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谦:曼哈顿:一个圣诞雪夜的奇迹
万维读者网(Creadres.Net)20周年有奖征文稿件
还在过感恩节的时候,小何就开始琢磨圣诞节要怎么过,在哪儿过。
妈妈在给他过完十九岁生日后,便回中国照顾海归的爸爸去了。如今在美国,就只有正在上大二的他和刚刚工作不久的哥哥大何。妈妈在时,小何并不怎么跟哥哥亲近。妈一走,情况可就有些不同了。
小何是一个心思很重的男孩。还在上小学时,他的心头就不断涌上来一大堆的问题:我怎么会突然就出现了?前面是死亡,我的出现有什么意义?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真正的前景,又何必要上学,读书,考试呢?
六年级开始,他的心境更糟。大家爱戴的朵拉老师被诬陷,不得不辞职;而每周上教堂的父母开始频繁吵架,爸爸不再去教会了。不久后报纸上相继爆出政府机关和大公司的丑闻。小何对一切感到越来越悲观。有一次在电视机前,妈妈看到一只母狮的幼崽给蛇叼走了,母狮悲痛欲绝,妈妈也跟着伤心落泪。小何却道:妈妈您知道么,那母狮也吃别的动物的幼崽。早晨起来,听鸟儿唱歌,妈妈连声说小鸟可爱。小何又说:它们可都是肉食动物……
他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里,想寻找光亮,却总也寻不到。
内心的郁闷,小何没对任何人讲。他曾试着跟好友聊,不料每次聊完,他都愈发觉得难受。他跟他们之间的想法是如此的不同,以致他确定没有人理解他,自己就像是个外星人一般活在地球上。
妈妈对神色阴沉的他说:孩子,人生的目的就是快乐。他回答:为快乐而快乐是一种盲目,我做不到。
他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犯了忧郁症。查了资料,他觉得自己没病,他只是比周围人更加诚实和清醒罢了。在这群不清醒的人中,哥哥算是典型的一个。大何一天到晚乐哈哈,从来不花心思思考问题,就像囫囵吞枣吃东西那样,急急填饱肚子,而不去细品那食物的滋味。其实大何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他的毛病就是一般人的毛病:逃避真相,鸵鸟行为。大何盲目的笑声,有时会让小何感到厌恶甚至愤怒。大何也似乎有所觉察,慢慢地,哥俩之间话便少了。
大何人缘好,朋友同学一大堆。妈妈常抱怨说,大何花在朋友身上的时间精力,比花在自己亲弟弟身上的要多多了。
“不是我不想跟弟弟多聊,是他这人,很难说得通。”大何辩解道。
“不管怎么说,打虎靠亲兄弟。你是哥哥,得多主动才行。”妈妈说。回国前,妈妈打电话告诉大何:“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你弟弟哪里不对劲。妈回去后,你要多花点心思在弟弟身上,要多照顾他。”
和弟弟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大何有些犯难,不过他还是跟母亲保证:“妈妈放心,我会的!”
果然,妈妈一走,大何心中那份做哥哥的责任心便上来了。他给弟弟来电话,说一个月后他会回天使城来同他一起过感恩节。爸妈不在,哥哥的声音便显得格外亲切。虽然嘴上只淡淡地OK 了两声,小何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大何的烹饪手艺在朋友中是出了名的。那次感恩节,大何亲下厨房,为小何做了几道大餐。两人多喝了一点啤酒,话便滔滔不绝。哥俩从小时候聊起,回忆爸爸出差的第一天,他们如何打破了一盏吊灯,又如何在地上打滚,搞得妈妈哭笑不得。接着又回忆起学钢琴的事。“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总要逼我们去学我们不想学的东西。”小何说。
“这事你还真别说,”大何说,“我后悔当初没学好钢琴。”
“为什么?弹钢琴有用么?”小何问。
“当然。”大何答。
再喝下半杯,小何又说话了:“哥,记不记得你十年级时有一回爸爸烧了你的复习资料?”
大何嘿嘿两声:“我都工作了,你还提那事干嘛?”
“妈妈出来大喊一声。我从来没听她那么大声过。”小何径自回忆。
“嗐,那件事,爸爸是做得过分,至于么。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说真的,哥,你觉得咱爸爸和妈妈之间,他们相爱吗?”
大何一听,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擦了擦嘴,“我说小何,你就是太认真了。爱不爱,那是爸妈的事,我们能怎样?对了,杰森他爸妈刚办了离婚。很正常么。”
小何不说话了,他不能说大何说的没道理。离婚的夫妻实在太多了,就算不离,就能证明他们很相爱么?
“不过,”大何停了一下。“什么?”小何问,看着哥哥那神秘的眼神。“妈跟我说了,她坚持不离婚,是为了咱,特别是你。”
“我?”小何有些诧异。
“嗯。妈这份心,咱可得领了。”大何看着弟弟,不忍心告诉他,爸爸在中国有另一个女人。这是妈妈告诉他的,还特地吩咐不要让弟弟知道。
那天晚上,大何躺下便着。小何却是眼望天花板,不停地回想着小时候的那些事。记得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没电了,屋里漆黑一团,爸爸妈妈又没在家,他吓得哇哇直哭。大何二话不说便抱住了他:“弟弟,有哥在,不怕!”说着打开手电跟他玩星球大战,楞是把他给逗乐了。想到这里,小何不由得转过头去探视了一下,只听见大何均匀的呼吸声。
大何回纽约前跟小何说,因为部门人事变动,圣诞节他得加班,不能再过来。“你自个儿好好过哈。要是闷了,就飞过来找我。我出钱。”
小何低着头没吱声。他还没决定圣诞节要怎么过。即便是去纽约,他也不讲。他想给哥哥一个惊喜。
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他去纽约和哥哥一起过圣诞节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可是机票很贵,他没有那个钱,也不想让哥哥出钱。看来,圣诞节去纽约这个一般人看来平常的事,对他来说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在图书馆前碰见同学林樱。林樱突然问他:这个周日跟我去教会吧?小何摇摇头:你忘了,我说过不去教会。
林樱一双圆圆的眼睛滴溜一转:“你不是爱吃墨西哥卷饼吗?今天教会有免费的墨西哥卷饼,而且是用车送到的,很新鲜哦。”
小何确实是非常喜欢墨西哥卷饼,何况是“用车送到”的新鲜货。他看着林樱俏皮的表情,动心了。
那天,牧师正讲到圣诞节的奇迹,说圣诞节总是和奇迹连在一起的:处女怀孕生子、占星家靠着那颗星星找到了圣婴耶稣……这些都是奇迹。牧师在上头说得眉飞色舞,底下,不相信有什么奇迹的小何连哼了好几声:“你瞎乐乎神马?”
回到家里,不知为什么,小何突然翻出来妈妈以前给他的一本中英对照圣经。当初妈妈给他时,他翻都没翻就把它放在书架最底层。如今,书的四周已经落了一层灰。这本圣经带有一个封套。他打开来,前后看了看,发现封套的兜里有些鼓囊。手指伸进去探视,他震惊地发现,那兜里竟然有五张崭新的一百元!五百元美金,当初妈妈怎么没说呢?有了这五百元,加上平时省下来的零用钱,去纽约不再是不可能的了!呃——这算不算是一个奇迹?
小何没顾上多想,当即上网查看机票的情况。由于节日靠近,机票奇贵,往返票买下来,他简直就得裸奔了!尽管如此,定好了票以后,他心头还是窃喜:大何,你肯定想不到我会飞过来!
再查一下纽约的天气,已经是零下五度了。小何找出那件蓝色羽绒服,这是妈妈几年前给他买的,买的是大号,几年里他只穿过一次。
十二月二十四号,小何登上了飞往肯尼迪机场的班机。之前他看到机场里人排成长龙,都是赶在最后一日回家过节的人们,脸上都有着赶时间的焦虑。
飞机在待飞。小何坐在靠后的位置上,很快就发觉,坐在他后面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后来竟抽泣了起来。圣诞节这样一个一年最快乐的日子,这样一个大团圆的季节,在这个飞向亲人身边的飞机上,竟然有人这样止不住伤心哭泣,小何心里不是个滋味。一抹阴影,悄悄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不过,飞机腾上天空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却是难以自持地兴奋和激动起来。他想像着哥哥见到自己时的惊讶样儿,嘴角不觉翘了起来。
飞机有些晃悠,引擎的声音单调地嗡嗡着,小何打起了盹儿来……
七个小时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小何再度激动起来。他拉着行李箱下了机舱,穿过走廊和大厅,超越许多匆匆旅客,绕过行李处,下了楼梯,最后急急走出机场。
空气骤然变冷,头一抬,天正下着鹅毛大雪。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好奇地伸出手,贪婪地接着那飘落下来的白雪花。雪在他掌心融化,给他留下切肤的冷。
按着预先的调查,他搭上了开往曼哈顿方向的地铁。中间换了另一路地铁,到了第四街。他就在那里下了火车。
出了地铁站,一股冷风迎面扑过来,再加上冰冷的雪片,从加州来的他打了一个踉跄。 他拉上羽绒服帽子,走到一个避风地,拿出手机,打开谷歌地图。照着谷歌的引导,他穿过两个街区,终于来到了大何住的公寓楼门口。他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敲门,没有回应。他给大何打电话,响了几下后,是自动回复:您所打的号码没有设置留言功能!
等等吧,大何不是说他圣诞节加班。小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傍晚六点半,大何应该快到了。他想着,就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天非常的冷,他忘记带手套,只好将手交叉在胸前,手掌伸入对面的袖口里。
远近街上圣诞灯火穿透漫天大雪,在他眼前忽明忽灭。街上车辆时而穿梭而过,行人却是渐渐稀少了。
一阵风过,小何牙齿直打战,嘴唇不断哆嗦。不久后,他的鼻子和脸颊都开始发痛。
一个老头走过来了,他戴着绵帽,腋下夹着一瓶酒。小何看了他一下,有些失望,觉得老头不会是这栋公寓的居民。老头走近了,注意到门阶上坐着一个人,还带着行李箱。“圣诞快乐!”老头对他说,声音很粗犷。
小何抬起眼睛来,勉强回了句“圣诞快乐!”
老头站住了,伸长脖子看了看他,问:“你在等人?需要帮忙吗?”
小何抬头看了看老头,昏暗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含糊地回答:“是在等人。我还行,谢谢你!”
老头走上台阶,伸手猛敲了几下门:“喂,有人吗?快开门,外头有人冻着呢!”
咚咚咚几下后,里面还是没有声响。老头便对小何说:“我家就在这过去第五间,要不你来我家呆会儿?”
小何想了想,说:“谢谢你,我还是在这儿等会儿吧,没事的。”
老头似乎有些失望,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走了。
雪继续不眠不休地下着,风倒是小一些了。小何哈着热气,把手放到嘴边烘着。肚子里咕咕直叫,眼前竟冒出了金星。他出了神地看着自己嘴里呼出的白烟瞬间消失,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景象。那是他念小学二年级时读到的故事,安徒生《卖火柴的小女孩》里的一幅插图:一个小女孩,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根快要熄灭的小火柴,四周雪花飘飞。小女孩眼睛盯着那火柴,她的身后,是洋房和街灯,与小女孩手中弱弱的火柴光交相辉映。
现在的我,很像那个女孩哦……脑海有些迷糊的他突然这么想道,小女孩的火柴一根一根在他眼前划亮。
最后一根火柴熄灭了,小何眼前出现了另一个景象……那一年,哥哥陪他学车。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他们在一条望不到边的马路上开着,两侧是起伏延伸着的金灿灿的野草。“哥哥,看!” 小何手往前方一指,嚷了一声。“什么?” 大何问。“前头怎么有水呢?”
大何笑了,“瞧,你的眼睛被骗了。那不是水,那只是空气反光。海市蜃楼知道吧?”
小何不说话了。奇异的景观总是让他无语。他脑海在急速地转着,想着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前头,怎么没有那海市蜃楼呢?此时的小何心里生出了一种渴望。就在这一刻,手机铃响了,他心头猛然一振,一看,果然是大何来的!“小何,圣诞节快乐哈!” 哥哥大大咧咧地说。“圣诞节快乐!” 小何嘟噜着回应。
“怎么了?” 大何觉察出什么来了,“你在哪儿?”
这下,小何的情绪总爆发了:“我在美国,纽约,曼哈顿,你公寓门口!”
大何在电话的那头怔了一下,“什么,你在这边?!”
小何狠狠地:“是,在雪中呆了一个多钟头了!你在哪里?”
大何又急又气:“你要过来,怎么不事先通知我?”
小何也来了气:“还怪我呢,你不是说你得加班吗?你现在哪儿吧?”
大何:“我在康耐狄克。”
小何一听便瘫了:“这下可好了!”
“你别急别急,”大何赶紧安抚,“我去跟他们讲一下,这就赶回来!”
就在这当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小何身边响了起来:“你还在这儿呀,小伙子?”小何一看,是刚才那位老人。
“您说对了,我还在这儿。” 小何悻悻地回答。
“我不放心又跑过来,你果然还在!趁着没被冻死,赶紧到我家一趟!” 老人不由分说命令道。
“小何,你在同谁说话?” 电话那头的大何问。
“一个老头,看样子心肠很好。我先到他那里避寒吧,等你回来。”
“当心哦,这老头可靠吗?” 大何有些不安地问。
“我有选择么?甭担心,他就住在这边上。”
走进老人的住处,小何一下子便体验到了什么叫暖和。“今晚,我至少是不会冻死了。”他心里暗暗庆幸。
老人端着一盘鸡和一瓶酒走了过来。“你早就该听我的,饿坏了吧?”说着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来吧,尝尝。”
饥寒交迫的小何顿然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说了声“谢谢”,便坐到了桌边。
“这是红玫瑰酒,我老伴生前最爱喝的。”
小何一听,端详着老人。他看上去应该上七十了,长脸,两颊的皱纹犹如无线音波的图标一般,头发稀疏,白、金相间。他鼻子宽大,嘴巴也是,很有一点电影上西部英雄的派头。小何不由得端起酒杯来,对老头说道:“干杯,圣诞快乐!”
老人笑了:“圣诞快乐,干杯!怎么样,好喝吧?”
小何喝了一口,酒香沁肺,“嗯,好喝!谢谢……我叫小何,还没问,您的名字?”
“就叫我老汤姆好了。”
“汤姆叔,谢谢您的酒!”
“不谢不谢,来,吃鸡,这鸡也不赖!”
那酒的暖气渐渐在小何的周身荡漾开来,在老汤姆引领下,他开始参观这个小小的套间。卧室里挂着一个年轻战士的半身相,身后是一面美国国旗。“我儿子保罗。那一次西亚任务,有三名战士牺牲,保罗就是其中一名。”汤姆叙说,声调逐句降低。
小何认真地:“汤姆叔,我很遗憾!”心里却在想:要想没有这种遗憾,就不该有战争。
汤姆轻叹了一口气:“保罗那一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帮忙的……三年过去了……”
小何低着头没再言语,心里却惊讶老汤姆仿佛能读他的心。
客厅的四面墙上挂着许多野生动物照片,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和狮子、大象的合影。小何一张一张细细地看着。
“这是我女儿珍妮。她喜欢动物,跑非洲做项目去了,说是在抢救动物,圣诞节都没能回来。”
照片中是位黑人姑娘,而汤姆却是个白人,小何正在纳闷,汤姆补了一句:“她是我领养的。”
哦,原来是这样,小何心头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感动,“我也喜欢野生动物。”他说。
“是么,”汤姆眉头扬了一下,随即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来,“你要感兴趣,可以联系她。资料都在这上头了。”
小何接过名片。这是一张用回收纸制成的很特别的名片,上面是一只狮子和一只山羊拥抱在一起的图像。见小何凝视着那名片,老人又递过来一张圣诞卡:“这是她从非洲寄来的,她跟我说:爸爸,我们要让这个世界更美好。小时候保罗也这么跟我说的。我告诉他,只要你觉得高兴、值得,做什么爸爸都没意见……”老人哽咽了一下,擦擦眼睛,又说:“这回珍妮走的时候我告诉她,你要给我平平安安的!”
小何的眼眶有些湿,安慰老人说:“汤姆叔,珍妮很专业,她会平安的。”说完,小心地将那名片收进自己的背包里。
老汤姆扛着木梯子,拎着工具箱,走到了沙发边的窗户前。他取出一把螺丝刀来,紧了紧上头的螺丝;又拿起锤子,站到梯子上,从上面往下敲着窗户的边框。小何一看,连忙伸手护着梯子。“这窗户衔接不好,我怕漏风,冻着你了。”汤姆说。
上面敲完了,他下到地上来,又在另一扇窗户的边框上敲打。“本来我想,今年就我一个人过圣诞节了。感谢上帝,你来了!”汤姆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小何心头亲切而温馨,“汤姆叔,我很高兴能到您这儿来!”
客厅的老旧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放音机,里面正放着平安夜的歌:
“荣耀的王,荣耀的圣婴,
罪人欢呼,天父高兴。
多么美好的天使歌声,
地上从此安好和平!”
……
壁炉里火苗忽明忽暗,壁炉上端有个小小的十字架。汤姆在十字架下面祷告了一会儿,然后把沙发展开来,成了一张临时的床,又在上头铺上被子。铺完了,老人咳嗽了几声。小何忙说:“汤姆叔,我自己来,您赶紧歇着吧!”
老汤姆的确有些困倦了,便说:“好吧孩子,我先去歇息了。今晚如果你兄弟没回来,你就在这儿过夜;如果他回来了,你就自己过去,把门关好就行。晚安!”
小何感动得连连道谢:“太谢谢您了,祝您晚安!”
老汤姆去睡了,歌声停了。除了噼里啪啦的炉火声外,四周静得安详。小何轻轻拨开窗帘,看到了一个全然银白色的世界,闪烁其中的,是一点一点的红,绿和蓝。一个冰雪的世界,第一次让他感到一种暖意,进而喜悦。
手机一声颤,在沙发床上几乎要入眠了的小何翻身起来,打开手机一看,是哥哥发来的短信:“小何,你怎么样?雪太大,我们估计还要四个钟头才能到曼哈顿。圣诞节快乐!”
小何马上回复:“哥哥,我很好,在汤姆叔这里,不用担心,圣诞节平安快乐!”
妈妈通过微信给他发来了一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还传过来语音留言:“孩子,妈妈想你了,快乐哈!”小何笑了,直接用话语回复:“谢谢妈妈!今年圣诞节我特别高兴,不是为高兴而高兴。我碰到了很奇妙的事:既平常,又神奇,又让人开心!奇迹就是这样的吗?因了您给我的五百元,我现在在曼哈顿汤姆叔家里。哥哥还在路上,不过您不用担心——哦,我听见他敲门的声音了!我去开门了,妈妈圣诞节快乐!”
大洋对岸的小何妈妈愣神道:“哪里来的五百元?哪里来的汤姆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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