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医学院的前世和今生(上)
江西医学院的前世和今生(上)
开场
我从未在江西医学院内上过大学,而自1968年以後,我就久久地离开了江西医学院,所以没资格写这篇文章,特别是1968年以後的事。但我终究在江医住过十几年,而且幼儿期也在这里上过几年学,所以对江医的花花草草还是很熟悉的,那就让我把童年的梦再回忆一遍吧。当然,不足之处,还请X树补充。
江西医学院的前身是1921年创办的江西公立医学专门学校,1952年1月改为江西省医学院,1953年6月改称江西医学院,1958年6月第八军医学校(武汉卫校,中专级别)并入,2005年8月并入于南昌大学,冠名“南昌大学医学院”。
芳华岁月
在我一生的记忆中,第一件大事就是搬家。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们全家从二纬路搬到一纬路4号,而在这儿一住就是十几年。我妈常告诉我们,我们是1951年搬来一纬路4号的。可我1952年出生,搬来一纬路时,我已能跑、能走了。而且家父解放前在“中正医学院”工作,直到1954年中正医学院才迁重庆。所以,应该是1954年搬来一纬路4号的,而一纬路4号是江医宿舍。一纬路4号是一栋三层大楼,据说是一位逃亡台湾的富户留下的家产。二楼前面几间是孟宪荩副院长的住房,孟家的楼下是程崇圮副院长的居室。一个这小小的院子,竟然住著二位二级教授、江西医学院的二位副院长、江西省外科一把手(孟宪荩)和内科一把手(程崇圮)。我家就住在孟院长间壁,据说,家母当年在省政府工作,与当时的江医一把手、江医党总支书记尚友夫人极其要好。而房子原先是分给尚友的,尚友不愿住,于是就让给了我家。
建国初年,江西省政府只有十几个厅,每个厅连厅长也只有8、9个办事人员,真真是人员少、效力高。所以,偌大一个省政府,也只有近二百来号人员。不像现在的省人委大院,八层大楼,七、八千人。而我妈又是极好交际,那些省长、厅长都是好朋友。邵省长忠厚老实,爱好大酒大肉,极有人员。可与老农下田捉黄鳅,也能与教授、学者畅谈建国伟业,大有长者之风。方志纯省长是我妈最崇敬的长辈,妈常告诉我,方省长对人和气,说话细声细语,写的字就如钢板刻印的一样。多次向我提起,有空要带我去拜访邵、方二位老前辈。可後来,文革一声春雷,我妈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当然,我妈也有不要好的朋友,那就是水X。据说,水X原来是南下干部X厅厅长的夫人,可天天与省委书记杨XX打得火热,最终,抛弃前夫,与杨XX好事成双。而像我妈她们,从小就是背著“女诫”长大的,对水X的这种前卫思想,根本无法接受。每每总要嘲笑一下水X。而那时,我还太小,根本不懂这些人情事故。而水X的女儿水X丽(与前夫所生),是我後来在南昌二中的同学,黑黑的、高高的、瘦瘦的,很受同学们欢迎。当然,水X与杨所生儿女,确实雪白如玉,五官精致。据传当年薄一波夫人,就曾与水家联姻。我看水家的那几个孩子,虽然雪白漂亮,但都手短、脚短,就像林妙可一样,小时粉雕玉琢、灿烂如花,大了个头都不高。这也可能是薄水家的好事,终成画饼的原因.
再一个在我心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雷阿姨,雷阿姨是我爸科室中的护士长。人长得高高、瘦瘦,又白又漂亮,五官极其精致,从外貌上来说,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缺点。而雷阿姨有一女儿,据说比雷阿姨更完美、更出色。雷阿姨总是摸著我的头,问我喜不喜欢她女儿?要不要把一个漂亮妹妹带回家?当然,这时我爸总是不肯声,可背後,爸就会悄悄地告诉我:雷阿姨的父亲,解放前是江西医学院守大门的。而我母亲听後更生气,“雷阿姨的母亲,解放前是南昌大街上卖唱的”。当然,我那时才7-8岁,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雷阿姨的女儿,至今我无任何印象。可20年後,1980年,雷阿姨的女儿乘改革开放之风,南下深圳闯荡。震惊了大江南北,更是给全中国的电影明星都深深地上了一课,这恐怕是由于她美貌的基因和天才的歌喉所造就的辉煌。
一纬路4号
一九五六年以前,江西医学院就在阳明路江西省儿童医院内,而一纬路4号就在儿童医院斜对门,大约500米不到。
一纬路1号是一个很大的省军区跑马场,有十几匹高头大马,解放战士就在此院内跑马和饲养马。那时的军区大院是不守门的,我们经常去那儿看赛马,并与战士一起喂马。特别是1959至1962年,那艰难的岁月,我们常把喂马的豆饼塞进自己嘴里,在喂马的同时,也喂了自己。那时的解放战士真好,确实也是军民一家人,只要不把豆饼带回家,战士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豆饼也真香、真甜,就是硬了点。
一纬路2号是江西省军区保育院,高墙大院,参天大树比比皆是。院内有不少军队干部子弟和高干子弟,由于是从北方南下的干部子女,所以人高马大。也不知是啥原因,我们一纬路4号的孩子们就与这些高干子弟结下了梁子, “干”上了,那时,我们叫“开战”。我家门口的马路是“鹅卵石”铺垫的(1958年前,南昌马路基本是“鹅卵石”铺垫),大哥、大姐们把大量“鹅卵石”搬进院内,放在一个角落里。我就专门坐在这个死角,守著大门,只要生人(我们称“雕爷崽子”)一来,我就对著大门,拼命扔石头。所以,“雕爷崽子”们都不敢进门,这样大家就开始对骂。他们骂的那些北方话,我是一句都不记得了。我们这些野孩子,什麽下三烂的话都能说出来,他们绝对骂不过我们。我还记得几句烂话:“雕爷崽子吃饭不用筷子”、“官腔走了火,一枪打死我”、“磨卵股子,脱掉你娘的裤子”。最後,他们叫我们“野孩子”,不再与我们来往。当听到“野孩子”後,那些大哥、大姐还是很震惊的。大家自认为,虽然天地变了,我们并不算什麽高贵人家出生,但要是在民国,不要说熊XX省长,就是南昌行营的蒋XX先生,也不敢小觑我们。而一纬路3号的胡小X,更生气,“一纬路2号原来是我家的地盘,他们强行占有我家”。我也仔细查过,每个大院都是高墙隔离,只有2、3号之间,是几块木板相隔。八年之後,我进入南昌二中。这些高干子弟,当年的“敌人”,我们又会面了。他们很多是军、师长,甚至福州军区首长的儿女和省长、省委书记的儿女。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很多人的母亲,都是我妈妈在省政府的同事。当面、背後:“老战友”、“老战友”的叫,真够肉麻的。而我妈也会告诉我,XXX和XXX、、、、、、是我抱著长大的。更奇的是,“八一学校”(包括保育院、小学、初中)的校长,刘吉华是我们永新人,是我妈的学妹,而她的儿子余小华正好与我同一个班。当然,我们立马成为“最要好的朋友”。这样,我就成了一纬路2号的常客,当年的高楼大院,只敢看、不敢进的常客。这样,我把里面的每间住房、游乐室都玩了一遍;滑梯、秋千也趟了一遍。而最後一排是厕所、洗澡间,每间我都进去,冲了凉、撒了一泡尿。八个冲凉房,整整齐齐排在後院最後一排,我是全都进去冲了一个痛快。不到八小时、进八个不同的冲凉房、洗八个澡,这也算创吉尼斯纪录了吧?我不知这是享受还是报复?我觉得更应该像报复吧,报复我这个刘大爷,当年无法进入这麽个“大观园”?当然,这时的孩子,也不是高高大大的北方人,更不会卷起舌头打官腔,他们开口、闭口地地道道的南昌话。他们的父母也不可能是长征家和军、师长,只是连、营、团下级军官。余X华是他们的大王,我就成了二王,他们毕恭毕敬地叫我们叔叔、阿姨、大哥、大姐。
一纬路3号是胡小X家。据说他们的大哥胡献X是民国装甲兵司令,二哥胡献尚是江医二附院院长、X树家的密友。胡献尚的大儿子胡人义,那就算我的密友吧!江西省人民医院还有一个外科胡主任。胡家真是一个医疗世家,财大、家大。据传当年胡家一个家奴因犯麻疯,被关在自家後院,因饥渴喝了沟中一潭含毒蛇的脏水,结果神奇出现了,麻疯病灶消失了。所以胡家发明专治麻疯病特效药,世代行医。我真怀疑,胡家如此有钱、有势,为何不逃往台湾?估计当年认为,抗战也只八年,中共不可能比日本强。再加世界各国,党政、宗教组织是不能进学校和医院的(党校除外)。胡家认为,不管谁当政,学校、医院应是世外桃园。可他们错了,因为他们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中国特色”。一解放,中共就派解放军进驻学校、医院,叫“思想改造委员会”,对教授、学者进行彻底洗脑。3号园内满是桃树、桃花,而3号大院的门总锁著。可这难不倒我,我3步2步就爬上了自家院墙,然後爬上胡家桃树上。一边吃桃子,一边吐桃核。这时,胡奶奶就会叫:“下来、下来、会摔交的”。而胡家的小儿子,也会跟著我学他奶奶的声调叫,“下来、下来”。当然,胡家从没赶我走,这要在民国,随便进装甲兵司令家,那是不敢想像的。1964年,胡家把多余的房间租人。可1966年,这些租户,趁乱抢劫胡家财产,拒交房租,还强占客厅。谁让他们是工人阶级呢?
胡家的大儿子胡X密,是孟院长小儿子小弟的好朋友。傍晚总来找小弟玩,可他不敢呼喊,于是就叫我在他家楼下装鬼叫,不久小弟就下楼了。每每此时,我就觉得为啥不直接上楼,一推门就进他家了吗?这个问题,在我幼小的心灵,一直回响了许多年。
一纬路4号就是我的家。主楼是三层高楼,建国前,三层高楼就是稀有建筑了。紧靠大门右边是二间平房,这应该是当年门房居住地。左边是一棵大桑树,足有十五米高(因主楼有三层,每层五米,桑树比主楼略高)。门房旁还有棵大木瓜树,大约3-4米。每当秋高气爽,木瓜和桑葚就成了我们的甜食。主楼後面还有十几间平房和厕所,这应该是佣人和警卫居室。一进一纬路4号大门有一大片水泥地,然後就上了水泥台阶和水泥平台,再就进入正厅,也就是程院长的家,正厅後面是十间大小不一的居室。程家楼上是孟院长,二位都是二级教授。建国初,江西还无一级教授,直到很久以後,江西农学院才从上海调进一位一级教授杨XX。当然大楼正门是程院长家,我们是不能随便进出的。大楼後面还有一侧门,从那儿,我们进大楼,登楼梯,回家。家就在孟院长家间壁,二楼基本是我家与孟家分享;当然,前面正厅和大房间是孟家占有;三楼就是学校工友占居,他们有的二家合住一间,建国前的房子,又高又大,室内约4米多高,20-30平方米一间。当年家家都不锁门,一推门,我就进了孟家。那时我才3-4岁,孟家就是我的乐园,可我妈总是警告我,“不准打闹孟院长,不准随便进出孟家”。可我从没把这当回事,孟家照进,孟家也从没不欢迎我。要知道当年孟可是全省医疗界第一把手,说一不二的人物,省级干部找孟看病都要排队,而厅长一级门都没有。当然,我的朋友不是孟院长、孟太太、也不是孟的儿女,因为孟的儿女都比我大很多。大儿子清华毕业,在包钢工作;女儿在上一医;小儿子也高中了。我的朋友是孟奶奶,也就是孟宪荩的妈妈、一位88岁的老奶奶。
孟奶奶可能很怕冷,左手总是钩著一个竹笼火盆,右手抱著一只雪白的猫,叫什麽,“玉麒麟狮子猫”。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眼睛发出天蓝色的光芒,毛发蓬松、柔软,绝对是世上少有的名猫。我就喜欢摸猫的头,那感觉真舒服,松松、软软的。而孟奶奶就爱摸我的头,不知孟奶奶是否眼瞎了?反正视力不好。也不知老奶奶是喜欢我,还是看不到才摸我的头?我看二种情况都有。当时总觉得不亏,我摸的是松松的、弯弯的毛,她摸的是又硬又直的头发。
楼下程院长家,我很少进去。程院长的儿女也很大,大的在江西日报社工作,很少见到。但程院长的孙儿每周末回来,他就成了我游戏、打闹的伙伴。当然报社的後代,革命道理那可是一套又一套,可我对这些,不屑一顾。程院长的小女儿小名叫“小妹”,正名叫“程X木”。比我姐大几岁,我姐就成了她的跟班,在程家进进出出,把我羡慕妒忌坏了。1960年程家搬走後,二附院一把手、党总支书记杨宝文搬到程家,我就再也不愿进程家那房子了。杨的大儿子比我小,总拿著“语文”、“算术”课本来请教我。那时,我就觉得他人还老实,就是蠢蠢的。杨的老婆是一小学老师,把我妈当老前辈一样对待。而杨就是一大酒鬼,周末晚上总喝的醉熏熏,然後走东家、串西家发酒疯。最讨厌的是杨的母亲,一广东老太婆,只要有人在她家平台上玩,她就骂人,各种脏话都能说出。当然全是广东话,我们基本听不懂,记录一句如下:“刮血、刮脓”。一老太太对十岁少女说如此下流话,真是没有教养。
江西医学院的前世和今生(中)
4. 老江西医学院
1956年以前,江西医学院位于现在的江西省儿童医院内,开初的大门开于墩子塘,而後才转开于阳明路上。那时我年龄还很小,很多事情都只是模糊的记得一点。
1)那时江医内桃树特别多,春暖桃花盛开时,家父就会带我到院内采摘桃花。每每此时,守大门的大爷就会热情地出来与家父交谈,往往一谈就是1-2小时。前30分钟,我是默默无语,静静地倾听。当然都是江医历史、民国往事,什麽蒋中正发起新文化运动,蒋经国在江医找“一夜王妃”、、、、、、。当时觉得极其无聊,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都是真实的、极其有价值的、书、报上根本看不到的第一手中国史料。30分钟後,我就耐不住了,极其烦恼。我不敢插嘴,也不敢打断父亲讲话,那会很没礼貌。当然我有我的绝招,往往此时,我就会拼命地拖爸爸的手,硬是把爸爸拽回家。而那位大爷,就会摸摸我的头,很热情地对我笑一笑,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这位大爷原来就是雷阿姨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