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樱花又开了
每年的春天,家门口的路边,樱花又开了,这是我最期待的。
樱花 (sakura , さくら )有一千年余的历史。樱花深受日本人民的喜爱,日本人认为,樱花具有高雅,清秀,热烈,纯洁的品质,日本人把樱花视为智慧的象征,樱花是日本的国花。
樱花自花开到花落,一般只有十天左右。三月中旬,气候较暖的冲绳岛上,可以看到一串串,一簇簇,一层层,绯红的樱花渐渐地绽放,轻盈柔和,在春风中摇曳。然后,逐渐往寒冷的北部依次盛开,北海道是日本最冷的地方,所以樱花来得最迟。我家住在美国的东海岸,气候相对寒冷,和日本的北海道基本同步,也相似中国的北方气候,到了四月底五月初的光景,樱花才姗姗来迟。
樱花盛开时,花瓣飞舞,白色的,粉红色的,在天空中弥漫飘逸,然后,落英缤纷,悉悉嗦嗦,洒洒洋洋,无声地降落在地上。路道上好似铺上了一层粉红的地毯,绵延几公里,远远望去,就像玉雕仙境,甚是状观。樱花,也给人一种凄壮之美的感觉,就像火焰在燃烧到尽头之前是最强烈的一般,樱花在凋谢之前也是最华丽的。
每年的樱花季,一贯刻板含蓄的日本人,这时也会放松一下,庆祝“樱花祭”。你可以看到,在那樱花盛开的地方,老人们牵手叙旧,朋友们聚集在一起,坐在地上,弹起了吉他,抿一口果子酒,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的摇篮车,少男少女在樱花树下谈情说爱。。。
我,一个中国人,樱花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要对樱花格外感兴趣呢?
在我的记忆里,五岁生日的那年,妈妈从日本寄给我一件漂亮的和服,儿童的和服,做工却是非常精致地道,绑在腰上的那条带子,日文读音“噢比”,用粉红绸缎制成,边上镶着银丝,腰带上绣着几簇樱花,乳白色的和服,这里一处,那里一搭,洒落着几朵紫色和绯红色的樱花,好似从天上飘落下来,粘贴在和服上了,上面还有妈妈身上体温的香味,我捧在手里,贴在脸上,爱不释手,第一次尝到了美的享受。
从此,我和樱花结下了缘。生日的那天,穿上妈妈寄给我的和服,对着镜子,头发上插上一支绢制的樱花,耳朵根上点几滴香水,然后,穿上木屐,一步一步走着小碎步,记住,是内八字,不是外八字,拍一张照片留念。樱花是我的梦幻,香闺绣阁之珍品,启蒙了我对美的感悟,陪伴了我的童年,度过了我的少年。
我渐渐长大了,妈妈来信告诉我,日本女人在美容上最重视两个方面,一是脖子,另一是虎牙。日本女人穿上和服,从背后或者侧面观看,露出那一段又细又长又白的脖子,这是非常诱惑人的。至于这虎牙,电影和歌星两栖明星山口百惠,她那颗小小的虎牙迷倒不少女孩子,现在的皇后雅子,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她们认为是自然,可爱(kawaii, かわいい)。日本女孩都为自己长颗小虎牙感到光荣。日本女人的这两点爱好,或者说审美观,我只能接受一点,我保持着又细又长又白的脖子,在学校里,我的外号是长颈鹿。至于那颗小虎牙,不敢恭维,谢绝了。父亲说,女孩的牙齿很重要,我开始长牙时,有些乳牙松动了,但还没有掉下来,父亲怕我的新牙从旁边探头探脑顶出来,冒出一颗小虎牙,他带我去医院拔牙,所以我现在有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我的青春在加州洛杉矶度过,给我影响深刻的是四季长绿的棕榈树,树干高耸入云,树顶长着宽大的芭蕉叶片,像大蒲扇在空中摇曳。倒是没见着樱花,也许樱花不喜欢洛杉矶的气候,也许樱花也不合适旷阔豪放的环境。听说华盛顿DC的樱花可以于日本比肩,哎,时过境迁,虽说意趣未尽,一个女人永远是被情所生。此一时彼一时,此一地彼一地,此一景彼一景。缺少了那份情致,失去了那份期待,为赏花而强作姿态,不去也罢。
冬去春来,每天傍晚,如果没有刮风下雨,我沿着长满樱花树的路径,一边散步,一边赏花,一边神思遐想。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愿望,在樱花芬芳的世界里,能不能给我一个陶醉的机会?哪怕就那么一刻。洒落在地上的花瓣,踩上去发出吱吱叽叽的声音,抑或听懂了我的祈祷,同情我的心声,在对我窃窃私语?
窗外的长青藤,不知什么时候,顺着围墙,悄悄地爬进了我的书房。往日的那些轶事旧章,就像那带着露水的喇叭花,和着樱花的缤纷,在淡淡的回忆中渐渐地展开。。。。
妈妈和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