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深藏多少中日艺术的秘密?

作者:芨芨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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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深藏多少中日艺术的秘密

-姜建的新《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

 

浮世17 19 纪兴盛于日本的一种艺术 是在和平的江户时代,歌俯拾皆是的日常生活和自然光的艺术,主要材有美人、妓、嫖客、歌舞伎演、相扑手、村姑、海女、景、民故事、景点名、植物、物、虫等,而它的生命力,却远远地超越空,至今仍然靡整个世界,19后的西方美的影响颇为,特是印象派和后印象派将浮世圭臬,以浮世绘为开端,掀起了美史上被称“日本主”的潮,而浮世的研究,也是世界美史家们热衷的一个重要课题

最近,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旅日作家、文化学者姜建的新《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提供了一个解日本浮世的全新角,看到此的封面,我就会入一个悠的世界,那是著名的富士画家喜多川歌麿的《吹玻璃哨的女子》,她正在吹奏江户时代最流行的荷玻璃哨,似使我在彩色玻璃微微震中听到江清脆、婉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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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重点介木春信、喜多川歌麿、葛、歌川广重四位浮世主要代表人物的百幅画作,通分析些浮世的美意境和艺术手法,将我引入一个深于中日文化、文学、史、哲学、画的色彩斑的多重艺术中,使我:“寂然凝,思接千;悄焉,通万里” (刘勰《文心雕神思》),得到一种立体而多元的文化体

一、浮世绘艺术境界的全新解析

《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日本浮世绘艺术的再发现和全新解析,作者用哲学、美学、心理学、史学等多元角,解析了浮世人物的一一笑,一,画面上的一草一木,花开叶落,蝶峰唱,鸟啭构与解构成的艺术手法和美学意境,使古老的浮世意中升和凝成一种晶透剔的意美学,如在解析木春信的《夕立》幅画,作者写到:

画面上,狂掀起了少女和服裙,深色点状的腰,也因此衣解,随风飘逸起来。晾衣竿上的衣物快要吹落。右手持细长的竹槎(),也呈风势,朝左直线倾斜。左手作如托花般状,袒露的脖,表的是女子在大风骤雨中的与秀。整个面流感十足。姿柔若无骨,雅有趣。一幅“重人春将”的超逸神采,越看越生怜惜,愈愈耐摩,人一种暖昧的美感。

春信就在不描画了日常,描画了日常的清可人。就像晴日下冲一杯咖啡,黎明分烤一片吐司。就像吃鱼总嘴腥,午后下雪是供人看。或如俳人河碧悟桐的俳句“茶花,白茶花,地上落花。”幅今天看来那么活脱然的画,是春信的神意定之作。中国艺术哲学,一个人的神意定,是来自于思不竭,神不困。看来春信是懂得“如何是佛,三李四”的。

段解析中,我更深切地体到“”与“美人”所构成的一种独特的意境,更会理解在画意境中所渗的禅境与哲学及人与自然在必然中相遇与拮抗,从而生出的一种出乎意料的惊奇与“神天随”般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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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立》

乍起,裙摆飘逸,重人,画意天成,而惊奇中的淡定,出深深的禅意。平常心是道,“如何是佛,三李四”,正是司空见惯平常的艺术生了神意定氛中的惊奇,正如《庄子》所云:“故君子苟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而天随,从容无而万物炊累焉。”作者浮世的禅意解析,告了我微不足道的日常的浮世什么会在世界掀起“日本主潮的秘密。

二、浮世与日本文化的全息

一幅好的画作品,应该是一段史、文化、艺术、文学的全息浓缩,《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浮世的精彩解析,也随着作者美而犀利的笔触,走日本文化的全息深。如在解析歌川广重的《石山秋月》幅画,作者写到:

在日本,何望月最佳?答案恐怕各异。但如果你在滋贺县琵琶湖附近的石山寺望月,那日本人会:日本的月文化,你懂。

石山寺望月的著名,来自广重的《石山秋月》幅画。构中,朗月高的白与云海的山湖色的月白与近景湖色的湛,将人的思绪带进任性的湾道:清波碧粼,浮云向,山伴人。所有辽阔、静、寂寥、安逸、孤凄、惆等情,都被大大的月所尽淘尽理尽。画得虽规规矩矩,但也撩人醉人,明明朗朗,但也凉也悲也幅画,是广重月色中最好看的一幅。

传说1000多年前,紫式部居于石山寺,在月亭望着十五月映照在琵琶湖上,触灵感而写就《源氏物》。“只有一秋月,繁茂的草也遮它不住,是明朗地照着”。中描写月亮的名句。,只更衣的死。至今,石山寺在每年中秋月,都要举办石山寺秋月祭。只广重和紫式部。

如果我只看《石山秋月》幅画,不就是一,半面山,一座,一洼水,隐约的屋,漆黑的木,但是通作者的精彩解析,我得到了既深入到史深,又活于代生活的全息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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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秋月》

首先是日本的“月文化”,日本人可能是世界上最热爱月亮的人。命是日本古代最尊崇的三大神之一,在日本最古老的文献《古事》中,是“三神”之一。日本人从古代以来,喜甚至崇拜各种形的月亮,无月、月、朝月或是残月,都是日本人歌咏、息、玩味、美的象,在日本最古老的集《万叶集》中,有咏月的和歌几百首,月亮也是日本俳句中十分重要的季之一,春天的季中有朦月、朦月夜、淡月、春月、春月、春月夜,夏天的季中有夏月、夏霜、凉月、梅雨月,秋天的季中有秋月、孀娥、,冬天的中有冬月、寒月、月冷、冰月、冬新月、月天心等,按照形状和状分有月、上弦月、弯月、十三夜、白月、明月、皓月、月光、月,月影、薄月、月食、月、睡月等,正是“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嘉泰普灯卷十八》)

正如作者所,“传说1000多年前,紫式部居于石山寺,在月亭望着十五月映照在琵琶湖上,触灵感而写就《源氏物》。”在世界上最古老的篇小《源氏物》中,只描写月亮的地方就有几百,月光是照亮和幽暗着部文学与卷的最重要的“舞台灯光”,也是中人物幽深的心灵通往代人的情感的永恒光束。

如在第十二回《磨》里有这样的描写:“当我看着月亮,它了我心灵的安慰,而再次相的月之都(京都之都)却很遥了。”在里月亮与心情相依相悖,慰藉与惆表里,正是《源氏物》触物生情,一唱三的“物哀”式的典型叙事模式。

月名石山寺是位在日本滋贺县大津市的寺真言宗寺院,是真言宗佛教的本山,山号“石光山”,本尊如意轮观音,圣武天皇勅愿而建,开山(初代住持)良辨,是日本“近江八景”之一的“石山秋月”。  1004 8 15 日(日本弘元年),在石山寺祈祷宿泊的紫式部看到了琵琶湖倒映的中秋之月的美景,悄然容,思接千,灵感生,研墨毫,沿着皎月光那虚无的理,写下了流千古的世界上第一部篇小《源氏物》。

而石山寺作日本著名的地“近江八景”之一,如今仍是日本人流忘返的的地,是日本人无限向往的心灵的故。寺内是眺望田川的高地,在行的各种史、文化意深厚的活也吸引了来自日本各地及世界的游客,如石山5 1 日)、青二火虫6 月中旬)、石山音千日会(8 9 日)、明月紫式部(中秋月)等。

而《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的作者从《石山秋月》一幅浮世中,用充满诗意的言解析和重构了立体的文化释义结构,提供了聚焦于史与文化点的千年光源,透视时间的深,体味空的多重与无限。

三、浮世折射出中国文化的多重光

生与日本江户时代的平面艺术的浮世实际也叠印着中国画、文学、哲学的多重光,而《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对这种多重光谱进行尽精刻微的解析。

首先是画,中国文化深刻地影响了日本画的展,平安起的大和画与佛教画在展的程接受中国宋元水墨画的影响,在镰仓时代和南北朝画”,而日本真正的初期水墨画的应该是在13末。在中国,水墨画的形成与禅宗并没有直接关系,而在日本,水墨画的影响却是和禅宗的密相的。

水墨画在日本展开、繁荣的主要原因,是日本和中国之禅僧的往来越来越繁,同把宋、元的画的新形式也到了日本。

入江户时代以后,中国继续对日本生影响。期,不狩野派、土佐派、山四条派、浮世等都程度不同地与中国画保持着已有的血脉关系,而且18了以中国文人画楷模的南画运,而浮世传统绘传统的同,也受到了中国明清版画的深刻影响。

中国版画的起源,有,但是深入到版画的著名画家并不多,而明清两朝是中国传统版画史上又一个耀眼的高峰,到了明代,大画家唐寅、仇英以及明末的等都雕版印刷制插,而“姑版”的出中国版画生了世界性的影响。“姑版”在雍正乾隆年了一批受到西方画影响的木版画作品,其最大的特色,就是它深受西洋画的影响,有明的西方版画的阴影、透手法,些作品近分明,运用排线凸凹和影面宏大,制作精致,雅俗共,由于版画的制作的批量化,使版画成几乎人人都可以接近和收藏的商品,姑城中有50余家版画画,年版画百万幅以上,远销中国各地以及日本和各国,姑城盛的反映繁街市、佳人仕女、生武夫、商匠人等的俗画,日本浮世绘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中,作者善于在浸染于郁的江的浮世中,发现中国画的潜流,的中国画的剪影,透过历史烟云,浮者眼前。

如在木春信的《猫与蝶》中,作者写道:

春信笔下的猫,黑白斑的花猫。胖乎乎,圆滚滚。花前有两只蝴蝶,翩翩舞。花猫仰,欲定睛眼前的“矢不”,瞬静、瞬的跳、瞬的捕捉,生生趣有生气。

文人都是中国通。春信当然知道猫蝶/耄耋的中国元素。所以他画了幅画,以表在知性域他并不落后。不,春信幅画,私与宋徽宗佶《耄耋》高度形似神似。《耄耋》也黑白相的花猫,也是仰定睛看,也是欲想捕捉蝴蝶舞的那个瞬,只不是一只。宋徽宗画的是尾猫,春信将猫尾藏住。要不同,此而已。然,春信猫蝶构的意象来自宋徽宗的《耄耋》。

宋徽宗的画早在宋末元初就到了日本,在日本元2(1320)制成,2(1363)左右修镰仓圆觉寺、镰仓幕府第八代执权北条宗的佛塔所在佛日庵收藏品目《佛日庵公物目》中,提到38幅中国画,还记录着一些中国画家的名字,其中就有宋徽宗在中有如此记载:“虎二〈徽宗皇帝/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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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与蝶》

日本室町代第三代将足利义满13581408)藏有宋徽宗真迹《桃鸠图》。江户时代著名画家伊藤若冲的作品《白梅锦鸡图》,在构锦鸡的神上与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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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

幕府的水德川家藏有宋徽宗的《麝香猫》,画的是一只原印度的“麝香猫”。传说战前京都画的中心人物竹内栖1865-1942)的杰作《斑猫》,深受宋徽宗的《麝香猫》的影响。

由此看来,日本浮世画家,受到来自宋徽宗的启迪,也是理所当然。

《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的作者不在浮世的分析和研究中独具慧眼,找到中国画的清澈源流,而且昔,透析浮世的色彩与笔墨中折叠的中国文化的多重光,如他在分析歌川广重的《夜隙之月》《弓月》两幅画写道:

早年的广重,是一位抒情主者,更是一位“月情人”。35的他,完成了《月二十八景》系列。不过现下来的就只剩《叶隙之月》和《弓月》两幅画。倒也成后的“双月”。《叶隙之月》的月是月,在画的最上端;《弓月》的月是弯月,在画的中下部。月被叶遮,只能在叶隙枝月;弯月被在两山之的三角,大山去了左弯月。与高的是直泻千里的瀑布,隐喻月色如水洒千山;在弯月之上的是一道接两山的天隐喻之月深秋寂。月高大无比,弯月低矮无图题上是白居易“不堪叶青苔地,又是凉暮雨天”的句,弯月图题上是翃“暂飞里,秋河隔在数峰西”的句。用叶的或深或浅,或舞或落,与白月相称;用山峰隔高的藏,弯月挂在碧。一个是山微茫,幽月独照;一个是近山凄清,冷月皎皎。看似随意涉笔,无意求工,却是万古明月万古心在画作上的一个澄明。无怪乎曾留学日本的迅,也收藏了广重的两幅。或是感于广重笔下的明月,迅的文章也多有月亮的抒情。如散文名篇《秋夜》中,有“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白”“月亮也暗暗地东边去了”的句子,使人迅的月与广重的月,有多大程度的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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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月》,右《夜隙之月》

里,作者在澄澈如水的两个月亮中驰骋想象,往来于画,穿梭于古今,在中日文化两相入,融无碍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境中,吟味“山川异域,月同天”(屋王),“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王昌的《送柴侍御》)的意境,画出一个“万古明月万古心”的相。迅和唐,相距一千多年,却在山复水重中于万里之外相会在广重的两幅画中,分没有空,艺术是万能的言,正是:“千年石上古人踪,万丈岩前一点空。明月照常皎,不老寻讨问西。”(寒山《千年石上古人踪》)

《浮世:日本美学再发现》,是一次于未来的回眸,是一次独辟蹊径的行脚,就是美的再发现--在泛黄的纸张和色彩中放全新的蝴蝶,听它的翅膀掠过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