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3 美国汽车工人罢工看美国劳资市场的一些现状 (上）

2023年9月15日，代表15万美国汽车工 人的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 United Auto Workers, or UAW）宣布其与三大汽车厂商－ 通用，福特，和总部位于荷兰的 Stelantis - 的员工合同谈判破裂。由于双方未能在现有合同到期前达成新的合同协议，由UAW 代表的 这三大汽车制造公司的汽车工人将于即日起罢工（据悉罢工第一天有大约两万工人参与）。同时，双方的谈判将在罢工进行的期间继续进行。这是继2019年通用汽车厂的UAW 工会会员长达40天的罢工之后最大的一次罢工，而且也是很多年来UAW 同时针对三大汽车制造厂商的一次罢工。这次罢工由于同时针对三大汽车厂商，而且UAW 提出的条件在很多人看来十分”激进”，因此引起了广泛的媒体和社会注意。由于全球汽车行业正处在电动车技术带来的行业革新的关键时刻，美国的三大汽车公司已经处于许多转型和变革的过程中，这场罢工被称为“历史性的罢工”。目前罢工已经进入了第四天，双方似乎还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进展。不知道这场规模宏大的罢工会持续多久，又能以什么样的结果收场。本文希望从这场汽车工人罢工说开去，探讨一些美国劳资关系的现状和可能的未来趋势。

我们先来看看双方谈判桌上提出的条件吧：

UAW的主要诉求：

劳工合同是涵盖劳工关系的法律文件，包括很多很多内容。但合同谈判的焦点，和常常最吸引大众关注的，往往是经济方面的内容。而此次UAW 提出的诸多诉求中，关于工资涨幅的要求也是双方立场不能统一的焦点。UAW 的主要要求是：

－ 给予其工会成员在未来四年总共40%的薪资涨幅（具体每年涨幅为多少没有太多细节）

－ 将每周工作时间缩短为32 小时（也就是从目前的五天工作制改为四天工作制）

－ 取消2008年金融危机后三大汽车公司为避免破产而同意引进的一些成本削减和瘦身措施，包括恢复传统的退休金制度（defined-benefit retirement system ），以及取消退休人员的医疗保险费用等举措。

对此，三大汽车公司的回应是只能提供四年 14－20%的涨薪，远远低于UAW的要求。对于UAW 用来支持其涨薪要求的相关数据，三大汽车公司也提出了很多反驳的数据和理由。下面我将这方面的一些数据列出来并给予一些简单的分析。

UAW 的立场是，四年40%的薪资涨幅并不过分，因为UAW员工的平均小时工资只有18－32美元，折算为年工资的话只有3万六千到六万四千，远远不能应对过去几年通货膨胀 带来的物价飞涨。UAW的另外一个论据是，三大汽车公司最近几年的业绩很不错，三大公司的总利润在2013－2022 期间提高了92%；CEO的薪酬在过去四年（2019-2023）期间也上涨40%， 达到2022年的$29M（GM）， $28M（福特）和25M（Stelantis)。相比之下，作为基层员工的UAW 成员们虽然为这些公司的业绩作出了最大的贡献，却没有能够获得相应的利益增加。下面这个图是 Ziorecruiter 根据在其网站上过去两年的UAW 相应的职位的工资做出的分布比较。当然，由于UAW的员工的薪酬是分层级的（2007年后雇佣的员工薪酬层级最低），因此这个图上的平均工资显示的是最新加入公司的UAW员工的起始工资，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员工的平均工资。

下面这个图显示的是1965 － 2021 年间，美国最大的350 家公司的CEO的薪酬与这350家公司所代表的行业中，非管理职位员工的平均收入对比值的变化趋势。可以看出，这个  从1965 年的20：1 直线上升到了2000 年的398:1.  之后的20年中， 这个比例上下波动很大，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一度跌到了248：1 的低点。但到了2021 年又回到了2000 年的 398:1. 

下面这个表格有更详细的数据，可以看到EPI这个研究项目中使用的350 个全美最大公司的CEO这期间的薪酬变化趋势，这些公司的非管理员工的平均年薪变化趋势，以及这些公司的股价和道琼斯指数在同一时期的变化。可以看到，即便拿掉了通胀的因素，1978－2021年间，全美最大的350家公司的CEO薪酬增长幅度为1460%；而同期非管理职位的员工的平均薪酬只增长了18%。同期，道琼指数增长了980%（9倍），S&P指数增长了10倍。

对此，三大汽车厂商的回应是，汽车工人的总收入并不只由时薪（ hourly rate）决定，因为他们很多都有加班工资，和其他的奖金和绩效奖励（有的每年高达一万多）。如果将这些其他薪酬包括进去，三大汽车公司的UAW 成员平均薪酬远远高于美国人的平均收入。

工会罢工折射的美国劳资市场现状和未来趋势

虽然UAW和三大汽车厂商之间的诉求和回应还有很大的距离，但这场历史性的汽车工人罢工应该会给美国的劳资市场和劳资关系带来长远的影响。从2022－2023年的一些劳资谈判和结果来看，三年疫情和之后的通货膨胀，以及技术革新带来的许多行业的结构变化，都预示着美国的劳资关系会在今后数年中经历一些大的变化。而2024年是四年一度的选举年。这些劳资关系的变化对美国政治的未来走向也是有着很大的影响的。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工会在美国的一些有意思的趋势。

Figure 5. 工会成员在各州的比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