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鬼之魅 第三十一章 （4）
长篇小说连载《鬼之魅 中卷》
第三十一章 早请示与晚汇报（4）
当时在樊满囤的第三小队的住队干部叫李康忠，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来自相邻的黄堆公社，这天，李康忠被派到樊满囤家里吃饭。在队长家吃饭，因为都是熟人，也相互认识，樊满囤的女人早早就准备好了早饭，早饭是玉米糁子，就的菜是凉拌熟白萝卜，就是将白萝卜切成条，煮熟后，再凉拌，还有馏好的馒头。这是最一般，也是最大众化的关中农民的早餐，一般人用的是生萝卜凉拌，这样省一些，萝卜煮熟后再凉拌，好吃，但浪费一点，因为煮熟后用的萝卜相对比较多，萝卜煮熟后由于水分流失，量会减少许多，就像肉煮熟后，一斤变成六两，是一个道理。在乡下，萝卜是好东西，人们常说，萝卜这“生是是克熟补”，就是说萝卜生吃可以帮助消化，煮熟后吃是大补药。
结果看着黄澄澄的玉米糁子所发出的香味，再加上专门为驻队干部准备的雪白的馒头，外加一大盆凉拌的白萝卜，樊满囤和李康忠立刻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因为在乡下，人们一大早起床后，就立即去地里干活，干到九到十点的时候，收工，回家吃早饭。干了一早上活儿的樊满囤，此刻也是有点饿了，于是便招呼李康忠，两人盘腿上炕就开始用餐了。一碗玉米糁子下肚，樊满囤女人给他们盛了第二碗饭，把饭端进来之后，这女人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便插嘴道：“咋没有听见你们给毛主席他老人家早请示呢？”
这真叫一语提醒梦中人，樊满囤说：“呀，还真是的，咋把这事给忘了。”
等他抬头看时，李康忠早已经跳下炕，脚上靸着鞋，也来不及把鞋登上，便从腰里掏出红宝书，对着毛主席像做起早请示来了。樊满囤跟在李康忠的后面，也照猫画虎般地做起早请示来了。做完早请示，二人才又重新上炕，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第二天，满囤的小儿子有剩出去给人讲，说是昨天早上驻队干部老李和我爹在炕上吃饭，都吃完第一碗了，第二碗也端上来了，好冷怂，忘了给伟大领袖毛主席早请示了，放下碗，跳下炕，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向毛主席像做起早请示来了。好冷怂，这早请示做完了，饭菜早就凉了。这小子描述得绘声绘色的，还不断地加着他的口头禅，“好冷怂”，把听的人惹得大笑不止。
早请示主要是背语录，喊口号，唱东方红，毕竟说话的地方不多，不像晚汇报，晚汇报是要把这一天的主要工作成绩以及所存在的缺点和不足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进行汇报。记得最为经典的是村里的小学里进行的晚汇报，那是由小学的校长带领全体同学在放学前做的。小学的校长叫张斌，是一个斜颈，乡下的人一般叫做“偏头”，说是今年学校里来了个“偏头校长”。别看这个校长是个偏头，可是他对学生的管理非常严格，所有的学生都怕他。学校刚成立的时候，只有三个年级，老师也就一个人，上课时，由于三个年级的学生都在一个教室里，他就先让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自己看书，然后开始给一年级学生讲课，讲完了之后，再给二年级讲，最后才是给三年级讲。所以一般是一个老师要代三个年级的语文和算术，黑板也分成三块用。所以说是校长实际上就是他一个人。
放学前，张老师把学生集中起来，大家整整齐齐地站在领袖的画像前，张斌偏着头，右手举着红宝书，开始了他的声情并茂的晚汇报：
“毛主席啊毛主席，我们孟家集小学的全体师生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向您老人家做汇报，今天，我们全体革命小将都顺利地完成了你老人家交给他们的学习任务，所有的革命小将都表现得非常优秀，只有孟小宝一人辜负了您的期望，他没有按时来到学校，迟到了一分十二秒，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分十二秒，但是这说明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缺乏纪律性，若是每个革命小将都像他一样迟到一分十二秒，那么全校四十五个革命小将加起来就会迟到五十四分钟，一天五十四分钟，一周就是五小时二十四分钟，那么一个月就是二十一小时三十六分钟，一年就是二百八十多个小时，多么可怕啊，你老人家教导我们，‘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可是孟小宝同学他就辜负了您的伟大教导，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您的光辉思想，用您的光辉思想武装我们的头脑。同时我们也要牢记你的教导，‘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帮助孟小宝同学尽早地改正他的错误，做一个合格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张老师的晚汇报让他的学生们全记住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在家里晚汇报的时候。几乎孟家集所有的家庭里的孩子，都歪着头，右手举着红宝书，向着伟大领袖的画像说道：“毛主席啊毛主席……”后来，便有孩子的母亲出去互相交流晚汇报的经验，所有的母亲都对孩子的进步感到欣慰：
“我家小宝都会晚汇报了，说得有模有样的，听得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可不是吗，我家二牛也会了，以后我们家的晚汇报就由我们家二牛领着来了。”
不过，也有母亲说道：“哎，二嫂，你说怪不怪，为啥我家狗剩子晚汇报的时候老是偏着头呢？”
“嗨，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家猪蛋也是偏着个头啊，你家孩子头是偏向那边的？”
“是偏向左边的。”
“我家孩子也是偏向左边的。”
“奇了怪了，大队发的程序上没有说要把头偏向左边吗。”
“说不定偏向左边是代表左派呢。”
“照你说可不能偏向右边啊，偏向右边就是代表右派啊。”
“还好，我们的孩子头都是偏向左边的。”
这时旁边恰好走过一个人来，听了他们说的话，那人笑道：“什么左派右派的，你没有看见他们的老师是个偏头啊！”
“啊！”几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
这才真叫“歪嘴和尚念歪经，偏头老师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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