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ABC事件谈电视制作
据悉，各大媒体及社团之间与ABC达成共识。想必是尘埃落地。接下来，无论你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还是中间派，也该先歇歇了。 当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Then want? 这是一个值得大家常思的问题了。 没有轰轰烈烈的精彩，只有默默无言的耕耘，不知你我能否坚持到未来？
今天除了给自己一个wrap up 以外，作为一个专业电视导播，想与大家分享一下电视制作常识。 因为我注意到这次事件中大家多次提到这个电视制作的问题，这其中包括国会议员赵美心，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谈谈这方面的知识。
大家的问题集中在：
1． ABC 的审查系统不全。政治敏感度不够。
2． 节目是录制的，后期剪辑没有掐掉不妥的言论。
3． 节目是否预先被scripted？小孩子的话是不是早以排演好，按剧本来演？
先来谈谈一般技术问题，也许你可以自行判断。
电视电影的拍摄分为多机（multiple cameras） 和单机 （single camera）：
1．
单机：多用于电影。因这种单机对演员的要求很高，要有良好的重复性。因为每一个场景都要做10-300次拍摄，称作“take”。每一个take, 都要重复一样的动作。比如说，当你对高球下竿的时候，都“嘘”一口，那每一个take, 你都要一模一样的做，否则后期就没法接片子。所以，电影的制作成本是很高的，因为之后，电影的导演和剪接师要将每一个take， 一针一针的接起来，让你看不出其实这个“连贯性”是人为的。因此，这种办法不适于电视制作。因为电视制作有时间性。电视臺的节目一般都採用多机。
2．
多机： 就是把每个角度放一个摄影机。旁边有一个现场切割机 ，在电视导播的口令和操作下做现场切换（editing）。大多数时间都是一遍过，不会停机，除非重大失误。因为重复性的成功率很小，来参加电视节目的人，不一定有表演基础，加上大量的后期制作无法满足每天的播出量。那你问，难道就没有后期这回事了？有！比如说，这个节目是讲越战的，有几个老兵的照片要加上去，那我就叫我的editor， 按照我要的时间点加上，爲了美观，我可能选择将彩色照片调整成黑白的，还要做点类似于推拉的镜头感出来。但其他的部份，我在现场就把关了，我基本不再review， 回放时，大多不具备1:1的时间，比如说，一般30分钟的节目，估计用10分钟的时间来看已经是很富裕的了。电视臺的工作其实并不像大家想像地那么井井有条，因为很多时候都是争分夺秒，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再来，就是电视节目scripted。 你说对了！现在的节目连voice 都是scripted, 所以，这个问题是无疑的。但是，不像电影一字一句不能更改 --- 无论你是多大牌的演员。而电视的script, 多数都是提纲性的， 由文字编辑和主持人共同拟稿。比如说，我的主持人今天要讲10个问题，来宾怎么回答完全是即兴的。因为，一是很难约束来宾，二是你也希望他们表现得自然，还能为节目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想，我已经回答了第三个疑问。
那么，爲什麽没有掐掉呢？ 这个问题，要跟审查系统一起说。美国的电视臺没有真正的审核系统。FCC的标准那是每一个媒体人自己心里都自有一把尺。因为，你能在电视系统工作，那你一定之前有训练，不需别的人来督促。美国的训练是讲fairness的，至少是字面上。所以说，FCC定的条款仅是一些比如，色情类。对政治方面还真没有。我是在911后进入大学的，想不起任何一门课中讲到如何处理穆斯林的问题。所以，这一点，学校没有在这方面培养政治正确的媒体人。当然，日后有些人自学，也能达到一定的政治敏锐，比如，我可能就不会犯鸡毛的错误。
Producer 能负责吗？ 行政上yes! 就像一名CEO的员工做错事，他也被辞职一样。但事实上，producer只决定节目走向，比如，我判断那个kids table的情节是当初producer定的，但鸡毛录制节目的时候可能他都下班了。 那么，导播能负责吗？导播在电视上的职能有点像电影的导演，但权限比电影导演小得多。 因为这个实时性的节目不是“演”的，是播的。如果我是鸡毛的当班导播，那么事先鸡毛会给我list, 比如说他要问几个问题。每一个问题，我会帮他卡时间。比如，第一个问题我发现太长，我会跟他用对讲提醒，下面一个问题要缩短时间。但如果我觉得他的那组情节非常不妥，我是不敢停机的，因为万一我喊停，结果人家producer跑来说，我捣乱。因为，在没有发生抗议游行之前。谁能预料我的停机是帮助了ABC摆脱一个困境呢？所以，我肯定会ignore。 当然，我喊停的时候不是完全没有，比如，我发现节目主持人突然发疯开始大肆宣扬911恐怖袭击做的对，做的好！这种比较明显的不妥， 也许我比较有信心喊停。 其他的人，比如电视的editor，就是一个手工活了。几乎没有什麽发言权。所以说，谁来真正地做gatekeeper，还真不好说。
那么，ABC承诺的建立监管系统，会是怎样的呢？根据我的工作经验来看，不会因此而花钱去build这样一个department。那所谓的监管怎么执行呢？如果我是producer, 我会杜绝一切有关谈论中国和中国人的情节，不管好好坏坏，因为这是最小的风险。我又不是新闻，我没有非要谈不可的需要。而且，爲了确保安全也许我会在机器上装上一个过滤器，凡是有这两个字就发声。然后，我就叫我的editor在后期洗掉。如果没时间洗掉，就像你常听到电视中突然“消音“那样。这，大概是最有实效的办法。
另外，有人推测ABC延迟时间是30秒。我不能肯定他们设定的时间这么长？因为我所在的电视臺的设置只有5秒。请问大家5秒你能改变什麽？老实说，几乎是有去无回。所以，大家可能想像不到，电视工作并不是那么优雅的。。。
增补: (by 12/02/13) ABC的事件的热度已逐步下降。除了少数朋友还在为此而发挥馀热外，大多数人已转向东海识别区的讨论。 也正因为如此，我又返回来细读了自己的文章和评论 --- 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结论是，感觉很好笑 （当时心态不一样，所以笑不出来）。现在时隔变迁，写出来对自己是一个反省和提示。
爲什麽觉得好笑呢？是因为这里有一部份来宾对我的“观点”提出“质疑”和“批评”。 这就怪了。。。我这篇文章讲的全是电视台制作节目的程序，没有观点只有实践。何以有“批”的馀地？ 由此看来，有很多人未必认真读了文章，也并不关心真正的事端。以我之见，如果你有对事物的客观了解，就更能拿出有效的对策。所以，（那些）说是要帮助自己的族裔进步，更是瞎掰。目的就是用自己的主观压倒别人罢了--- 哪怕你说的是一个fact，我也全当视而不见。 这一点，也提醒我自己值得注意：以后，要发言，先得认真读人家的文章，免得自己给人留下一个“笑柄”。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