第六集团军被围之际,临危受命,成了德国顿河方面军的主将。据他自己说,他的工作,最头疼的部分,是争取希特勒修正寸土不让的战略,批准自己相对机动灵活的作战方案。古德里安被撤职,是因为早一年在莫斯科城下,直接违抗了希特勒不许撤退的命令。后来他也是临危受命,做了纳粹德国的最后一任陆军参谋总长。他讲的和希特勒打交道的感受,和曼斯坦因大同小异。

二战结束,战胜国战败国,都是生灵涂炭,一片狼藉。今天的中国,人口比例严重失调,男女比例,是104.7 比 100。 当年呢?战后苏俄的男女人口比例,是77比100,德国,是86比100。即使在今天,任谁看了美日在太平洋战争中的战损数字,都会头皮发麻,不寒而栗。单是飞机,美国就损失了两万多架,日本加倍。

战争结束,世界又分裂成了从意识形态,到社会制度都根本对立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德国是东德西德,朝鲜是南北朝鲜。怎么办?后面几年想要再大打一场的疯子,不是没有,比如美国的麦克尔瑟(Douglas MacArthur)。 但是世界的绝大多数,包括斯大林杜鲁门 (Harry S. Truman),都痛彻地体验到了现代战争的恐怖,所以双方达成了共识默契。虽然局部冲突,在所难免,但是千万不能全面开战,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旦打起来,肯定只有输家,没有赢家,大家都完蛋。

朝鲜战争,是北朝鲜发动的没有错,但是斯大林之所以敢发动朝鲜战争,是因为美苏博弈,美国为了阻止中苏结盟, 向中共示好,打算出卖台湾,国务卿艾奇逊(Dean Acheson)正式发表声明,自己把台湾和南朝鲜划出了美国全球战略的核心范围,典型的弄巧成拙。美军仁川登陆,北朝鲜失败,中国抗美援朝。但是中国参战的,是志愿军, 就是说中国政府,不承认跨过鸭绿江的,是它正式派出去的军队。美国也一样,在朝鲜的美国军队,是联合国军。这样朝鲜战争,在名义上不算是中美开战。中苏是同盟国,对中国开战,就是对苏联开战。朝鲜战争期间,美国政府的任何决定,最重要的考量,是会不会把俄国佬整个拖进来。所以炸鸭绿江大桥,只炸朝鲜这一边,中国那一半,不能碰。麦克尔瑟想扩大战争规模, 记者会上不经授权,威胁使用核武器,一星期后,就地免职。斯大林也一样,死活就不让俄国空军实质性地加入,为志愿军提供空中保护。

不能打热战,就冷战,两种社会制度和平竞争。当时的西方世界,被二战搞得元气大伤,在美国主导下,从亚非拉的殖民地,做总体的战略撤退, 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成了世界潮流。社会主义阵营,战后重建,万众一心,医治战争创伤,一片生机勃勃。和平竞争,科学技术,西方世界起点高,有些优势,但是苏联开始的时候,也没有落后太多。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的,是苏联。东方世界的主流认知,是资本主义,搞了两百多年,搞出了两次世界大战。人类要想有美好的未来,必须另起炉灶,搞计划经济,社会主义。冷战之初,东方阵营,对未来信心满满,大家对形势的总体判断,是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历史潮流,不可阻挡,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是早晚的事。 接下来的四十多年,东西方对立,和平竞争。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一转眼就到了九十年代, 西方东方,西德东德,南北朝鲜,演变成了天壤之别,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自由民主的西方世界,在美国的引导下,全体放弃了以帝国主义殖民主义为基础的旧的国际秩序,在政治经济上,引进了各种形式的社会改良。结果是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社会生产力大发展,社会财富, 急剧增加,全体社会成员的生活水准,急剧上升。马克思宣杨的无产阶级革命,自然也就烟消云散,无疾而终了。

与之相对,独裁专制的社会主义阵营,科学技术,社会生产力,经过了初期的一段发展,很快就陷入了停滞。独裁专制,计划经济,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地区,统筹规划,发展社会生产力,开始真的有优势。但是这样的发展,不是原创,赶上来了,后面呢? 专制政权主导的发展,国家垄断,社会经济秩序,生产关系,一旦成型,就会被固化,演变成不思进取的僵化的官僚制度,经济活动,随之就会失去活力。结果,中国的改革开放,社会主义阵营三十年前的土崩瓦解全面失败,就又成了历史规律,不可抗拒。

刚过去的一百年里,自命不凡的独裁者们,竭尽全力,用个人的聪明才智,利用专制政权动员社会资源的所谓高效优势,对抗现代文明。但是,独裁专制,靠的是人算计人,人征服人的智慧;民主社会,靠的是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是把这些科技进步转化为社会的物质生产的能力。集权社会,没有自主的商品市场,即使有科技进步,也很难做这样的转化。在科技进步中获取的自然之力,是神力。 人跟神争,人的深谋远虑阴谋诡计,在神面前也许能有一时的胜利,但是终究敌不过神力。一边是独裁者自作聪明,机关算尽;另一边则是科学昌盛,社会生产力不断进步。独裁对民主,以人力对神力,焉能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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