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不能也

这个地球上不少国家都面临着出生率下降的现状，有些人认为这是好事，可以减少资源和能源的消耗，更多的论者则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危机。

出生率下降的严重程度，可以通过联合国发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2》报告感受得到。报告称，许多国家的生育率近几十年来显著下降，2021 年全球人口平均总和生育率为2.3，即平均每名育龄妇女生育 2.3 个孩子，1950 年这一数据为 5，预计 2050 年这一数据将下降到 2.1；由于生育率持续下降，世界人口增长率在 2020 年下降至 1% 以下，2050 年可能降至 0.5% 左右。

联合国于 2021 年 4 月 21 日发布的“对 2020 年到 2025 年生育率的预测（中等估值）”显示，201 个国家（地区）中，生育率低于 2.1 的国家共有 97 个。被划归“儒家文化圈”的中国、日本、韩国、越南、新加坡以及马来西亚，除了越南之外，其余国家的出生率预测都将低于 2.0，而排在榜尾的是大韩民国，预测数据是 1.08 。然而实际情况却比联合国的预测更为严峻，韩国 2023 年第四季度的总和生育率史上首次跌破 0.7%。

英国国营电视台 BBC 记者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直接采访了众多韩国女性，并于今年 2 月 28 日，由其驻首尔特派记者发表了题为《韩国女性为什么不生孩子》的线上报道。据说韩国女性生育意愿低迷有如下的因素：

首先，有意见认为，男性的育儿参与度低；其次是劳动时间长，上班的女性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生养孩子；然后是女性生育后的“履历中断”问题，不少女性员工休了育儿假后被解雇或在晋升中被遗漏；最后还有过高的居住成本和课外辅导费用。

以上诸般因素造成了韩国女性的困扰乃至对生儿育女产生出抗拒情绪，而政策决策者们被批评不愿意倾听青年和女性的声音，陈陈相因，于是积重难返。

同处东亚的日本，情况和韩国相差无几。日本政府的一項新研究發現，2005 年出生，现年 18 岁的日本女性可能有高达 42% 这辈子不会为人母；男性则更高，过半数不会有后代。42% 这个比例，是该研究所在「低生育情景」下的预测。而「中等情景」是33.4% 的女性会在没有孩子的状态下度过育龄期。在最乐观的情况下，比例是 24.6%。至于男性，不会当爸爸的比例甚至更高。报告预估，高达一半的现年 18 岁日本男性永远不会有孩子，因为他们比女性更有可能不婚。

日本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高比例的不婚不育形象呢？其中有一项原因与韩国相似，那就是日本男性对家务劳动的贡献仍然很低，而家务劳动中的性别失衡，为妇女带来了沉重的家务和育儿负担。同时，由于四年制大学学位的女性参与率在 80 年代末开始迅速上升 ，以及日本 25-29 岁女性的劳动参与率，从 1970 年的 45% 递增至 2020 年的87%，女性实现经济自主的比例不断提升，走入婚姻的吸引力自然下降许多。日本男性养家糊口的传统文化，也对婚姻和生育产生了严重影响，没有一份好工作的男性不被认为是理想的婚姻伴侣。最后，即使男女双方都经济无虞、也协调了家务分工，但日本长期以来存在的过劳文化，也使得父母亲们难以平衡家庭生活。

为了解决长期低生育率和人口快速高龄化的后果，日本政府在 90 年代中期推出了一系列目标解决低生育率的计画。最初的重点是「增加儿童保育服务」和「倡导更好的工作与生活平衡」，来提供育儿援助。后来，又增加了「从出生到青年时期的长期政策援助」。2010 年代，「低生育率」的事实，不仅被纳入日本的总体经济政策，还被考量进国家土地规划，以及区域和地方发展。然而，尽管政府做了这么多努力，生育率依旧不见起色，只是没有更戏剧性地下滑，2023 年的生育率为 1.37 ，全球排名居於第 188 位。

就生育率下降的问题，日本社会学者们经常投书，建议政府应拟定措施，优先处理下述弊端：使家庭中的性别角色不再依循传统、协助日本的劳动市场变得更有利于家庭。然而，家庭与职场的传统价值观，总是最难撼动的一环。

不过在日本，却有一个小镇，用了不到 10 年时间，就将出生率从日本平均水平以下提升到了平均水平的 2 倍，于 2019 年的总和生育率达到 2.95 ，被视为奇迹。去年 2 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亲自前往该镇考察，为今年上马的新政“前所未有的少子化对策”取经。而在首相到访之前，当地信息企划科相关负责人接待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考察团，介绍当地政府经过 10 年甚至 20 年的努力，“循序渐进地在经济和精神方面增加支援的结果”。

这个小镇就是日本冈山县东北部的奈义町。这个小镇面积 69.54 平方公里，以农林业和制造业为主要产业。 截至 2023 年，奈义町人口不到 6000 人，辖区内没有铁路和高速道路通过，距离最近的车站为位于津山市的西日本旅客铁道因美线高野车站，距离最近的交流道为位于津山市的的中国自动车道津山交流道和位于美作市的美作交流道。但是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们做到了移居者超过流出者、出生率大大高于日本全国平均水平的奇迹。他们是怎样办到的呢？

据了解，奈义町为解决人口流出及生育率下降制定了超过 20 项对策。包括高中生上学补贴（每年13.5万日元，约合人民币6575元）、多孩保育费减免等。还提供居家育儿补贴（每月1.5万日元，约合人民币730元）， 广泛覆盖各个群体。为了满足当地居民“希望有地方轻松玩耍”的呼声，建造了具备 3 种功能的全地区育儿基地和集会广场，并在集会广场配置了育儿顾问，使得婴幼儿和他们的父母可以聚在一起进行咨询或交换意见。运营方面采用居民参与的形式，包括处于育儿期的妈妈、工作告一段落的儿童之家工作人员，而且老年人也参与其中。并非单方面地提供设施服务，而是根据监护人的需求来给予更多的支持。并不是仅仅发放临时性的补贴等，而是提供支持，这样做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加强居民间的联系，获得安心感。吸引年轻人定居和就业的对策也是与育儿支援举措同等的核心措施，奈义町推进了完善住宅的工作，并吸引企业入驻工业园区。在日本率先于 2017 年启动了“工作便利店”项目，把“想找点儿事做”、“希望有人帮一下忙”的居民和企业的需求对接起来。为了推行上述措施，该町自 2002 年起，大胆实行了减少议员名额等改革，由此挤出了相当数额的预算。

下图是日经中文网制作的《冈山县奈义町主要的育儿支援措施》，可供借鉴。当然，各地政风民情不尽相同，奈义町的成功经验未必都能在别的地方复制成功。令人鼓舞的是，奈义町的例子说明了，提高生育率，非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