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 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新年刚过，看到新闻里面一对美国叔侄庆祝新年夜时，为看电视争抢遥控器而发生惨剧: ２８０磅重，整整是他叔叔体重两倍的蛮横的侄儿 Exulam Holman（32岁），竟为此区区小事而生生地要用姆指把跟自己共同生活的亲叔叔 Melvin Clifford （６２岁）的一双眼球抠出来，他只成功了一多半，把对方的左眼摘出，右眼严重损伤。这"一对遥控器争夺者" 生活在距离芝加哥４０迈的Joliet镇。

生活在一个屋顶下的人，为的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可是，一怒之下连挖对方眼球的毒念都会出现和实施。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愤怒和勇敢?

看看各种中文网上那些出言必极端，诬陷/辱一定语不惊人誓不休的"高手"们，这又是什么样的勇敢?

就跟人们发现细菌早在数万年前就备好了对付人类在二战之后才普遍研制使用的抗菌素一样，愚横之勇早在古人那里就已经沦为动物般的耻辱。


荀子（前313年－前238年），名况，战国时期赵国人，著名思想家。时人尊而号为“卿”；并且“荀”与“孙”二字古音相通，故又称孙卿。在《荣辱篇》里面，他论述到了世人的不同勇敢。

 

 

    ＂有狗彘之勇者，有贾盗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争饮食，无廉耻，不知是非，不辟死伤，不畏众强，牟牟然惟利饮食之见，是狗彘之勇也。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戾，牟牟然惟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也。轻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鯈魾者，浮阳之鱼也，胠于沙而思水，则无逮矣。挂于患而思谨，则无益矣。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失之己，反之人，岂不迂乎哉！

      荣辱之大分，安危利害之常体：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荣者常通，辱者常穷；通者常制人，穷者常制于人：是荣辱之大分也。材悫者常安利，荡悍者常危害；安利者常乐易，危害者常忧险；乐易者常寿长，忧险者常夭折：是安危利害之常体也。＂

       《荀子 . 荣辱篇》中心意思：

       (在这世上)有狗和猪的勇敢，有商人和盗贼的勇敢，有小人的勇敢，有士君子的勇敢。争喝抢吃，毫无廉耻，不懂是非，不顾死伤，不怕众人的强大蛮横恨，红着眼只为了吃喝，这是狗和猪的勇敢。而做事贪钱图利，一心争夺财物，不知退让，光想着为自己行动果断大胆而振奋，心肠凶猛、贪婪而暴戾得只看见财利，这种就是商人和盗贼的勇敢。一个人不在乎死亡而行为暴虐偏执，那是小人的勇敢。只有行为追寻道义，不屈服于权势，不贪恋自己的利益，哪怕把整个国家都给他也不会改变自己正直的观点，并且，虽然敬重生命、但懂得坚持正义不屈不挠，这就是士君子的勇敢。

      白鲦（一种淡水中的白色小鱼，大者尺许，又名白鯈），是喜欢浮在水面上晒太阳的小鱼；但是当它搁浅在沙滩上再想得到水，就来不及了。因此，困在灾祸之中再去想着要小心谨慎，就毫无裨益了。有自知之明的人不怪怨别人，懂得命运的人不埋怨老天；因为一味怪怨别人的人会走投无路，埋怨老天的人会没有见识。当错误在自己身上，却反而去责求别人，岂不是绕远了吗？

      光荣和耻辱，安危利害的的主要区别是：懂得先考虑道义而后考虑利益的人能得到光荣，只想先考虑利益后考虑道义的人会获得耻辱。光荣的人往往也是通达开阔的人，耻辱的人则常常穷困无路。通达的人可以统治别人，穷困的人则被人统治：这就是光荣和耻辱的主要区别。有才能而又谨慎的人会更加安全得利，放荡凶悍的人则为危险所害；安全得利的人自然是快乐舒坦，而为危险所害的人必然充满忧愁惶惶不安；那些快乐舒坦的人才会长寿；忧愁不安才容易夭折，这就是世人安危利害的大势。



      那么，如何看待勇敢呢?

 

      以前没有互联网，身口相传的说书先生喜欢讲两种勇敢，一种是令世人蔑视的，如＂欺负妇孺，羞辱绝户人家的墓坟＂这样的贱勇; 另一种勇敢则更加远扬，那就是为国为民，大丈夫顶天立地的无私之勇，如屈原，岳飞等等。

      下面一文所讲的战国是魏国安陵君派著名策士唐雎（jū）出使军力强大喜欢横扫一切的秦国的故事，它更加深刻地演绎了什么是真正的勇士:

士之怒与庸夫之怒

-------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战国策 . 卷二十五——魏四 《秦王使人谓安陵君》

      秦王使人谓安陵 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 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生，愿终守之，弗敢 易。” 秦王不说。

      安陵君因使唐且使于秦。秦王谓唐且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 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 唐且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生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 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唐且曰：“大王尝闻布衣 之怒乎?”  秦王曰王怫然怒，谓唐且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

唐且对曰：“臣未尝闻 也。” 秦：“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

      唐且曰：“此庸 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 士也，怀怒未发，休寝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挺剑而起。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 生坐，何至于此! 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译文]: 

      秦王派使者对安陵君 说：“我想用方圆五百里的土地换取安陵，安陵君可要答应我!” 安陵君说：“大王施加恩惠，以大换小，这非常好。但是，我是从先王那 里继承了这块土地，唯愿始终守着它，不敢换掉。” 秦王很不高兴。安陵君因此派唐雎出使秦国。 

      秦 王对唐雎说：“我拿五百里的土地换取安 陵，安陵君不答应我，这是为什么? 秦国消灭了韩国和魏国，这里只剩下安陵君凭着五十里的土地生存下来，那是因为当初我认 为他是一个忠厚长者，所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如今，我拿十倍的土地希望同安陵君交换，他却违抗我，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雎说：“不，不是这样的。安陵君从先王手里继承了封地并保有它，即使一千里也是不敢换掉的，何况只是五百里?”

      秦王勃 然大怒，对唐雎说：“你可听说过天子之怒?”

      唐雎说：“我没听说过。”

      秦王说：“天子发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唐雎没有为秦王之话所震慑，他平静地回答秦王 说：“敢问大王听说过平民之怒吗?”

秦王说：“平民发怒，那不过是摘下帽子，光着脚，拿脑袋撞地罢了。”

      唐雎说：“大王，您说的这是庸人之怒，并不是士人之 怒。当专诸刺杀王僚时，慧星遮盖了月亮；聂政刺杀韩傀时，白虹穿过了太阳；要离刺杀庆忌时，苍鹰在宫殿上扑击。这三个人，都 是平民中的士人，他们满腔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出来之时，神灵的预兆就从天而降了。加上我，今天就是四个士人了。所以，士人如果发怒，你 我两具尸首就得倒下!  五步之内，鲜血四溅，让天下人穿白戴孝！大王，今天我唐雎就要这样了。”  话声落下，人已经拔剑站立起来。

      秦王脸色大变，急忙向前挺身跪着对唐雎道歉说：“先生请坐下! 先生何至于这样同归于尽呢? 您看，我已经明白了：韩国、魏国两国可以被本王所灭，而弹丸安陵却凭籍区区五十里之地安然无事，那完全是因为有先生在啊。”

 

 

      据记载在平均年龄仅３０岁的战国时期，唐雎却十分罕见地活到90岁高龄。他比著名高寿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的孔子还多活近２０岁。这正说明了荀子在荣辱篇中所论的＂乐易者常寿长＂。

 

      在中国，人人尽知的成语唐雎＂不辱使命＂四个字，就是这么来的。

 

      那些不愿写作，却一味地喜好争个不休的人，有一天，在某个房屋下，你的眼球会不会在别人姆指的目标之中呢?  即使不会，那么，你的５０里领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