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的六四,忘却的文革
文革,始于五月十六日;六四,止于六月四日。
文革已经过去五十七年,六四也有三十四年了。日期上两者挨得很近,留下的历史印记却截然不同。六四,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群众运动类似五四,在规模和影响上甚至超越了五四。但五四是幸运的,五四成功推动了近代落后中国的前行脚步。而六四是不幸的,毁于一介屠夫之手。
六四,有仨关键人物:邓小平、李鹏、陈希同。
邓小平是屠夫,李鹏是帮凶;陈希同比较特殊一点,他既是帮凶又疑似告密者。坊间就有过一种传说,在邓小平六月三日晚上决定要杀人前的一刻将电话打给了陈希同,问他核实天安门广场上的最后情况。陈希同是戒严指挥部总指挥了解邓小平的意图,于是陈向邓使坏添油加醋做了夸张性描述,这等于坚定了邓小平想杀人的冷血冰心。
后来继位问题上,陈没因镇压六四有功受到青睐还败给江泽民。
很多坏事,均坏在告密者手上。再黑的狠人一般出手前也要掂量掂量。虽邓的杀人意志已决却总是要上史书的,陈若有一点点同情心替广场上学生说几句好话,也许就会动摇或推迟邓小平下达杀人的那个最后命令。
一条不是教训的教训:五四之幸,幸于没能摊上大号屠夫之手;六四之不幸,不幸于与一个屠夫遭遇了,尽管六四所处的大环境要优于五四的大情形。所以对六四应该立碑定为纪念日,一定要纪念这是必须的。六四有未竞的事业不尽之遗憾,人们更需要不断努力继续追求,直到天安门城头上的曙光出现。
文革就是另一回事了,文革是独裁者毛泽东一人的盛宴却要由七亿人来陪葬。常话说人耍猴而文革是一只猴子耍了七亿人。说是运动太容易让人唏嘘不已;说是革命却又几乎与革命的真正意义无关。实质是一场假革命之名的浩劫,一次癫疯逆行,一场灾难!
文革时我十岁出头懵懵懂懂,刚脱去开档裤也没几年。上小学前好像一直都是在穿开裆裤,差不多要穿到五、六岁光景(可能有点夸张穿到三、四岁应该不止)。你别笑那时的小孩子几乎都穿开裆裤。好处是拉屎撒尿方便不用脱裤子,受罪在冬季脸蛋儿屁股蛋儿都被冻得通红。尤其男孩子穿开裆裤会留下被大人们“调戏”的方便,大人们见面打招呼见抱着孩子会逗你玩。逗你玩实际是逗你的小弟弟玩,乱摸几下递上一飞抖儿或响指,顺带夸你句这宝贝真乖!被这种亲切的亲昵方式“调戏”,我已经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了。
民俗吗?大人习惯挑逗男孩子的小弟弟。后来也一直没搞懂。
和现在比那时的孩子比较傻,也不光孩子,大人也一样傻。七亿人围着一尊弥勒佛打转转。没有《圣经》却有《毛语录》,没有主耶稣却有活神仙毛泽东。现在我经常会被身边年轻人要求讲讲文革故事,而我总会以年幼无知记不得为由搪塞掉。其实我还是记得一些的,只是难于启齿羞于面对记忆中某些既清晰又模糊的画面。那时的人们为什么要那般癫狂呢?魔怔的不是一个人一些人而是所有人,没有人能够幸免!
一场空前,却未必绝后的特殊运动。
文革距今已经快一个甲子,最小的经历者也已近六十岁了。人一老就特爱回忆,这代人一回忆就总是离不开文革。网上经常会看到有人写文革忆文革却很少对准自己,或回忆或批判目标大抵总是对准别人的,好像都是旁观者其实每一位都是参与者。这是一场非常神奇的运动没有人能超脱之外,即使是病人哪怕精神病人也跑不掉。区别是有人被斗成了精神病而有人在斗别人过程中把自己变成了精神病。宋彬彬比较典型,她开始参与时很疯狂后来敢于对准自己也很疯狂。那个年代的每个人都是或类似宋彬彬。
全民参与,不是害别人就是被别人害。
我围观的第一场批斗会是斗一个女同学的姥姥,一裹着民妆脚的老太太。她家是我们课后学习小组会聚在一起写作业,姥姥是位爱干净温和的识字人喜欢给我们讲有关一贯道的故事。她被揪出来遭批斗的理由就是传播一贯道反动会道门。脖子上被带上一块巨大牌子,批斗会没结束老太太已经昏厥在了批斗台上。还目睹过一个小干部的批斗会罪名是投机倒把,做为一名小干部他有机会经常去外地出差会带些小东西回来换点零花钱。小干部当时的态度很不好被人从后面给勒上了嚼子。最滑稽的是围观街面上一个斗破鞋大会,一个卖猪头肉的小老头与一个卖烤地瓜的小寡妇好上了,两人板车摊子紧挨着平时爱说些似黄不黄的小笑话就变成了一对大破鞋。场面很粗暴戏虐双双被剃了光头,还不好好给剃,剃成狗啃头外加脖子上每人一对露脚趾头的黄军鞋。最能唤起我同情的是在学校围观我们的语文老师,他是一名老国民党员罪名是国民党残渣余孽加上美将特务他名字叫刘文沛。刘老师语文课讲得一流印象深刻,他性格倔强不承认自己是美将特务而最后决绝地选择了自杀。
自杀,是当时极正常的一个现象。
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发生在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戏匣子里传来毛腊肉驾鹤西去的消息。很多人第一反应是错愕的,甚至很多人是不太相信的:神一样伟大领袖怎会死掉?神不是不会死吗!农场民兵连组织知青去县城唯一的影院观看毛死去的《纪录片》,影片还没放完影院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哭海。哭也会传染相互影响,有人似乎是动了真情而有人却是在跟风模仿,从嚎啕大哭到哭笑交加乱成一锅粥。当哭也变成光荣时,你不哭就是不光荣。该咋说咋说知青中能哭出声来的人不多除了几个柔弱的女生。印象最深的是带队去的民兵连指导员王庆海,他是一复员老兵参加过珍宝岛中苏冲突在孙玉国手下当过兵。他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坐在回村的马车上还一直在抽抽嗒嗒。后来有人揭发证实他那是假哭,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半年前他自己亲爹死时,他连一颗眼泪伴也没见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