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噩耗”

父亲节（6月20日），打电话给几十年的西人老朋友芭芭拉。刚来美国时，芭芭拉夫妇热情接待了我们，帮助我们融入美国社会，对我们照顾有加，之后我们和他们一直关系很近。至今回忆起来，还有很多让我感动的瞬间。

时光流逝，芭芭拉老了，今年84了。十多年前，她的丈夫患直肠癌去世。几年后，为了排解寂寞，芭芭拉搬入了老人院。彼时我们早已搬到了旧金山，和她不在一个城市。除了时不时给她打电话，节日给她送花送礼物，也帮不上实际的忙，好在他大儿子汤姆和她住在同一城市，还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孙子孙女。

最近我打了几次电话给她，都没有人接。知道她身体状况一直欠佳，有些担忧。父亲节那天，她终于接电话了，嗓音嘶哑，告诉我她最近很忙，因她的大儿子汤姆刚去世。我一阵心惊，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反复一个字一个字地求证，确认她说的汤姆是她儿子，是真的过世了？她很肯定地答复了我，并说死亡原因不清楚。我被这个消息打懵了，一时竟找不出更多的话，更不敢继续追问死因，怕涉及到不该询问的隐私。简短表达哀悼后，匆匆挂断电话。

之后的两天，我们持续沉浸在难过之中，严重怀疑人生！芭芭拉夫妇感情甚笃，丈夫走后，她很久都处于悲恸之中，今又经历白发人送子之痛，晚年真是太不幸了，深深为她悲伤。她的大儿子汤姆正当盛年，极好的一个人，温文尔雅，讲得一口漂亮的中文，曾经在北京上海居住工作多年，现在拥有自己的公司，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真不能接受他一下子就没了的事实。

给她二儿子金送了邮件表示哀悼，第二天下午，收到金的回信，第一句话就让我们瞠目结舌：“Tom is fine”（汤姆好好的）。原来，是老太太糊涂了，不知把谁家的死讯说成是她儿子！金告诉我们，老太太现在常常很糊涂，只有清晨比较清醒，下午就犯晕了，我恰好是下午打的电话。

知道是老太太犯糊涂后，我们顿感轻松了，尽管还是为老太太的现状叹息，但最重要的是汤姆还活着。

感叹之余，在微信群里把这事情讲给大学同学听。一位孝女同学马上分享她的自身经历，令人动容（见下文）。

“人老了，进入逆生长期。逐渐走向死亡的同时，再次经历童年，幼年，婴儿期，混乱至啥也记不住，一切过往都成为一锅糊涂粥，只有本能的吃喝拉撒，最后如同刚刚出生，便溺在床，大限便指日可待了。我伺奉老母亲时，眼见她忘记我们，忘记母亲的身份，只有依赖，耍赖，甚至放赖（如同儿时不懂事的我们），要我陪着玩耍，要我把手竖在头顶，装小白兔在地上蹦蹦跳跳，或者跟她拉大锯扯大锯，玩两只老虎……，然后高兴滴开怀大笑……如同稚子。如今，我依然想装小白兔，想拉钩上吊，想猜拳，想带着母亲背诵儿歌，诗词……却再也不可得……”

六月里还有一事， 父亲节的几天前，一位声负盛名的百岁老翻译家许渊冲先生过世了。在哀悼他之际，有朋友评价说，最应该学他的是活得长走得快，我深以为然。只是这样的福气是天赐的，学不来。

愿天下的老人都能平安度过余生，活得久，走得轻松。

（谢谢来访，评论已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