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失恋之旅
© Alex Y. Grey
“我羡慕你和婷婷，”艾米说，“你们关系那么好。”
“我们的关系不错，但未必如你想象的完美。”杰瑞说着，俯身往两人的杯子里添了一些水。他和艾米仍坐在沙发上，相距很近。他考虑如何描述他和婷婷的关系，反驳“关系那么好”的论断，思考良久，没有适合讲的。倒是记起了夫妻俩关于追求艾米的讨论。难道告诉她，婷婷明言，他可以追求妻子之外的女人，具体就是艾米自己？还不如用低沉、缓慢的语调，闪烁其词，透露对夫妻关系的某种无奈，看能收获多少同情。只听艾米说：
“你没必要告诉我什么。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
她去检查电邮，请杰瑞自便。说着起身去了客厅另一侧，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她保持距离，杰瑞想，必要时提婷婷。她想要什么？游泳和桑拿都好说，他体验了性感，她也玩得高兴。被桑拿的热气激发，甚至说，“你一直看我，但我不介意”。现在呢？有心勾搭，就不会提婷婷；若无心，游泳和桑拿只是纯洁的享受，就该请他离开。才认识几天，她怎么既添柴又泼水（不是桑拿里的效果）……有可能，艾米是个惯坏了的富二代，虽然笑得善意，最大的乐趣其实是挑逗他这种自以为体贴又潇洒的男人，须是已婚的，玩腻了再抛开。杰瑞疑惑，艾米对他有多少好感，打算玩到哪一步。我可能高估了自己，他沮丧地想。
杰瑞重新衡量所处场景的性感程度，只听书桌前一声抽泣。他赶到艾米身边蹲下，仰头望她的脸。艾米转过脸，又一声抽泣。
“你怎么了？”杰瑞说，“如果冒犯你了，请原谅。”
“不关你的事，”艾米说着，掩面去了洗手间。杰瑞忍不住望了一眼她的手提电脑——上面是某个社交网站，展示一对年轻男女的自拍合影，都笑得灿烂。男的面相无甚特别，女的五官比艾米端正，虽然笑容不如她亲切。杰瑞回到沙发上。艾米从洗手间出来，脸色如常，坐在他身边说：
“现在做什么，先去哪儿吃饭？”
“你有心事，”杰瑞说，“今早碰面就这个感觉。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你知道，我擅长咨询。哪怕是你说话，我听着……”
艾米低着头，没有回答。杰瑞又说：
“恕我冒昧，我不该刺探。你想去吃饭？我们这就走。我的泳衣可以还晾在你的浴室吗？”
“我愿意跟你讲，”艾米说，“容我喝口酒。”
杰瑞去了迷你吧。架子上摆着伏特加、白兰地和威士忌。小冰箱里有香槟和啤酒。他问艾米想喝什么。
“威士忌。”
“加冰吗？”
“随便。”
“我陪你喝吗？”
“可以。”
杰瑞倒了两杯加冰的威士忌，过来递给艾米一杯。她三两口喝光，又示意杰瑞把他那杯也递来。杰瑞装没注意。加冰本是为了少倒酒，免得她喝多了。只听艾米说：
“我跟男朋友分手了，心情一直很差。”
不是父母撞车，也不是股市赔钱，能是什么？我还以为你约我游泳、蒸桑拿，杰瑞讽刺地想，是因为我爱健身。
“最近吗？”他问。
“快一个月了。”
“你看似很在意他。我不了解情况，如果无心刺痛了你——”
“我不在意他。他小气又自私。我们约会两年，也曾谈婚论嫁，可我一直有顾虑。”
“既如此，分手未必是坏事。你想开点，不必为这种人伤心。”
“我不是伤心。至少刚才不是。”
“那你怎么哭了？”
“是羞耻。不喝酒我都说不出口。早上手贱打开了他的主页，以为过了一个月，又在豪华旅行中，不会有感觉了，结果……你来之前忘了关网页，刚才又看见那张脸，我恨自己——”
“你能过这道坎的，你聪明、善良，有丰富的内心世界，肯定能找到称心的伴侣……”杰瑞说着，只觉场景的性感程度不住地下跌。豪华的旅行、丰富的内心世界，他望着客厅耀眼的枝形吊灯，心想，原来这是她的失恋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