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女:小白船,幌馬車之歌-冷战悲歌,致敬侯孝贤
第一美女:《小白船》《幌馬車之歌》--冷战悲歌,致敬侯孝贤
今天我们从音乐角度来看冷战如何深刻影响了普通人的生活。
几代在大陆长大的童鞋,都会误以为《小白船》是一首宁馨儿的歌,其实,它与它同气连枝的源头,同为日本大正时代歌谣的《幌馬車之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战后的冷战中承载的内涵都是悲歌。台湾本省客家人,世界级电影大师侯孝贤导演的,分别在台湾与福建两省取景的,讲述1909-1950年四十年台湾生活史与心灵史的“台湾三部曲”《悲情城市》《戏梦人生》《好男好女》每一步音乐运用都独具匠心,可圈可点,楼主也独具慧耳地发掘了第一部《悲情城市》最重要的插曲《幌馬車之歌》与《小白船》在音乐与历史内涵上的一枝两表双生悲情之花的联系。
背景介绍
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作为世界五大战胜国以及联合国及安理会创始国国家元首的蒋介石迎来了他一生中最高光时刻,赢得了战后三巨头包括斯大林本人尊重。可以说,直到1948年的柏林危机,以及朝鲜半岛三八线事件这俩冷战开启的标志性事件之前,蒋中正领导的国府都与苏联是有真正蜜月期的,斯大林刻意冷落中共,亲近国府,以免中英美误判苏联在亚洲的战略,引发不必要的冲突,第二次大卫国战争即二战东线战场牺牲惨重的苏联需要安定的国际环境重建国家,恢复元气。
不仅如此,蒋中正还派了自己最信任的陈诚与蒋经国负责与斯大林的苏联中国事务全权代表,进入东北督军(苏军)的马林诺夫斯基元帅接触。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父毛泽东却抓住柏林危机,以及朝鲜半岛三八线事件这俩冷战热点事件导致列强无暇东顾介入中国内政的战略空档,以几乎闪电战势如破竹地打赢了江山之战。
就拿台湾岛内来说,1947年228事件之后,查的主要是“共谍”,但不需等到1949年苏联成为第一个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1948年夏天柏林封锁危机事件后,岛内即开始大规模严查“苏谍”,本身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等苏联军政大学高材生,又曾经是苏联内务部(“契卡”,也就是整个冷战期间令对手闻风色变的KGB即普京原部队前身)重点培养对象的蒋经国不仅重建且执掌了整个军情机关新布局,直接负责此事,而且他也为后来也是他亲手解封的岛内世界第一长的卅八年戒严负历史责任。
今天我们来看,源自战前日本最开明的大正时代的两首歌谣《小白船》即《半月》(朝鲜语:반달、반월가)、《幌馬車之歌》(“幌馬車の唄”ほろばしゃのうた,发音为“horobasha no uta”)如何变成冷战下的东北亚悲歌的。
演唱与制作 楼主
《小白船》汉语版组曲
《幌馬車之歌》(“幌馬車の唄”ほろばしゃのうた)日语版
台湾著名的本省客家籍大导演,享誉国际的教父级电影人侯孝贤永远的主题----1987年之前蒋氏父子主导的世界上最长的戒严统治时代的往事,有多长呢,将近四十年的三十八年。这三十八年也与第一波战后冷战的森严氛围(貌似我辈这些后浪们真正在经历第二波冷战哈)分不开的,所以如题标题。
我喜欢的女演员,九零后的同乡(我祖籍也是湖南,大湘潭地区)李梦妹妹随着紫金陈小说改编的《隐秘的角落》播出掀起了一个唱《小白船》的小潮流,楼主我的音乐史学神经比较敏感,忽然想,从这首歌的旋律入手,吐吐槽,然后脑洞清奇地想,这首歌会不会是李梦可以参与酝酿的一部类似侯孝贤式怀旧史诗电影的前兆?!
特别有意思的是,这首歌的中文歌词,指代小白船要去的地方,竟然有“去西方”与“去西天”两种文本,如果您读我这篇日志,明白这首歌的旋律背景,就会明白这种文本差异有可能源自冷战时代不同阵营的刻意为之。
背景知识补充:
第一,因为这首歌是典型的以日本民谣《幌马车之歌》悲怆旋律为基础,只是将节拍与旋律色彩进行了改编,调高了音调!《小白船》和《幌马车之歌》等出自“和洋兼备(相当于中西合璧)”,类似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以民主主义与温和左翼风潮著称的大正时代,典型的霓虹新式摇篮曲旋律。
大正时代(1912-1926)孕育的温和、自由、左翼的文艺风格甚至在战后一直绵延到黑泽明、市川昆、宫崎骏等,成为战后迄今日本电影的最主流风格。
大正时代是明治维新后日本军国主义高歌猛进中,例如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吞并朝鲜、马关条约后殖民台湾与琉球等一系列桎梏中难得的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短暂时期,甚至21世纪来临之前,医生出身的日本文豪渡边淳一的失乐园都是向大正时代的原型---绝美女记者波多野秋子与文学家有岛武郎的殉情故事致敬。
甚至,谷崎润一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里完成的,似乎背离时代主色调的温和女性主义长篇--《细雪》都有着鲜明的大正温和左翼文学色彩,与后来著名的马克思主义信徒宫崎骏的《起风了(风雪黄昏)》前后呼应,这部吉永小百合阿姨最美丽的杰作里,她演的女主就嫁给了和洋合璧,具有自由精神的一位航空工程师。
最有趣的是,德国的德语与法语艺术频道Arte甚至ZDF等主流电视台,每年圣诞新年都喜欢播出《细雪》,可见战时温馨左翼艺术也是同为从轴心国脱胎换骨的德国主流所偏爱的。谷崎润一郎的奇妙就在于一边创作如此温暖色调的长篇,一边以和式建筑为名写出愤世嫉俗,犬儒主义的阴翳礼赞!
具有鲜明的大正摇篮曲气息的曲子成为中、日、韩三国左翼仁人志士在铁蹄下的念想,也可以视为一种对于自由的沉默呐喊。
而同时代,无论是著名的“满映”还是孤岛时期的上海,被李香兰白光等唱红的歌曲里是完全没有这种大正风格旋律的---我们也可以认为《小白船》《幌马车之歌》等是被尾崎秀实与尾崎秀树、尹克荣、钟浩东甚至著名影星金焰(先后娶著名影星王人美、秦怡为妻子的韩裔中国人)等精心选择出来的,与满映那种日本军部喜爱的军国主义宣传文艺在心理上划清界限的大正摇篮曲风格的曲子。
第二,船儿飘向西天的寓意源自东亚有源于印度佛教的古老习俗---中元节与盂兰盆节的放流水灯也叫放河灯习俗,有些地方是放孔明灯,在东亚则多见于普渡仪式中,属一种接引孤魂接受普渡的仪式,常见于醮会、盂兰胜会等,又称照冥。照亮冥河的意思。有些地区的水灯要经道士或法师念咒施法后才放入水中。这种情况下有些人会认为水灯在水中漂浮而不翻倒越久,法师的本领越高,亡灵的福气也越大。
— 刘侗、天奕正的《帝京景物略》则记载北京城内佛寺盂兰盆会的放河灯。潘荣陛的《帝京岁时纪胜》记载当时的京师中元节设有盂兰道场,七月十三至十五由小太监放以荷叶放上蜡烛制成的河灯,罗列两岸,数以千计;又用琉璃制成荷花形的河灯,并称之为代表“慈航普渡”。
第二,楼主我本来以为这首耳熟能详的童谣《小白船》是一首仲夏夜之梦的晚安歌曲,没有想到它的源头《幌馬車之歌》(“幌馬車の唄”ほろばしゃのうた)是这样的悲情
《小白船》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渡过那条银河水
走向云彩国
走过那个云彩国
再向哪儿去
在那遥远的地方
闪着金光
晨星是灯塔
照呀照得亮
晨星是灯塔
照呀照得亮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方
渡过那条银河水
走向云彩国
走过那个云彩国
再向哪儿去?
在那遥远的地方
闪着金光
晨星是灯塔
照呀照得亮
晨星是灯塔
照呀照得亮
这首歌是典型的以日本民谣《幌马车之歌》悲怆旋律为基础,只是将节拍与旋律色彩进行了改编,调高了音调!
虽然在某个特殊年代,半岛北部酷爱音乐的金将军家族,还曾经向中国宣传说这首原名《半个月亮》的朝鲜语歌曲是老金将军的作品,但是,中国还是听从在北京生活多年的韩国马克思主义者金哲南(这首歌的中文版歌词作者)的实事求是介绍,一贯盖章原作者(词曲都是)尹克荣先生。
韩国左翼复国主义文艺家、教育家尹克荣先生是对日本民谣《幌马车之歌》进行编曲的基础上创作了这首优美的儿歌,也许,他原本就是写给成人世界的,但因为日本帝国主义残酷侵略与殖民时代及环境的压力,只可以以童谣面貌流传。
日本民谣《幌马车之歌》可以说是日据殖民朝鲜与我国台湾半岛、琉球半岛开始,一批具有良好的汉语、日语修养与教育背景的左翼知识分子,确切地说,日本马克思主义思想家河上肇的信徒们,及其发起的台湾共产主义组织(注意,由于特殊历史背景,台共属于共产国际远东局日本支部,与中共是平行关系)、韩国复国运动等左翼组织深受喜爱的暗号歌曲,达到了“诗以言志,歌以言志”的境界。
甚至,著名的佐尔格小组成员,生长于台湾的日共地下党烈士尾崎秀实(尾崎红叶的侄子)也十分钟爱这首歌。
这种左翼文艺习俗甚至绵延到冷战时期东亚东南亚包括韩国以及台湾省等地残酷的,甚至长达38年的白色恐怖时代(吴宇森的《太平轮·彼岸》也致敬了这段历史)---台湾本省电影家、文学家侯孝贤、蓝博洲等用自己的作品比如《悲情城市》等再现了《小白船》脱胎的民谣《幌马车之歌》与昔日坚贞的理想主义者这种血浓于水的灵肉联系。
侯孝贤以一组优美的长镜头描绘梁朝伟饰演的台湾本省大家族雾峰林家(林正谊即中国著名经济学泰斗、北京大学国发院创立者林毅夫先生也出自雾峰林家旁系)出身的一名左翼摄影师(原型还有中共与台共地下党烈士林正亨),一名后天天哑而不聋残疾的台共党员林文清,在监狱里目睹同道临刑时候,穿上洁白的衬衫,大家唱日本民谣《幌马车之歌》永别的情形。
1936年雾峰林家本房全家福与侯孝贤“台湾三部曲”第一部--悲情城市
《好男好女》里林强、伊能静饰演的历史原型是台湾本省乡土小说《原乡人》作者钟理和先生同父异母的同年弟弟、牺牲在1950年的基隆中学校长、台共与中共特别党员、年仅35岁的钟浩东及其遗孀、左翼名门闺秀、日据时代爱国思想家蒋渭水先生的侄女蒋碧玉伉俪,钟先生牺牲时候就是唱着《幌马车之歌》从容赴死的。
同样的还有台湾大学著名的台大医学院四君子,死于白色恐怖清洗的四名台共成员,也钟情于这首歌。
文学家蓝博洲先生把他们的事迹都写进了一本叫《幌马车之歌》的集子里。
无独有偶,不仅台共的仁人志士们或者尹克荣、金哲南先生这样虽然是韩国人,但具有日本殖民时代共产国际远东局日本支部或者河上肇信徒背景,曾经流转在日本、中国的大陆、台湾或者东北(当时是伪满洲国)的左翼知识分子们喜爱《幌马车之歌》《小白船》旋律,1949年以后被派往岛内的中共地下党殉难者里也有一位曾经在伪满洲国、北平和上海生活过,深谙英语、俄语、日语、东北话、闽台语甚至朝鲜语的,而且跟我们熟悉的另外一位牺牲于岛内的中共女杰朱谌之(朱枫)一样长袖善舞,做西药生意颇为成功的“红色资本家”俊杰刘光典烈士是这首歌的铁杆粉丝。
他和朱枫都是两岸史上著名的台共(现在在我国的对应组织叫台盟中央)元老、台共原书记、参加过长征的老干部蔡孝乾叛变案的牺牲者,却分属不同情报小组,在著名的“余则成(密使一号)”吴石将军那里有一点点交集。
高大英俊的北京教会大学名校,与燕京大学齐名的辅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真正的高富帅刘光典属于洪国式情报小组。
朝鲜战争结束后,台湾岛内建立了火烧岛集中营,这里也曾经关押过战后,在台湾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最著名的就是洪国式。
1949年12月,保密局的陈琦以杨文亮朋友的名义,也打入中共台湾情报组织内部。洪国式急于想得到国民党空军的情报,疏忽了对此二人的防范。最终,致使整个组织暴露。2月28日,洪国式正在台北车站察看车次表。这时一个无赖过来挑衅,两人发生了争执。车站警察闻讯赶来,以二人违反戒严法为名,将他们带回了派出所。洪国式被捕后向敌人提供了组织成员的联系方式。致使组织人员胡玉麟、钱汾、邹曙、华震、刘天民、刘全礼等人相继被捕。洪国式情报小组毁于一旦。
在南部山区逃亡近四年后,刘光典被捕,然后被处决。
据说洪国式有“自新”表现,当时得以免死,即使如此,两蒋最终也没有放过洪国式。1960年洪国式被处决,尸体被残忍地肢解后抛入河中。
马英九参观台三十八年白色恐怖牺牲者图片展
蒋碧玉与钟浩东
刘光典(一米八五玉树临风的帅哥!)与妻子在北京新婚照,谁知春闺梦里人终成无定河边骨
台北市和新北市交界的台湾省警备总部军法处(俗称“景美看守所”)
曾经从台湾到大陆参加抗战,成为国军著名的本省籍“抗战英雄”,因为“苏谍”案殉难的林正亨一家人及其遗书
幌馬車の唄 昭和7年(1932年10月)
JASRAC No.077-0344-9
作詞:山田としを作曲:原野為二MIDI制作:滝野細道
歌唱:和田春子(ミス・コロムビア(松原操)/桜井健二)
(1コーラス前奏)
(続いて間奏)
(一)
夕(ゆうべ)に遠く木の葉散る
並木の道をほろぼろと
君が幌馬車見送りし
去年(こぞ)の別離(わかれ)がとこしえよ
(直ちに)
(間奏)
(三)
轍(わだち)の音もなつかしく
並木の道をほろぼろと
馬の嘶(いなな)き木魂(こだま)して
遥か彼方に消えて行く
(1コーラス後奏)
(二)
想い出多き丘の上(え)で
遥(はる)けき国の空眺め
夢と煙(けむ)れる一(ひ)と年(とせ)の
心無き日に涙湧く
黃昏時候,在樹葉散落的馬路上,
目送你的馬車,
在馬路上幌來幌去地消失在遙遠的彼方。
在充滿回憶的小山丘上,遙望他國的天空,
憶起在夢中消逝的一年,
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馬車的聲音,令人懷念,
去年送走你的馬車,
竟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