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臭棋和中国的应对

 

克里米亚公投通过脱离乌克兰后仅一天，普京就宣布接受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的申请。在克里米亚脱离乌克兰加入俄罗斯的过程中，普京复制了一个先例又创造了一个先例。 

 

克里米亚公投独立无疑有先例可循，那就是当年西方国家支持科索沃独立。普京把科索沃独立的先例复制到克里米亚身上，并据此而理直气壮。当普京一再拿克里米亚公投与科索沃独立相提并论时，其振振有词与西方国家领袖的哑口无言形成鲜明的对照。2008年美国国务卿赖斯曾说“科索沃独立是个特例”，以之提醒世界：只有我们及盟国认可的规则才能实施。而6年后的今天，普京及俄罗斯通过对科索沃独立的复制来告诉西方国家，这世界并非全是你们说了算。

 

所有的俄罗斯人都出了口气，俄罗斯议会对普京讲话长久的掌声说明了这一点，甚至连带全球各地对西方霸权早已心存不满的人也长出了一口憋屈的怨气，比如中国国内各种论坛和自媒体上压倒性的赞扬声。

 

但是普京又创造了二战后的一个先例，那就是把一个邻国的领土直接吞并到本国的版图内，而且自己曾经承认过这片土地属于乌克兰，这是冷战时的前苏联都没有做过的。

 

这种行径令人想起历史上充满扩张欲望的 俄罗斯帝国，普京在俄罗斯议会就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的讲话中很突兀的加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感谢中国政府和人民”。这样赤裸裸的拉拢让人反感，中国无需普京的感谢，历史上俄罗斯帝国对中国的领土侵占从来没有消失在中国民众的历史记忆中。普京认为克里米亚与俄罗斯历史和文化的联结是吞并克里米亚的合理借口，这种说法如果能够成立，那么中国民众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对普京说：行吧，请把海参崴还给我们。

 

克里米亚公投独立由于有科索沃独立的先例，其政治责任的源头在西方国家。本次乌克兰政局动荡是西方势力直接插手的结果，俄罗斯的反击就如“正当防卫”，因而还有令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及舆论理解的一面。但是普京同意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的行为，却成了“防卫过当”，坐实了事前西方国家对俄罗斯意图“吞并”克里米亚的指责，只能引起中国等历史上曾经受大国欺凌国家民众的反感。

 

过犹不及，普京过于自信和俄罗斯民族过于强势的行事作风使他走出了一步臭棋。

 

本来俄罗斯以科索沃为先例，承认克里米亚的独立地位，使克里米亚成为乌克兰主权难以到达的“政治飞地”，俄罗斯既可以事实控制克里米亚，又可以以乌克兰东部地区相威胁，从而成为俄罗斯与乌克兰和西方国家讨价还价的一张极好的筹码。这样，俄罗斯与乌克兰及西方国家就存在政治谈判的空间，俄罗斯既可以占据舆论优势，又可以得到实际利益，十分主动。

 

克里米亚公投独立，其博弈方存在着两方四个主体。俄罗斯一方是克里米亚和俄罗斯，西方国家是欧美和乌克兰。就中国而言，中国可以不支持克里米亚独立，但是中国可以支持俄罗斯维护自身的地缘利益，毕竟北约过度东扩最终会影响中国自身，日本不就是一直想拼凑一个亚洲北约么？中国可以不支持西方国家对乌克兰局势的过度插手，但是可以支持乌克兰，毕竟乌克兰维护本国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符合国际规则和道义诉求。这样，中国作为世界上的一支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在俄罗斯和西方国家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需要一个外交谈判的空间，从而使局势不致失控，这符合中国和世界的整体利益。  

 

但是，当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后，西方和俄罗斯的谈判空间就消失了，中国也失去了维持这一博弈平衡的外交空间，各方将不得不摊牌，乌克兰局势的升级将不可避免。中国将面临不得不表明态度的状况。一旦中国支持一个“俄罗斯及克里米亚联邦”，那么中国将如何面对整个西方世界、东欧国家和乌克兰？中国在上述国家有自己的利益。更为重要的是，中国将如何让本来就对“中国崛起”心怀疑虑的周边国家释怀？为自身崛起创造一个和平的周边及世界局势，这才是中国在国际政治中要追求的最大利益。

 

中国要警惕俄罗斯开创的直接吞并别国领土对世界局势所带来的连锁反应的后果。因为普京完全有可能把同样的做法加到中国周边的中亚前苏联国家，比如格鲁吉亚的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地区，从而恶化中国的周边的地缘政治生态。因此，中国的态度将会从默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局势的干预，“理解乌克兰局势的复杂性”，向不支持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吞并转变。

 

接下来，西方国家和俄罗斯的政治摊牌将不可避免。就实力对比而言，俄罗斯和西方世界根本不在同一层级，俄罗斯在乌克兰局势中占据主动地位，是因为地缘接近，国家力量极易到达，但是在其他俄罗斯地缘便利没有优势的地区，比如叙利亚，俄罗斯极有可能面临西方国家的反击，至于政治、经济和外交孤立将更加不可避免。俄罗斯本身的政治体制具有不稳定的一面，其以能源产业为主导的经济状况本来就不景气，如果没有中国的支持，俄罗斯在国际政治中将处于绝对劣势。所有这一切，将会是俄罗斯将长期要面对的困境。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俄罗斯得到克里米亚必须支付的成本。

 

除了外交表态的可能转变外，中国接下来的实际应对将非常关键。稍具国际政治常识的人都能看出，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适度对抗，对中国总体有利，可以减轻中国所面临的美日联盟在亚洲对中国的战略压力。中国只能暗中支持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对抗，避免双方力量过于失衡，但是中国要精确计算自己的利益得失，促使俄罗斯给中国足够的回报。

 

同时中国要全力避免三个可能的极端局面：

 

1，一旦中国与俄罗斯走的过近，以西方国家的总体实力，如果西方国家经过外交协调，以北约对付俄罗斯，以美国及其在亚洲的政治联盟对付中国，那么一场全球范围的新冷战将不可避免。一旦发生如此局面，中国将得不偿失，因此中国要极力避免被俄罗斯拖入与西方国家的公开对抗中，毕竟目前中国与西方国家并无根本性的利益冲突。

 

2，中国要警惕俄罗斯为缓和与西方国家的矛盾，出卖中国利益的可能性。比如在东北亚、东海及南海局势上，俄罗斯的态度一贯骑墙，并没有给中国足够的政治支持，而在中亚地区，中国与俄罗斯之间本来就有瑜亮情结，比如双方在上合组织内主导权的竞争。

 

3，中国要全力防止西方与俄罗斯出现军事冲突的极端状况，一旦局面恶化到如此地步，那么全球都将陷入动荡，对中国也就没有利益可言。

 

不为俄罗斯火中取栗，只能想办法在俄罗斯和西方国家中左右逢源，这应该是中国面对今后俄罗斯和西方国家博弈的基本态度。中国和西方国家之间有战略上矛盾的一面，但中国还是要立足于以自身的努力和实力去面对，不要指望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其他国家能关键时候雪中送炭。

 

国际政治中的合纵联横是个常态，比如目前中国与俄罗斯在国际政治中的相互支持。但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才是国际政治中最颠扑不破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