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公司十年前对中美军事竞争的预测

作者:三把刀
发表时间:
+-
2016年,兰德公司曾发表过一篇流传甚广的报告,名字叫《War with China:Thinking Through the Unthinkable》。

该报告中,兰德有关未来冲突的时间点设定在了2025年,探讨了以下四种不同的场景,许多内容今天看来也颇有参考价值。

图片
中美外交与军事人员在交流,2016年。

1、短期高强度

短期高强度场景通常发生在大氛围紧张的情况下,考虑到军事层面先发制人的打击可以带来巨大短期优势,因此一方决策者授权前线指挥官对敌执行激烈的作战计划。

与传统陆战不同,海空战一般会在几天至几周内分出胜负,具体哪一方取得胜利不得而知。

该场景下,决定双方胜负的主要是单纯军事层面的对决,战场范围聚焦于台海周边,其他政治、经济、外交、地缘等因素对战局的影响并不大。

需要说明的是,短期高强度场景等同于美军从最初就完全接管台海战场,台军仅充当一个旁观的酱油角色,负责固守本岛。

因为两军联合作战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自1979年以来美台并未做过任何实战背景的联合军演(台军受邀参加过表演性质的“环太平洋”军演,以及个别小规模演训),基本不具备联合作战的可能性。

兰德认为这种场景可能性不大,因为美国政府倾向于尽可能发挥“代理人”的作用、美军最后才下场——乌克兰战争更加巩固了这种倾向性。

图片

2、长期高强度

场景2可以认为是场景1没有在短期内分出胜负,战争延长至几个月甚至几年;也可以认为是台军顽强顶住了第一波攻势,美军全力赶来营救。

由于战争长期化,从黄海到南海的广大西太平洋地区将变得十分危险,成为海上和空中商业运输的禁区,造成东亚各国对外贸易急剧下降。

考虑到中方的国际贸易通道大部分经由西太平洋出海,且东南沿海诸省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区域,因此战争对中国的影响或将走向失控。

而美方的经济损失仅限于与中国及战区周边国家的双边贸易,受影响相对较小。

更为关键的一点,冲突持续越久、强度越高,其他国家卷入战争的可能性就越大,特别是日本。

从历史上看,面对破坏力极大但局势胶着的战争,交战国很难同意停火,最终将使两国的实力严重受损,无力应对其他威胁。

这种情况下,战争走向最终可能由非军事因素决定。

兰德认为,美国对华最具威慑力的选项即战争长期化,美军应强调其正在制订长期高强度战争的方案并让中方知晓,从而起到积极的威慑效果。

不过与此同时,兰德也建议美方制订旨在限制战争范围、强度和持续时间的方案,加强文官控制体系,确保与中国在和平时期、危机和战时的交流顺畅。

图片





图片
兰德评估的全面常规战争对中美双方的军事、GDP影响,仅供参考。图1为军事损失,双方基本相当;图2为GDP损失,中方较大。

值得注意的是,兰德起草该报告的时间为十年之前,当时美国军工产业的衰落程度并没有今天这样严重。

以主力驱逐舰阿利伯克级为例,下表中的三个时间依次为建造时间、下水时间、服役时间。

2015年前后,美军基本能保证一艘船从建造到服役花费三年左右,之后时间越来越长,逐渐延长至四年、五年、六年……

过去十年美国制造业的整体效率不断下降,成本则急剧上升,已经显著侵蚀了它在一场持久战中的优势地位,或者说至少抵消了它的地理优势。

图片

3、短期低强度

场景1和场景2均为高强度军事冲突,其中场景1的结果对双方来说均无法预料,场景2则是“双输”的局面,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鉴于高强度军事冲突胜负难以捉摸、且存在局面失控的风险,兰德认为,中美两国决策层可能会拒绝授权对另一方军队实施全面打击,冲突将受到严格节制,呈现低强度、零星化、不分胜负的特点。

该场景下,双方更像是一种彼此试探或战术侦查,类似武侠高手过招时不会立即用出绝学,而是先“切磋”一下。

当一方意识到自身能力无法遏制对手时,选择退出军事竞逐——对中方来说是继续维持现状,对美方来说可能是主动寻求交易台岛,向中国谋取一定的政治/经济利益。

由于短期低强度场景的影响可控,不会造成重大经济损失,也不会给各自的国内外政治带来震动,因此它发生的可能性最高。

当然,前提条件是两国决策层要具有高度默契,甚至得提前形成所谓的“战争护栏”,否则将很难处理各种突发事件。

举例来说,在大陆封锁台岛的场景下,如果有台湾船只经美方默许悬挂美国国旗试图突破封锁,我方该如何应对呢?

这些都需要作为“战争护栏”的一部分提前讨论或制定预案。

图片
高雄港

4、长期低强度战争

在经过战术侦查和试探后,如果双方都判断战事有节制,损失也在可接受范围内,那就有可能通过保持一种低强度的冲突来避免妥协的政治代价。

换言之,场景4之所以会“长期”,是因为缺乏了场景3中最后提到的“前提条件”。

尽管该场景下战斗不激烈,但经济损失会累积增加,只是后果不如长期高强度战争那么严重罢了。

简单概括一下,兰德认为战争的路径主要通过两个变量来界定:强度和持续时间。

其中,战争的强度主要取决于两国决策者在战争初始阶段的选择,而持续时间则取决于双方继续作战的意志——包括意识到战事持续下去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图片

文章后半段,谈谈兰德评估报告中一些具有启发性意义的观点。

兰德认为,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国际舆论将对美方更加有利,因为美国具有大量法律条约性质的“盟友”。

历史上,美国集体防务承诺的官方清单包括与美洲大陆国家(里约热内卢,1947年)、欧洲和加拿大(华盛顿,1949年)、韩国(1951年)、澳大利亚和新西兰(1951年)、菲律宾(1951年)、日本(1951年、1960年)以及被大多数人遗忘的部分东南亚国家(1954年马尼拉条约)。

华盛顿抽屉里保存着世界上最多的安全承诺并继承至今。

除正式签约的形式外,美国还用总统声明等方式将海湾国家和以色列纳入其安全保证中。

如果说“核保护伞”,根据2018年核态势评估报告的统计,被纳入美国核武器保护的国家数量有近50个,约占世界国家总数的四分之一。

规模庞大的联盟虽然不如双边或三边联盟有效,但在危机状况下美国往往能够慢慢将其“激活”。

因为多边联盟本身就会出现“随大溜”的情况,这些国家事实上是团结在一个保护者身后,就像很多生活在美国安保体系中的北约国家,他们军队建设的第一目的并不是国防本身,而是应付北约的防卫任务摊派。

图片


兰德认为,在中美竞争的第一阶段里,考虑到人口结构、经济发展、东西方技术隔阂等因素,中国的综合国力有可能在2030年至2035年间达到暂时性顶峰。

再往后,中国必须要突破一些地缘障碍(比如台湾)、机制性障碍(内部改革)或重大技术突破,才能迎来“第二春”。

因此接下来的十年(指2016年至2026年)是美国遏制中国的关键窗口期,华盛顿的战略规划者需要立即调动资源,做好接受风险的准备,以最大限度地提高这期间威慑中国的能力。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中国对外采取了建立“非正式联盟”的方式,对内则采取“全社会竞争”的方式。

正因如此,普通中国人对于大国竞争的感受尤其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