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在1997年抄袭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樊树志

作者:亦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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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在1997年抄袭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樊树志

——兼评中国某些文人对张居正的无耻吹捧

 

Fang Zhouzi Plagiarized History Professor Fan Shuzhi of

Fudan University in 1997

Also on Some Chinese Scholars’ Shameless Flattering of Zhang Juzheng

 

 

亦明

 

【摘要】

 

1997年6月,方舟子在自己掌控的《新语丝》月刊发表了一篇明史文章,题为《张居正二三事》,内容就是为张居正辩诬洗地,把他说成是“只有后人才能仰见”的伟人。该文分三节十二段,共三千余字,是方舟子在时隔三年后向明史领域再次进军的先头兵。现已查明,这篇文章几乎全部抄自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樊树志在1993年出版的《万历传》一书。具体地说就是,该文从第一段就开始抄袭《万历传》,一直抄袭到最后一段,总共从《万历传》中抄袭了二十多条史料,以及作者的大量观点。由于对明史的极度无知,方舟子在抄袭之际把樊教授犯下的十余条“技术性错误”也抄袭了过来,因此铸成他本人所说的“美国法庭在认定抄袭时使用的铁证”。这是目前已经鉴定的第110桩方舟子抄袭剽窃案。在本文的结尾,笔者还对以方舟子、郦波为代表的“张粉学者”无耻吹捧张居正的手法和目的进行了分析和抨击。

 

 

【目录】

 

引子:一个文史畸才的文贼历史

 

上篇:文贼盗料

 

一、《定陵注略》

 

1、三个别字

2、一个逗号

 

二、张居正疏

 

1、一偷“如”成千古恨

2、再失“缘”成万世愁

 

三、“王士贞”书

四、“讪上”四疏

 

1、卢洪春疏

2、雒于仁疏

3、赵志皋疏

4、冯从吾疏

 

五、杨四知疏

 

1、贪滥僭窃

2、玉碗玉杯

 

六、万历御批

 

1、天坑

2、人祸

 

七、海瑞评说

 

下篇:文贼偷意

 

 

一、鹦鹉学舌:张居正未与冯保密谋夺情

二、蜀犬吠日:张居正就是被中医害死的  

 

1、中医黑黑中医

2、士贞黑黑士贞

 

三、斗鸡掐架:万历皇帝蓄意报复张居正

 

1、牝鸡司晨

 

(1)从冯保到冯昕

(2)从辽王到劳堪

 

2、瘟鸡嚎丧

3、木鸡发傻

4、土鸡上墙

5、斗鸡咏古

 

余论:流氓史学

 

一、张粉蹿起

二、无知无畏

三、无耻无赖

四、胡搅蛮缠

五、小结

 

附表:《张居正二三事》引文全部抄自《万历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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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亦明_:更正:这是已经鉴定的方舟子第122桩抄袭剽窃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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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亦明_:引子:一个文史畸才的文贼历史

    引子:一个文史畸才的文贼历史

     

     

    从1985年起,方舟子就以“福建省语文状元”自居,在中国科技大学的校园里冒充“诗人”。【1】进入互联网时代之后,自知毫无诗才的他又摇身一变,以“文抄公”自居,通过“东抄西凑”的手段开始“乱侃明史”,并且一侃就是侃了大半年,直到一个叫“都人”的人邪刺杀出,在《华夏文摘》上发表文章,将方舟子的“明史专家”生涯拦腰斩断。【2】在那之后,为了寻觅新的发展空间,也是为了建立自己的话语权,方舟子与人合伙创办了电子刊物《新语丝》月刊。到了1997年,因为通过“政变”的手段使自己变成了“新语丝”的终身大独裁者【3】,方舟子再次披上“明史专家”的外衣,在《新语丝》上重新发表明史文章,如《张居正二三事》、《海瑞二三事》、《严嵩的末日》、《黄道周之死》等等,显然是要东山再起。可惜的是,就在他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向中国史学界大举进犯之际,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傅杰一眼看穿了他的不学无术,一篇《差之毫厘 谬以千里》打得方舟子嗷嗷直叫。【4】最终,方舟子被迫修改自己的“人设”,掉头转向中国的自然科学界,并且与中国的科学纳粹一拍即合,顺势成为他们的二代帮主,并且最终在中国创立了“方舟科邪教”。

     

    本来,对于一个稍有羞耻感的人来说,自己剑走偏锋却两次受挫,他应该将那段不堪的往事深深地埋在心底,并且唯恐外人知晓——蠢贼在盗铃之时还知道掩耳呢,更何况是一个被自己的老婆吹捧出来的“网络奇才”。【5】但方舟子自认“智商高超”【6】,所以他偏要逆水行舟,妄图把自己的丑恶历史改造成金碧辉煌的人生履历。例如,2005年,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的采访时,方舟子不仅会说“我兴趣比较广,文史功底还是可以的”,他还“心旷神怡、颇感得意”地对着美女记者吴虹飞如此炫耀:我那个“很漂亮”的老婆非常欣赏我“在文史方面的造诣。”【7】最好笑的是,当《南方人物周刊》将那次采访如实报道出来后,方舟子才发现,在他们的笔下,自己既像是一个中年小丑,又像是一个低龄弱智,所以他发挥自己的“后发制人”、“反震”看家绝技【8】,左手把《南方人物周刊》打成“黑媒体的典型”【9】,右手把吴虹飞打成“流氓”【10】。

     

    虽然方舟子后来被他的最大金主、即那个给他捐了三百万的土豪徐波骂为“方谎王”【11】,但他在2005年说自己的老婆非常欣赏他的“文史造诣”,并不是谎言。事实是,那个在新华社任职的“方舟子妻”确曾披着“边秋一雁声”的马甲,在新语丝的读书论坛发过这样的帖子:

     

    “舟子有三好,鲁迅、杜诗、明史……我曾问他为什么喜欢明史,他说因为那个时代有太多悲壮的仁人志士……”。【12】

     

    谁都知道,在新语丝网站,那个读书论坛就如同厕所,而它的“新到资料”才是客厅。而方舟子的一大特异功能就是,他的那双氪金眼能够从黄澄澄的粪便中一眼就发现金灿灿的“真金”。果然,“方舟子妻”的这个厕所帖子,被“刘菊花夫”亲手提炼,最终得以栖身新语丝的大堂。【13】

     

    事实是,方舟子不仅怂恿自己的老婆披马甲吹嘘他的“文史功底”、在被采访时“不小心”透露自己的“文史功底”,他还会想尽一切方法,为炫耀自己的“文史功底”而创造机会。例如,2008年,方舟子就主动对外宣称:“从中学时代起,我就同时保留着对科学和文史的浓厚兴趣”。【14】2010年9月1日,也就是在惨遭羊角锤击之后两天,方舟子把上面的话又原封不动地搬到《中国青年报》上说了一遍。【15】

     

    显然是由于方舟子的反复自我炒作,那些“方粉”们也都把方舟子当作文史大家。例如一个叫张震阳(网名“笨狸”、“Banly”)的人就说,方舟子“对于明史的研究也很有深度”。【16】而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教授江晓原则说,方舟子“对文史也有相当造诣”。【17】最好笑的是《书屋》杂志,他们不仅把方舟子捧为知识分子中的“巨擘”,而且还说他的明史文章“竟比许多浪得虚名的当世名家更为当行出色”【18】也就是因为被捧得太高、吹得太响,所以连方舟子的“冤家对头”们也都以为方舟子在明史方面当真十分了得,所以在怼他之时,照例都要先恭维一下他在这一方面的“成就”和“造诣”。例如,有个自称“三八”的人就说:“要说方有什么成就,也就这明史了。”【19】而一个叫马悲鸣的人在回骂方舟子时也说:“方舟子在生物学、明史和鲁迅三个领域里用过功。”【20】

     

    问题是,为什么一个跑到“科学”地界讨饭吃、以“打假”为谋生手段的“斗士”,要反复得瑟自己那并不怎么样的“文史功底”呢?实际上,据方舟子自己透露,早在2004年,福建人民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就曾“攻击我文史水平太差”、“证明我文史功底太差”。【21】难道他以为“我文史水平”和“我文史功底”会因为“我”的反复得瑟而变高变强?这其中的奥秘就在于,早在大学时期,方舟子就已经立志建立一个以他为教宗的邪教,所以他才会在理工科的校园里装神弄鬼,冒充“诗人”,因为他坚信这样的大盗理:

     

    “‘科学素养’的确与崇拜无关,‘文史功底’才会让人崇拜。”【22】

     

    在变成了“打假斗士”之后,方舟子脚下的“文史舟”也随之变成了他手中的砍刀和盾牌,也就是说,利用它,方舟子进可攻,退可守。看看他在惨遭锤击之后说的话:

     

    读书不只是为了知识的更新,主要还是为了获得一种乐趣,一种智力上的满足感。不过现在我很少读文史类的书了,转而读科学类的多一些。因为我感觉前者还是太肤浅了,这可能与人的年龄相关,年纪增长,人的理性也增长,而感性的就越来越少了。”【23】

     

    这是在他“打假”韩寒之时,方舟科邪教水军司令吴兴川发的吓唬韩寒的帖子:

     

    “正如很多人不了解‘方舟子’这个笔名的由来,很多人也不知道,以‘打假斗士’、‘科学主义者’闻名遐迩的方舟子,在文史方面的造诣不输国内一流文史教授。‘方舟’取自班固《西都赋》‘方舟并骛,俯仰极乐’,意为科学、文学齐头并进。这是他27岁写的袁崇焕评传《功到雄奇即罪名》……”。【24】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艘“文史舟”的话,“方舟子”就会变成“偏舟子”或“方瘸子”。

     

    事实是,早在2008年,我就对方舟子“文史功底”进行了初步勘察,证明他连最简单的古代汉语阅读能力都不具备——所以他才会把“上心器之”翻译成“朱元璋见了,颇为欢喜”、并且会如此“模仿老毛的语气说:‘自古贤后,无出马皇后者。’”【2】——,尽管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吹嘘自己是什么“语文状元”、“我古文非常好”。不仅如此,我还证明,方舟子的明史文章,尤其是那些被他自认的“经典之作”,如明初酷刑、《国子的监狱》、功到雄奇即罪名,全都来自抄袭,而被盗的苦主,除了明人李贽【25】之外,就是今人吴晗【26】、金庸【27】。由于方舟子祸害中国社会的主要方式是所谓的“打假”、“反伪”、“科普”——我称之为“假打假、伪反伪、胡科唬”【28】——,所以在2010年之后,我几乎不再关注方舟子的明史文章。但最近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发现,他作于1997年的《张居正二三事》一文,几乎全部抄自人民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万历传》一书,该书的作者是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樊树志。所以,我就拨冗撰写了这篇文章。按照方舟子的说法,抄袭剽窃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抄袭文字,一类是抄袭观点。【29】因此,本文分为上、下两篇,上篇证明方舟子抄袭文字,下篇证明方舟子抄袭观点。在文章的结尾,我顺便评论一下中国那些“张粉学者”的无耻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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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亦明_:上篇:文贼盗料

    上篇:文贼盗料

     

     

    张居正二三事》最早发表于1997年6月问世的《新语丝》月刊,它也是方舟子“明史生涯”梅开二度的处女作。显然是因为对该文极为重视,所以在《新语丝》上,它把黄仁宇的《如何确定新时代的历史观——西学为体·中学为用》一文挤到了屁股底下。相应地,这篇文章后来被方舟子收入自己正式出版的多种文集之中,如《方舟在线》【30】、《江山无限》【31】,《我的两个世界》【32】、《方舟子自选集》【33】,等等。不仅如此,方舟子还在2006年将该文送交《同舟共进》杂志发表【34】、两年后又送交《各界》杂志发表【35】;并且他还特意“授权”广东人民出版社将该文收入《舟边絮语》(2011年改名为《被利益集团拖垮的王朝》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再版)一书【36】。也就是说,光凭倒卖这篇地沟油文章,方舟子女儿的奶粉钱就有了着落。不仅如此,方舟子还自我吹嘘说,《张居正二三事》与《海瑞二三事》、《严嵩的末日》等文同属一个“系列”,它们是方舟子“试图把诗歌的热情、科学的严谨融入历史的冷静,为历史的叙述寻找一个既鲜活又客观的新角度。”【37】

     

    本来,关于张居正的文章和史料,多如牛毛、触目皆是,所以,加上方舟子的这篇文章不多,减去这篇文章不少。而1997年正是方舟子获得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的第三个年头;《张居正二三事》发表之时,恰恰是他横穿北美大陆、跑到位于加州的邵克生物研究所(Salk Institute for Biological Studies)继续其所谓的“分子遗传学前沿研究”【38】、“分子遗传学方面的前沿研究”【39】的第二个月份。后来,方舟子曾当众宣称,自己“从小就对生物学非常感兴趣”【40】、从中学时起就“立志献身科学”【41】。这样一来,一个问题不禁油然而生:他干嘛要在献身科学之际,点灯熬油地撰写这篇可有可无、与科学毫不沾边儿的网文?

     

    张居正二三事》一文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不仅引文多,并且很多引文还给出了出处。简言之,这篇文章总共使用了40对引号,引号内的文字总共有662个,占全文的五分之一强。而这些“引号内文字”,除了极少数来自方舟子自以为有趣的“幽默”——如把张居正说成是“改革的总设计师”——外,其余的全都来自古书,仅标出的书名就有《定陵注略》、《嘉靖以来首辅传》、《觚不觚集》、《明神宗实录》,外加“神宗给张居正的手札”、“张居正疏”、“卢洪春疏”、“赵志皋疏”、“雒于仁疏”、“冯从吾疏”、“陕西道御史杨四知告发张居正(疏)”、“刘台疏”、“(万历帝)对张居正的最后判决”、“张敬修遗书”,等等。如此冷僻的文献,不要说远远超出了个人藏书的范围,即使是身处大型专业图书馆之中,想要把它们找齐也绝非易事——别的不说,仅《明神宗实录》就有596卷,三百多万字。因此,另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受过一天史学训练的方舟子,到底是如何将这些文献融会贯通,并且撰成一篇三千余字的“史论”文章?

     

    除了上面两个疑点之外,《张居正二三事》还有一个可疑之处。原来,方舟子以“文抄公”自诩【42】,并且以自己抄袭但别人却抓不到他的把柄而自傲【43】。所以,当福建人民出版社的编辑要求方舟子给出他的文史文章的出处时,方舟子马上勃然大怒,并且对之破口大骂:

     

    “这本书如书名所表明的,是随笔集,而不是学术著作;收的基本上都是随笔,而不是学术文章。其中只有《木兰诗种种》是做为学术文章发表在《文史知识》上的,我也按学术文章的要求一一注明资料来源。但是对于随笔,按惯例并不要求一一注明资料来源(同一套书的其他书,例如《盛世网闻——牧惠历史随笔》,也多未注明资料出处)。编审如果看不出它们是随笔,连书名也视而不见,是眼光有问题。如果明知其为随笔,却偏要以学术文章的标准苛求之,则是居心不良。”【21】

     

    而在《新语丝》月刊,张居正二三事》发表在“网里乾坤”专栏;在新语丝的《方舟子诗文集》中,张居正二三事》则被归入“方舟子文史小品”之中。论等级和档次,“网文”和“小品”比“随笔”都要低得多。因此,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在写作张居正二三事》时,方舟子要对自己“居心不良”?

     

    如果你了解方舟子的话,所有这些看似无解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简言之,方舟子的本性有两大组成部分,第一个就是“仇富”,即看到别人有好东西他就眼红,非要据为己有不可,否则就会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第二个就是“炫富”,即偷到了好东西之后,他必须对世人大肆炫耀,否则就有锦衣夜行的感觉。实际上,据方舟子自己说,他在网上发表文章,只有两个动机,第一就是 “掐架”,第二就是“炫耀才学”。【44】只不过是,方舟子 “炫耀”出来的东西,并不是“才学”,而是贼赃。

     

    一、《定陵注略》

     

    不计标点符号,张居正二三事共有3246个字,分为三节,分别讲述张居正的“夺情”、病死、抄家这三件事。第一节787字,分为两段。这是它的第一段话:

     

    “万历五年九月,首辅张居正之父病逝,按当时的丁忧制度,他应离职回家乡守制二十七个月。当时内阁还有次辅吕调阳、张四维,不过形同摆设,事无巨细都由张居正定夺,两人不敢担当首辅重任,上疏援引先朝故事,请皇上谕留张居正在官守制,即所谓‘夺情’。明神宗接到奏疏后,下旨夺情。张居正连上三疏乞恩回乡守制,神宗也连下三旨慰留,夺情遂成定局。对这种公然违背封建礼教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守旧官僚们的强烈反对,神宗廷杖了几名言官,才把朝野舆论强压了下去。史书却谓,所谓夺情,乃是张居正和掌印太监冯保的阴谋:‘江陵〔张居正〕闻父讣,念事权在握,势不可已,密与保谋夺情之局已定,然后报讣。’〔《定陵注略·卷一江陵夺情》〕”【45】

     

    在第一节的末尾,方舟子再次引用《定陵注略》;


    “张父死于十三日,到二十五日噩耗才传到北京,第二天吕调阳、张四维就上疏要求夺情了,一天之差,说张居正与冯保谋定然后报讣,未免过于勉强。何况既是密谋,史官焉能得知,什么‘江陵时作擎曲状,令小史扶掖内阉,乃叩头谢,强之立而受,云:“此头寄上冯公公也。”’〔同前引〕绘声绘色,如亲临其境,那是把历史当小说了。”

     

    在“打假”别人时,方舟子曾说过这样的话:

     

    “美国法庭,在认定抄袭时,使用一条铁证:原作有技术性错误的地方(比如引文错误、错别字等),抄袭者也一一跟着犯错。”【46】

     

    “在美国法庭上,抄袭者没有意识到的‘技术性错误’乃是抄袭的铁证。”【47】

     

    方舟子显然没有意识到,他本人在炫耀“定陵注略”之际,就已经犯下了四个“技术性错误”。

     

    1、三个别字

     

    《定陵注略》(实为《定陵註略》)是明末人士文秉(1609-1669)的著作。文秉出身名门,其高祖是著名画家文征明,其父亲文震孟(1574-1636)是天启二年(1622)的状元,在崇祯朝曾出任东阁大学士。进入清朝后,文秉被人告发私通抗清组织,他因不屑辩解而被清政府杀害。【48】不知是否与此有关,《定陵註略》至今没有刻本,而只以抄本的形式流传。也就是因为如此,此书曾相当冷僻,即使是专门研究明史的学者,都不一定听说过它,遑论阅读。确实,孟森(1868-1938)从1930年起在北京大学讲授明史,但在其《明史讲义》中,就不曾提及《定陵註略》。另一位明史大家谢国桢(1901-1982)也只是在“同志们的帮助”之下,才得见此书。【49】同样,台湾著名历史学家苏同炳在1973年从清朝笔记中抄录了一段关于张居正的掌故,但他却不知道其来源是《定陵註略》。【50, p.134】相应地,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版的张居正传记中,如陈翊林的《张居正评传》(中华书局1935年初版)、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开明书店1945年初版)、佘守德的《张江陵传》(正中书局1946年初版),都没有提到这本书。实际上,在台湾中华书局1967年出版的《张江陵新传》中,《定陵註略》这四个字也不曾出现过。1992年,有人在回答“研究明史有哪些主要史料和研究著作?”这个问题时,提到了近百部著作,但其中,只有《定陵注略》被定性为“珍贵史料”。【51】为什么这部在1984年就已经被北京大学出版社影印出版的书,在八年后还那么“珍贵”呢?原因至少有三:第一,知道这部书的人比较少;第二,该书的印数有限;第三,该书的价格昂贵(每套120元人民币,相当于当时普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天知道明史业余写手、专业抄手方舟子在文章的开篇即引用此书,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要故意以此“炫富”。

     

    事实是,现在流行的《定陵注略》抄本,只有两系:一是台湾伟文图书出版社1976年根据“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善本”影印的精装本;另一系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影印出版的线装本,虽然它被归入“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善本丛书”,但据许大龄先生的《前言》和书内藏书印章,该本实为“燕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抄本”。除此之外,巴蜀书社在2000年出版的《中国野史集成续编》丛书中,也影印了《定陵注略》,据台湾学者尤淑君考证,认为它“实为国立北平图书馆藏书旧钞本,唯题名不同而已”。【52】而方舟子引用的那段话,在这两个版本中完全相同,抄录如下:

     

    “大璫馮保挾沖主操重柄江陵素卑事之新鄭既逐保德江陵甚凡事無不相呼應如桴鼓江陵聞父仆念事權在握勢不可已密與保謯Z情之局已定然後報仆次輔蒲州進揭即微露其一班江陵辭疏即云守制是嘗禮小節又云有非嘗之人然後有非嘗之事何惜訾議疏入漏下已二鼓昧爽特旨從中出留之香幣油蠟之賜以千百計內奄將司禮之命絡繹而至附耳躡踵江陵时作擎曲状令小史扶掖内奄乃叩頭謝强之立而受云此頭寄上馮公公也”。【53】

     

    也就是说,方舟子的引文含有三误,即两次把“仆”写作“讣”,一次把“奄”写作“阉”。那么,方舟子上面的这三个“技术性错误”是怎么来的呢?

     

    原来,从八十年代起,人民出版社开始出版“中国历代帝王传记”系列丛书,第一本书就是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赵克尧、许道勋的《唐太宗传》;到了1993年,复旦教授樊树志的《万历传》得以出版。“中国历代帝王传记”这个丛书名虽然看上去既香艳又世俗,但这套书的内容却相当“学究”,最大的特点就是言之有据,一般都在引文之后注明出处。很可能是因为太过冬烘,这套书的销路并不很好,如在问世14年之后,《唐太宗传》的印数仍未超过两万;而《万历传》在出版3年之后,印数刚过五千。但有道是,文人不幸文贼幸。也就是因为言必有据但却识者不多,所以《万历传》成了方舟子行窃的首选目标。为什么这么说呢?看看“文抄公”方舟子不打自招的 “做贼绝招”:

     

    “根据我在国内外青年诗坛蒙混多年的经验,写诗另有一个万无一失的绝招。古人云,写诗要句句甚至字字有出处,那是写古诗,写新诗也是可以照办的嘛。不过这出处要弄得让人不知有出处,那才叫水平。……我等一天一首诗,靠的是手中的剪刀,从沈阳某小诗人的诗作拉来当一句,从海南岛某打工仔的习作拉来当第二句,再从马来西亚的报屁股找出第三句……天马行空,让你找得到第一句的出处,楞是找不出第二句第三句第n句的来历,想指控我抄袭?证据的没有!当然,最好这第一句的来历也不能让你们瞧出来,作点加工还是必要的嘛,加上或去掉一两个形容词、副词,换下人名地名花名树名,掉一下头去一下尾,一首大作如是出笼,而且可以问心无愧,‘永不羞愧,永不道歉’。”【43】

     

    也就是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的销路不广的著作,是方舟子的首选猎物。看看这个猎物中的这段话:

     

    “文秉《定陵注略》写到‘万历五年九月,大学士张居正丁父艰,上命夺情视事’,透露了其中的内情:

     

    ‘大珰冯保,挟冲主,操重柄,江陵(张居正)素卑事之。新郑(高拱)既逐,保德江陵甚,凡事无不相呼应如桴鼓。江陵闻父讣,念事权在握,势不可已,密与保谋夺情之局已定,然后报讣。次辅蒲州(张四维)进揭,即微露其一斑……疏入,漏下已二鼓。昧爽,特旨从中出,留之。香币油蜡之赐以千百计,内阉将司礼之命络绎而至,附耳蹑踵。江陵时作擎曲状,令小史扶掖内阉,乃叩头谢,强之立而受,云:“此头寄上冯公公也。’③ ”【54, p.104

     

    也就是说,方舟子的那三个“技术性错误”,都能够在《万历传》中找到模板。有没有可能这是“巧合”呢?当然有,只不过其可能性趋近于零。这是我在论证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彬彬抄袭《瞿秋白传》作者王观泉时做的概率估算:

     

    “虽然一个人在抄书时出错在所难免,但大致来说,犯错的几率一般不会很高,而对于专家、学者、教授、博导来说,那更应该是微乎其微。如果我们假设王观泉和王彬彬各自抄录出错的几率是1%的话──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总署颁发的《图书质量管理规定》所允许的差错率上限的一百倍──,那么,他们二人独立犯相同错误的几率则是各自出错几率的乘积,即万分之一(1X10-4)。依此类推,两个人在完全独立的情况下抄出三个完全相同错误的几率就是三个万分之一的乘积,即万亿分之一(1X10-12)。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它相当于说,即使人类历史上所有的人(据估计大约为一千亿)都从复旦大学中文系拿到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学位、然后他们都去南京大学中文系当教授,并且他们全都从事‘瞿秋白与王明恩怨史实考证’这样的研究,这一千亿个‘王彬彬’中也不可能有一个人能够独立地复制出与王观泉书中一模一样的三个错误。换句话说就是,王彬彬的错误只能是来自有意的抄袭,而根本不可能来自偶然的巧合。”【55】

     

    显然,这样的计算也适用于方舟子与樊树志之间的“巧合”。

     

    2、一个逗号

     

    如上所述,方舟子的“做贼绝招”不仅仅在于作案之前的“蹲坑踩点”,而且还在于在作案之际制造一些“差别”,尤其是“细微差别”,以备东窗事发时拿它们当作“证据的没有!”的证据,他也因此可以“永不羞愧,永不道歉”。而事实是,方舟子也确实一直那么做。例如,2007年,“方舟子抄袭颖河案”大爆发,其中的一个“铁证”就是方舟子把一个叫“颖河”的作者对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一份文件中的一个表格所做的解释,尤其是其错误的解释,也照抄了过来。【56】而方舟子则这样辩解道:

     

    “如果仔细核对我和颖河的介绍,会发现实际上在具体措辞上还是有所差别的,将差异之处与FDA文比较,恰恰可以证明我是根据FDA文而不是颖河文做介绍的”。【57】

     

    同年,因为我指控方舟子在科唬转基因时,抄袭了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员贾士荣的一篇文章【58】,方舟子故伎重演:

     

    “他无视二者表述上的细微差别(比如我更准确地指的是平均数),断定我那句话出自贾士荣的文章。”【59】

     

    可想而知,方舟子在抄袭《万历传》时,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制造“细微差别”的。果然,樊先生的注释③是:“《定陵注略》卷一,江陵夺情。《万历邸钞》所记略同。”而方舟子制造的“细微差别”就是把樊注中的那个逗号删去,变成了“《定陵注略》卷一江陵夺情”。浅学的方舟子当然不会知道,他的这一“画蛇砍足”之举,不仅没能让他逃脱做贼被捉的命运,恰恰相反,它反倒变成了他根本就不曾读过《定陵註略》这本书的铁证。

     

    原来,《定陵註略》属于纪事本末体史书,但与《明史纪事本末》的一事一卷不同,《定陵註略》是多事一卷,因此,该书各卷只有序号,并无标题——只是在卷下所记之事的前面加有小标题,如卷一之下就有“圣明天纵”、“慈圣壶范”、“寿宫始末”、“新政去国”、“江陵擅政”、“江陵夺情”、“江陵覆车”、“科场夤缘”这八个分标题。也就是说,方舟子把樊教授提供的出处“《定陵注略》卷一,江陵夺情”改成“《定陵注略·卷一江陵夺情》”——意为该书卷一的标题是《江陵夺情》——,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根本就没有看过这本书。

     

    搞笑的是,方舟子在1997年制造的这个“细微差别”,在七年后东窗事发了。2004年,福建人民出版社受福建省著名书贩子、方舟科邪教首席皮条客、头号钱匣子许志强【60】之请,同意给方舟子免费出一本文史专辑,它就是后来被方粉们捧上了天的《江山无限》。前面提到,因为这本书,方舟子曾与“闽人民”的责任编辑打得不可开交,因为该编辑一眼就看出了方舟子撰写文史文章的伎俩,曾这样教训他:

     

    “建议作者今后写稿能认真核对引文及所有史料,并且,一定要核对第一手资料,而不是第二手、第三手资料。一个喜欢写文史随笔的人,要么自己有很扎实的文史功底,要么能够下功夫做好史料工作。否则,常会贻笑大方。……原稿中引文均未注明出处。引文注明出处,是对学术文章、著作的基本要求。这说明资料的来源,证明作者写作的严谨态度,也为读者查阅、进一步了解引文提供便利。不注明出处,随便引用二三手资料,甚至别人错了也跟着错,对自己的学术声誉是一大损害;尽管在别人提出质疑时,还用‘其他版本’加以搪塞。”【21】

     

    这是没羞没臊的“打假斗士”对那位编辑的没羞没臊的“打假”:

     

    “编审把《明史》当成第一手史料,与之不同便认定是抄错或依据二、三手资料,这是对明代史料的无知。《明史》编撰于清乾隆年间,对文献有很多删改,我如果能找到更早、更原始的史料,就不用它。但我的有关文章写于十来年前,究竟是从哪本史料抄的,已无印象,身边也无书可查,编审要一切引文以《明史》为据,对我的文章内容没有影响,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以此指责我治学态度有问题,就既可笑又可鄙了。”(同上。)

     

    简言之,那位编辑从方舟子的39篇文稿中,找出了一百六十多个错误,而方舟子则撰写了两篇长文打那位编辑的“假”,其目的就是要证明,那位编辑发现的错误并不真是错误,而是因为他才疏学浅,将方状元的特色语言文字修辞语法视为错误。【21】【61】但诡异的是,在《江山无限》版的《张居正二三事》中,“卷一”与“江陵夺情”之间竟然多出了一个小圆点,即变成了这样:

     

    “《定陵注略·卷一·江陵夺情》”。【31, p.29

     

    毫无疑问,这个变动来自那位编辑,但张牙舞爪、面露杀气的方舟子对此却没敢“打假”,即把它们拎出来证明这样的修改是错误的。恰恰相反,他将之坦然笑纳了。这说明,方舟子当初删去那个逗号,就是在有意地制造“细微差别”,但却最终露出了自己的文贼马脚。

     

    image.png

    方舟子三四事

    1997年6月,在沉寂了三年之后,“明史专家”方舟子以《张居正二三事》一文重新出山。而在这篇文章的第一段,他就把明末文人文秉的《定陵註略》当作批驳的靶子。而事实是,方舟子根本就不曾读过《定陵注略》,他对那本书的了解,全部都是阅读四年前问世的《万历传》一书。上图左上显示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万历传》104页局部,左下显示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方舟在线》351-352页局部、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江山无限》29页局部,右侧为北京大学出版社在1984年影印出版的《定陵註略》卷一叶十五下。注意图中红圈标记的文字,方舟子与樊树志相同,但却与文秉的原文相异;左下图中红色星号标记福建人民出版社的编辑为方舟子添加了一个小圆点,它既是点石成金,又是画龙点睛,点出了方舟子这个文贼、打手的邪恶本质。(注:台湾伟文出版社1976年版的《定陵註略》与北大版相同,惟“仆”字的“亻”旁略显模糊,但可以确定不是“”字。)

     

    二、张居正疏

     

    《张居正二三事》第一节第二段是说,张居正想要被皇上夺情,不仅没有必要与冯保密谋,他也没有那个时间。这是第二段的上半部分:

     

    “张居正本是不拘常格的人,封建礼教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当时新政正在全面展开,断无离职二十七个月之理。他不愿回乡守制,希望夺情,是毫无疑问的。在上疏乞恩守制时,就说得很露骨:‘如皇上之于臣,若是之恳笃者,此所谓非常之恩也。臣于此时,举其草芥贱躯,摩顶放踵,粉为微尘,犹不足以仰答于万一,又何暇顾旁人之非议,循匹夫之小节,而拘拘于常理之内乎。’表面上乞恩守制,却暗示皇上不必拘于常理。”

     

    如果谁以为方舟子真的会通过阅读张居正的文集而找到他放在引号中的那71个字的话,那他就太simple并且too naïve了。事实是,方舟子靠行窃来作文,有一个极为显著的“个人风格”,那就是,他必须照抄单一来源,因为来源一多,文本差异就会出现,这会让方舟子感到无所适从。换句话说就是,方舟子“写作”《张居正二三事》,是吃定《万历传》了。果然,在《万历传》中,有这样的文字:

     

    “为了应付舆论,张居正不得不做一点表面文章。九月底,他正式向皇上上疏乞恩守制,以表示他对皇上‘夺情’的反应:

     

    ‘臣在忧苦之中,一闻命下,惊惶无措。臣闻受非常之恩者,宜有非常之报。夫非常者,非常理之所能拘也。’

     

    “这其中,话里有话,他强调了‘非常’一语,‘非常理之所能拘’一句,用在此处委实有点牵强附会,只是为下文作铺垫罢了:

     

    如皇上之于臣,若是之恳笃者,此所谓非常之恩也。臣于此时,举其草芥贱躯,摩顶放踵,粉为微尘,犹不足以仰答于万一;又何暇顾旁人之非议,徇匹夫之小节,而拘拘于常理之内乎!’③”(注③是:“《张文忠公全集》卷六,乞恩守制疏。”)【54, p.105

     

    由于樊文抄录的那两段引文与他给出的出处中的原文没有差别,即樊教授这次没有犯下“技术性错误”,所以,我们似乎对方舟子的这个引文无能为力,即无法将之认定为贼赃,因为方舟子可以狡辩说,他的引文是从《张文忠公全集》中抄来的。可惜的是,智者千虑,尚有一失;而蠢贼千虑,何止百失!

     

    1、一偷“如”成千古恨

     

    原来,樊教授在那两段引文之间略去了二百余字,而就是这二百余字,为我们寻找“铁证”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这是被樊教授略去的文字:

     

    “臣一介草茅,忝司政本十有餘年,受先皇顧託之重,荷聖主倚毗之專。無論平日所承隆恩異數,超軼古今,即頃者聞憂之日,兩宮聖母為臣憫惻,聖心感動為臣悽惋,慰弔之使絡繹道途,賻賵之賚充溢筐篚。又蒙皇上親灑宸翰,特降璽書,中間慰藉之懃篤,勉喻之諄切,尚有溢於聖言之外者。臣伏而讀之,一字一淚,雖旁觀逖聽之人,亦無不傷心酸鼻者。夫自古人臣以忠結主,商則成湯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說,周則成王之於公旦,漢則昭烈之於諸葛亮,其隆禮渥眷,辭命誥諭之文,載在史冊,至今可考,固未有謙抑下巽,親信敬禮,……”【62】

     

    也就是说,樊教授的第二段引文,并不是始于句首,而是始于句中;也就是因为如此,他的第二段开头的那个“如”字就显得非常突兀,让人摸不着头脑。正确的引法,应在句首加删节号,或是从“皇上之于臣”引起。而方舟子不知端的,贸然剿袭,因此铸成抄袭《万历传》的第五桩铁证。

     

    另外,方舟子引文的末尾一句,明明是反问句,所以应该使用问号——三十年代的陈翊林使用的就是问号【63, p.70】;四十年代的朱东润使用的还是问号【64, p.264】;九十年代的隋淑芬【65】二十一世纪的潘林【66】,使用的也都是问号。像樊教授那样使用惊叹号亦无不可,唯独像方舟子那样使用句号最为愚蠢。而他之所以非要那么做,除了是要故意制造“细微差别”之外,还是因为他的一个“怪癖”,即认为惊叹号像是“炸弹”。【67】实际上,我曾根据他的这一怪癖总结出一条规律:“一旦自称‘我写文章、写微博很少用感叹号’的方舟子突然间使用了感叹号,那就相当于他发射出了‘我方老偷又偷东西了’的信号弹。”【68】而方舟子在上面的文字中虽然没有发射出“我又偷东西了”这个信号弹,但他却把“我是一个伪状元”的信号弹射得老高:他显然不知道,在古代汉语中,“何”字乃疑问词,而当它位于句首时,那就相当于告诉读者:接下来的这话是疑问句。实际上,这样的常识,根本就不需要通过阅读《说文解字注》、《马氏文通》、《词诠》这些字书、词书、语法书来获得,因为一个人只要阅读几本浅近的文言书或半文言书,这样的知识很快就能够在脑海中自然产生。例如《三国演义》第一回中张飞的这句话,“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还需要查字典词典才能知道“何故=什么缘故”吗?所以说,伪状元方舟子的无知和愚蠢,总是能够在他自作聪明之际不由自主地暴露出来。

     

    2、再失“缘”成万世愁

     

    方舟子贸然照抄《万历传》中的断篇残简,还有一例,即在第二节中,他写下了这句话:

     

    “其死因,当是由于手术后失血过多〔在手术后张居正上疏说:‘臣宿患虽除,而血气大损,数日以来,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或伤口感染。”

     

    这句引文,显然来自《万历传》的这段话:

     

    “三月二十七日,神宗又遣文书官吴忠到张府问疾。张居正仍不能起床,伏枕叩头而已。事后上疏说:‘臣宿患虽除,而血气大损,数日以来,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须得再假二十余日’。神宗批准了他的请求①。”【54, pp.164-165

     

    樊教授的注①是:“《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二,万历十年三月乙酉。《张文忠公全集》卷一〇,恭谢赐问疏。”事实是,“《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二”只说张居正“疏谢”,但没有记载疏中的文字。【69, p.2287】而在《张文忠公全集》中,确有一篇《恭谢赐问疏》。好在全文不长,照录如下:

     

    “今日伏蒙聖恩,特遣文書官吳忠,頒賜銀八寶四十兩,銀葉二十兩,甜食二盒,乾點心二盒,燒割一分,臨臣私寓,俯賜存問。臣以病尚不能起,謹伏枕望闕叩頭祇領訖。臣宿患雖除,而血氣大損,數日以來,脾胃虛弱,不思飲食,四肢無力,寸步難移, 須再假二十餘日,息靜休攝,庶可望痊。蓋文書官所親見,非敢託故藉故也。”【70】

     

    也就是说,方舟子和樊树志都将句首的那个“缘”字删去了。张居正用那个“缘”字来解释自己不能下地叩头谢恩的“缘”由,樊教授和方博士“缘”何心有灵犀一般地都把那个“缘”字删去啊?

     

    三、“王士贞”书

     

    《张居正二三事》的第二节共951字,主要讲张居正的死因。根据张居正自己的说法,他的病根是痔疮。但在当时,社会上有大量传言,说他的病根是纵欲和服用春药,这让方舟子这个特大号的“张粉”——早在1994年他就曾断言,张居正的去世导致了“中国一下子从辉煌灿烂的顶点跌入了黑暗不幸的深渊”【71】——极为不爽,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偶像死得如此不干不净、不明不白。所以,他把张居正的死因说成是中医的“手术”。关于此点的荒谬与邪恶,笔者将在下面详细分析,此时,我们先看看方舟子在排除“张居正死于纵欲过度”这个说法时闹出来的笑话。这是“打假斗士”对那个传言的源头所作的“打假”:

     

    “但与张居正有私怨的王士贞却说张居正实死于纵欲过度:

      

    〔张〕得之多御内而不给,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其下成痔。而脾胃不能进食。’〔《嘉靖以来首辅传·卷八申时行传》

     

    “对这段痔疮形成的病理分析,中医家不知觉得如何,在现代医学看来却不过是胡言乱语。晚明士人风行房中,张居正或未能免俗,但说他‘多御内而不给,则日饵房中药’,莫非王士贞在张居正的卧室装了窃听器?”

     

    方舟子当然没有意识到,在这159个字之中,他又犯下了三个致命的“技术性错误”。

     

    首先,《嘉靖以来首辅传》的作者是“王世贞”,而不是“王士贞”——在这个世界上,叫“王士贞”的人肯定很多;但是,至少在明朝,没有一个“王士贞”是名人。实际上,根据《明史》,王世贞的弟弟叫王世懋、儿子叫王士騏【72, p.7382】,所以,王世贞绝无被叫做“王士贞”的任何道理。

     

    其次,王世贞的这部传记著作虽然在被收入四库全书时名为《嘉靖以来首辅传》,但它的本名却是《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73】事实是,商务印书馆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版的《丛书集成初编》中,就将之定名为后者;但因为抗战爆发,这本书当时并没有印行。到了八十年代,中华书局重印《丛书集成初编》,《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作为其中的第3362册得以出版。六年后,中华书局出版了该书的单行本,封面上就印着“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这九个大字。除此之外,台湾文海出版社在六十年代出版了一套《明清史料汇编》,其中第一集第一册就收录了这本书,书名中就有“内阁”二字。同样,台湾艺文出版社在六十年代出版了一套《百部丛书集成》,其第48部就收有此书,书名中还是含有“内阁”二字。1991年,台湾明文书局出版《明代传记丛》,其“名人类”第42册就有这本书,书名仍有“内阁”二字。实际上,台湾“國立中央圖書館”在1975年出版的该书单行本,封面上就是《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这九个大字。请问方状元:你那本署名“王士贞”的《嘉靖以来首辅传》到底是啥版本啊?

     

    第三,和《定陵註略》一样,《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的卷首也是只有序号而无标题。不仅如此,该书卷八的传主也不是申时行,而是张居正:该卷总共一万多字,但只有卷首的二百多字是写申时行的,其余的都与张居正有关。也就是因为如此,有人这样为张居正打抱不平: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这申时行虽然名义上占用的篇幅最长,但写到其本人的竟不到260个字,大约只行文至‘(申时行)既入阁与四维皆自昵于居正’往后,其笔墨竟全用于已经写过八千多字的张居正身上了。换句话说,王世贞撰《首辅传》,乃是对这位‘同年’张居正又格外看重一些。”【74】

     

    而恰恰就是因为《首辅传》卷八的传主不是申时行而是张居正,所以中华书局在1991年出版《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时,给卷八加上了《张居正下》这样的标题,然后用小一号字体附上“申时行附”这四个字。

     

    那么,方舟子犯下的这些错误,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从《万历传》抄来的。果然,在《万历传》中,有这样的话:

     

    “万历十年(1582年)二月,张居正旧病复发。他去年秋天患的‘下部热症’,就是痔疮,稍加调理,病根未除,缠绵至今。他这种‘下部热症’的起因,据王士贞说,‘得之多御内而不给,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其下成痔。而脾胃不能进食’③。因此张居正的病根不在痔疮,而在内部。”【54, p.164

     

    你都不用查看那本书,就应该知道,樊树志的“③”肯定是“《嘉靖以来首辅传》卷八,申时行传。”

     

    最好笑的是,樊教授后来在《万历传》中重提此事,但此时的“王士贞”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王世贞”:

     

    “明代上流社会中人饱暖思淫欲,似是一种社会风尚,莫不沉迷于房中术。连道貌岸然的张居正也不例外。他的“下部热症”,据王世贞说,‘得之多御内而不给,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其下成痔’①。”【54, p.275

     

    方舟子显然看到了这段话,因为《张居正二三事》第二节的后半部分就是根据上面这段话敷衍而成的(详见下)。但是,方舟子却坚信“王世贞”名叫“王士贞”。实际上,《万历传》曾多次引用王世贞的书,如这句话:

     

    “再譬如,人们对张居正显赫之后善于敛财,议论纷起。有的说,严嵩被抄家,十分之九的财产进入宫中,后又佚出,大半落入宗室朱忠僖家,‘而其最精者十二归江陵(张居正)’,‘江陵受他馈遗亦如之,然不能当分宜(严嵩)之半计’①。”【54, p.89

     

    樊教授的“①”是:“王世贞:《觚不觚录》。”

     

    这是方舟子的照猫画虎:

     

    “张居正生前,就有贪财的恶名。刘台曾上疏指控他‘入阁未几,而富冠全楚’‘宫室舆马,妻妾奉御,有同王侯’,而王士贞则说,严嵩被抄家后,财产十分之九都进了皇宫,但后来又从宫中流失,‘最精者十二归江陵(张居正)’(《觚不觚集》)……”

     

    看到方舟子连樊教授放在括号中的“张居正”这三个字都抄了过来吗?可是,面对樊教授明晃晃的“王世贞:《觚不觚录》”这七个字,方舟子却初衷不改,非要让“王世贞”叫“王士贞”不可。不仅如此,他或者是忙中出错,或者是要制造“细微差别”,反正他把“觚不觚录”抄成了“觚不觚集”。也就是说,这个自称“智商高超”的蠢贼,总有本事在做贼之际制造出具有云霄假烟风味的笑料。

     

    实际上,根据中华书局的校点,那段与张居正病因有关的文字是这样的:

     

    “病得之多御内而不给·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其下成痔·而脾弱不能进食·使医治痔小效·寻下壅结而不能畅·不获已·复用寒剂泄之·遂不禁·去若脂膏者·而大肠亦遂出·日以羸削·”【75】

     

    也就是说,樊树志将句首的“病”字略去,方舟子也将之略去;樊树志将“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断成“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方舟子也是如此。这样的亦步亦趋,即使方舟子是樊先生细胞中的DNA聚合酶,他也无法如此“完美无缺”,因为DNA聚合酶本身拥有“纠错”的功能,而方舟子则最大本事,就是把樊教授的错误一丝不苟地复制出来,从不失误。

     

    image.png

    觚乎哉?不觚也!

    在炮制《张居正二三事》一文时,方舟子从《万历传》中抄袭了大量史料,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提及《万历传》及其作者樊树志一个字。万幸的是,在写作《万历传》时,樊教授挖下的陷阱有如诺曼底海滩上的地雷,几乎遍地皆是,结果导致方舟子的行窃活动如同陷入地雷阵的士兵一般,动辄得咎。上图显示方舟子照抄《万历传》中关于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和《觚不觚录》的部分内容,而其抄袭铁证包括书名、卷题、作者姓名、以及文字句读。

     

    四、“讪上”四疏

     

    一般来说,想要从文贼那里拿到他做贼的“铁证”并不容易,因为按照方舟子的说法,“铁证”之所以能够产生,就是因为原作者出错在先,剽窃者作案在后。而原作者出错的几率本来就低,他被文贼盯上、并且偏偏失误被盗的几率则要更低。所以,颇有些方粉为其主子的“不幸”感到叹息,并且因此怨恨老天不公,总是让他们的主子偷到“错票”。其实,即使方舟子偷来的都是正品,我们仍旧有办法将他捉拿归案并且绳之以法。

     

    上面提到,《张居正二三事》的第二节就是要证明张居正不是死于好色纵欲,而是死于中医的“手术”。而为了证明前者,方舟子除了不懂装懂地对着“王士贞”狂轰滥炸之外,还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明人对性抱着一种极其矛盾的神秘态度,一方面希望能通过房中术求得长生不老,一方面却又认定纵欲伤身,而那些体弱多病的人,也就往往被认为好色纵欲,反正‘好色纵欲’并无一定标准,除非是光棍,这顶帽子谁都可以戴上。以后多病的明神宗也是因此饱受臣下这方面肆无忌惮的攻击,‘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也深’〔卢洪春疏〕,‘得非衽席之爱不能割,曲蘖之好不能免乎?有一于此,足耗元气。皇上行之有节而不沈溺,则元气自充矣’〔赵志皋疏〕,‘以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此其病在恋色者也。’〔雒于仁疏〕,‘皇上郊庙不亲,朝讲不御,章奏多留中不发,为困于曲蘖之御,倦于窈窕之娱,否则,何朝政废弃至此极也?’〔冯从吾疏〕,真是不胜枚举。对这种身在九重之外却自以为对皇帝的性生活知道得一清二楚,把手伸到了大内衽席之间的近于诽谤的言辞,神宗最初是怒不可厄,必加严惩,到后来悟出了这些人不过是要‘沽名讪上’、‘讪上卖直’,欲博得犯颜死谏的美名,简直就是为了被惩罚而上疏,惩罚他们,惩罚得越重,越满足了他们的心愿。”

     

    在上面这382个字中,方舟子故意隐瞒了这样的事实:那四个奏疏都写于张居正死后很多年,并且,它们与张居正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由得产生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方舟子在撰写《张居正二三事》之时,还要说一下“万历帝三四事”呢?不仅如此,早在“乱侃明史”之际,方舟子就已经把万历帝称为“最昏庸的”皇帝了,因为是他“把他的老师张居正十几年苦心经营作贱个精光”【76】,并且,他“的昏庸可列明朝历帝之首,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事都不愿管”【77】。那么,方舟子为什么突然间站到了万历帝的一边了呢?

     

    要解开这两个疑团,其关键仍旧是了解方舟子的本性。如上所述,方舟子本性中的核心元件就是贼性,而当他根据《万历传》撰写《张居正二三事》时,从中发现了几个与张居正不相干的宝贝,于是贼性发作,把它们偷了过来——这就是他“为昏君万历帝说几句公道话”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方舟子本性中的另一个重要元件就是兽性,即他必须通过打人或者咬人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要给张居正洗白,方舟子就妄图通过攻击那些批评昏君的忠臣来达到这个目的。在他看来,这既能显示自己的公正,又能显示自己的博学,真可谓一举数得。而他没有意识到的是,那不仅是在自扇耳光,更是自掘坟墓。

     

    简言之你,不幸的方舟子这次非常幸运,即他盗来的那四条引文,与《万历传》交代的出处中的原文,丝毫不差。换句话说就是,樊教授在这四处又没有犯下“技术性错误”。那么,如何才能让宣称“要让我承认失败或犯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78】的方舟子低头认罪呢?此时,我们必须动用“逻辑”这根杠杆。

     

    1、卢洪春疏

     

    让我们先看看《万历传》中所说的“卢洪春疏”:

     

    “万历十四年(1586年)九月十六日以后,因病连日免朝。到了二十六日,又传旨免朝。……这件事引起了官员们的关注。礼部祠祭司主事卢洪春(字思仁,浙江东阳人)因为主管祠祭事务,听说皇上因头晕眼黑,不去享祭太庙,便上疏要皇上‘慎起居’,即注意节制酒色之事。卢洪春似乎颇精通医术,为皇上分析病理,说得头头是道:‘医家曰气血虚弱,乃五劳七伤所致。肝虚则头晕目眩,肾虚则腰痛精泄’;‘陛下春秋鼎盛,精神强固,头晕眼黑等症,皆非今日所宜有。不宜有而有之,上伤圣母之心,下骇臣下之听’;‘果如圣谕,则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也深’②。”【54, p.270

     

    樊教授的注②是:“《万历邸钞》,万历十四年丙戌卷。《明神宗实录》卷一七九,万历十四年十月丙寅。《明史》卷二三四,卢洪春传。”

     

    查《万历邸钞》,“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也深”的上下文是:

     

    “故果如人言·则偶以一时驰骋之乐·而昧周身之防·其为患也浅。果如圣谕·则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也深·”【79, pp.337-338

     

    而在《明神宗实录》中,相应的上下文是:

     

    “果如人言则偶以一时驰骋之乐而昧周身之防其为患也浅果如圣谕则似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也深”【69, p.3334

     

    接着看《明史》:

     

    “果如人言,则以一时驰骋之乐,而昧周身之防,其为患犹浅。倘如圣谕,则以目前衽席之娱,而忘保身之术,其为患更深”【72, p,6092

     

    也就是说,假如方舟子胆敢面对质疑——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话,他肯定会说,自己的引文来自《万历邸钞》,因为其余两个来源的文字,与他的引文都存在“细微差异”:《明实录》中,句首多出一个“似”字;《明史》中,句尾是“更深”而不是“也深”。

     

    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实是,方舟子的那句引文,还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定陵註略》的第二卷《建言诸臣》中。【80】既然方舟子声称自己看过《定陵註略》,他为什么要放着这本书不读,而去翻捡那套厚达两千四百余页的《万历邸钞》呢?如果他说自己的引文来自《定陵註略》,那他为什么在引用卷一时注明了出处,而在引用卷二时却不注出处?

     

    2、雒于仁疏

     

    实际上,即使方舟子一口咬定,说自己的“卢洪春疏”抄自《定陵註略》,那也无济于事。原来,就在记载了“卢洪春疏”之后3叶,文秉又记载了“雒于仁疏”,其中,与方舟子的引文相似的文字是:

     

    “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何爱倖十俊溺宠郑妃即王妃有育皇家嗣之功不得并封储位当建而久不建此其病在恋色也”【81】

     

    这样一来,我们不禁要问:方舟子在句首的“以”字和句末的“者”字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看看《万历传》的这段话:

     

    “雒于仁以极大的勇气写了一本谴责皇上酒、色、财、气的奏疏,送了上去。这是万历一朝批评皇上品行与私生活的难得好奏疏,讲得头头是道,句句触及了神宗的要害:……‘以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夫何幸十俊以开骗门,宠郑妃而册封偏加。即王妃有育皇冢嗣之功,不得并封。甚则溺爱郑妃,而惟言是从,储位应建而久不建。此其病在恋色者也’……①”【54, pp.273-274

     

    樊教授的注①是:“《万历邸钞》,万历十七年己丑卷。《定院注略》卷二,建言诸臣。《明史》卷二三四,雒于仁传。”

     

    查《万历邸钞》,“以皇上妃嫔在侧”相关的文字是:

     

    “以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夫何幸十俊以开骗门·宠郑妃而册封偏加·即王妃有育皇冢嗣之功·不得并封·甚则溺爱郑妃·而惟言是从·储位应建·而久不建·此其病在恋色者也·”【79, pp.469-470

     

    《明史》中的相关记载是:

     

    “宠‘十俊’以启倖门,溺郑妃,靡言不听。忠谋摈斥,储位久虚。此其病在恋色也。”【72, p.6101

     

    显然,樊教授的引文只能来自《万历邸钞》,而方舟子的“雒于仁疏”与《万历传》中的引文一模一样。问题是,《万历传》的引文虽然与《万历邸钞》没有差异,但却与《定陵註略》略有差异,与《明史》的差异更大。方舟子当然可以说自己的引文来自《万历邸钞》,但问题是,他干嘛刚刚从《定陵註略》抄来了“卢洪春疏”,然后又马上去翻捡《万历邸钞》?实际上,不要说他根本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文言文,他即使要找到那套书并且从中找到那两句话,也得把他累得吐血。其实,如果方舟子的引文当真是从那套书中抄来的话,以他那个连“这种小船形似蚱蜢,故名”【21】这样的小知识都要拿出来向自己的文史编辑炫耀的本性,他怎么可能舍得把自己“搜集资料、归纳整理”的“文抄公”本领压在箱底,不嚷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3、赵志皋疏

     

    实际上,即使方舟子非要说自己的“雒于仁疏”就是抄自《万历邸钞》,那也于事无补。原来,《万历邸钞》和《定陵註略》都没有记载“赵志皋疏”。这是《万历传》中的相关文字:

     

    “然而神宗的身体总是不见起色,引起了朝臣们的关注。万历十七年(1589年)六月,南京吏部右侍郎赵志皋上疏:‘臣近岁以少詹事侍朝讲,恭天颜和,稍有不豫,一养旋复,何自冬相沿至今也。得非衽席之爱不能割,曲蘖之好不能免乎?有一于此,足耗元气。皇上行之有节而不沉溺,则元气自充矣。’①”【54, p.27

     

    樊教授的注①是:“《国榷》卷七五,万历十七年六月甲申。”

     

    查《国榷》,此处无误。【82, p.4606】那么,有没有可能方舟子撂下厚厚的《万历邸钞》之后,马上又捡起了厚厚的《国榷》呢?当然有可能,因为早在1994年年初,方舟子就曾将这本书捧为“震烁千古的主流史书”了。【83】只不过是,《国榷》长达四百多万字,仅万历朝的记载就厚达近千页。所以,要从其中找到“赵志皋疏”的内容,即使不能形容为大海捞针,那也可以说是沙里淘金。再者说,方舟子在《张居正二三事》中还引用过《明神宗实录》,而在该书的第212卷,就有如下记载:

     

    “南京吏部右侍郎趙志皐上疏曰臣近歲以少詹事侍朝講恭睹天顏和晬稍有不和一養旋複何自冬相延至今也得非衽席之愛不能割麯蘖之好不能克乎有一於此眥足以耗傷元氣願皇上念天地祖宗子孫人民之重于宮中娛樂視之若花鳥水時然行之有節而不沉溺則元氣常足”【69, p.3971

     

    与方舟子的引文相比,《明实录》把“免”字写做“克”字;在“于此”之后多植一 “眥”(实为上此下自)字;在“耗”字之后多植一“傷”字;在“元气”之后多植一“願”字;在“皇上”后,多植“念天地祖宗子孫人民之重于宮中娛樂視之若花鳥水時然”这24个字;句尾“自充矣”为“常足”。显然,方舟子无法说自己的引文来自《明实录》。既然如此,我们就要继续追问方状元:你干嘛放着手边的书不读,却偏偏去读手中没有的书?

     

    4、冯从吾疏

     

    不过,在方舟子摘引的“讪上四疏”中,最好笑的就是最后那篇“冯从吾疏”。原来,与正文相比,方舟子的引文显然是拼凑而成的,因为在“皇上郊庙不亲,朝讲不御,章奏多留中不发”和“为困于曲蘖之御,倦于窈窕之娱,否则,何朝政废弃至此极也?”之间,竟然还有431字;并且,方舟子那后半句引文的原文竟然是这样的:

     

    “況今當朝覲之期·萬國冠裳·畢集門下·咸欲一覩其清光而竟不可得·則必相顧而疑·相疑而議·不曰皇上困于麯蘖之御而歡飲長夜·必曰皇上倦於窈窕之娛而宴眠終日·不然·何朝政廢弛至此極也·”【84】

     

    你看这个“打假斗士”,为了给昏君洗白而构陷忠贞大臣,造了多大的假!看看他的万源之源《万历传》是怎么说的:

     

    “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的最大阻力,来自郑贵妃。关于这一点,御史冯从吾(字仲好,陕西长安人)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皇上郊庙不亲,朝讲不御,章奏多留中不发,为困于麯蘖之御,倦于窈窕之娱。否则,何朝政废弛至此极也?’②”【54, p.293

     

    樊教授的注②是:“《国榷》卷七六,万历二十年正月辛卯。”

     

    如上所述,与给出的出处相比,樊教授的这四处引文不存在“技术性错误”。但是,樊教授显然被谈迁的“不规范引用”所误导,结果他把方舟子带进了坑中。前面提到,方舟子在2004年曾对福建人民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大打出手,因为该编辑曾告诉方舟子要引用第一手资料。而方舟子则狡辩说,他引用的都是比《明史》“更早、更原始的史料”。而从上面这个例子来看,方舟子所谓“更早、更原始的史料”,就是1993年出版的《万历传》。

     

    五、杨四知疏

     

    《张居正二三事》第三节讲述张居正死后被抄家之事。这一节总共1506字,而紧接着前面曾提到过的那个“《觚不觚集》”,是下面这句话:

     

    “……陕西道御史杨四知告发张居正有十四大罪,其中一条就是‘贪滥僭窃’,‘银火盆三百,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真够骇人听闻的了。”

     

    而就是那放在引号中的19个字,成了方舟子行窃的第N个铁证。

     

    1、贪滥僭窃

     

    不出所料,方舟子放在引号中的那19个字,全都抄自《万历传》:

     

    “万历十年(1582年)十二月十四日,善于窥伺的陕西道御史杨四知首先出马,论劾已故太师张居正十四大罪。无非是什么‘贪滥僭窃,招权树党,忘亲欺君,蔽主殃民’云云②。”(注②:“《明神宗实录》卷一三一,万历十年十二月戊戌。”)【54, p.179

     

    “谈迁在记述赵锦的这一奏疏之后,附录了沈德符的一段言论,堪称持平之见。沈德符说:‘张江陵身辅冲圣,自负不世之功,其得罪名教,特其身当之耳。江陵功罪约略相当,身后言者指为奇货。如杨御史四知追论其贪,谓银火盆三百,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此孰从而见之!又谓归葬沿途五步凿一井,十步盖一庐,则又理外之论矣。…然则杨何不明纠当事之政府,而追讨朽骨之权臣也!’③这不仅是在抨击杨四知,羊可立之流,而且是在影射讥刺翻脸不认人的神宗皇帝。”(注③:“《国榷》卷七二,万历十二年四月丙辰。”)【54, p.197

     

    查“《明神宗实录》卷一三一”,关于杨四知奏疏的记载,只有下面这句话:

     

    “陕西道御史杨四知论故太师张居正十四罪,大略言其贪滥僭奢、招权树党、忘亲欺君、蔽主殃民。”【69, p.2440

     

    也就是说,樊教授把“贪滥僭奢”抄成了“贪滥僭窃”,而方舟子也是“贪滥僭窃”!事实是,在杨四知的那篇题为《追论党恶权奸欺君误国乞正国法彰天讨疏》的奏疏中,“僭窃”这俩字根本就不曾出现过——这是杨四知指控张居正的十四项罪名:

     

    贪婪罪一也,树党二也,招权罪三也,欺君罪四也、五也,僭分罪六也,纵容恶仆殃民罪七也,穷奢罪八也,蔽主罪九也,罔上罪十也,凶残罪十一也,僭逆罪十二也,误国罪十三也,诸子纵肆罪十四也。【85】

     

    如果说樊教授第一次提到杨四知时,只是把方舟子引入“僭窃”的陷阱的话,那么他第二次提到杨四知时,对方舟子造成的危害更为严重,因为它导致方舟子产生胡思乱想,以为“贪滥僭窃”和“银火盆三百,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必属同“一条”。其实,福建省语文伪状元方舟子即使不读杨疏,他也应该知道,“贪滥”与“僭窃”至少应该算做“两条”,就像“招权树党”、“忘亲欺君”、“蔽主殃民”都各含两条一样。

     

    好笑的是,樊教授挖的这个坑太大,所以,不仅让伪状元方舟子掉了进去,连正牌的大学教授也纷纷“扑通”进去,其中名气最大的那个人就是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在《易中天中华史》的最后一卷《严嵩与张居正》中,第四章第三节的第一段话就是:

     

    “万历十年十二月十四日,也就是冯保被逐六天后,反攻倒算的号角吹响。有个御史上疏朝廷,公开指控张居正贪滥僭窃,招权树党,忘亲欺君,蔽主殃民,罪状共十四条。”【86】

     

    虽然易教授没有给出出处,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的来源就是樊树志,因为那四个字是他的注册商标。

     

    2、玉碗玉杯

     

    那么,樊教授所说的“银火盆三百,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查《国榷》,与这句话相关的文字是:

     

    “沈德符曰·江陵身輔冲聖·自負不世之功·其得罪名教·特其身當之耳·江陵功罪·約略相當·身後言者·指為奇貨·如楊御史四知追論其貪·謂銀火盆三百·諸公子碎玉玉杯数百·此孰從而見之·又謂歸葬沿途·五步鑿一井·十步蓋一廬·則又理外之說矣·其上柱國勳銜·雖曾加而不受·至沒後為贈·乃云生前曾拜·以實其無將之罪·更謬之甚者·又云·今日皇子誕生·加恩大臣·使居正而在·必进侯伯加九锡矣·從來後宮誕育·未有恩及宰輔者·有之實自江陵身後始·識者頗以為非·然則楊何不明糾當事之政府·而追討朽骨之權臣也·”【82, p.4474

     

    也就是说,谈迁的这段话全部抄自沈德符;而沈德符则是拿杨四知的奏疏当靶子,为张居正喊冤。天知道樊教授为什么不直接引用沈德符,而是要通过谈迁来间接引用,但他的目的却是清楚的,那就是要借沈德符的话来“抨击杨四知,羊可立之流……影射讥刺翻脸不认人的神宗皇帝。”可惜的是,樊教授在“旁征博引”之际,忘记了一个古训,那就是“三人成虎”,结果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老虎”。

     

    原来,杨四知的奏疏长达三千余字,写得义愤填膺激情澎湃。而为了取信于皇上,他先后点了十多个人的姓名,从户部尚书殷正茂到大太监冯保,其余如徐爵、尤七、戚继光、王篆、庞清、冯昕、潘晟等等,不一而足。不仅如此,杨四知还为自己说的话拍胸脯打包票:

     

    “昔严嵩灭没之后,好事者编为金牌记杂剧,以播其恶;今居正方死,说书者唱传银印记,所言妒害忠良,招权纳贿,陛下试一召而听之,知臣言之有征。今岁各省试录策中,皆言崇宽大除苛政,实指居正也,陛下试一取而览之,知臣言之有据。”【85】

     

    出于某种原因,沈德符算得上是半个“张粉”——之所以说他是“半个”,因为他至少还承认“江陵功罪约略相当”,而谈迁则极为豪爽,说张居正是“功九而罪一”【87, p.37】——,所以,他专门从杨四知的奏疏中千挑百选地找出了几句看似无法详查的话,当作杨四知言过其实的证据,予以“抨击”。显然,这是在使用“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战术——但这恰恰凸显其“张粉”本色。这是他的原话:

     

    “张江陵身辅冲圣,自负不世之功,其得罪名教,特其身当之耳。昔韩侂胄首至金国,完颜氏葬之,谥曰忠缪侯,谓其忠于谋国,缪于谋身。今江陵功罪,约略相当,身后一败涂地,言者目为奇货。如杨御史四知者,追论其贪,谓银火盆三百架,诸公子打碎玉碗、玉杯数百只,此孰从而见之?又谓归葬沿途,五步凿一井,十步盖一庐,则又理外之谈矣。其上柱国勋衔虽曾加而不受,至殁后遂以为赠,乃云生前曾拜,以实其无将之罪,更谬之甚者。又云今日皇子诞生,加恩大臣,使居正而在,必进侯伯加九锡矣。从来后宫诞育,未有恩及宰辅者,有之实自江陵身后始,有识者颇以为非。然则杨何不明纠当事之政府,而追忖朽骨之权臣也。”【88, p.233-234

     

    而在杨四知的奏疏中,与“银火盆三百”和“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有关的原话是这样的:

     

    “夫居正之奸贪,穷古未有。且无论其江陵所充积,但据其身死回籍,骡车三十辆,搬运一月,填满京衢;粮船八十艘,绵延百里,阻塞运道。玉碗杯数百支,奇巧者,诣于状元争碎而不惜;银火盆三百架,厚大者,家人尤七盗销而不顾。皇上大婚庆典,买取珍珠,户部尚书殷正茂先以大者馈送居正,而后以小者进呈。是明珠之贵,宫禁所不得用也。正茂又织天鹅叚,极为精巧,二送冯保,二送居正。是云锦之美,天子所不得服也。十年以来,稀世之珍,四夷之宝,尽归私室,是居正贪婪之罪一也。”【85】

     

    也就是说,第一,沈德符把杨四知的“玉碗杯”抄成了“玉碗玉杯”,而谈迁、樊树志、方舟子也都跟着把它抄成“玉碗玉杯”;第二,沈德符把“玉碗杯数百支,奇巧者,诣于状元争碎而不惜”曲解成“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而谈迁、樊树志、方舟子也都跟着他那么曲解;第三,沈德符把“银火盆三百,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写成首尾相连的一句话,而谈、樊、方三人也都以为它们是一句话。也就是说,沈德符误抄、误读杨四知疏于前,谈迁误引沈德符于后,而樊教授则误信谈迁又后,这一连串的失误,最终被福建省云霄县的方状元集其大成并且发扬光大:他因为照抄《万历传》而将其铸成千古抄袭铁案。正所谓,他人骑驴,我拔橛子。不过,我们真得感谢方舟子:如果没有他,这桩沉积了四百余年的厚诬杨四知的冤假错案大概至少还要再等四百余年才能得以昭雪。所以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尽读歪书不如不读书。而这样的道理,那个叫“都人”的人早在1993年就曾当众讲给方舟子听了。【2】但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舟子的本性的核心就是贼性,那是在他基因组中复制了无数次的多拷贝基因,所以,即使是在转基因技术普及大地的今天,他也无可救药。

     

    至于樊教授,他肯定没有读过杨四知奏疏的全文,所以他才会通过谈迁或者沈德符来管窥蠡测,并且说什么“杨四知的奏疏,与前几年傅应祯、刘台的奏疏相比,并没有多少新鲜内容,也没有惊人的说服力”【54, p.179】、“杨四知的奏疏写得不怎么样”【54, p.180】。而方舟子鹦鹉学舌,也跟着樊教授嘲笑杨疏“真够骇人听闻的了”。事实是,杨四知的奏疏决定了张居正的最后命运——这是其结尾:

     

    “伏乞皇上大奋乾刚,将尤七问,明证典刑;嗣修等,褫其衣冠;居正,革其上柱国太师之僭号。诛奸臣于既死,昭鉴戒于将来。暴彰罪恶,悬之都门,以谢天下。仍将臣加斧钺之诛,肆诸墓下以谢居正,臣亦甘心焉。臣忠愤所激,不识忌讳,干冒天威,无任战慄之至。”【85】

     

    在“将尤七问”之后,万历帝当真把张居正的“上柱国太师之僭号”革除了。而所谓的“诛奸臣于既死”,就是在暗求皇上斫张居正之棺、戮张居正之尸——只不过万历帝在最终关头动了恻隐之心,选择了抄家。请问樊教授:您认为“写得怎么样”的奏疏,应该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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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成虎,四人成驴

    因为御史杨四知在张居正死后率先对他提出弹劾,他也因此成为“张粉”们的眼中疔。最先上场的是明末举人沈德符1578-1642),他从杨四知的三千余言奏疏中,挑出了三、四十个字予以抨击;而明末诸生谈迁(1594-1658)则照录沈德符的话为张居正鸣冤。三百多年后,1993年,复旦大学史学教授樊树志抄录了谈迁抄录沈德符的话来攻击明代“张黑”。1997年,福建省(伪)语文状元方舟子又抄录了《万历传》的话。从谈迁到樊树志到方舟子,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沈德符不仅仅是断章取义,他还涉嫌故意歪曲原意。

     

    六、万历御批

     

    “方学研究”之所以那么让人着迷、那么让人欲罢不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方学家能够从中“获得一种乐趣,一种智力上的满足感”,而这种乐趣和满足感又全都是方舟子本人亲手制造出来的。也就是说,方学家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让那个被中国的媒体和公知吹捧了十余年的败类和恶棍显现原形而已。而下面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樊教授在《万历传》中挖的最大的坑,掉进这个坑中之人,除了方舟子之外,还有其他大牌名人。所以,方舟子根本就不需要从坑中爬出来——所谓“坑中小世界,世界一大坑”是也。这是方舟子在“扑通”进坑时发出的巨响:

     

    张居正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钳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地亩;假以丈量,庶希骚动海内;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断棺戮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追论。伊属张居易、张嗣修、张顺、张书都著永戍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1、天坑

     

    据方舟子说,上面那段话是万历皇帝给张居正的“最后判决”,但他却没有给出这段话的出处。好在我们已经知道方舟子这篇文章专抄《万历传》,所以,我们只需顺藤摸瓜即可。果然,在《万历传》中,有这样的话:

     

    “都察院等衙门遵旨,呈上了参劾故相张居正的奏章,神宗在上面作了如下批示:‘张居正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箝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地亩,假以丈量,庶希骚动海内。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断棺戮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追论。伊属张居易、张嗣修、张顺、张书都着永戍烟瘴地面,永远充军。你都察院还将居正罪状榜示各省直地方知道。’①”【54, p.204-205

     

    樊教授给出的出处是:“《万历邸钞》,万历十二年甲申卷。《明神宗实录》卷一五二,万历十二年八月丙辰。”

     

    查“《万历邸钞》万历十二年甲申卷”,有如下文字:

     

    “張居正誣衊親藩·侵占王坟府第·箝制言官·蔽塞朕聰·私占廢遼地畝·假以丈量·遮飾騷動海內·專榷亂正,罔上負恩·謬恢摇け井旐焦茁緦啤つ睃strong>勞有年·姑免盡法追論·伊屬張居易張嗣修張順張書都着烟瘴地面永遠充軍·你都察院還將居正罪狀·榜示各省直地方知道·”【79, p.261

     

    而在“《明神宗实录》卷一五二”,也有这样的记载:

     

    “張居正誣衊親藩侵奪王墳府第箝制言官蔽塞朕聰專權亂政罔上負恩謬恢冶井敂俟茁緦颇钚谟心旯妹獗M法伊屬居易嗣修順書都永戍煙瘴都察院其榜居正罪狀於省直”【69, p.2819

     

    三本对照,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樊教授放在引号内的那个“批示”,存在以下三个错误:第一,“遮飾”被抄成“庶希”;第二,“斫棺戮屍”或“斮棺戮屍”被抄成“断棺戮尸”;第三,“永戍烟瘴地面,永远充军”这十个字是樊教授自己拼凑成的,而不是——也不可能是——万历帝的原话。而方舟子,就像是樊教授细胞核中那个特制的DNA聚合酶一样,把这三个失误全都忠实地、完整地复制了过去。此时,你一定要记住,两个人犯三个相同错误的几率,与一个人连续三次买到头彩彩票一样,自然发生的可能性接近于零。实际上,樊教授的第三个错误极具个人特色和风采,其他人,即使得到樊教授的真传,也不大可能独立复制出来。

     

    应该承认,“福建省1985年高考语文状元”方舟子在行窃之际,还制造了几个“细微差别”,如把“箝”抄成“钳”;把“着”抄成“著”;如使用了4个分号。而好笑之处也恰恰就在这里:在2004年出版的《江山无限》中,上面那段引文被改头换面成这样:

     

    “张居正诬蔑亲藩,钳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地亩,假以丈量遮饰,骚动海内。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斫棺戮尸,念効劳有年,姑免尽法。伊属张居易、张嗣修、张顺、张书,俱令烟瘴地面充军。”【31】

     

    在方舟子拿出来与“闽人民”的那位编辑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的六十多处“勘误”之中,几乎全都是鸡毛蒜皮的一字之差、甚至一个标点符号之差,如他“勘”出的第一“误”就是“‘丁’应为‘了’。”【61】与之相比,上面这个改动岂不相当于偷天换日?可是,自称“眼里容不下沙”【89】、并且患有道德、真相双重“洁癖”【90】的“打假斗士”,对之竟然一声没吭。这是为什么呢?

     

    显然,在面对着那位编辑的逼问——“你的引文到底是从哪里抄来的?”——,方舟子死死地咬紧双唇,拒不透露半点口风。所以,那个编辑只好从《明史纪事本末》抄来了上面这段话给他顶缸。而方舟子一边对此坦然笑纳,一边继续大打那位编辑的“假”。更让人咂舌的是,早在1993年,方舟子就曾教训世人,“《明史纪事本末》……叙述详尽,颇有条理……向来为治明史者所必读。”【91】可是,当四年后“重治明史”时,方舟子却偏偏不读这本“必读书”,而是专门抄袭当时尚且名不见经传的《万历传》,结果还得让那位被他骂为“以屠杀知识产儿为乐”、诅咒他“下地狱”的编辑拿这本“必读书”来给他这个自诩的“知识产儿”揩屁股——你见过这样的文痞无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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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文男”方舟子:文盲、文贼、文痞

    1993年,复旦大学教授樊树志在《万历传》中,综合《万历邸钞》和《明神宗实录》的记载,制作了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明神宗批示”(左上)。四年后,方舟子将樊教授的独家创作据为己有,并且在2000年收入其纸质出版物《方舟在线》(左中)。2004年,方舟子将《张居正二三事》一文当作《江山无限》的稿件交给福建人民出版社再次出版。显然是找不到这个“批示”的原始出处,该社的一位编辑用《明史纪事本末》中的文字替换了方舟子盗来的赃品(左下)。尽管当时方舟子正在对那位编辑大打出手,但他却没敢对上面这个偷天换日般的“大手术”吐半个“不”字儿。

     

    2、人祸

     

    那么,为什么说樊教授挖的这个坑是天坑呢?这是因为,继方舟子之后,掉进去的“张粉”学者接二连三,不胜枚举。而其中名气最大的那个人,还是易中天。这是他在《严嵩与张居正》写下的话:

     

    “最后的结论是:张居正污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钳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念效劳有年,免于开棺戮尸云云。这是万历十二年八月十三日皇帝的批示,里面看不到哪怕一丁点君臣师生之情。[51]”【86】

     

    易先生的“[51]”是:“以上见樊树志《万历皇帝传》和陈礼荣《张居正:大明首辅的生前身后》的有关论述及其所引。”显然,易先生发觉樊先生的“断棺戮尸”有些不对头,但又懒于查书,于是把它写成了“开棺戮尸”。与之相比,那个央视第一张粉、“南京大学博士后”郦波则没有这个心眼儿,他有能耐把那个“最后判决”译成半文半白的“郦波汉语”:

     

    “万历十二年(1584),八月,万历皇帝在都察院参劾张居正的奏疏中写道:‘张居正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管制言官,蒙蔽我聪明。专权乱政,欺骗主上忘恩负义,谋划国家不忠。本会断棺戮尸,念效劳有年,姑且免去全部法追论。’”【92, pp.395-396

     

    也就是说,在这个“中国古典文学与文化专业博士,汉语言文学博士后”的词典中,箝=管,朕聪=我聪明,罔上负恩=欺骗主上忘恩负义,本当=本会,斫棺=断棺,尽法=全部法。难道他的汉语是跟韩国人学的?

     

    实际上,在看到樊教授的“断棺戮尸”这四个字之后,我的本能反应就是把它当作排版错误。可是,在《万历传》出版后,樊教授仍旧口口声声地“断棺戮尸”。例如,在1995年,樊教授写道:

     

    “他对功劳盖世的张居正恨之入骨,竟以为罪该断棺戮尸,使张居正及其家属蒙受不白之冤。”【93】

     

    八年后,樊教授继续这样写道:

     

    “在神宗眼里,原先缔造新政的功臣,一下子变成‘专权乱政’之徒,没有断棺戮尸已经算是从宽发落了,他的兄弟儿子等人却必须以永远充军来抵偿。”【94】

     

    又过了五年,樊教授说得更清楚了:

     

    “按照这个专权乱政的罪状,本来应该断棺戮尸(就是把他的棺材打开,对他的尸体施加刑罚);不过,因为张居正已经死了,而且还是顾命大臣,毕竟做过一些好事情,所以不必断棺戮尸,‘故免’。但是这个话已经讲出来了,‘本当断棺戮尸’,就是张居正的罪状达到了断棺戮尸的程度,这是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彻底否定。”【95】

     

    而在同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张居正与万历皇帝》一书中,樊树志又至少说了两次“断棺戮尸”。【96, p.1, p.214

     

    事实是,“斫棺戮尸”几乎是一句成语,早在宋人欧阳修编纂的《新五代史》中就曾出现过【97】,在明末清初人钱谦益的《牧斋初学集》中也出现过【98】,在清末民初人柯劭忞编著的《新元史》中还出现过【99】。具体到万历帝的这个“判决”,从《万历邸钞》到《明实录》,从《国榷》【82, p.4485】到《明史纪事本末》【100, p.959】,尽管字体不一,但其第一个字却全都是“斫”字或其变种——连通俗小说《明史演义》都是如此【101】。也就是因为如此,从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64, p.390】到余守德的《张江陵传》【102, p.84】,相关引文全都是“斲棺”。而在湖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的《张居正大传》中,“斲”被简化成“斫”。【103】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万历传》中竟然引用了《张居正大传》,并且引用的页码与朱东润抄录的万历帝判决词的页码完全相同。【54, p.200】不明所以之人,一定以为,樊教授是在故意与朱东润别苗头,并且一定有其道理。可是,在2010年出版的《万历皇帝传》中,“断棺”终于被改成了“斫棺”;并且,樊教授给出的出处,与17年前给出的出处一样。【104】这相当于承认,他当初确实是搞错了,并且一错就错了十多年。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感谢樊教授,因为他的这个失误,让我们触摸到了那些“张粉学者”的真实根底。

     

    七、海瑞评说

     

    在《张居正二三事》的第三节,还有这样一段话:

     

    “海瑞评说:‘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明神宗实录》也说‘识者谓,居正功在社稷,过在身家。’不过是道出了自商鞅以来所有改革家的下场。张居正何尝不想谋身,但要革除‘数十年废驰丛积之政’,要‘振纪纲’,‘重诏令’,‘核名实’,则不能不认真,不能不得罪人,也就只好先把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而承受或出于私人恩怨,或由于个人利益受到损害,或因为忌妒的舆论攻击。张居正的才干无人可否认,舆论也就只能在其道德品质上打转,于是搞阴谋、好色、贪财,凡是处于其位者具有代表性的恶行,无不被加到了张居正的头上。既然在忠与孝、国与身中选择了前者,最后也就只有在佛家教义中找到了精神解脱:‘如入火聚,得清凉门。’在熊熊烈火中想象出一个清凉世界。”

     

    上面这段话虽然不长,但却含有7对引号,引文至少来自4个不同的来源。方舟子当然不会为了写下这二百多字而去查看四本书。他放在引号中的那些字,又是抄自《万历传》:

     

     “正如海瑞所说:‘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②。”(注②:“《国榷》卷七一,万历十年六月丙午。”【54, p.207

     

    “另一方面,张居正也有过失,尽管过不掩功,但也足以使他陷入无法摆脱的困境:‘偏衷多忌,小器易盈,箝制言官,倚信佞倖。方其怙宠夺情时,本根已断矣。威权震主,祸荫骖乘。何怪乎身死来几,而戮辱随之。识者谓,居正功在社稷,过在身家’③。”(注③:“《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五,万历十年六月丙午。”)【54, p.206

     

    “据万历六年(1578 年)正月户科给事中石应岳等的报告,‘自考成之法一立,数十年废弛丛积之政,渐次修举。……’……②”(注②:“《明神宗实录》卷七一,万历六年正月己巳。”)【54, p.83

     

    “所谓必须‘稍加改易’的有以下六事:……二、振纲纪……三、重诏令……四、核名实……①。”(注①:“《张文忠公全集》卷一,陈六事疏。”)【54, pp.76-77

     

    看到方舟子又闹出一个笑话了吗?他把张居正的“振纲纪”抄成了“振纪纲”。根据《说文解字》,纲者,维纮绳也;纪者,丝别也。也就是说,只有振纲在先,才能振纪在后;如果颠倒了纲纪的顺序,其结果只能是“一团乱麻”。你看这个语文状元有多搞笑。

     

    应该承认,《万历传》中并没有“如入火聚,得清凉门”这八个字。那么,它们是哪儿来的呢?原来,1992年第4期《北京社会科学》发表了一篇文章,其题就是《如入火聚,得清凉门——论张居正敦本务实的吏治思想》。虽然我们无法肯定地说,方舟子的“灵感”就是来自这个标题,但我们可以毫不含糊地说,那八个字肯定是他通过如此这般的“东抄西凑”搞来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阅读张居正的文集——他也根本不可能读得懂。

     

    其实,上面那段话中,最能彰显其方舟子文贼本色的是第一句话,即所谓的“海瑞评说”。据《万历传》,引号中的话来自《国榷》。但问题是,《国榷》的原文是“海忠介有言,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82, p.4415】也就是说,樊教授把“居正”二字放进引号中,就意味着那两个字是出自海瑞之口。但海瑞与张居正同朝为官,尽管他比张居正年长11岁,但论学位、论官阶,他都比张居正矮一头。而至少在表面上,张居正都对海瑞恭恭敬敬,称他为“海刚峰”【105】、“海君”【106】。那么,海瑞怎么可能直呼张居正的名讳呢?

     

    事实是,方舟子“重治明史”的第二篇文章就是根据蒋星煜的《海瑞》一书写成的《海瑞二三事》,而其开篇就是这样两段话:

     

    “今年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自持,必不以私徇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道也。惟公亮之!”【107】

     

    据方舟子说,“这是万历五年(公元一五七七年),已在家赋闲了七年的海瑞写给大学士吕调阳的一封信。”而在万历十二年,海瑞在一篇序文中写道:

     

    “今天下一大议论,天下安不安有系焉,非太岳张今日事乎?公室大张青螺四言,而太岳之罪一字春秋矣。太岳今日法当家国两截断案。数年来纷纭攻击,大抵入瑜之瑕,非张本有名实。”【108】

     

    也就是说,在现存海瑞文字中,他对张居正一直尊称其号。那么,为什么在貌似为其鸣冤之时,他又直呼其名了呢?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海瑞本人就是一个不善“谋身”也不屑“谋身”之人——看看这段话:

     

    “若寄空名于诸士子之上,典籍无传,模范不端,虚縻岁月,为身谋,为家计,初入学则索其贽见之仪,既入学则需其送节之礼,于诸士子无毫末补焉,亦何以克称广文之职也哉!非教官也。”【109】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把“谋身”当作评价一个人的两大标准之一呢?

     

    事实是,不仅在海瑞的文集中找不到“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八个字,即使是在《海瑞评传》【110】、《海瑞年谱》【111】、《海瑞评介集》【112】这类专门研究海瑞的著作中,这八个字也都神龙不见首尾。而曾写过《海瑞》一书的蒋星煜,在引用这八个字时,给出的出处与樊教授一样,也是《国榷》,只不过他把“谈迁《国榷》卷七一”误写成“谈迁《国榷》卷四一”。【113】而这一失误,又把张粉郦波带进了沟里,因为他也将其引文的出处写成“谈迁《国榷》卷四十一”。【114】这位“博士后”显然不知道,《国榷》是编年体史书,共104卷,中华书局在1958年分六册出版,卷四十一在第三册,该册的扉页上就印着“英宗天顺四年庚辰起”、“武宗正德十三年戊寅止”,而第四十一卷的标题是《宪宗成化二十三年丁未八月至孝宗弘治二年己酉》,即公元1487年至1489年间,早张居正之死将近一百年。不过,应该承认,这位“博士后”倒的确有点儿小聪明,即他虽然没有查看《国榷》,但他却把那句引文篡改成了“太岳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显然也觉得海瑞不应该直呼张居正“居正”。

     

    问题是,谈迁的引文是从哪儿来的呢?原来,张居正的儿子在万历四十年将张居正的文集刻板印行,而该文集的压轴之作,是一篇署名“高以俭”的跋语,其中有这样的话:

     

    “其与杨二山、耿天台、宋阳山、劳开府之书,可证其以身殉国,不以一毫己私与焉。若忠介海公之评曰,‘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者是也。”【115】

     

    这很可能是“海瑞评说张居正”的最早来源,也是在海瑞去世23年之后(高文作于万历三十八年)。那么,这个“高以俭”又是谁呢?答曰:不知道。因为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湖北省博物馆在编辑《湖北文徵》一书时,对他的介绍也不过就是根据他在自己的文章透露的信息:“以俭。字牧仲。号潇湘梦人。江陵人。”【116】可以有相当的把握说,那八字箴言是这位高“乡党”塞进海瑞的嘴里的——所谓的“假托圣人”。在那之后,张居正的另一位乡党周圣楷记录了另一位楚人毛寿登的一段话,其中有“海忠介有言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谅哉”这样的话。【117, p.79】而谈迁的引文极可能就是这么道听途说来的。

     

    也就是说,谈迁第N次误导了樊教授,而樊教授又第N次给方舟子挖下陷阱。只不过是,在2008年出版的《张居正与万历皇帝》一书中,樊教授终于把“居正”二字挪到了引号之外【96, p.4】,而方舟子则永远都没有机会改造自己的贼赃了,因为它已经被我用福尔马林给“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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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使当初被砸死,一生善恶复谁知?

    虽然方舟子在今天已经臭遍全球,但在十年前的中国,他绝对是一大风云人物,既可以翻云覆雨指鹿为马,又可以公开向中国警方下指令,要他们把谁谁“抓起来”。显然,方舟子的“势力”不仅来自黑媒体和黑社会,更来自“康师傅”和他麾下的整个司法系统。【118】实际上,在当时的中国,连法院和法官都怕这个住在新华社大院里的“无业游民”、“美国华侨”——我称他为“跨国网络恐怖犯罪团伙的头子”、“中国科学纳粹二代帮主”、“中国科邪教首任、终身教主”。【119】只不过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2010年夏天,一柄羊角锤不仅把这个科邪教主送上了人生的峰巅,而且还把他的命运曲线进行了灾难性的修正。目前,方舟子一家流亡美国,住在一座用诈骗来的黑钱购买的豪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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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亦明_:下篇:文贼偷意

    下篇:文贼偷意

     

     

    大致说来,方舟子的明史文章全都属于所谓的“史论”,其实质就是根据历史故事发泄他内心的仇恨。而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总结出了这样的规律,方舟子发表“史论”的模式不外三种:第一就是“鹦鹉学舌”,即别人说啥,他也跟着胡叻叻啥;第二就是“蜀犬吠日”,即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和思维定势,信口雌黄、信口开河;第三就是“斗鸡掐架”,即出于其“斗士”的本能,专门和别人的观点对着干。而新发现的这桩《张居正二三事》抄袭案——根据我创建、维持的《方舟子抄袭剽窃案例数据库》,它是方舟子抄袭剽窃案的第110个案例——,证明我当年的论断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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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劣迹斑斑

    方舟子是一个习惯性文贼,其抄袭历史很可能始于中学时代。他的抄袭历史首次被曝光,是在2001年。至今,方舟子的一百一十篇文章已经被证明——即找到被抄原文、排除偶然巧合的可能——为抄袭之作。

     

    一、鹦鹉学舌:张居正未与冯保密谋夺情

     

    如上所述,《张居正二三事》的第一节就是要否定《定陵註略》的记载,即把张居正与太监冯保密谋夺情之事斥为“小说”。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方舟子除了明偷《万历传》中的史料之外,就是暗抢《万历传》中的观点。例如,为了证明张居正不需要与冯保密谋,方舟子总共举出了五条理由,第一条就是“当时内阁还有次辅吕调阳、张四维,不过形同摆设,事无巨细都由张居正定夺,两人不敢担当首辅重任”。而在《万历传》中,就有这样的话:

     

    “当时内阁虽有三位辅臣,但大权集中在张居正一人手中,一旦他丁忧离职二十七个月,吕调阳、张四维唯恐难以承受如此大的压力。”【54, p.103

     

    很难理解樊教授此处所使用的“唯恐”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显然,“语文状元”方舟子把它理解成了“不敢”。而事实是,张居正父讣到京后,朝官们都以为张居正必将回乡守制,因此次辅吕调阳也必将升任首辅,所以他们都穿上大红袍跑到内阁向吕调阳祝贺,而吕调阳对之也没有拒绝。【64, p.268】这说明,吕调阳对担任首辅一职并不胆怯。实际上,因为张居正次年归葬,但万历帝仍不肯让他暂时代理首辅,吕调阳还愤而告病。【54, p.143】【64, p.290】其实,连三辅张四维都对张居正的独裁霸道心怀憎恨【64, p.198】;并且,在张居正死后,他马上继任首辅,没有露出“不敢担当首辅重任”的丝毫迹象——《明史》说:“居正卒,四维始当国。累加至少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72, p.5770】所以,方舟子从《万历传》中偷来的这个理由——不论樊教授的本意到底为何——,根本就不能成立。

     

    方舟子举出的第二条理由是,张居正之所以不愿意为父亲守制,是因为他不拘常理,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改革半途而废:

     

    “张居正本是不拘常格的人,封建礼教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当时新政正在全面展开,断无离职二十七个月之理。他不愿回乡守制,希望夺情,是毫无疑问的。”

     

    这是《万历传》中的相应文字:

     

    “至于张居正,按人之常情及祖宗旧制,必须丁忧守制。但他不是个按常规办事的人,常说,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何惜訾议?况且大权在握,新政正在展开,他不愿因丁忧而离任二十七个月。”【54, p.104

     

    方舟子举出的第三条理由是,万历帝离不开张居正:

     

    “……张居正自己不愿守制,神宗、太后更不愿他离职守制。张居正名为首辅,实乃摄政,十足是个‘改革的总设计师’,朝廷岂可一日无他?即使他真心实意要求守制,神宗、太后也绝不会答应。”

     

    这是《万历传》中的相应文字:

     

    “神宗本人深感不可一日无元辅张先生,不愿他丁忧归里,更不愿新政中途遭到挫折。……接着,神宗又谕吏部:‘元辅朕切依赖,岂可一日离朕!……”【54, pp.103-104

     

    “至于神宗,出于对元辅张先生的依赖,不可须臾或缺,新政不可半途而废,百般挽留。”【54, p.117

     

    “张居正曾对阿谀他的下属说:‘我非相,乃摄也。’”【54, p.219

     

    方舟子举出的第四条理由是,万历帝后来连张居正请长假归葬都不准;并且在他归葬之际仍让他继续办公,他当初怎么可能让张居正守制27个月呢:

     

    “第二年三月张居正归葬,希望能请假到八九月份,神宗却命他五月份即回京办公,其间朝廷有大事,即千里奔驰请示张居正,足见朝廷不可一日无‘首辅张先生’。”

     

    而在《万历传》中,樊树志用了整整一节的篇幅来渲染此事——天知道方舟子是为了制造“细微差别”还是看花了老眼,他竟然把在《万历传》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元辅张先生”——其第二章第一节的标题就是“元辅张先生”——抄成了“首辅张先生”。

     

    方舟子举出的第五条理由是,张居正得知父亲死讯是在5月25日,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被吕调阳、张四维报告给了皇帝,因此他没有时间与冯保串通:

     

    “不错,神宗是在张父死后十余日才获悉的,但张居正本人也只比神宗早一日获悉死讯。张父死于十三日,到二十五日噩耗才传到北京,第二天吕调阳、张四维就上疏要求夺情了,一天之差,说张居正与冯保谋定然后报讣,未免过于勉强。”

     

    这是《万历传》中的相关言论:

     

    “(张居正)原本想在万历六年(1578年)夏初回江陵探望老父,不料,万历五年(1577年)九月十三日父亲遽尔病逝。二十五日,噩耗传到北京。次日,张居正的同镣、内阁辅臣吕调阳、张四维上疏奏明皇上,引用先朝杨溥、金幼孜、李贤‘夺情’起复故事,请求皇上谕留张居正。”【54, p.102

     

    遗憾的是,言必有据的樊先生在此处打了一个马虎眼,即他没有交代“噩耗传到北京”是在“二十五日”的出处。无独有偶,早他半个世纪,朱东润也是一口咬定“九月二十五日,居正才得到讣闻”,但他也没有交代出处。【64, p.261】这是为什么呢?答曰:因为这个说法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张居正本人。【62

     

    事实是,荆州距离北京只有一千二百公里——张居正自己说是“二三千里”、“几三千里”。【120】而说一个轻装简从的报信之人在路上走了十二天才到北京,就相当于说他每天只走一百公里——这哪里像是千里报丧,简直就是悠哉游哉地走马观花、游山逛景。事实是,张居正次年归葬时,坐的是四平八稳的三十二抬大轿,路上不仅前呼后拥,而且还要迎来送往。【64, pp.288-289】但即使那样,他前前后后也不过走——用郦波的话说实际上是“缓缓蠕动”【121, p.283——了二十一、二天,即从313日到44日。【122】而张居正返京之时,正是“淫雨以后,更不易走”的夏日【64, p.294】,《万历传》也说是“途中遇到滂沱大雨”【54, p.145】,但所费时间也仅止二十五天,即521日到615日。【123】实际上,在归葬期间,张居正曾上疏乞求延长假期,而万历帝马上派员赴江陵催他按时返京。从张居正撰写奏疏,到他收到皇帝的回信,连来带去,前后只用了18天。【120难道不到一年的工夫,“从江陵到北京,交通困难”【64, p.261】这个问题就被彻底解决了?实际上,万历十二年四月九日,万历帝下旨抄张居正的家,这个消息在八天之内就传到了张居正的老家。【124】也就是说,张居正说他在父亲死后12天才得到“父讣”,完全不可信。而面对如此明显的疑团,所有的“张粉”——包括“练就了一对火眼金睛”的方舟子【125】——都是一副老神在在、见惯不惊的模样。这未免太过奇怪。

     

    其实,张居正预谋夺情的那点小心思,早在万历四年就已经被御史刘台一语道破:

     

    “臣闻宋臣有言,贤者不悲其身后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急荐贤也。四维起时,闻有言于居正者,曰,此人不可引赞密勿。居正曰,何以知不可乎?曰,外论不喜者甚众。则当其时,居正未尝不知矣。知之而顾用之,无亦以四维有机权,多藉庇,忍作威作福人?彼其亲老,旦暮突有不测,二、三年间谋起复任,四维其身后托乎?”【126】

     

    这段话,被《明史》的作者改编成这样:

     

     “祖宗朝,用内阁冢宰,必由廷推。今居正私荐用张四维、张瀚。四维在翰林,被论者数矣。其始去也,不任教习庶吉士也。四维之为人也,居正知之熟矣。知之而顾用之,夫亦以四维善机权,多凭藉,自念亲老,旦暮不测,二三年间谋起复,任四维,其身后托乎?”【71, p.5990

     

    显然是因为有这一前科,所以《万历邸钞》在叙述“江陵夺情”之际,会提及刘台:

     

    “先是禦史劉臺按遼時·首疏發居正之奸·而疏中實先言其預謯Z情·恋位遺親云·至是聞訃之夜·漏已下二鼓·而昧爽時·特旨即從中出留也·香幣油蠟·金鈔布粲之賜·悉以千百計。內豎將司礼之命·絡繹至.附耳躡踵。居正時作擎曲狀·至以僕隸扶掖內豎.乃叩頭謝·強之立而受·云·此頭寄上馮公公也·中行等觸目擊衷·遂各有伏闕之思·” 【79, pp.51-52

     

    显然,文秉的叙述就是源于这类记载。可笑方舟子这个伪状元,竟然敢“打假”真状元的儿子,说他“绘声绘色,如亲临其境……把历史当小说”。他显然不知道这样的道理:现实比小说更精彩。事实是,文秉所叙,就是“(吴)中行等”的“亲临其境”(触目击衷)。再看看被方舟子认证为“向来为治明史者所必读”的《明史纪事本末》中记录的这两个比“小说”还要荒诞的情节:

     

    “刑部员外艾穆、主事沈思孝合疏言‘居正忘亲贪位’,居正大怒。时大宗伯马自强曲为营解,居正跪而以一手捻须曰:‘公饶我,公饶我!’掌院学士王锡爵径造丧次,为之解。居正曰:‘圣怒不可测。’锡爵曰:‘即圣怒,亦为公。’语未讫,居正屈膝于地,举手索刃作刎颈状曰:‘尔杀我,尔杀我。’锡爵大惊,趋出。”【100, p.950

     

    一个在同僚下属面前都敢如此耍无赖之人,背地里给其恩公叩头称谢,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二、蜀犬吠日:张居正就是被中医害死的  

     

    早在1990年,方舟子就吹嘘说,他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再读一遍”《二十四史》。【127】显然是因为这样的自吹自擂次数太多,所以,九年后,方舟子又故作谦虚地说:“从中学的时候起,我就常常被误会为读过许多书,其实我最多不过只能算翻过许多书罢了。”【128】其实,不论是“读过许多书”,还是“翻过许多书”,方舟子的无知都是惊人的,而与这个惊人的大无知匹配得严丝合缝的就是他的大无畏。从这个意义上说,“方舟子”确实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舟子”。【129】只不过是,那两只船与“科学”和“文史”毫不沾边,它们的真实身份是“左无知”、“右无畏”。

     

    1、中医黑黑中医

     

    前面提到,《张居正二三事》一文的第二节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把张居正的死因归咎于中医,即“证明”张居正既不是死于痔疮,也不是死于纵欲过度或者春药中毒,而是死于中医的“手术”。可是,由于樊树志似乎相信“王士贞”所说,即张居正死于依赖春药“御内”【54, p.164】,所以方舟子这只“鹦鹉”无法“学舌”,所以他只能祭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即胡搅蛮缠——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最歹毒、最最邪恶、最最不要脸的“中医黑”平生第一次黑中医:

     

    “痔疮本非致命,但张居正为了根治,却请了一位‘名医’动手术割除痔疮。按当时的医学条件,以中医的外科水平,开刀动手术无疑是在跟死神开玩笑。果然,在万历十年三月间动完手术后,张居正就再也起不来床,接旨也只能伏枕叩头。”

     

    仅看“开刀动手术”这几个字,你就应该明白,方舟子这个福建的伪状元、美国的水博士、中国的伪斗士根本就不知道中医是如何治疗痔疮的。事实是,张居正本人在叙述自己的病症及其治疗时,全用一个“拔”字,因此可知那根本就不可能是西医所说的“开刀”。这是据信成书于战国时代的《五十二病方》中的一方:

     

    “牡痔居窍旁,大者如枣,小者如枣𩅢者方:以小角角之,如孰二斗米顷,而张角,絜以小绳,剖以刀。其中有如兔髕[左骨右實],若有坚血如抇而出者,即已。”【130】

     

    据认为,这种方法就是通过负压来吸取,其原理类似后来的拔罐。【131】

     

    再看看成书于万历年间的《外科正宗》中的记载:

     

    “一男子患痒十余年,头己穿溃,未及通肠,每发疼苦。以三品一条枪插至七日,搏变黑色,疮边渐渐裂缝,至十五日脱落,以凤雏膏捺至半月,敛口而平。”【132】

     

    所谓“三品一条枪”,就是用明矾、白砒、雄黄、乳香调和的药栓,将其插入疮口,半个月左右就可以让痔核脱落。此法一直沿用至今。【133】

     

    按照中医黑的说法,这样的记载和报道,全都是自吹自擂的欺人之谈。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听听民国名人胡适晚年的“实话实说”:

     

    “过去有一个痔漏,在北平协和医院开过刀,以后还是常发的。那年在北平,李石曾们和我闹,所以出来讲演了。这年年底我在上海,到宝隆医院去看痔漏。宝隆医院是德国派的西医,那位医生名叫黄钟。他告诉我:‘这种痔漏,宝隆开刀之后会复发。就是在北平协和医院开刀后再来宝隆医的,总不能断根。不过上海有位潘念祖,他有家传的痔漏秘方,差不多在我医院开刀之后再去请他看的,全看好了。潘念祖是吃鸦片的,上午不看病,下午才门诊,晚上才出诊。’我去的时候,果然有许多人候诊。潘念祖也知道我的名字。他对我说:‘如果胡先生有空的话,我可以包医,需要一百天。’那时我正生气,就向北大请假几个月,留在上海看病了。果然不到一百天,完全医好了。到今年有三十六年之久,从没复发过。那位黄钟先生,他本人有点残废。他是学西医的,但能推荐这位潘念祖,他的医德是很高的。过了几年,潘念祖死了,他的儿子还小,于是潘念祖的太太接下去给人家看痔漏,也都给他医好的。那时风气开通得多了,她也不怕了。那次的包医费,好像是一百五十块银元。”【134】

     

    事实是,中医不仅治好了胡适的痔疮,而且还治好了他的那个神神秘秘的“脚气病”。可是,为了所谓的“科学”,胡适后来竟然百般掩饰这一事实。【135】所以“半文盲”中医黑罗永浩才会以为自己是胡适的弟子。【136】

     

    其实,据张居正自己说,他的病始于万历元年间的一件“滔天之势、蓦然顿已”的大案——极可能就是他与冯保联手构陷高拱的那件“王大臣案”【137】——,他“因是致病”【138】,显然是惊吓过度。到了万历八年三月,在经历了刘台弹劾案和“夺情”风波之后,张居正已经变得“形神顿惫,血气早衰,踰五之龄,须发变白。”【139】到了万历九年七月,张居正已呈病入膏肓之态:

     

    “臣自入夏以来,因体弱过劳,内伤气血,外冒盛暑,以致积热伏于肠胃,流为下部热症。又多服凉药,反令脾胃受伤,饮食减少,四肢无力。立秋以后,转更增剧。”【140】

     

    大约在万历十年二月,张居正在给徐阶的信中写道:

     

    “贱恙实痔也,一向不以痔治之,蹉跎至今。近得贵府医官赵裕治之,果拔其根。但衰老之人,痔根虽去,元气大损,脾胃虚弱,不能饮食,几于不起。日来渐次平复,今秋定为乞骸计矣。”【141】

     

    万历十年三月九日,张居正上疏曰:

     

    “臣自去秋,患下部热病,仰荷圣慈垂悯,赐假调理,虽标症少减,而病根未除,缠绵至今,医药罔效。近访得一医人,自家乡来,自言能疗此疾,屡经试验,其术颇精,但须静养半月、二十日,乃得除根。”【142】

     

    六天后,张居正再次上疏汇报病情:

     

    “臣久婴疾病,仰荷圣慈赐假治疗。数日以来,试用医人,委觉有效。”【143】

     

    三月十七日,张居正“伏枕”向皇帝上疏乞休:

     

    “缘臣宿患虽除,而血气大损,数日以来,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须得再假二十余日。盖文书官所亲见,非敢托故也。”【144】

     

    大约在那之后不久,张居正给山东巡抚杨本庵写信说:

     

    “残恙一向不以痔治,迁延十有余年,故病日深。近访得一明医,仰蒙圣恩,赐假治疗,乃得拔去病根。今病虽除,而血气亏损已甚,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按之生理,尚属艰难。”【145】

     

    又过了两、三个月,张居正就死了。

     

    也就是说,张居正在临死之前反复说自己的痔疮被中医治好了、拔除了;但是,四百年后的方舟子却铁嘴断案,一口咬定他的死因“当是由于手术后失血过多,或伤口感染。”这样一个旷世名医,怎么连自己的老母“鼻子不仅不通,里面还长东西了”都能误诊成“不像是鼻癌”?实际上,由于他的误诊,他老娘的鼻咽癌从五月份一直拖到九月份,而即使那样,方舟子也没舍得把老娘送医院检查,而是“找了国庆期间回乡的市鼻科医生来家里检查”。此时,那个“最凶猛的恶性淋巴瘤……已经扩散”。半年后,一直把方舟子视为“金儿”的老娘就死了。【146】据方舟子自己说,他给老娘看病的“科学方法”就是“问”,即向第三者“问了症状”——也就是说,连老中医的“望”诊都不如。而在给四百年前的张居正看病,方舟子则连“问”都免了,他直接拍脑袋瓜子就开出了诊断书。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江湖骗子吗?

     

    也许有人会问:方舟子为啥没将张居正的死因归咎于春药呢?这岂不是黑中医的捷径吗?答曰:当时尚在科学实验室打工的方舟子,还没有想到自己今后需要靠打砸抢来讨生活;所以,他当时还没有把黑中医当作自己职业的打算。恰恰相反,在他的脑海中,通过倒卖春药来发家致富这个想法肯定闪现过无数次。确实,据史玉柱透露,1997年他在洛杉矶时,就有一伙华人逼他与之“合作”炒卖脑白金,而那伙假洋鬼子要挟他就范的一柄利器就是“方某某”,因为他有能耐让史玉柱“做不成”独家买卖。【147】到了1998年,方舟子的“汉林网上书城”隆重开张,而他用来招揽顾客的最大卖点就是“中华房中术”——方舟子将之称为“不朽经典”。【148】方舟子公开打出“中医黑”的旗号是在2006年,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的黑书城被迫关门,所以,他要把邪火撒到了中医的头上,即将之“废除”。【149】你见过如此邪恶的“斗士”吗?

     

    2、士贞黑黑士贞

     

    方舟子要通过给中医栽赃的方式来给张居正洗白,他还需要排除“张居正死于纵欲”这个可能。而在1997年,方舟子还没敢挂出“(伪)生物医学出身”【150】这个招牌,更没敢提出“手淫健身”、“纵欲过度是中医的胡扯”【151】这些淫邪的口号——这样的招牌和口号,要等到他在中国大陆站稳了脚跟之后才敢祭出——,所以,樊教授的《万历传》又派上了用场。这是方舟子摆出一副“文史畸才”的架势写下的话:

     

    “明人对性抱着一种极其矛盾的神秘态度,一方面希望能通过房中术求得长生不老,一方面却又认定纵欲伤身,而那些体弱多病的人,也就往往被认为好色纵欲,反正‘好色纵欲’并无一定标准,除非是光棍,这顶帽子谁都可以戴上。”

     

    这是《万历传》中的话:

     

    “明代上流社会中人饱暖思淫欲,似是一种社会风尚,莫不沉迷于房中术。连道貌岸然的张居正也不例外。……正如《金瓶梅》所描绘的那样,当时社会的达官贵人,淡泊自守的少,纵情声色的多。纵情声色是从不休息、永无止境地追求声色之娱,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如何充分享受肉体生活的欢乐,二是如何超出人寿的限制永恒享受这种欢乐。若要解决这些问题,传统的儒家经典不管用,需借助道家。道家对此有精深的研究,关于饮食、进补、房中术、春药都不断有所发明。神宗的祖父世宗,清虚学道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此。他的精义,透过太监,传给了儿于、孙子。”【54, p.275

     

    接着,方舟子又通过盗用《万历传》中的“讪上四疏”,凑成第二节的后半部分,即通过给他眼中的“最昏庸的”皇帝辩护的方式来证明,“王士贞”的记载就是“讪张”。可惜的是,“讪张”之人并不仅仅是“与张居正有私怨的王士贞”——这是与张居正没有任何直接交往的文秉的记载:

     

    “先是有献玉美人者,江陵示其私人曰:天下果有姣好女子若是者乎?其人曰:愿为师相觅之。因遍处物色,半年始得其人,售以八百金,厚其装奁,送至京师。江陵嬖之甚,称为九太太。由是怠于政事矣。江陵素患热症,每发于顶,虽严冬不戴暖耳,惟入朝则暂戴焉。至是屡服暖补之剂,毒发又服阴凉之剂以散之,遂患脾泄而卒。”【152】

     

    方斗士不是看过《定陵註略》吗?他怎么没驳一驳这段记载?他怎么不考证一下张居正到底有没有一个“九太太”?实际上,张居正既然有九太太,他就肯定有七太太:

     

    “偶闽宦献牙美人,容态绝代,江陵指示史曰:世间有此丽人否?史曰:愿以牙仙见付,当求形肖者充下陈。江陵喜,授之,史归命善画者图其貌若干幅,命健仆四出淮、扬、浙、直遍访,得之广陵,用银八百两市以进。江陵视女与牙仙果无异,宠之专房,称七太太。出阁后即携置秘室中,欢饮淫乐,不问昼夜,更服春药,以恣其欲,毒发肛脱而死。”【153, p.23

     

    假如方状元看到这段话的话,以他的推理方式,肯定会一口咬定,《泾林续记》的作者周元暐是张居正改革的受害者,所以他才会如此造谣诽谤,恶意攻击“首辅张先生”。可惜的是,据传闻,张居正的姬妾总共有四十余位。【154】方舟子打假打得过来吗?

     

    事实是,“王士贞”虽然与张居正“有私怨”,但他却是一个坦荡君子,曾说“予心服江陵之功,而口不敢言,以世所曹恶也”、“江陵相业,吾始终不谓其非,独昧于知人一事,到底不悟。”【88, p.630】而方舟子之所以会拿“有私怨”当作否定“王士贞”的理由,又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阴暗心理:他“打假”的主要动机就是“报私怨”;而在遭到别人的“打假”之后,他为自己辩护的最常用理由就是对方和他“有私怨”。【155】所以西谚云:老狗学不会新招术(You can't teach an old dog new tricks),它不过把老招术运用到各个不同的领域罢了。

     

    最好笑的是,方舟子不仅对秀才文秉摆“美国博士”的谱,对进士“王士贞”他仍旧如此,即指责他“胡言乱语”,并且质问道:“莫非王士贞在张居正的卧室装了窃听器?”显然,这个美国水博士不知道,那个“王士贞”在写出上面的病历之后,紧接着还写下了这句话:

     

    “居正深居不出,欲使知之,则欲赂其家人,以达取一启齿而已。【75】

     

    也就是说,“王士贞”要获取相关信息,并不需要“在张居正的卧室装窃听器”,而只需要花点儿小钱儿,收买张居正的家人即可。实际上,根据《万历野获编》的记载——如上所述,其作者沈德符算得上是半个张粉——,“张江陵当国,以饵房中药过多,毒发于首,冬月遂不御貂帽。”【88, p.231】这样的招摇过市,干嘛还需要钻进他的卧室中安装窃听器?所以说,伪状元、水博士方舟子在发表“史论”之时,与一条野狗朝着天空狂吠,并没有什么两样。

     

    三、斗鸡掐架:万历皇帝蓄意报复张居正

     

    在“张粉”们看来,张居正死后遭到清算,并不是因为东窗事发、罪有应得,而是因为他这个“改革家”遭到了以万历帝为代表的反动、保守势力的恶意报复。也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从一开始就寻找万历帝清算张居正的原因;而不论他们找到的原因是多么的荒唐可笑,他们都会像祥林嫂似地一再向世人倾诉。大致说来,张粉们的理由或者理论不外以下两种:第一,万历帝对其恩师早就怀恨在心,蓄意报复;第二,万历帝觊觎张家的财产。而《张居正二三事》的第三节,就是咀嚼前辈张粉的这些馊饭,说万历帝之所以要抄张居正的家,就是因为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对张居正进行“死后算账”。

     

    1、牝鸡司晨

     

    这是《张居正二三事》第三节的第一段话:

     

    “张居正一死,二十岁的神宗总算可以亲政了。要雪太后曾命张居正辅助他到三十岁再亲政之耻,要从张居正的阴影中走出来,必然要对张居正死后算账。于是,剥夺张居正生前所得的太师、上柱国之类至高无上的头衔,惩处张居正的亲信,将其子革职为民,一步一步地,全面展开了对张居正的清算。万历十二年,被废辽王的遗孀王氏乘机上书为已故辽王鸣冤,声称辽王之被废乃是由于张居正的迫害,要求平反昭雪。辽王由于作恶多端而被废,此事发生于隆庆二年,当时张居正还只在内阁中排名第四,要追究责任,也该追到当时的首辅高拱身上。但王氏在奏疏中无中生有地声称辽王被废后其府第田土都被张居正霸占,‘金宝万计,悉入居正府’,却使终生爱财如命的神宗眼中大发红光,以此为借口下令查抄张府。”

     

    (1)从冯保到冯昕

     

    方舟子说万历帝“要雪太后曾命张居正辅助他到三十岁再亲政之耻”,是根据《万历传》的这段话:

     

    “神宗有点踌躇了。以他的早熟和敏感,不可能不曾意识到元辅张先生的威权震主,也并非不想早日亲操政柄,只是如此重大的人事更动,他作不了主,事情还得通过‘垂帘听政’的母后才行。于是,他把元辅张先生要求请假的事,向皇太后请示。慈圣皇太后的态度很坚决,恳切挽留张先生,对神宗说:‘待辅尔到三十岁,那时再作商量。’神宗这才拒绝了张居正的请假。……皇太后如此明白无误又毫无商量余地的表态,大大出乎神宗与张居正的预料。这一决定,使神宗颇为尴尬,……不得不打消尽快亲政的念头。所谓辅佐到三十岁云云,似乎意味着,张先生在世一日,亲政便一日无望。物极必反,神宗对张居正由亲至怨的转变,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契机,这样就埋伏下一旦张居正死去,必将有所发泄的心理因素。”【54, pp.157-158

     

    如上所说,所有的张粉都坚信——至少是要做出“坚信”的样子——,万历帝早就对张居正怀恨在心。但事实是,就在张居正死前一个半月,万历帝还曾“以元辅张居正诞日,遣司礼监太监孙隆诣第,赐银一百两、蟒紵四表里、银福寿字四十两、食物有差。”【69, p.2307】就在张居正死前九天,万历帝还曾因“辽左大捷”而“功进元辅居正太师,荫一子锦衣卫世袭指挥同知。”【69, p.2329】三天后,万历帝又派太监到张府“视疾赐银”并带去手敕,将过去十年“四海升平”的功劳全都归之于张居正,而说自己不过是“垂拱受成”。【69, p.2332】实际上,直到张居正去世前两天,万历帝还在要张居正为“国家大计”向他进言。【69, p.2334】而当他得到张居正的推荐名单之后,马上在次日提升了潘晟、余有丁【69, p.2334】——即使是遭到大臣的反对,仍“以晟系元辅遗疏特荐,不听。”【69, p.2337】如果万历帝对张居正早就居心不良,要在他死后反攻倒算,他干嘛自找麻烦,在他死前对他言听计从,并且送上前所未有的大礼——按照黄仁宇的说法,太师乃是“文臣中至高无上的官衔,在本朝二百年的历史中从未有人在生前得到这个荣誉。”【157, p.28】——给自己挖坑吗?

     

    实际上,连央视第一方粉郦波都说,虽然张居正在死前曾多次请求回乡“疗养”,但万历帝就是不许。为什么呢?“除了张老师在,别人做事都不放心。”【158】可惜的是,在出书之际,郦波把那句话删去了。【121, p.330】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他后来意识到,这个说法与他构陷万历帝早就存心“报复”、“反攻清算”张居正不兼容。

     

    前面提到,杨四知弹劾张居正是在万历十年十二月。尽管杨疏言之凿凿,但万历帝仍旧“念系皇考付托,侍朕冲龄,有十年辅理之功”为由,决定“姑贷不究,以全始终。”【69, p.2440】而万历帝之所以要在万历十一年三月,即张居正死后9个月,下旨褫夺张居正的上柱国和太师头衔,起因是“览大理寺所上游守礼、冯昕等狱词。”【69, p.2509】游守礼就是大名鼎鼎的“游七”或“尤七”,《明史》说他是个“苍头”【72, p.5650】,即张居正的“小厮”,后来“入赀为官,勋戚文武之臣多与往还,通姻好。”但明人周元暐说得更清楚:

     

    “张江陵奴游七,善伺主喜怒,而窃其权,势倾中外,缙绅争事以兄礼,而猎美官者栉比。锦衣史继书,时辇金玉赂之,尤与昵狎,夤缘得入江陵幕中。史富敌国,凡江陵所需,百方致之,务悦其心。所进七宝冠、白玉如意长二尺,价值巨万,江陵绝爱之,他物称是。” 【153, p.23

     

    也就是说,游七就是为张居正敛财的那个奴才。与游七相比,冯昕要神秘得多——几乎所有的张粉学者都像躲避瘟疫一般,对他绝口不提。例如,在熊召政的四卷《张居正》中,出场人物数以百计,但冯昕却像根本就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似地无影无踪。同样,在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你也找不到冯昕的蛛丝马迹。倒是在《万历传》中,冯昕二字出现了至少三次,而根据其中引录的于慎行给丘橓的信,则冯昕是张居正儿子的三两个亲信之一。【54, p.198】显然是这个缘故,从明朝的《楚宝》【117, p.78】到民国的《张居正评传》【63, p.183】和《张居正大传》【64, p.387】,在引用于慎行的这封信来为张居正鸣冤时,都会故意把其中“其所关通窃借,不过范登、冯昕二三人,而其父弟家居,或以间隙微有所网罗”这30个字删得无影无踪,连删节号都没敢使用,更没敢给出出处。

     

    其实,尽管我们至今仍对“游守礼、冯昕等狱词”的内容一无所知,但仅根据它迫使万历帝改变自己三个月前做出的“姑贷不究”这个初衷,一个唯一合理的推论就是:“这必然是因为他从游七、冯昕等人的狱词中了解了冯保和张居正互相串通的诸多秘密事情。”【159, p.127】但即使是在知道张居正内外勾结、玩弄自己和母后之后,万历帝仍旧保留了张居正的谥号和爵位,更没有抄他的家——这不能不说是“皇恩浩荡”。

     

    确实,被方舟子称为“与张居正有私怨的王士贞”就认为,万历帝对张居正态度的改变,就是因为冯保:

     

    “上故所幸中贵人张诚者,见恶冯保,上不得已斥之外。而使宻诇保所为,遂及居正。”【75, p.123

     

    实际上,不仅“张黑”王世贞不认为万历帝是蓄意报复张居正,连“准张粉”沈德符也这么认为:

     

    “江陵初殁,上未有意深罪之,特忿冯珰久横,意甚衔之。”【88, p.122

     

    而在今人黄仁宇看来,万历帝清算张居正,完全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故太师张居正的被参是从一件事情开始的。”【157, p.30】黄仁宇所说的“一件事情”就是张居正推行的“清丈”政策——所谓“新政”的核心,其实质就是变相增税——遭遇反弹,因此万历帝特别下诏“准与更正”。【69, p.2387】在那之后,张居正曾与冯保联手“逼逐新郑”、甚至要利用“王大臣案”将高拱置于死地的真相先后浮出水面,结果导致万历帝信念的彻底坍塌:

     

    “这一切使年轻的皇帝感到他对张居正的信任是一种不幸的历史错误。张先生言行不一,他满口节俭,但事实证明他的私生活极其奢侈。他积聚了许多珠玉玩好和书画名迹,还蓄养了许多绝色佳人,这些都是由趋奉他的佞幸呈送的。得悉了此项新闻,万历又感到十分伤心。这10年来,他身居九五之尊,但是被限制到没有钱赏赐宫女,以致不得不记录在册子上等待有钱以后再行兑现;他的外祖父因为收入不足,被迫以揽纳公家物品牟利而被当众申饬。但是,这位节俭的倡导者、以圣贤自居的张居正,竟如此口是心非地占尽了实利!”【157, p.31

     

    黄仁宇的分析当然是一家之言。但是,对于方舟子来说,黄仁宇乃是明史界一言九鼎之人,全中国的明史学者加到一起,其份量都不敌黄仁宇一个人——这是他对黄仁宇的吹捧:

     

    “黄先生的著述,以《万历十五年》成就最大。该书打破了学术与通俗的分界,以生动之笔演绎深刻之理,字里行间充满了微言大义,以超然独到的眼光,典雅晓畅的手笔,由小见大,为中国历史的研究和写作开辟了一块新天地。出版二十余年来,至今畅销不衰,创下了历史著作的奇迹。黄先生的史学成就,不在于对具体史实的考订,也不在于他所倡导的‘大历史观’有多大的效力,而在于他对中国史实、甚至是司空见惯的史实所做的深刻、新颖的剖析和解释。黄先生是当代中国学者中,罕见的具有见微知著、融会贯通的驾驭史料能力的‘通史’之才。他对中国的历史进程所做的独到思考,已经影响了并将继续影响许多中国学人。”【160】

     

    既然黄先生“已经影响了并将继续影响许多中国学人”,他怎么就没有影响到自称“学者”的方舟子呢?这当然是因为方舟子早就打定主意要为张居正洗白了,因此任何与这一基调不和谐的声音,都会被他自动过滤。而方舟子之所以会对张居正情有独钟,就是因为他当时正在通过“反党”——即通过辱骂明朝的皇帝来影射“老毛”、并且在台湾国民党的机关报《中央日报》上发表悼念六四的文章来彰显自己“反共”【161】——,来获得美国的“血卡”。显然,越是把张居正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越能把万历帝衬托得下流猥琐、可鄙可憎。这实际上也是张粉们用来粉张的基本路数。

     

    (2)从辽王到劳堪

     

    方舟子之所以拒绝接受黄仁宇的“影响”,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说的“黄先生的史学成就……在于他对中国史实、甚至是司空见惯的史实所做的深刻、新颖的剖析和解释”,亦即黄仁宇出人头地之处在于他的史论,而“不在于对具体史实的考订”。显然,没有了史实,方舟子这个大嘴巴“文抄公”就既无处下手,又无从置喙。所以,即使没有那个见不得人的“私衷”,方舟子也仍旧会站在张粉一边,因为他从《万历传》中看到的史料,只能把他引向粉张那条路。而恰恰就是因为把《万历传》当成了枕中秘籍,所以方舟子第三节第一段的后半部分几乎全部抄自《万历传》的这段话:

     

    “这时有一个险恶小人——云南道御史羊可立(河南汝阳人),在一份奏疏中无中生有地说:‘已故大学士张居正隐占废辽府第田土,乞严行查勘’①。其险恶用心在于,唯有如此这般,才可以将张居正与废辽事件相联系。其实辽王被废完全是咎由自取,况且是在隆庆二年(1568年),当时张居正还是内阁第四把手,即使要追究责任,也应该算在第一把手高拱身上。神宗对羊可立的揭发,虽然并未轻信,只是命湖广巡抚、巡按调查核实以后报告,却容忍对张居正弹劾的逐步升级。”【54, p.195

     

    且不说樊教授在这段话中犯下的史实错误,只说其逻辑错误:在他看来,万历帝在接到羊可立的“乞严行查勘”奏疏之后,应该制止“对张居正弹劾的逐步升级”才对。问题是,万历帝根据“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原则,“命湖广巡抚、巡按调查核实以后报告”——这有什么值得非议的呢?难道在樊教授看来,万历帝应该下旨廷杖羊可立、并且“禁止对张居正弹劾的逐步升级”?

     

    那么,樊教授的那段话中,到底犯了什么史实错误? 2006年,天涯社区的一个叫“秋风浩荡”(又名“清秋子”)的写手开始在网上连载长帖《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瞧瞧大明帝国的官场谋略》。在谈到辽王案时,他写了这样一段话:

     

    “方舟子先生是名人,是从事科学打假的,但其人治史的态度实在不敢恭维。这句为张居正开脱的话等于没说。因为废辽王的事是在隆庆二年十二月发生的,高拱早就于隆庆元年五月被徐阶排挤走了,到隆庆三年的十二月才被张居正策应回来。他怎么能对废辽王负责?”【162】

     

    查《明穆宗实录》,隆庆元年五月丁丑,“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高拱恳疏乞休,许之。”【163, p.235】;隆庆三年十二月庚申,“起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高拱以原官,不妨阁务兼掌吏部事。”【163, p.994】也就是说,樊教授确实搞错了,并且,他的这个错误,一直持续到2020年版的《万历传》。【164

     

    其实,清秋子的史料也大多来自《万历传》,因为其中不仅含有《万历传》独特的“断棺戮尸”和“贪滥僭窃”,而且还含有本文尚未提到的“安福县志”典故。原来,按照樊教授,刘台在上疏弹劾张居正之前,曾说过“忠臣不私,私臣不忠,终不可以荐举之私恩忘君父之大义”这句话,他注明的出处是“康熙《安福县志》卷三,刘台传。”【54, p.94】而在自己的帖子及后来的书中,清秋子也这么说:

     

    “刘台,字子畏,江西安福人,隆庆五年的进士。张居正不但是他的会试主考、廷试读卷官,还曾举荐他当了现在的这个官。但刘台认为张居正钳制言论、斥责言官、结党营私,都是动摇国本的行为。虽然自己是张一手提拔的人,但也不愿坐视不问。他声称:‘忠臣不私,私臣不忠。终不可以荐举之私恩,忘君父之大义。’(《安福县志》)”【162】

     

    事实是,无论什么版本的《安福县志》都没有那句话——它出现在《吉安府志》之中。【165】也就是说,根据清秋子对《万历传》的熟读程度,他不仅应该知道方舟子的那个错误抄自《万历传》,他还应该知道方舟子的《张居正二三事》全篇抄自《万历传》。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清秋子却既没有把批评的矛头指向樊教授,也没有打方舟子的“假”。他所作的,就是对方舟子的“治史的态度”表示了一下“ 实在不敢恭维”——这相当于在方舟子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脑瓜崩”。

     

    不过,如果说清秋子在面对方舟子的一篇错误百出、赃物遍地的文章的反应有些反常的话,那么方舟子对清秋子撸他的虎须、碰他的虎臀的反应则可以说是古怪。因为在当时,方舟子宣称他的网站“每年(打假)差不多有一百例”。【166】实际上,这个估计相当保守、相当谦虚,因为根据他的房东王玮所说,方舟子有能耐在一个晚上就揭露“一个惊天大案”。【167】更好笑的是,就在那两年,方舟子的牌坊就像是走马灯一般随时变换,一会儿宣称自己“眼里容不下沙子”、胸中怀有“个人英雄主义”情结【168】,一会儿又是“我患有对事实的真相的洁癖”。【169】可是,面对清秋子抛出的这个不大不小但却又臭又脏的“沙”砾,不仅方舟子的眼睛变得“有容乃大”,连他的“洁癖”都跑得无影无踪了。换句话说就是,面对清秋子的“批评”,方舟子采取了“一切造假者在事情败露后的最后一招”——即“装聋作哑”【170】——来招架。这又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一旦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自己的文贼马脚暴露出来。福建云霄的方衙内对这笔账还是能算得过来的。

     

    除了害怕东窗事发之外,方舟子对清秋子的“批评”装聋作哑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是在互相炒作:清秋子的好朋友李勇(网名“十年砍柴”)既是清粉,又是方粉,他不仅曾给《明朝出了个张居正》作序,而且还曾给方舟子老婆刘菊花宣称“我就不晒(学位证书)”的伪学历作伪证。【171】所以,不排除他们当时要借机炒作“文史畸才”方舟子这种可能。

     

    言归正传。

     

    实际上,樊教授的那段话,并不仅仅把高拱任职的时间搞错了,他还把羊可立上疏的时间也搞错了:本是万历十一年九月壬午【69, p.2622】,但却被樊教授写成“万历十二年九月壬午。”不过,樊教授的最大错误,并不在于他写错羊可立上疏的年份,搞错了高拱的任期,而是把羊可立所说的“已故大学士张居正隐占废辽府第田土”说成是“无中生有”——而方舟子则把这句话改造成“王氏在奏疏中无中生有地声称辽王被废后其府第田土都被张居正霸占”。事实是,就在万历帝下旨“抚按查勘具奏”之后七个月,即万历十二年四月,也就是张居正死后22个月,“左都御史赵锦言辽庄王次妃王氏所奏、及湖广巡抚李江所勘报故大学士张居正并其家所犯事情”。【69, p.2757】,结果导致万历帝下旨抄家。

     

    其实,早在四十年代,朱东润就曾对张家与辽王的关系百般考证,连张居正的祖父是在被辽王赐酒之后醉死都算作是张居正与辽王间的“一件大仇”。【64, p.10】而朱东润之所以如此重视张居正与辽王的恩怨,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辽王被废案一直是笼罩在张居正头上的一块乌云,并且还是他最后被抄家的根本原因。实际上,早在万历四年,刘台就在奏疏中指控张居正“为择好田宅计,指授该府道诬辽王以重罪”【126】;而如上所述,张居正当时对包括这一指控在内的所有指控都以哭天喊地外加指控刘台对他“打击报复”作为回应——按照方舟子的“装聋作哑是一切造假者在事情败露后的最后一招”这个逻辑,这相当于默认有罪。不仅如此,半个张粉沈德符也说,张府就是故辽王府,只不过他说那是皇帝所赐,不是霸占——“辽故宫已先被上赐,加拓为故相第宅。”【88, p.213而在被方舟子誉为“震烁千古的主流史书”的《国榷》中,其作者谈迁就这样评论张居正构陷辽王案:

     

    “亲藩非叛逆不夺国,余即有罪,镌其禄,或幽废,子弟仍守其社。永陵之废伊王,犹为过之。今以宪㸅当典楧之罚,益非其伦矣。江陵凭其私恤,蔑千乘如振槁。予读国史,盖即江陵所手定者。然指列罪状,当几杖之赐,未即如彼濞戊也。”【82, p.4096

     

    辽王虽然被废,但他并没有被逐出皇族;张居正即使位极人臣,在皇家眼中,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实际上,《万历传》就是这么说的:“按照当时惯例,虽位居公侯的元老重臣,谒见藩主(亲王)时,也要执臣礼。”54, p.145】所以,张居正构陷辽王并且抢占他的财产,在封建社会就是犯上作乱。也就是说,万历帝因张居正“诬蔑亲藩”、“私占废辽地亩”而抄他的家,不仅名正,而且言顺。张居正不是要“振纲纪”、“核名实”吗?

     

    事实是,为了报复辽王,张居正还一手炮制了洪朝选案,即怪罪办理辽王案的大臣洪朝选没有将辽王打成“谋反”,因此指使福建巡抚劳堪对他进行构陷,最终使他死在大狱。【54, pp.193-194】(详见【172】。)看看这个记载:

     

    “公卒时,面容惨黑,周身发泡,十指勾曲,大肠突出,死状至惨。公明被强制抑压,气绝身亡,堪为脱其暴行,竟伪报公畏罪自缢于狱,其用心竟如此阴诈狡黠。公被害后,堪复谬言公服九日神丹诈死,不准收殓,挨延六日,致使尸体发涨臭烂。晋江士公故友赵恒之子赵日荣知公冤,闻而愤甚,排狱门而入,抚尸大恸,请求收殓。堪饬令将公棺柩封寄大中寺,派差兵击环守,不准接近。公子兢时任都察院筒较,闻耗由京赶回,望寺哭奠,被诸兵赶逐,沿街痛绝,泣无门,惨酷异常。闻者皆为公家挥泪,缙绅皆为公家饮血。堪知公论难容,欲诬加重罪,以掩已过,乃密令其亲信兴化知府武陵人陆通宵百计罗织罪名,诬公截劫贡船、通夷接济诸事,差人呈报居正。居正时任太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得报大悦,遂擢堪为左副都御史,回都察院协理院事。堪未及至京而居正卒矣。”【173】

     

    由此可知,张居正对辽王的怨恨到底有多深,以及他整人的手段有多狠。事实是,那个在万历四年弹劾张居正的刘台比洪朝选更惨:他不仅本人遭到张居正的暗算,他的父亲和弟弟也受到了株连。这是《明史》记载的刘台被皇上下旨“廷杖百,远戍”之后的事情:

     

    “居正阳具疏救,乃除名为民,而居正恨不已。台按辽东时,与巡抚张学颜不相得。至是学颜为户部,诬台私赎鍰,居正属御史于应昌巡按辽东覆之,而令王宗载巡抚江西,廉台里中事。应昌、宗载等希居正意,实其事以闻,遂戍台广西。台父震龙、弟国,俱坐罪。台至浔州未几,饮于戍主所,归而暴卒。是日居正亦卒。”【72, p.5992

     

    所以黄仁宇说,刘台“其死情极端可疑。”【157, p.17

     

    也就是因为知道张居正在辽王这件事上理亏,所以朱东润才会在调查了一大圈之后,语焉不详地草草收场:“一切只是传说,不可尽信。”【64, p.92】当然要“不可尽信”,因为如果尽信的话,即使张粉们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把他们的偶像洗白。最好笑的是,朱东润虽然以“不可尽信”收场,但他仍旧把张居正构陷辽王归咎于毛妃在他们之间“种下这样的祸根。”64, p.92这相当于承认,辽王“谋反”之祸,确实与张居正有关。事实是,尽管朱东润极力要给张居正洗白,但他的努力也不过不肯明言张居正确实陷害辽王,而已;但对张居正的另一罪状,即霸占辽王府地,他却实话实说:

     

    “隆庆二年辽王宪被废以后,张家据为己有,直到隆庆六年,才想起纳价的事。”【64, p.226

     

    请问樊教授,您说羊可立“无中生有”,根据的是什么史料?

     

    2、瘟鸡嚎丧

     

    《张居正二三事》的第三节的第二段如下:

     

    “张居正生前,就有贪财的恶名。刘台曾上疏指控他‘入阁未几,而富冠全楚’‘宫室舆马,妻妾奉御,有同王侯’,而王士贞则说,严嵩被抄家后,财产十分之九都进了皇宫,但后来又从宫中流失,‘最精者十二归江陵(张居正)’(《觚不觚集》),陕西道御史杨四知告发张居正有十四大罪,其中一条就是‘贪滥僭窃’,‘银火盆三百,诸公子碎玉碗玉杯数百’,真够骇人听闻的了。现在王氏又说‘金宝万计,悉入张府’,怎不让神宗眼红!他估计至少也能抄到二百万两银,然而把张府里里外外搜遍了,锱铢必究,都折算成银,也不过十几万两。张家原是盐商,本就有钱,张居正生前又蒙神宗赏赐极丰,有十几万的家当,实在没什么希奇。这点钱,不过刚够神宗嫁一个女儿,还不够娶一个媳妇(神宗长公主下嫁,用去银十二万两,而福王大婚,用去银三十万两),自然是大失所望,下令对张的儿子严刑拷打追赃,逼死了大儿子张敬修,朝野震动,才算告了一段落。”

     

    如上所述,方舟子放在引号中的那些话,全都抄自《万历传》,以致把自己的眼睛都抄花了。其实,抄书抄花了眼,至多是制造出“觚不觚集”这样的笑话;但抄书抄昏了头,就会胡言乱语、信口雌黄。事实是,方舟子说万历帝本人“估计至少也能(从张居正家)抄到二百万两银”,就没有任何史料根据。那么,方舟子的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呢?

     

    原来,和所有的张粉著作一样,《万历传》也抄录了张居正长子张敬修的遗书,其中有“在敬修固不足惜,独是屈坐先公以二百万银数,不知先公自历官以来,清介之声,传播海内,不惟变产竭资不能完,即粉身碎骨亦难充者!”这样的话。【54, p.200】也就是说,方舟子把钦差官定下的查抄指标,安到了万历帝的头上。实际上,为了栽赃万历帝,方舟子还编造了一个他“下令对张的儿子严刑拷打追赃”的瞎话——所以我称他为“方诌子”、“方谣子”,意即他满嘴胡诌、信口造谣。

     

    其实,尽管张粉们都对张敬修之死哭得死去活来,但恰如谈迁所说,“敬修憯死,亦知洪朝选、刘台之冤乎?”【87, p.37】退一万步说,张粉们在给张敬修喊冤之前,是不是应该首先排除他畏罪自杀的可能?

     

    实际上,张粉粉张的招数和方粉粉方的招术一模一样,第一就是对自己偶像的敌人极尽抹黑之能事;第二就是对自己的偶像极尽粉饰之能事。所以,除了栽赃万历帝之外,方舟子还极力给张居正贴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张家仅被抄出十几万两银子——按照央视第一张粉郦波的说法是,“把张家所有的亲族一起算上,‘就’抄出了十万两银子”【174】——,说明张居正的清廉。 事实是,根据《万历传》,张居正在当上首辅之后就开始疯狂敛财:

     

    “张居正忙于营建自己的安乐窝,也引起了人们的注目。万历元年(1573年),他在江陵城东建造张太师府第,神宗不但为他亲笔书写了堂匾、楼匾、对联,而且还拿出了一大笔内帑,作为建造资金。上行下效,于是全楚官员纷纷出资纳贿。这座豪华的府第,历时三年才建成,耗资达二十万两银子,而张居正自己拿出来的钱,还不到十分之一②。他还在京师建造了一座同样豪华的官邸,据目击者说,‘其壮丽不减王公’。他死后,这座建筑改为京师全楚会馆③。由此推知,其规模之打非一般住宅可比。这很容易引起人们的非议。”【54, p.89

     

    也就是说,仅在万历初年,张居正的两座豪宅就价值至少四十万两银子;但他死后,其家中财产却“不过十几万两”;而其“在京房产等物”竟然缩水逾九成,仅值“银一万零六百两”。【54, p.199难怪他的儿子会声称其父“清介之声,传播海内”了。而“打假斗士”方舟子为了凑成《张居正二三事》几乎把《万历传》翻烂了,但他却对上面这段话假装看不见。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只有装瞎才能够扯嗓子给其偶像鸣冤叫屈了。实际上,这也是“打假斗士”方舟子在大搞“选择性打假”时的绝招儿,即“选择性装瞎”。

     

    张粉们除了会装瞎之外,还有一个绝招儿,那就是装傻,即假装不知道这样的事实:那“十几万两”银子是从张居正在北京的宅子里搜出来的——《神宗实录》的记载是:

     

    “刑部查居正在京庄房值价一万六百七十两,原住宅内金二千四百馀两银十万七千七百馀两;金器三千七百一十馀两,金首饰九百馀两,银器五千二百馀两,银首饰一万馀两……。”【69, p.2757

     

    而据杨四知的奏疏,张居正死后搬家,“骡车三十辆,搬运一月,填满京衢;粮船八十艘,绵延百里,阻塞运道。”【85】而从万历帝下旨查抄冯保,到下旨查抄张居正家,其间长达16个月。也就是说,张家有将近五百天的时间来埋藏、转移、销毁、贿送其财产。所以江西道监察御史李植在万历十二年七月说,自从尤七被捉之后,张家子弟已预知大厦将倾,“潜入京师,以求庇护,探听已久,谋划甚详。其重赀厚蓄埋匿他所者,十之六七;其奇珍轻齎餽献要路者,什之四三。室之所存,仅千百之一二耳。”【175】而负责查抄江陵张府的丘橓也说:

     

    “蓋緣嗣修等,先年一聞馮保之被抄、莊守禮之被逮,即將違禁異物、外國奇寶,悉付之烈焰中,煙浮街巷,數晝夜不息,合郡皆知。”【176】

     

    可是,尽管如此,丘橓、张诚等人仍从荆州张府中缴获“其诸子兄弟藏得黄金万两,白金十余万两。”【177】《明史》也说:“诚等尽发起诸子兄弟藏,得黄金万两,白金十余万两。”【72, p.5651】所以,在《明神宗实录》中有这样的记载:万历十二年七月十五日(己丑),“户部奏籍没张居正金银宝玩共一百十槓,命内库查收”【69, p.2802】;二十一日(乙未)“户部奏抄进张居正金物第三运一百一十槓,命该库查收”【69, p.2805】。

     

    根据《天水冰山录》附录《籍没朱宁数》的记载,“金七十扛共十万五千两,银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万(两)”【178】,则一“扛”金相当于一千五百两,一“扛”银相当于二千两。假设该书所说的“扛”即《明实录》中的“槓”;并且,万历政府从张居正江陵府中抄来的三批约三百三十槓“金银宝玩”、“金物”中全部都是白银,则它们也相当于六十六万两。如果其中三分之一是黄金,则相当于十六万五千两黄金,四十四万两白银,折合白银二百万两。这个数字,与冯保一次就向张家索要“名琴七张,夜明珠九颗,珍珠帘五副,金三万两,银十万两”【179】,非常般配。

     

    更好笑的是,为了给张居正洗白,方舟子竟然说“张家原是盐商,本就有钱”。事实是,张居正的爷爷张镇是辽王府中一个看家护院的护卫, 他的父亲张文明屡试不第,落拓一生。张居正自己就说,他的曾祖父张诚“家无余财”、其祖父张镇“不事生产”、其父张文明“七举不第”【180】——这些当然都是在被张居正美化之后的说法。实际上,朱东润就根据王世贞的《首辅传》总结出张镇“既不读书,又不治产,只是一味放浪,最后在江陵辽王府充当护卫”这么几个字。【64, p.5】(注:我没有在《首辅传》中找到相关文字。)那么,方诌子到底是根据什么胡诌出“张家原是盐商,本就有钱”这句话的呢?说来你可能不信,竟然又是那个无处不在的“王士贞”。在《首辅传》中,有这样一句话:张四维“其父盬盐长芦,累赀数十百万。”【156, p.101】而《明史》也说,“四维家素封,岁时馈问居正不绝”【72, p.5770】也就是说,方舟子不仅会“选择性装瞎”,他还会“选择性”张冠李戴。其实,如果张居正家真的“本就有钱”的话,张居正就不大可能会那么刻意钻营、那么不知进退了。最好笑的是,扳倒冯保、主持查抄张家那个人,与张居正的曾祖同名,也叫张诚。

     

    还是为了给张居正洗白,方舟子就说“张居正生前又蒙神宗赏赐极丰,有十几万的家当,实在没什么希奇。”事实是,张居正从万历帝那里得到的赏赐,史书都有记载,《万历传》即使不说笔笔不漏,那也是八九不离十,如说隆庆六年,万历赏了张居正五十两银子【54, p.33】,万历二年五月、七月,两次赏张居正共四十两银子【54, p.51】,万历四年三月,赏张居正银八宝二十两【54, p.99】,万历六年,因张居正归葬,赏路费五百两【54, p.140】,等等。实际上,即使是张居正临死前过生日,万历爷的赏银也不过一百两而已。【69, p.2307】所以,清秋子说:“明朝皇帝历来较为小气,赏赐一般都是象征性的,甚至很寒酸。”【162】而方舟子之所以要人们以为张居正仅靠皇帝的赏赐就可以发家致富,只有两个可能的原因:不是真傻,就是装傻。

     

    方舟子为张居正家财辩护的最后一条理由就是张家的“这点钱,不过刚够神宗嫁一个女儿,还不够娶一个媳妇。”让一个臣子与皇上比财富,只有方舟子口中的“妄人”才敢这么做。实际上,即使张家的财产真的如方舟子所说,“也不过十几万两”银子,那它们也全部都是非法所得,因为方舟子知道得非常清楚,“明朝的官俸,低得不可思议,只够勉强糊口。”既然如此,张居正何冤之有?其实,方舟子之所以拿出这条不是理由的理由为张居正辩护,凸显其后来仇恨中国人民的邪恶心理,那就是,按照方氏科学、云霄道义,他这个美国博士在中国打假有功,因此贪点黑钱,骗点傻粉,不仅理所应当,而且那些黑钱赃物与他本人的“贡献”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

     

    3、木鸡发傻

     

    《张居正二三事》第三节的第三段如下:

     

    “明朝的官俸,低得不可思议,只够勉强糊口。海瑞号称本朝第一清官,薪俸之外的钱财一概不取,却也只好业余当农民,率领衙役在衙门的后院种菜自给。为老母亲做寿,破例买了两斤猪肉,竟被当成重大新闻传播。则其名为朝廷命官,实与贫民无异。一般的官僚不愿当贫民,就钻钻法律的空子,干点似非法似合法的勾当。地方官照例从上交中央的税赋中抽成供私用,称为‘常例’,京官无此财路,就要靠地方官的馈赠了。张居正不是海瑞,对官员间的一般馈赠,并不拒绝,在书信往来中也多提及,并不回避。但对大金额的有贿赂之嫌的馈赠,他是不收的。名将李成梁受封伯爵,一次就遣手下人送他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被他严词拒绝:‘若主以血战功封一官,我若受之,是且得罪于高皇帝。其毋再渎!’张敬修在自杀前留下的遗书说其父‘清介之声传播海内’,或许过誉,但时人比之为严嵩,告之曰‘贪滥僭窃’,那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上面这段话的前半部分抄自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后半部分抄自《万历传》。这是《万历十五年》中的相关文字:

     

    “本朝官俸微薄,京城中高级官员的豪华生活,决非区区法定的俸银所能维持。如各部尚书的官阶为正二品,全年的俸银只有152两。他们的收入主要依靠地方官的馈赠,各省的总督巡抚所送的礼金或礼品,往往一次即可相当于10倍的年俸。”【157, p.2

     

    “百姓缴纳税粮,在规定数字外尚有所谓‘常例’,即各地方官按照习惯收入私囊的附加,县官如此,以下村长里长甲长也无不如此。地方官向上缴纳税金税粮,总是先扣常例,至于税额是否如数,则是另一回事。”【157, p.62

     

    “他的节俭的名声遐迩皆知,据说有一次总督胡宗宪竟然以传播特别消息的口吻告诉别人,说海瑞替母亲做寿,大开宴席,竟然买了两斤猪肉。此事的真实性无法得到证明,但海瑞饭桌上的蔬菜出自他亲自督率别人在衙后栽种,则属毫无疑问。”【157, p.137

     

    这是《万历传》中的相关文字:

     

    “张居正为官谈不上清廉,但与严揭、冯保相比,毕竟要好多了。尤其在他显贵之极时,自持甚严,很少接受下属馈赠。辽帅李成梁受封伯爵,为表示感谢,特遣使者赠张居正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遭到婉拒。张居正对来使说:‘若主以血战功封一官,我若受之,是且得罪于高皇帝。其毋再渎!’”【54, p.199

     

    其实,杨四知在奏疏中就说,“臣见居正竖牌朝房,各官馈送叅奏,是自示其清也。及其在任守制,冯保传奉圣旨张先生清廉。是皇上知其清也。夫居正之奸贪,穷古未有。”【85】也就是说,后人之所以知道张居正“拒腐蚀、永不贪”,唯一原因就是张居正自竖牌坊——“竖牌朝房” 、“自示其清”。事实是,当年的李成梁颇像是后来的张作霖,乃是土匪起家,后被高拱重用。此人贪功嗜杀,《明史》就说他 “贵极而骄,奢侈无度” 、“甚或掩败为功,杀良民冒级。”【72, p.6190】而那个惹怒努尔哈赤的“七大恨”之第一大恨,即无故杀害他的父亲和祖父,罪魁祸首就是李成梁。【181

     

    所以说,张居正即使再贪婪无度,也不敢收这个高丽胡子的钱。万历十二年,前面提到的那个于慎行致信钦差丘橓,说张居正受贿有三敢三不敢:

     

    “其深交密戚则有赂,路人则不敢;债帅巨卿,一以当十者则有赂,小吏则不敢;得其门而入者则有赂,外望则不敢。”【82, p.4476

     

    而对张居正颇怀思念的谈迁,在记录张居正在京师的家被抄之际,拿出这桩张居正拒绝收受李成梁贿赂这件事,当作“居正虽贵显,罕受餽遗,所籍赀,率父弟所敛”的证据。可惜的是,谈迁没有交代,张居正“父弟所敛”的钱财,是怎么跑到张居正的京师府邸的?幸运的是,《万历传》没有采信谈迁的这个辩解,所以,方舟子才没能出更大的丑,而只是信口雌黄般地胡说什么张居正只收“官员间的一般馈赠”,“但对大金额的有贿赂之嫌的馈赠,他是不收的。”其实,傻子都知道,假如张居正真的只收“一般馈赠”的话,那么,即使他把北京城内所有京官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馈赠全都收下——关于明朝官俸的具体数字,见【182】——,他也攒不足其家财的百分之一。

     

    4、土鸡上墙

     

    《张居正二三事》第三节的第四段,就是方舟子以“海瑞评说”为引导的那段话,而它的精华所在,在表面上看,是他第N次掉进樊教授的陷阱之中,但实际上,它的精华在于,方舟子认为,关于张居正“搞阴谋、好色、贪财”的传言,都是那些“受或出于私人恩怨,或由于个人利益受到损害,或因为忌妒的”人搞的“舆论攻击”;而张居正之所以对那些攻击坦然处之,则是因为他“在忠与孝、国与身中选择了前者”。问题是,张居正如果能够将那些“舆论攻击”一一粉碎,他岂不能够更好地忠君、报国?并且,假如那些“舆论攻击”都是谣言,张居正将之一一戳破也不过花费自己的弹指一挥间的工夫,他何乐而不为呢?前面提到,方舟子后来“打假”的一个根本逻辑点就是:如果面对我的指控你不敢反驳的话,那就相当于你俯首认罪。【170】也就是因为如此,方舟子的打手兼皮条客许志强才会这样叫喊:

     

    “被人指责是个骗子是件事关名誉的严重大事,如果有人被公开质疑甚至直接认为是个骗子,而他却始终不出来正式回应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骗子!”【183】

     

    最好笑的是,尽管对外坚持使用这个逻辑,但是,在方舟科邪教内部,他们却绝对不肯使用这样的逻辑。为什么呢?这是方舟子的回答:

     

    “亦明(葛莘)多年来天天在网上指控我科普文章都是抄的,我要是都去回应,还干不干正事了?”【184】

     

    如果你知道方舟子的“正事”不是“打假”就是“打架”的话,你就会明白上面这句话有多么可笑了。所以我说,方舟子“打假”,不仅有“只要是仇人,没假也要打;只要是朋友,有假也不打;只要给我钱,我就帮你打;只要跟我干,包你不挨打”这个“四项基本原则”,他还有“要坚决把水搅浑,坚决不要搞清‘事实真相’”这个“一要一不要”,以及“只许我质疑你,不许你质疑我;只许我逼你自证清白,不许你要求我也自证清白”这个“二许二不许”。【60】

     

    回到1997年,方舟子为张居正辩护的逻辑与他为自己辩护的逻辑一模一样,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知道张居正确实“搞阴谋、好色、贪财”;只不过是,他认为那根本无关紧要——用《张居正》作者熊召政的话说就是“不以道德论英雄”【185】——,并且完全可以通过“装聋作哑”来蒙混过去。

     

    5、斗鸡咏古

     

    这是《张居正二三事》的结尾:

     

    “鲁迅有谓:历史人物的大小,恰与物理规律相反,愈近愈小,愈远愈大。被同时代人视为卑劣小人、独裁奸相的张居正,其伟大,只有后人才能仰见。在张居正当国十年所留下的家底被神宗、熹宗糟蹋得干乾净净,国破家亡之际,崇祯就明白了张居正的好处,知道‘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相一也’,才给张居正彻底平反。江陵张居正故宅有题诗云:‘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只不过恩怨尽时,也是封疆危日,一切都即将成为历史了。”

     

    俗话说,编筐编篓,全在收口。而从上面这5句话、172个字中,我们确实可以发现方舟子的诸多特质。

     

    首先,方舟子以鲁迅的孝子贤孙自居,曾无数次地当众称呼鲁迅为“鲁爷”。【186】可是,他在上面所说的“鲁迅有谓”,却暴露出他这个鲁孙不过就是一个赝品。

     

    原来,在其一生中,鲁迅不仅从未提到过什么“物理规律”,他实际上连“历史人物”这四个字也不曾使用过。唯一与方舟子所说的那句话意思相近的言论,是他在1925年发表的《战士和苍蝇》一文中的开篇两句话:

     

    “Schopenhauer说过这样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187】

     

    也就是说,鲁孙方舟子所说的那句话,既不是他鲁爷说的,其含义也与其鲁爷所说不尽相同。更搞笑的是,据说鲁爷的那篇文章是在骂梁启超,因为他在孙中山死后指责他“不择手段”。【188】而下面就将提到,这场持续至今的“张居正热”,始作俑者就是梁启超。也就是说,方舟子拐弯抹角转了这一大圈,最终还是把自己抡出去的巴掌,甩在了张粉老祖宗的脸上。

     

    image.png

    孝子贤孙,数典忘祖

    方舟子以鲁迅的“转世灵童”自居,并且被其门徒吹捧为“网上鲁迅”、“网络鲁迅”、“科学界的鲁迅”【189】,但实际上,他对其“鲁爷”的了解,就像他对“文史”的了解一样,大多来自道听途说、东抄西凑。上图显示鲁迅在1925年转述了叔本华的一个论断;而在72年后,方舟子先将那个论断曲解,然后将它塞进鲁迅的嘴里。

     

    其次,方舟子说崇祯给张居正“彻底平反”是因为他“明白了张居正的好处,知道了‘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相一也’”这个道理,这也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这是其来源:

     

    “崇祯三年(1630年),思宗又给还张居正后人的官荫与诰命。时人评论道:当大明王朝国将不国之时,皇上‘抚髀思江陵,而后知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相一也’①。”(注①:“林潞:《张江陵论》,见《重修荆州府志》卷七九,杂记志·纪文。”)【54, p.206

     

    也就是说,“抚髀思江陵,而后知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相一也”乃是“时人”林潞的遐想或猜想;而崇祯皇帝是否真的有那样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大概除了方状元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三,根据《明史》,“给张居正彻底平反”的那个人,是熹宗朱由校,而不是思宗朱由檢:

     

    “終萬曆世,無敢白居正者。熹宗時,廷臣稍稍追述之。而鄒元標為都御史,亦稱居正。詔復故官,予葬祭。崇禎三年,禮部侍郎羅喻義等訟居正冤。帝令部議,復二廕及誥命。十三年,敬修孫同敞請復武廕,並復敬修官。帝授同敞中書舍人,而下部議敬修事。尚書李日宣等言:‘故輔居正,受遺輔政,事皇祖者十年,肩勞任怨,舉廢飭弛,弼成萬曆初年之治。其時中外乂安,海內殷阜,紀綱法度,莫不修明。功在社稷,日久論定,人益追思。’帝可其奏,復敬修官。”【72, p.5652

     

    所以,《万历传》说,“天启二年(1622年),熹宗给张居正恢复原官,给予祭葬礼仪,张府房产没有变卖的一并发还。”【54, pp.205-206】而崇祯所作,不过就是“给还张居正后人的官荫与诰命”,而已。你看这个方状元,连现代汉语阅读能力都没能过关,但却声称“我古文非常好”【190】、叫嚣“南怀谨应该先来跟我学学古文”【191】。其实,他的唯一“非常好”之处就是他的自我感觉——俗话所说的“没羞没臊”。

     

    第四,方文的最后一句话仍旧抄自《万历传》:

     

    “人们感慨于此,在江陵张居正故宅题诗抒怀,有两句云: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②。堪称史诗,也是张居正身后功过是非的真实写照。”【54, p.206

     

    《万历传》的注②是:“《静志居诗话》,见《重修荆州府志》卷七八,杂记志·纪事。”

     

    其实,《静志居诗话》的流传程度比《重修荆州府志》要广得多——《四库全书提要》就说它的源本《明诗综》“六七十年以来……为诗家所传诵”。【192】而樊教授所引的那句话,就出现在《静志居诗话》的第十三卷第一段中:

     

    “江陵以夺情为清议所不容。然能自任天下之重,定陵冲年,请大阅京营之士,时掌中枢者,山阴吴尚书兑也。尚书绘图藏之家,子曩从尚书孙锦衣使国辅处见之。及戚武毅镇蓟,大臣行边,简阅士马,随上功状,疏恩晋秩烽火不彻于甘泉者,一十五年。江陵之秉国成,可谓安不忘危,得制治保邦之要矣。近灵寿傅尚书维鳞撰《明史记》,乃与分宜合传,毋乃过与?于文定与邸尚书书云:‘江陵以盖世之功自豪,固不肯甘为汙鄙,而以传世之业期其子,又不使滥有交游。其平生显为名高而阴为厚实,以法绳天下而间结以恩。其深交密戚则有赂,路人不敢也。愤帅钜卿则有赂,小吏不敢也。当其柄政,举朝争颂其功而不敢言其过。及其既败,举朝争索其罪,而不敢言其功。皆非其实情矣。’此足以当爰书。闻有题诗于故宅者云:‘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二语足称诗史矣。”【193】

     

    也就是说,樊教授把“诗史”误抄成了“史诗”,结果误导方状元误发思古之幽情。根据《简明汉语词典》,诗史是“指反映一个时代的面貌、具有历史意义的诗歌”;而“史诗”则是“叙述英雄传说或重大历史事件的叙事长诗”。【194】可叹方状元以“诗人”自许,并且张牙舞爪地要为杜诗作注【5】【13】,可他却连“杜诗是诗史而不是史诗”这么一个简单的史实都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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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亦明_:余论:流氓史学

    余论:流氓史学

     

     

    根据《明史》,“终万历世,无敢白居正者。”清乾隆年间,《四库全书》的编者这样总结张居正的一生:

     

    “神宗初年,居正独持国柄,后毁誉不一,迄无定评。要其振作有为之功,与威福自擅之罪,俱不能互掩。”【195】

     

    对张居正“毁誉不一,迄无定评”这一状态,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末,所以《张江陵传》的作者佘守德说,张居正死后,对他的评价一直就是“毁多于誉”。【102, p.147】前面提到,因为张居正的口碑太差,王世贞都不敢公开称赞他的政绩;而沈德符虽然同情张居正,但也说他的功罪“约略相当”。事实是,曾任清朝工部尚书的傅维鳞(1608-1667)在编纂《明书》时,将大臣分为勋臣、忠臣、名臣、武臣、权臣这五大类,而权臣类只有两人,即严嵩与张居正。【196】虽然按照《辞源》的解释,“权臣”指“有权势之臣。多指掌权而专横的大臣”【197】;但实际上,在当时,“权臣”的含义与“奸臣”距离颇近——所以朱彝尊才会质问傅维鳞:“毋乃过与?”

     

    一、张粉蹿起

     

    其实,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张居正所得到的一切,不论是生前的恶名载道,还是死后的祸及家门,都是咎由自取。别的不说,刘台在万历四年对他提出的弹劾,张居正就没敢对其中任何一条做出回应;他所做的,除了在万历皇帝面前痛哭流涕、伏地不起之外,就是反诬刘台对他“报复”,加之以撂挑子不干活来要挟皇帝。【54, p.96】谁都知道,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在遭到自己的门生“报复”之后,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据理力争”,即将那些不实之词一一戳破,证明它们是无中生有,甚至是造谣诽谤。实际上,两年后在遭到王用汲的“间接弹劾”之后,张居正就是这么做的。【54, pp.147-148】那么,为什么对于刘台的弹劾,张居正却不敢回应呢?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些弹劾条款全部属实——连沈德符都说它“颇中肯綮”。【88, p.492】而刘台的后学老乡方志远也说:“刘台对于张居正的弹劾,几乎件件确凿、事事不虛。”【198, p.31南开大学历史学教授陈生玺更进一步,说“刘台这一疏……事事处处都打到了张居正的痛处”、“刘台所劾全是事实”。【159, p.91

     

    事实是,不仅刘台在万历四年刀刀见血,弹无虚发,万历皇帝在万历十二年给张居正定下的那几条罪状,也没有一条不是基于事实。也就是因为无从辩解,所以朱东润只以一句“神宗和居正说过,‘只是看顾先生子孙便了。’是这样地看顾也许没有料到!”匆匆带过。【64, p.390】其实,张居正的最大罪过,万历帝并没有说出,那就是,张居正登上首辅宝座的第一步,就是勾结内宦冯保,构陷首辅高拱;即使是在把对方挤出京城之后,仍不罢手,妄图利用“王大臣案”将高拱置于死地,证明其内心既阴险又恶毒。【137】也就是因为冯保对张居正有再生之恩,所以王世贞说,在当时就有“居正傲于上而卑于冯保”这样的流言。【156, p.107】而文秉则说,“江陵结巨珰为内援,玩冲主于掌中。”【199】事实是,为了抗拒祖制,张居正与冯保密谋在先,指使吕调阳、张四维为其请命在后,然后又故作姿态地连上三疏请求奔丧,迫使万历帝与他合演双簧戏,即接连三次下诏“夺情”——这不就是在欺负幼主吗?在封建社会,除了弑君之外,还有比欺君更大的罪过吗?事实是,根据《明史·太祖本纪》,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八年曾下诏:“百官奔父母丧不俟报。”【72, p.30】也就是说,张居正回家奔丧,根本就不需要上疏请假。

     

    万幸的是,在经历了三百多年的“毁多于誉”之后,张居正终于迎来了春天,即一场持续了一个多世纪的粉张热潮,其特征就是对其“功业”的“脍炙人口”。【102, p.147】而这个一路上涨的“张居正牛市”,始作俑者就是梁启超,他早在戊戌变法前夕,就将张居正与王安石并列,说“昔王临川之变宋,张江陵之造明,绩用克成,道皆在是。”【200】进入二十世纪后,梁启超更是大张旗鼓地编纂“中国六大政治家”丛书,而张居正就是那“六大政治家”之一。在他去世后出版的《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一书中,还有“明代……政治家只有一张居正”这样的话。【201】你必须知道,在梁启超的口中和笔下,“政治家”远不是世人所谓的“政客”,而是“国家和人民的大救星”。【202但遗憾的是,尽管梁启超一生著述极丰,精力过人,但他却至死也没有写出张居正的传记。

     

    梁启超去世之后,陆续出现了陈翊林的《张居正评传》、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和佘守德的《张江陵传》,这三本书构成了中国历史上张粉粉张的第一个高潮。实际上,陈翊林在书中开宗明义就说,他作那本书的目的,不仅是要给张居正“洗冤”,而且还要“为民族增辉”。【203】而佘守德更是以继承梁启超的遗志为己任,写书连体例都参照“六大政治家”系列;而他对“张学”的最大贡献,就是总结出张居正遭受攻击的“六种类型”:“因畏而毁之”、“因忌而毁之”、“因疑而毁之”、“藉口尊儒(而毁之)”、“藉口名教(而毁之)”、“藉口专擅(而毁之)”。【102, pp.148-149】也就是说,在佘守德看来,那些批评张居正之人,如果不是小人坏蛋,那一定是“反对改革”的“保守派”、“守旧派”、“反动派”。至于朱东润,他说自己写《张居正大传》的最大原因就是张居正“为这最后的中国皇室延长了七十二年的存在。”【204因为刻意要与陈翊林和佘守德的“评传”体例相异,甚至要与梁启超的《王荆公评传》相异——朱东润说它是“一种倒退”,因为它“把王安石这个伟大的政治理想家进行了一次大切八块的处理”【205】——;并且,因为引用了大量的史料而与陈、佘二人的赤裸裸洗白方式不同,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确实给人一种用“真凭实据”说话的感觉。但如上所述,朱东润的“真凭实据”大多都是单方面的、选择性的。所以,台湾历史学家苏同炳从那三本书中找出了一个共同特点:“极赞张居正的事功而又对历史所加予张居正的恶劣批评多方为之辩释”【50, p.98】毫无疑问,后来的张粉不仅继承了这个“粉张传统”,他们还将之发扬光大。

     

    确实,到了六十年代,台湾中华书局出版了署名唐新的《张江陵新传》,其粉张的热情和力度,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连一个尊张居正为“独裁良相”的张粉都说它“令人有英雄无差失的感觉。”【206】进入七十年代以后,张居正在中国大陆时来运转,一举成为中国历史上“二十六个大法家之一”,所以一直被当作批判对象的朱东润都得以沾光,得到重新“利用”。【207】“四人帮”倒台后,张居正的行情不但没有回落,他反倒逆势上扬,变成了中国历史上的一大“改革家”。【208】在“改革开放”的年代,被扣上“改革家”的桂冠,就像是在封建社会被尊为“太师”、“上柱国”一般荣耀。所以,张粉们就像是被注射了鸡血一般,将张居正的“股值”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也就是说,生前就已经臭名昭著——王世贞所谓“曹恶”——的张居正,到了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十年,祖坟突然冒起滚滚青烟,他被一些人当作“能人”的典型——梁启超所谓的“专制之雄”【209】——而被寄予无限的厚望。很可能是看到大势已成,所以朱东润把自己写作《张居正大传》的秘诀告诉了世人:

     

    “必须把这样的为国为民的人写出来,作为一个范本,要想真正做到为国为民,从当时我的政治认识看,止有如此。”【207】

     

    所谓的“范本”,与曾经风靡一时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即所谓“高大全”,基本上是同义词。而不论是铸造“范本”还是塑造“高大全”,其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任何手段给主人公清洗污垢然后抛光贴金。实际上,《张居正》一书的作者熊召政就是这么说的:

     

    “写到这里,若有人问我‘你的历史观是什么’?我回答十四个字:‘不以道德论英雄,应为苍生谋福祉。’拙著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 正是按这样的历史观来征选史料,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合理地虚构。”【185】

     

    这才叫不打自招。试问,如果“不论道德”,你们凭什么把严嵩父子打成“奸臣”啊?实际上,对于万历年间的言官而言,严嵩确实要比张居正好得多:“以严嵩之贼害忠良,当时台谏犹敢言之;自居正擅权,专意伺察台谏,凡其章疏少干时政,轻则补外,重则中伤。”【85】事实是,按照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马振方的分析,熊召政的所谓“征选史料”、“合理地虚构”,不过就是通过“厚诬”其他人和“粉饰”张居正来编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真实”。【210而谁都知道,使用这样的手段,所有的张粉作家、学者都有能耐把赵高、秦桧、严嵩、和珅也写得堂堂正正、漂漂亮亮,比张居正还要高大上,如果他们愿意的话。确实,张粉们一边把张居正塑造成红光满面的“范本”,一边又极力丑化严嵩父子,甚至对徐阶设毒计将严世蕃构陷至死也津津乐道、拍手叫好【64, pp.58-58】【121, pp.75-76】【211】——这样的双重标准,恰恰就是张粉,也是方粉,的死穴。

     

    1996年,中国最高人民检察院的机关刊物《人民检察》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从张居正被迫行贿说起》。仅看标题,你就会猜出,该文的中心思想就是说,张居正向冯保行贿是“被迫”的,因为如果不如此,他就“无法取得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所需的权力”,因此无法“改革”。【212】也就是说,在“张粉”的眼里,“改革”成了张居正作恶的最大理由,就像在“方粉”的眼里,“打假”成了方舟子作恶的最大理由一样。

     

    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不仅张居正本人被打扮得佛光照顶,连与他狼狈为奸的大太监冯保也与有荣焉,变成了一个正面人物:有人就撰文证明他是“顺应历史潮流、支持改革、承担风险”的好太监。【213】还有人撰文证明,冯保与张居正的内外联手“使社会受益、生产发展”【214】、并且“全面限制了皇帝的行政权和腐化倾向”【215】。而这样的文章,全都是打着“学术论文”的招牌发表在学术刊物上的。

     

    前面提到,因为在立言、立德方面毫无建树,所以张居正被捧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事功”,而他的最大事功莫过于替皇上搜刮民脂民膏,并且把“本来属于富户的一部分负担从此即转嫁于贫家小户。”【157, p.152】实际上,连万历皇帝都发现,张居正主持的“清丈”——这是所谓“张居正改革”的核心内容,始于万历六年,也就是张居正被夺情的第二年——,就是变相增税,其方法就是“短缩步弓,虚增地亩,及将山陂湖荡屋基坟墓并积荒地土升则派粮,贻累军民”。【69, p.2387】《明史》也说,“……居正尚综核,颇以溢额为功。有司争改小弓以求田多,或掊克见田以充虚额。”【72, p.1883】所以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陈生玺这样写道:

     

    “当然这些财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开源发展生产增加来的,而是从老百姓那里强行征取来的。得益的是朝廷,受害的是老百姓。”【159, p.62

     

    最奇的是,尽管如此横征暴敛——当时的民谣是“量尽山田与水田,只留沧海与青天;如今那有闲洲渚寄语沙鸥莫浪眠”【216】——,张居正为朝廷做出的最大贡献也不过就是“冏寺积金钱至四百余万。”【69, p.2336】而这个数字,仅及前面提到的张居正的儿子张简修一次送给冯保的贿赂的四倍左右(按一两黄金折合十两白银计算),但却远不及大太监冯保的个人家当:据王世贞说,抄冯保家所得“金银百馀万両珠宝瑰异以万计”【75, p.123】;据《明史》,“保金银百余万,珠宝瑰异称是”【72, p. 7803】;而据《明实录》,由于监守自盗,抄冯保家所得不过“十一二耳。”【69, p. 2454】换句话说就是,张居正每为国库敛聚一两银子,中国的老百姓——也就是朱东润和熊召政所说的“苍生”——就要为之向贪官支付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

     

    很可能也觉得这样的“事功”有些滑稽可笑,所以到了后来,张粉们把张居正的事功说成是什么“有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217】、“推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218】。如果这样的理由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战国末年的吕不韦岂不比张居正更伟大、英国工业革命前夜时那些漫山遍野的绵羊岂不比张居正更高明,因为吕不韦比张居正早了将近两千年,而那些咩咩的羔羊比张居正干得更彻底、更干净。

     

    其实,即使张粉们说破了天,他们也不敢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就算张居正的“事功”确实是“事功”,它们的取得也完全都是基于前人、甚至可以上溯至嘉靖年间的变革、改革的基础之上。【219】实际上,假如张居正不使用阴谋诡计把高拱挤走的话,所谓的“万历新政”很可能更伟大、所谓的 “万历中兴”很可能更辉煌——这是韦庆远先生说的话:

     

    “由张居正总揽大权以主持的万厉十年改革, 基本上是隆庆时期以高拱为主张居正为副推行改革方案的合理延续和发展。两者之间的承传和衔接关系是非常明显的。”【220】

     

    其实,连张居正本人在死前都承认,他取得的那些成就是因为“盖有所受之也”,只不过他把自己“所受”的对象说成是徐阶【221】,而不是高拱。实际上,朱东润也说,张居正接替高拱出任首辅,“一切只是人事的变动,不是政策的变动。”【64, p.135】而朱东润之所以肯做出如此重大的“让步”,其前提就是坚决否认张居正曾参与甚至设计了那场他所谓的“大政变”——据他说,张居正对之只是“事前定有所闻”而已。【64, p.134】其实,不论朱东润承认还是不承认,铁打的事实仍旧是:张居正取得那些“事功”的根本前提,就是与阉人联手,陷害忠良——关于此事,不仅在野史之中传得沸沸扬扬【137】,即使是在正史中,那也是言之凿凿。【72, pp.5641-5642, pp.7800-7801】其实,在当时,张居正联手冯保逼走高拱可谓尽人皆知,所以刘台才会说“先帝临崩,居正假托疾病,斥逐大学士高拱……往者王大臣狱兴,诬连高拱”这样的话。【126】实际上,张粉们之所以要高喊“不论道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知道这类事实。而梁启超之所以没有写成《张居正传》,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发现张居正根本就不符合他所认定的道德标准。因为按照梁启超,“政治家”不仅要有学识、有才能,而且还要讲道德。【202】不讲道德的标志之一就是“为目的而不择手段”——这是他评价孙中山:

     

    “我对于孙君所最不满的一件事,是‘为目的而不择手段’。孟子说:‘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这句话也许有人觉得迂阔不切事情,但我始终认为政治家道德所必要的,因为不择手段的理论一倡,人人都借口于‘一时过渡的手段,’结果可以把目的扔向一边,所谓‘本来目的’,倒反变成装饰品了。”【222

     

    实际上,论“为目的而不择手段”,孙中山比张居正差远了,因为连郦波都知道,尽管“举朝上下,士大夫们没一个会觉得冯保这个太监会是一个什么好人” 【121, p.332】,但在整个大明王朝,“也就张居正一个人拿他冯保当个人来看”。【121, p.270】问题是,张居正为什么要逆道行车、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呢?当然是因为冯保是陷害高拱的第一功臣——万斯同就说,“张居正生平事业,皆由冯保。”【223】最好笑的是,郦波在为其偶像抢功之时,竟然一再强调高拱留给张居正的是一个“烂摊子”【121, pp.141-142, p.156, p.193】;而在遭到严厉质疑之后【224】,他又是一如既往地装聋作哑,其脸皮之厚,直追方舟子。

     

    二、无知无畏

     

    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指出,方舟子是一个史德、史才、史学、史识一应俱缺的“四无”人才——他的史论,始于无知,终于邪恶。【225】而实际上,方舟子是“张粉学者”的典型,而“张粉学者”不仅粉张居正,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还粉方舟子——《张居正二三事》抄袭案直到今天才被揭露,本身就是一个证据,因为很难想象,“张粉学者”注意不到方舟子如此明显的抄袭——,显然是因为他们在这两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共同的东西。

     

    事实是,郦波不仅仅是一个特大号的张粉,他还是一个特大号的方粉,因为在大讲“大明脊梁张居正”时,他也和方舟子一样,把张居正称为万历新政的“总设计师”【121, p.248】;和方舟子一样,他也以为张居正的财富主要来自皇室的赏赐【92, p.239】;和方舟子一样,他也以为张居正请来的医生是通过“动手术”来给他除痔【121, p.327】。可以有十二分的把握说,在跑到上央视演唱“歌颂张居正”大鼓书之前,郦教授不仅曾拜读过《张居正二三事》,他还曾对之击节赞叹。看看他是怎么证明张居正之“清廉”的:

     

    “……这个十万两银子,在经过万历新政之后的晚明是个什么概念呢?我们知道那位万历时期的名妓杜十娘,啊,就是怒沉百宝箱那位,她的私人财产,怎么说也不止几十万两吧?是不是?更不要说那个萧条时期,还不是经济发达时期,前面那个萧条时期,跟张居正一样做了十几年内阁首辅的严嵩,他被抄家,抄出来的黄金白银,光这两项,折合起来,将近三百万两,更不用说古玩字画、珍奇珠宝了,那是不计其数。”【174】

     

    郦波让一个堂堂的大明王朝首辅与卖淫为生的“名妓”比穷,与方舟子让张居正和富有四海的皇帝比富,虽然听上去是异曲,但看上去却是“同工”。换句话说就是,“出奇制胜”是张粉们的程式思路。不过,最让人莫名惊诧的是,郦教授竟然有本身估算出杜十娘的身价是“几十万两”。根据冯梦龙的小说,杜十娘付给老鸨的赎身之金也不过三百两银子;而据她自己估计,她在妓院干了八年,为老鸨挣下的银子,仅止“数千金”,而已。至于她怒沉的那个“百宝箱”,共有三匣,第一匣宝物“约值数百金”;第二匣宝物“约值数千金”,最后一匣,也就是杜十娘抱着投江的那一匣,虽然冯梦龙说“莫能定其价之多少”,但杜十娘说得却万分清楚:“箱中蕴藏百宝,不下万金。”【226】请问郦教授:你的那个“怎么说也不止几十万两吧”,到底是“怎么说”的?信口胡说?

     

    实际上,郦教授肚子里的那点儿小九九,也是所有张粉们脑袋中的小算盘:与那些贪官的几百万两银子家产相比,张居正太清贫、太可怜了——实际上,台湾张粉唐新在六十年代就是这么说的:

     

    “那一点金银, 很可能包括家中器血,妇女首饰在内。这对一个当权甚久的首辅而言,似乎太菲薄。……我们且看别人抄家情形吧!代宗抄王振家,‘得金银六十余库, 玉盘百, 珊瑚高六、七尺者三十株,他珍物无算。’武宗抄刘瑾家,‘得金银数百万,珠玉宝玩无算。’世宗抄江彬家,‘得黄金七十柜,白银三千二百柜, 他珠玉不可胜计。’即神宗抄冯保家,亦得金银百余万。江陵和他们比,亦太寒村了。”【227】

     

    如上所述,张居正遗留下来的家产并非仅仅“十万两银子”,而是京城的“十几万两”外加江陵的三百三十杠金银珠宝。而这些财富,只是张家在惶惶不可终日了16个月之后剩下的余财。

     

    其实,连傻子都知道,一个只有十万家财的财主,根本维持不了张居正家那样的排场——所以刘台才会问他:“入阁未几,而富冠全楚,果何致之耶?宫室舆马,妻妾奉御,有同王侯,果何供之耶?”【54, pp.95-96】实际上,对于那样的实情,张粉们也都知道,所以郦教授在忘乎所以之际会让这样的话脱口而出:

     

    “在整个明代,要说葬礼的排场之大,除了皇帝的葬礼,也就要算得上张居正他爹张文明的葬礼了。”【121, p.284

     

    按照方舟子,皇上连娶儿媳妇都要三十万两银子,则他自己死了,葬礼的费用岂不应该远远超出这个数字?实际上,据“王士贞”说,“居正之丧,与辎重凡七十余,般用夫三千余人,前后十余里不绝于是。”【156, p.122】如果张家仅有那十万两银子,他们到底是如何操办张居正“他爹”和张居正本人的仅次于皇上的葬礼的呢?显然,这样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郦教授的理解能力。

     

    确实,在撰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张粉学者”水平的低下。以郦波为例:央视在推出《大明脊梁张居正》时,一再提及主讲人是“南京大学博士后”、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据南京师大的官方网页,郦波是“中国古典文学与文化专业博士,汉语言文学博士后”。但是,你只要听到他在央视上把吕调阳读成“吕掉阳”,你就会明白,他实际上连《千字文》都没有读过。前面提到,郦教授在学术上的最大贡献,就是发明了“郦波汉语”,其代表作就是万历皇帝那份“判决书”的郦氏译文。如果谁以为郦波那是故意糟蹋他极端痛恨的“小万历”,那就看看他是如何翻译其偶像张居正的奏疏:

     

    “张居正病倒前在给小万历的一篇请假报告里轻描淡写地说:‘臣自去秋,患下部热病,仰荷圣慈垂悯,赐假调理,虽标症少减,而病根未除,缠绵至今。’(《张太岳集奏疏十一给假治疾疏》)

     

    “这话是说,我自去年秋天患病,病状为热毒之症,当时承蒙皇上和太后关心,让他调理了一段时间,虽然好多了,但没彻底好全,所以现在还不太行。”【121, p.327

     

    整整七年之后,郦波才把他的“汉译”做了如下修改:

     

    “这话是说,我自去年秋天患病,病状为热毒之症,当时承蒙皇上和太后关心,让我调理了一段时间,虽然好多了,但没彻底痊愈,所以现在身体还不太好。”【92, p.364

     

    也就是说,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博导郦波可能直到今天也没能搞懂“热病”不等于“热毒之症”,“标症少减”不等于“好多了”,“缠绵至今”不等于“现在身体还不太好”。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终于搞懂“彻底好全”不是规范的汉语——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不论在文学还是在史学。

     

    最好笑的是,“汉语言文学博士后”郦波不仅古代汉语不过关,他的现代汉语好像也不咋地。例如,朱东润不仅在《张居正大传》的初版序言中说自己写作该书“是从今年一月三日开始”,序尾注明所谓“今年”就是“一九四三年”,他还在四年后谈写作体会时,开篇就说“三十二年一月,我开始撰述《张居正大传》,八月写成”。【204】可是,推崇《张居正大传》不遗余力的郦波——他在《大明脊梁张居正》的最后一集主要表达自己对朱东润的敬意——却一再说:“这部《张居正大传》是朱东润先生46 岁的时候,也就是1941年,于四川乐山写的”【121, pp.340-341】、“他于1941年的1月3日开始动笔,仅过了7个月,到了1941年的8月6日,这部洋洋洒洒三十万字的皇皇巨著《张居正大传》就全部完成了”【121, p. 341】、“朱东润先生在1941年的抗战岁月里,用了仅仅七个月的时间就写出了这部洋洋三十万字的皇皇巨著”【121, p.351】、“朱东润先生是1941年8月6日完成整部《张居正大传》的创作的” 【121, p.351】。实际上,直到七年之后,他还是那么说。【92, p.390】也就是说,虽然张居正的行情波波见涨,但他的粉丝的水平却如同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一代不如一代。

     

    三、无耻无赖

     

    实际上,张粉郦波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他的汉语水平,而是他的道德水平。原来,对于所有的张粉来说,刘台在万历四年对张居正的弹劾——朱东润称之为“第一次打击”——都是一座必须攻克的堡垒,否则张居正的正面、光辉形象就树立不起来。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居正对刘台的反诬。所以,陈翊林在从《明史》抄录了刘台的奏疏——他以为那就是“原文”——之后,这样写道:

     

    “刘台原为文忠的门生,以御史巡按辽东,违例误报战功,已受戒责,有恨于文忠。”【63, p.64

     

    同样,朱东润和佘守德则在叙述刘台弹劾案之前,先把张居正对刘台的反诬拿来当作铺垫:

     

    “刘台经过这一次严旨申斥,充满怨愤,就在万历四年正月上疏弹劾居正。”【64, p.217

     

    “公此时愠于群小,悉心应付,固已痛苦非常。不谓其门生刘台以巡按辽东时违例误报战功,致受饬责,竟以万历四年上疏,对公肆行攻击,藉以报复,其措辞之偏激,尤足予公以难堪。”【102, p.72

     

    也就是说,老张粉粉张的招术之一就是“诋毁”或曰“厚诬”刘台以及所有“张黑”的人格。而后起之秀郦波则出于粉而粉于粉,他凭借自己的“语言文学”功底,在驳斥刘台奏疏之前,竟然凭空编造出一个刘台曾任江陵县令、并且通过“拍张家的马屁”获得张居正提拔的故事:

     

    “张居正有个学生叫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当时的主考官刚好是张居正,所以他应该算是张居正的学生。但问题是张居正的学生多了去了,开始也和这个刘台没什么关系。可巧的是,刘台一开始‘组织部’安排官是什么呢?是湖北的江陵县县令,就是荆州那个地方的县官,正好是张居正他的老家,湖北江陵嘛。所以刘台在这个江陵县令上,琢磨着怎么和当朝首辅搭上点关系啊?于是他就拍张居正他爹张文明老爷子的马屁。所以张居正他爹,经常在给这个张居正写家信的时候,啊,一封家书,对不对,就经常提到刘台这个人怎么怎么好,在当地做官的名声怎么怎么好。当然张居正也不是光听他爹的话,因为他听他爹老提就注意到他了,再加上考成法一考核,刘台这个人除了拍马屁,他确实很聪明很能干,政绩也不错,考成法一考核,值得提拔,张居正就注意他了。所以很快,到了万历三年的时候,刘台就当上了辽东巡按。”【228】

     

    那么,刘台是如何“拍张居正他爹张文明老爷子的马屁”的呢?这是郦波在其粉张名著《风雨张居正》、《千古名相》中呼风唤雨般的讲述:

     

    “于是他走了张居正他爹张文明的路子,把老爷子的马屁拍得足够,在张家建宅拿地这些有关张家利益的事上都大开绿灯。江陵曾经因为长江改道,而产生很多荒滩地,这些土地那可都肥沃得很。因为是荒滩地嘛,本来应该算是国家的,但刘台以及江陵的地方官为了拍张家的马屁,就把这些当作正常的无人认领的田地进行“失物招领”。

     

    “有人会奇怪,把这大片肥沃的江滩地进行“失物招领”,那岂不是太没脑子了?那谁都愿意来认领啊,那还不要抢破头了?

     

    “你以为这些当官的都是傻子啊?要有这么好的事儿,他们还不自己先领了,还等别人来嘛?他们这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样子而已。刘台先举行江滩地的失物招领,再有意唆使张居正他爹张文明来认领,你想除了张家,在江陵这块儿,谁敢来认领这大片的土地啊?

     

    “所以,刘台这拍马屁的招儿那可谓是炉火纯青了。”【121, pp.202-205】【92, pp.229-230

     

    事实是,据《明史》,刘台的履历非常简单:“刘台,字子畏,安福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万历初,改御史。巡按辽东,坐误奏捷,奉旨谯责。”【72, p.5989】同样刘台家乡的《吉安府志》【165, pp.347-348】和《安福县志》【229】都没有提到刘台曾出任江陵县令。不仅如此,在《荆州府志》的《职官志》中,大小官吏的姓名都有记载,而明朝时出任江陵县令的59个人之中,只有两人姓刘,一个叫刘恺,是“南乐举人”;另一个叫刘铉,是“隆庆间任”。【177, p.358】是不是编写《荆州府志》的土包子不如郦博士后学问大,把刘台误写成刘铉了呢?偏偏这个刘铉是个“名宦”,所以《荆州府志》有他的小传:

     

    “刘铉,鄱阳人,进士,隆庆三年知江陵县。庭无积牍,吏无积弊,断决如流。清里甲,均赋敛,兴贤礼士,善政不可殚书,江陵至今诵之。”【177, p.450

     

    而在当时,确曾有人向张居正推荐这个刘铉,但那个人并不是“张居正他爹”,而是荆州府知府王古林。这是张居正给他的回信:

     

    “赉奏官来,辱华翰,具悉。刘江陵尚未至,至当以谏议处之。”【230】

     

    据编者的注释,“本篇写于隆庆六年九月”。也就是说,直到隆庆六年,江陵县令的县令仍是刘铉。还是根据编者的注释,“刘江陵:湖广江陵县县令刘铉。铉,鄱阳(今江西鄱阳)人,隆庆二年进士,三年知江陵。在任期间,清里甲,均赋敛,政绩显著。此后不久任给事中”可以肯定地说,这个刘铉不是刘台。

     

    也就是说,郦波的故事,除了主人公姓刘之外,其余的细节连捕风捉影都谈不上——难怪他会对我的询问函置之不理。【231】实际上,如果郦波编造的这个故事是真的,则它不仅证明张居正贪赃枉法,任其父亲在江陵吞并国家财产;它还证明,那个被张粉们吹破了天的“考成法”就是张居正培植私党、排斥异己、谋取私利的工具。所以说,新生代张粉不仅无知,而且愚蠢。不过,他们毕竟有点儿小聪明,知道“粉饰”张居正的最佳途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途径,就是“厚诬”张居正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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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殃视·败家·酱谭

    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实质,就是找一些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学者”戴着眼镜给戴着眼镜的听众讲大鼓书,而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郦波就是这类“学者”的典型。上图显示,郦波通过编造“刘台拍张居正他爹张文明老爷子的马屁”获得张居正提拔的故事来诽谤刘台,妄图以此抵消刘台弹劾张居正的影响。无论是在电视上,还是在后来出版的书中,郦波都没有交代他那个故事来自何处;而除了郦波之外,我没有发现任何人曾经讲过那个故事。

    四、胡搅蛮缠

     

    除了通过炮制“事实”来厚诬张黑之外,张粉粉张的另一个伎俩就是扭曲逻辑,也就是所谓的诡辩、狡辩。例如,在给刘台的脑袋扣上一个特大号的屎盆子之后,郦波还不自量力地花费了相当的篇幅来驳斥刘台的那份奏疏。可以肯定地说,郦波不仅不曾读过刘台奏疏的全文,他连刘台奏疏的摘要都没有读,因为根据《明史》的摘要,刘台向张居正提出的质问至少有十条【72, pp.5989-5992】,可是,郦波却说什么“刘台主要指出了张居正的六大罪状”【121, p.209】。问题是,郦波到底是怎么为张居正辩护的呢?答曰:耍流氓。因为按照他的说法,刘疏中“五条所说的也正是张居正的改革成绩所在”:

     

    “他打着‘祖宗成法’的旗号行改革之实,这说明他聪明。他用考成法肃清官僚队伍、使内阁集权,那是改革必要的权力保障。他不按惯例使用人才,并不避亲疏,正说明他不拘一格用人才。他是以宰相自居,那是因为他现在的地位确实就相当于以前的宰相啊。他给李太后写《白燕诗》,那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关你什么事儿啊?”【121, p.211

     

    这逻辑和口吻,与地痞流氓有什么两样?

     

    除了刘台之外,张粉们的最大敌人就是万历帝,因为是他让张居正死后蒙羞。所以,从张居正遭贬之日起,张粉们就一直在搜罗万历帝蓄意报复其“恩师”——按照郦波的说法,万历帝是张居正的“继承人”【121, p.326】——的证据。例如,崇祯年间问世的《楚宝》一书中,有一篇张居正的传记,其中对张居正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而在叙述张居正倒台之前,该文专门讲述张居正对万历帝过于严厉,暗示两人因此积怨:

     

    “上敬重公,呼太岳先生,而不名。掖庭少有嬉戏,辄虑张先生知之,而公亦益以夹辅主德自力。然上春秋渐长,公过为禁持不少假。尝在讲筵,上读《论语》至‘色勃如也’,读作背音,公从旁厉声曰:‘当作勃字。’上悚然惊。而上左右贵幸用事,多恨老珰冯保,公又尝疏请斥逐,其为奸佞者,是以寖相构,而辅臣张四维亦怨公。”【117, pp.77-78

     

    这个传统,被后来的所有张粉都继承了下来。可是,找来找去,他们找出来的也不过就是那三两个陈芝麻烂谷子,其中之一就是《楚宝》中所说的那个“当作勃字”典故;其余两个,第一就是张居正受李太后之托,为万历帝起草罪己诏——朱东润说那件事是万历帝“日后报复底张本”【64, p.349】——;第二就是方舟子说的“太后曾命张居正辅助他到三十岁再亲政之耻”——樊树志说这是“神宗对张居正由亲至怨的转变……一个很重要的契机”。【54, p.158】最奇的就是一本号称“融合百家之说,贯通正史野史”的《紫禁城档案》,它罗列出张居正生前与万历帝的十大过结。【232】好笑的是,为了坐实万历帝蓄意报复张居正,张粉们把万历帝整肃张居正的过程描述得井井有条,从未动先谋到步步为营,颇显其“雄才大略”。可与此同时,为了衬托张居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他们又极力把万历帝描绘成一个昏君或者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也就是说,只要能够“粉饰”张居正,他们就不惜自扇耳光。

     

    其实,恰如黄仁宇所说,“圣明天纵”的万历帝受到的最大震撼就是,他猛然发现,自己的那位“道貌岸然”的恩师,竟然是一位贪婪龌龊之徒。张居正编纂的《帝鉴图》前三个故事分别是任贤图治、谏鼓谤木、孝德升闻,而张居正恰恰就是任人唯亲、排斥异己;杜绝言路、严惩谏官;贪恋权位、拒不守孝。所以,连与张居正没有任何交集的谷应泰(1620-1690)都义愤填膺,对他破口大骂道:“真狗彘不食其余矣。”【100, p.960】由此可以推知当事人万历帝到底作何感想。而万历帝从一个聪慧天纵的少年,发展成为中国历史上的最著名昏君之一,张居正可以说是居功至伟,这也是他留下的最大政治遗产——他以自己的言传和身教,让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有作为的青年将理想和抱负彻底看破,最终破罐子破摔。钱穆说,张居正“能治国,不能服人。法度虽严,非议四起。”【233, p. 485】为什么呢?原因当然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明史》所说,“其所黜陟,多由爱憎。左右用事之人多通贿赂。”【72, p.5650】所以说,张居正的所作所为,即使是完全出于公心,其必然结果也只能是“人亡政息”。所以钱穆将明朝灭亡的根子,归咎于张居正:“继之为政者,惩其败,多谦退缄默以苟免。因循积弊,遂至于亡。”【233, p. 485】可叹的是,那些居心叵测的“张粉”对如此简单、如此明显的道理却全摆出一副比昏君还要昏庸一万倍的面孔,装傻卖痴。

     

    为了给张居正鸣不平,郦波还煞有介事地这样写道:

     

    “要知道按明朝的法律,只有谋反、叛逆以及奸党三类大罪才可以抄家的,现在张居正还没这样的罪名,小万历就要抄他的家,可见实在等不及了。”【121, p.335

     

    郦教授的这段话实际上是抄袭朱东润:

     

    “明朝底法律,抄家只有三条:(一)谋反,(二)叛逆,及(三)奸党。(见《明史》卷一九三《翟銮传》)居正的罪状属于哪一条呢?”【64, p.387

     

    郦波显然不知道,朱东润在从“《明史》卷一九三《翟銮传》”中找到“明朝底法律”时,他隐瞒了一个细节,即在翟銮说出“按律籍没止三条,谋反、叛逆及奸党耳”之后,嘉靖皇帝马上提出用奸党罪抄宦官谷大用的家,而翟銮则附和道:“陛下,即天也。春生秋杀,何所不可。”【72, p.5111】而这样的道理,当时谁都知道,所以张居正才会对“小万历”这样说:“国家政事,或宽或严,行仁行义,惟皇上主之。”【69, p.1023】也就是说,张粉拿出这条理由来质疑万历帝“违法”,就是假装清纯。

     

    其实,即使衡之以“明朝底抄家法”,张居正被抄家也不冤枉。首先,张居正与冯保暗中勾结构陷高拱、逼迫洪朝选陷害辽王,指使张学颜构陷刘台,即构成“奸党”罪。实际上,杨四知上疏弹劾张居正的题目就是《追论党恶权奸欺君误国乞正国法彰天讨》、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孙继先奏疏的题目是《奸臣党权诬陷言官乞彰国法以快公论》、江西道监察御史李植奏疏的题目是《大臣朋奸党逆诬上欺君乞独断以昭臣鉴》。也就是说,张居正犯下的就是比谷大用还要严重的“奸党”罪。

     

    其次,连樊树志都承认,张居正在家中悬挂门徒献上的金质对联,“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 “这是颇有点僭妄嫌疑的。”【54, p.88】而实际上,结合张居正对其门客说自己“我非相,乃摄也”,即可知道,他当时那么做的目的就是在鼓励徒众“劝进”,因此就是意欲“谋反”、“叛逆”。确实,明人周元暐就说:

     

    “苟假以年,则莽、操、懿、温必将再见矣。”【153, p.21

     

    也就是说,假如张居正再“柄政”十年的话,最可能的后果就是篡夺大明江山,建立张家王朝;或者,他的横征暴敛逼迫李自成们提前起义——说他延续了大明命脉七十二年,如果不是痴人说梦,就是妄言欺世。实际上,即使张居正真的延续了明朝的寿命,他延续的也不过就是安徽凤阳老朱家的家天下而已,与“苍生”何干!最好笑的是,在《张居正大传》中,朱东润一再嘲笑万历帝是“小农”出身,并且把他查抄张居正的原因归咎于 “一个小农底外孙,禁不住金银财宝底诱惑。”【64, p.387】显然是受他的影响,郦波也对农民嗤之以鼻:

     

    “小万历的外祖父,也就是李太后的爹李伟,我们以前说过,是个河北的农民,是个落魄的泥瓦匠。他把女儿卖到王府纯粹是为了图俩钱,却意外地使李家飞黄腾达,成了皇亲国戚,这就让这个农民出身的小泥瓦匠看到了投机的价值。……这个人一生的关键词也就两个词:投机、贪财。”【121, p.332

     

    既然“小农”或“农民”是那么的可鄙、可憎,并且,在“商品经济”刚刚萌芽之际,他们还是中国“苍生”的主体,那么请问张粉学者们:张居正为这些人谋福利,到底是在造福呢,还是在作恶?实际上,《张居正大传》中强烈的阶级意识,早在六十年代就遭到了严厉批判。【234】但是,在进入“新时代”之后,它又满血复活了——这实际上就是张粉们张狂的主要原因之一。

     

    五、小结

     

    前面提到,“方舟子妻”曾问方舟子:“为什么喜欢明史?”而“刘菊花夫”的回答是:“因为那个时代有太多悲壮的仁人志士。”方氏夫妻间发生这个对话的可能性很大,但不论方舟子当时是否是那么回答的,他说出真话的可能性都为零。事实是,方舟子之所以“喜欢明史”,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明史领域材料多,门槛低,所以随便一个人都敢跑到那里讨饭吃——当年明月和清秋子的走红,就是证据。也就是说,没有受过一天史学训练的方舟子,之所以会两次向明史领域进犯,就是因为他从那里发现了“商机”,就像王海从中国的商界、宋祖德从中国的娱乐圈看到了商机一样。只不过是,一是因为才疏学浅,二是因为老天爷成心不让他吃那碗饭,所以他的两次尝试都已惨败告终。但俗话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鸟。果然,在“文史”领域屡遭败绩的“三文男”被迫跑到了中国的科学界,在那里风光了十余年,但最终仍以“科学四子”——科学痞子、科学骗子、科学混子、科学棍子——收场。【235】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郦波教授真是万分的“幸运”,因为以方舟子的仇富个性,如果他在明史界坐大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浅学的郦波之流混得比他还好的。可怜的是张居正,他不但生前挨骂、死后被抄,而且在他死后四百多年,一群不肖“学者”不请自来,跑到他的坟头给他叩头上香、认祖归宗。张居正再不堪、再不济,他也是大明朝的进士、翰林啊!所以,假如他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狠狠地对那些“张粉”破口大骂: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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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亦明_: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1】详见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中篇:《“装”出来的反叛诗人》,中国学术评价网,2010年12月8日。

    【2】详见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一章《货真价实的“乱侃明史”》第四节《史识篇:鹦鹉、蜀犬、斗鸡》之《胡搅蛮缠斗都人》。

    【3】详见寻正:《方舟子盗取新语丝始末》,科学网寻正的博客,2012-1-2 17:47。

    【4】详见《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三章《有文如斯,学术规范不要也罢——评〈郭沫若抄袭钱穆了吗?〉》。

    【5】刘菊花:《网络奇才方舟子》,新语丝2001年7月28日新到资料。

    【6】方舟子:《关于中国科大的现状和未来》,新语丝2000年1月31日新到资料。

    【7】曾繁旭、吴虹飞、陈磊:《方舟子:我是过渡人物》,《南方人物周刊》2005年12期。

    【8】方舟子:《网上掐架与太极推手》,作于1993年11月10日,见新语丝网站《方舟子杂文》。

    【9】方舟子:《黑媒体的典型〈南方人物周刊〉》,新语丝2005年6月9日新到资料。

    【10】见新语丝《中国不良记者名单》,新语丝2005年7月7日新到资料。

    【11】亦明:《方舟子三百万诈骗案纪实》第五章《徐黑方舟子》第三节《谣棍谎王,流氓黑帮》,中国学术评价网,2015年12月31日。

    【12】见新语丝读书论坛:2002-08-10 05:15:38。注:关于“边秋一雁声”是刘菊花马甲的证明,见《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章《方舟子史学研究概述》。2014年,在逃亡美国之后,刘菊花在推特上自称“伊雁声”。

    【13】边秋一雁声:《网下方舟子》,新语丝2003年7月29日新到资料。

    【14】方舟子:《心中有道义,脑中有科学》,新语丝2008年1月1日新到资料。

    【15】方舟子:《心中有道义,脑中有科学》,2010年9月1日《中国青年报》,见新语丝2010年9月1日新到资料。

    【16】笨狸:《织文成网》,见新语丝1999年4月19日新到资料。

    【17】江晓原:《〈方舟在线〉──少侠登场,劲风扑面》,新语丝2000年12月16日新到资料。

    【18】庄周:《齐人物论(续一)》,《书屋》2000年第9期24-30页。注:庄周是《书屋》主编周实与上海方粉作家张远山、周泽雄合用的笔名。见张远山:《〈齐人物论〉及其作者》,2001年4月4日《中华读书报》。

    【19】SanBa:《我见过一次方舟子》,东西南北论坛,2001-8-20 13:22:46。

    【20】马悲鸣:《〈方舟在线〉(一)》,见新语丝读书论坛,2001-09-06 12:10:40。

    【21】方舟子:《〈江山无限——方舟子历史随笔〉勘误之二》,新语丝2004年6月10日新到资料。

    【22】见方舟子的新浪微博,2010-11-17 23:55。

    【23】见方舟子的新浪微博,2010-10-25 11:26。

    【24】见“吴兴川”的新浪微博,2012-1-25 22:42。

    【25】详见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一章《货真价实的“乱侃明史”》第三节《史学篇:状元原来不知书》。

    【26】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一章第三节第3小节《方舟子抄什么样的史书?》;亦明:《方舟子〈国子的监狱〉一文抄袭吴晗〈朱元璋传〉》,中国学术评价网,2012年1月24日。

    【27】详见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二章《情到滥发即荒唐——评方舟子〈功到雄奇即罪名〉》。

    【28】亦明:《方舟子恶斗肖传国始末》,中国学术评价网,2010年12月8日。

    【29】方舟子:《剽窃的层次》,《环球》2005年15期55页;见新语丝2005年8月1日新到资料。

    【30】见《方舟在线》,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350-355页。

    【31】见《江山无限——方舟子历史随笔》,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29-33页。

    【32】见《我的两个世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29-32页。

    【33】见《方舟子自选集》,人民邮电出版社2013年版502-505页;北京日报出版社2013年版318-321页。

    【34】方舟子:《恩怨尽时 封疆危日——张居正二三事》,《同舟共进》2006年7期24-25页。

    【35】方舟子:《名臣张居正二三事》,《各界》2008年4期52-53页。

    【36】方舟子:《授权与未授权:方舟子文章入选课本、文选一览》,新语丝2009年8月9日新到资料。

    【37】方舟子:《网络上清新独特的声音——〈网路新语丝〉代序》,见方舟子编《网路新语丝》,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38】方舟子:《“文史哲”妄人胡说遗传学——评乌龙茶〈江湖理性主义者的美梦〉》,新语丝2001年12月23日新到资料。

    【39】方舟子:《如何看待转基因技术?——答沈树〈质疑《别怕,不是要转你的基因》〉》,新语丝2004年12月30日新到资料。

    【40】刘华杰:《科学与人文不该有分裂和隔阂:网上采访科学人文两栖学人方舟子》,2000年2月21日《科学时报》;见新语丝2000年2月21日新到资料。

    【41】《新语丝“读书论坛”:谁是千年第一人》,《新语丝》2000年1期。

    【42】方舟子:《天下文女一大抄》,见新语丝网站《方舟子杂文》,作于1995年10月7日。

    【43】方舟子:《写诗蒙世绝招》,作于1995年10月24日,见新语丝网站《方舟子杂文》。

    【44】方舟子:《乌鸦词和名女人(七则)》,作于1995年4月,见新语丝《方舟子杂文》。

    【45】方舟子:《张居正二三事》,《新语丝》1997年6月号。除非另外注明,本文引用该文,均来自这个网页。

    【46】方舟子:《郭沫若抄袭钱穆了吗?》,《新语丝》1999年4期;亦见《书屋》1999年5期19-27页。

    【47】方舟子:《多维新闻网剽窃的铁证》,新语丝2000年4月10日新到资料。

    【48】计六奇:《明季南略》,商务印书馆1958年版214页。

    【49】谢国桢:《明清笔记谈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351-352页。

    【50】苏同炳:《人物与掌故丛谈——南窗随笔甲集》,好士出版社1973年版。

    【51】徐超文、陈家经主编:《读史疑难三百题》,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143-148页。

    【52】尤淑君:《〈定陵注略〉校读》,《明代研究》2006年9期141-188页。

    【53】文秉:《定陵註略·卷一·江陵奪情》,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葉十五下;巴蜀書社2000年版《中国野史集成续编19》618頁。

    【54】樊树志:《万历传》,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55】亦明:《南京大学教授王彬彬长期剽窃》,中国学术评价网,2016年2月21日。

    【56】详见亦明:《方舟子抄袭剽窃年谱》附录:《方舟子在2006年抄袭新语丝网友颖河》,中国学术评价网,2011年3月3日。

    【57】方舟子:《对“方舟子抄袭颖河”一事再说几句》,新语丝2007年2月3日新到资料。

    【58】见亦明:《科唬作家方舟子》114-123页,中国学术评价网,2010年12月7日。

    【59】方舟子:《玉米花粉的妄想狂笑话》,新语丝2007年12月4日新到资料。

    【60】亦明:《许志强:方舟科邪教的头号奸商》,万维读者网教育学术论坛,2020年12月31日06:35:45。

    【61】方舟子:《〈江山无限——方舟子历史随笔〉勘误》,新语丝2004年5月22日新到资料。

    【62】张居正:《乞恩守制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一)》,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89页;句读据潘林编注:《张居正奏疏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395-396页。

    【63】陈翊林:《张居正评传》,中华书局1934年版。

    【64】朱东润:《张居正大传》,开明书店1945年版。

    【65】隋淑芬:《张居正评传——起衰振隳的改革家》,广西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49页。

    【66】潘林编注:《张居正奏疏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396页。

    【67】方舟子:《陈明远,不能这么“引用”我的文章》,新语丝2008年5月26日新到资料。

    【68】亦明:《方舟子在2009年抄袭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博士后贝吉·普尔》,万维读者网教育学术论坛,2020年05月28日09:29:27。

    【69】《明实录·明神宗实录》,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6年印行本。

    【70】张居正:《恭谢赐问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70页;句读据潘林编注:《张居正奏疏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644页。

    【71】方舟子:《功到雄奇即罪名(上) ——纪念民族英雄袁崇焕诞辰四百一十周年》,《新语丝》1994年9期。

    【72】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

    【73】孙卫国:《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考论》,《历史档案》2008年1期25-31页。

    【74】陈礼荣:《王世贞对张居正道德评价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刍议:以〈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为例》,见《张居正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湖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275-283页。

    【75】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中华书局1991年版121页。

    【76】方舟子:《乱侃明史(#3)----建文逊国》,首发于互联网ACT,Aug 21, 1993, 6:17:52 PM。

    【77】方舟子:《明史(之九)》,首发于互联网ACT,Aug 25, 1993, 8:20:25 PM。

    【78】Banly:《不打无把握之战 —— 采访方舟子》,新语丝1999年5月25日新到资料。

    【79】《万历邸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1年版。

    【80】文秉:《定陵註略·卷二·建言诸臣》,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叶七。

    【81】文秉:《定陵註略·卷二·建言诸臣》,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叶十。

    【82】谈迁:《国榷》,中华书局1958年版。

    【83】方舟子:《給〈華夏文摘〉的信》,首发于互联网ACT,Jan 2, 1994, 6:42:36 PM。

    【84】冯从吾:《请修朝政疏》,见陈子龙选辑:《明经世文编》,中华书局1962年版5472-5473页。另见《万历疏钞》卷一, 《续修四库全书 468 史部· 诏令奏议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67-68页。

    【85】杨四知:《追论党恶权奸欺君误国乞正国法彰天讨疏》,见《万历奏钞》卷十八,《续修四库全书 468 史部· 诏令奏议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676-680页。

    【86】易中天:《易中天中华史:严嵩与张居正》,浙江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电子版,无页码。

    【87】谈孺木:《枣林杂俎》下册,新文化书社1934年版。

    【88】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

    【89】徐筠:《越洋采访:学者·斗士·诗人·方舟子》,2002年1月30日《天津日报》,见新语丝2002年2月13日新到资料;方舟子:《方舟子3月24日做客搜狐聊天实录(订正版)》,新语丝2004年3月24日新到资料;邓艳玲:《方舟子:打假斗士还是“打假痞子” 》,2006年4月6日《青年周末》,见新语丝2006年4月6日新语丝新到资料。

    【90】方舟子:《造谣“粉丝”成了蒙古大夫》,新语丝2006年2月28日新到资料;方舟子:《让人情世故很强智和高能的罗永浩想个明白》,新语丝2007年6月8日新到资料;贺莉丹:《方舟子:我要打掉这个虚假的偶像》,《新民周刊》2010年28期;见新语丝2010年7月14日新到资料;张晨:《方舟子十年打假梦:成功可不可以复制?》,2010年7月20日《精品购物指南》;见新语丝2010年7月20日新到资料;周明杰:《我就是对真相有洁癖》,2010年12月6日《北京晚报》;见新语丝2010年12月7日新到资料。

    【91】方舟子:《明史二四、〈明史〉提要》,首发于互联网ACT,Sep 23, 1993, 7:41:39 PM。

    【92】郦波:《千古名相——郦波评说张居正》,中国工人出版社2016年版。

    【93】樊树志:《帝王心理:明神宗的个案》,《学术月刊》1995年1期45-52,74页。

    【94】樊树志:《张居正“威权震主,祸萌骖乘”》,《文史知识》2003年4期40-48页。

    【95】樊树志、吴琼、今波:《铁血首辅·张居正》,上海文化出版社2008年版230-231页。

    【96】樊树志:《张居正与万历皇帝》,中华书局2008年版。

    【97】欧阳修:《新五代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491页。

    【98】钱谦益:《牧斋初学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816页。

    【99】柯劭忞:《新元史》,中国书店1988年版745页。

    【100】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中华书局1977年版。

    【101】蔡东藩:《明史通俗演义》,会文堂新记书局1939年版443页。

    【102】余守德:《张江陵传》,正中书局1946年版。

    【103】朱东润:《张居正大传》,湖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395页。

    【104】樊树志:《万历皇帝传》,凤凰出版社2010年版142页。

    【105】张居正:《答应天巡抚海刚峰》,见《张文忠公全集(三)》,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237页。

    【106】张居正:《答操江胡玉吾》,见《张文忠公全集(四)》,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409页。

    【107】方舟子:《海瑞二三事》,《新语丝》1997年11期。

    【108】海瑞:《郭封君寿卷序》,见《海瑞集》,中华书局1962年版405-406页。

    【109】海瑞:《教官参评》,见《海瑞集》,中华书局1962年版148页。

    【110】李锦全:《海瑞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111】郭克辉:《海瑞年谱》,《琼山文史资料》第三期1986年版16-32页;李鸿然:《海瑞年谱》,《海南大学学报》1995年3期67-75,79页,1995年4期17-24,28页,1996年1期54-65页。

    【112】朱逸辉主编:《丘濬海瑞评介集》,海南出版社2004年版555-790页。

    【113】蒋星煜:《海瑞》,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128页。

    【114】郦波:《清官海瑞》,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154页。

    【115】高以俭:《太师张文忠公集跋》,见《新刻张太岳先生诗文集》,明万历四十年唐国达刻本后序卷叶五至十六,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一一四》,齐鲁书社1997年版149页。句读据张舜徽主编《张居正集·第四册·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507页。

    【116】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湖北省博物馆编:《湖北文徵》第四卷,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21页。

    【117】周圣楷:《楚宝》,岳麓书社2008年版。

    【118】亦明:《方舟子2014年十大要闻》第二章《溷兮龟来,螃蟹蛤蟆》,中国学术评价网,2014年12月30日。

    【119】亦明:《中国的法院不应该成为跨国流氓手中的的玩物──致中国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一封公开信》,中国学术评价网,2014年7月28日。

    【120】张居正:《请宽限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16-117页。

    【121】郦波:《风雨张居正》,中国民主法治出版社2009年版。

    【122】张居正:《归葬事毕谢恩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15-116页。

    【123】张居正:《谢遣官郊迎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20页。

    【124】(丘橓:《望京樓遺稿》卷三;见陈时龙:《万历张府抄家事述微:以丘橓〈望京楼遗稿〉为主要史料》,《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2011年53期109-136页。

    【125】钟轩步:《党的好儿方舟子》,新语丝2000年4月22日新到资料。

    【126】刘台:《恳乞圣明节收辅臣权势疏》,见《万历疏钞》卷十八,《续修四库全书 468 史部· 诏令奏议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669-675页。

    【127】方舟子:《一九九零年九月十四日致JJ》,见《凄风苦雨学彷徨》,新语丝《方舟子诗文集》。

    【128】方舟子:《我的经典》,《新语丝》1999年4期增刊。

    【129】方舟子:《方舟子小品文选》,《新语丝》1995年8期;刘华杰:《生物化学家·诗人·网民》,新语丝2000年2月9日新到资料。

    【130】马王堆汉墓帛书整理小组编:《五十二病方》,文物出版社1979年版87页。

    【131】廖育群:《“杯吸”与“蛭吸”的中外比较研究》,《中国科技史杂志》2010年31卷3期257-272页。

    【132】陈实功著、韩平点校:《外科正宗》,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年版154页。

    【133】章关春、楼彦:《把最大的赤诚给了医学,为肛肠科发展尽力——“痔科元老”陆琦》,2020年9月18日《中国中医药报》。

    【134】胡颂平:《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4年版274页。

    【135】见拙著《胡适对待中医的态度:恩将仇报》,天涯论坛>关天茶舍,2005-07-19 23:38:00。

    【136】亦明:《许志强:方舟科邪教的头号奸商》第三章《许三狂:方舟恶犬》第二节《狂咬教友罗永浩》,万维读者网教育学术论坛,2020年12月31日06:35:45。

    【137】详见高拱:《病榻遗言·毒害深谋》,中华书局1985年版;崔振生:《高拱传》,甘肃文化出版社2018年版380-392页。另见: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卷六;文秉《定陵註略》卷一;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之六十一。

    【138】张居正:《答河漕王敬所言漕运》,见《张文忠公全集(三)》,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297页。

    【139】张居正:《归政乞休书》,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46-147页。

    【140】张居正:《患病谢遣医并乞假调理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60页。

    【141】张居正:《答上师相徐存斋三十一》,见《张文忠公全集(五)》,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496页。

    【142】张居正:《给假治疾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68页。

    【143】张居正:《给假谢恩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70页。

    【144】张居正:《恭谢赐问疏》,见《张文忠公全集(二)》,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170页。

    【145】张居正:《寄山东巡抚杨本庵》,见《张文忠公全集(五)》,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480-481页。注:关于此函的写作日期,见张舜徽主编《张居正集·第二册·书牍》,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1099页。

    【146】方舟子:《悼念我的母亲》,新语丝2015年4月22日新到资料。

    【147】亦明:《科唬作家方舟子》第六章《“生物信息学家方舟子”的来龙去脉》。

    【148】Shi-min Fang:《汉林网上书城推荐书目》,新语丝之友,1998-12-06 00:05:31。

    【149】亦明:《从汉林网上书城的兴亡看方舟子反中医的动机》,万维读者网教育学术论坛,2010年10月20日17:04:42。

    【150】方舟子:《方舟子做客新浪网谈如何识别假医、假药、假保健品实录》,新语丝2007年2月1日新到资料。

    【151】见方舟子的新浪微博,2011-5-30 17:58。

    【152】文秉:《定陵註略》卷一,江陵覆车,叶十二。

    【153】周元暐:《泾林续记》,中华书局1985年版。

    【154】何乃强:《皇家有病知多少》,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179页;曹秉燊:《死给你看:100个中国历史人物临终实录》,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158页。

    【155】详见亦明:《黎柳蝉伙同方舟子在2010年造谣陷害肖传国及其家人》第四节《巨骗行骗心理探幽》,中国学术评价网,2014年4月6日;《方舟子三百万诈骗案纪实》第五章第四节之《方舟子“怨妇心理”探幽》。

    【156】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中华书局1991年版121页。

    【157】黄仁宇:《万历十五年》,中华书局1982年版。

    【158】郦波:《大明脊梁张居正(二十四)抄家的噩梦》,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2009年11月4日首播。9分42秒处。

    【159】陈生玺:《帝国暮色:张居正与万历新政》,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160】方舟子:《悼念黄仁宇先生》,《新语丝》2000年2月。

    【161】详见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第十一章《货真价实的“乱侃明史”》第一节《史德篇:作〈大明小史〉的动机》。

    【162】秋风浩荡:《明朝出了个张居正》,原帖已被删除;上文见清秋子:《明朝出了个张居正》,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电子版,无页码。

    【163】《明实录·明穆宗实录》,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5年印行本。

    【164】樊树志:《万历传》,中华书局2020年电子版,无页码。

    【165】见余之祯等纂修:《万历〈吉安府志〉》,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版347页。

    【166】方舟子:《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和学术规范——2005年11月27日晚在浙江大学的演讲实录(据录音整理)》,新语丝2005年12月11日新到资料。

    【167】王玮:《我的房客方舟子》,新语丝2015年1月30日新到资料。

    【168】方舟子:《方舟子3月24日做客搜狐聊天实录(订正版)》,新语丝2004年3月24日新到资料。

    【169】方舟子:《记者对事实的真相要有洁癖》,新语丝2007年5月22日新到资料。

    【170】方舟子:《装聋作哑是何罪?》,新语丝2004年9月11日新到资料。

    【171】2012年3月,因为惨遭打假,刘菊花宣称“我就不晒”自己的“大学毕业证”。(方舟子妻:《过洁世同嫌》,新语丝2012年3月5日新到资料。)但很快,网上传出消息说,刘菊花的本科学历来自兰州大学哲学系。对此,兰州大学中文系1989级学生李勇说:“91年哲学系并没有耳闻有又纯又美而且文字功底很深的学妹叫刘菊花的,有的话,就算当年我不记得,北京校友会也应该有记录的,除非是兰大自考的,我们这没记录。”(网页已被删除,转发帖见:2012-03-07 11:42:46。)可是,当方舟子在五个月后晒出了刘菊花的兰州大学颁发的学士学位证书——很快有人就实名证明那是假的——之后,李勇马上改口道:“几个月前我碰到@五岳散人,作为多年好友,在方舟子质疑韩寒这事上我两态度相反,但我告诉他刘菊花确是兰大哲学系95年毕业。”(原帖已被删除,转发帖见百度贴吧方舟子吧:2012-08-03 17:04。)详见亦明:《方舟子2012年十大要闻》第四章《侯门似海,学历如晦》。

    【172】杨旸:《先人作古归畏夜·求实骨风千古存——试述洪朝选勘查“辽王谋反”一案的史真》,见吴智和主编:《洪芳洲研究论集》,洪芳洲研究会1998年版411-430页;梁希哲:《洪朝选狱案杂考》,《洪芳洲研究论集》,洪芳洲研究会1998年版431-456页。

    【173】洪福增:《洪芳洲公年谱》,洪朝选研究会1993年版87页。

    【174】郦波:《大明脊梁张居正14 冷箭防不胜防》,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2009年10月27日。32分8秒处。

    【175】李植:《大臣朋奸党逆诬上欺君乞独断以昭臣鉴》,《万历疏钞》卷十八,《续修四库全书 468 史部· 诏令奏议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685-687页。

    【176】丘橓:《為恭報事完復命疏》,见:丘橓撰、陈时龙点校:《丘橓〈望京楼遗稿〉奏疏两篇》,《明代研究》2011年17期187-191页。

    【177】倪文蔚、顾嘉蘅等修撰:《荆州府志》,台湾成文出版社1970年据光绪六年刻本影印,588页。

    【178】佚名:《天水冰山录》,中华书局1985年版1页。

    【179】王国:《逆恶中珰交通内外包藏祸心恳乞圣明重加究处以正国法疏》,《万历疏钞》卷二十,见《续修四库全书 469 史部· 诏令奏议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4-5页。

    【180】张居正:《先考观澜公行略》,见《张文忠公全集(七)》,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666-668页。

    【181】孟森:《明清史讲义》,中华书局1981年版380页。

    【182】张仁忠:《略论明代官俸》,见《北大史学1》,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183-199页。

    【183】见“为书一生”的新浪微博,2012-4-23 00:46。

    【184】见“方舟子”的新浪微博,2011-2-25 15:01。

    【185】熊召政:《闲话历史真实》,《理论与创作》2004年1期24-25页。

    【186】方舟子:《宋词小品四则》,《新语丝》1995年6月增刊;方舟子:《方舟子小品文选》,《新语丝》1995年8期;方舟子:《关于〈党的好儿方舟子〉》,新语丝2000年4月22日新到资料;另见新语丝读书论坛,2001-04-01 21:43:46。

    【187】鲁迅:《战士和苍蝇》,《民众文艺周刊》1925年14期8页。

    【188】黄裔:《〈战士和苍蝇〉考辨》,《鲁迅研究》1986年4期106-112页。

    【189】杨虚杰、熊卫民:《学术打假起争议 “反腐英雄”遭质疑》 ,2003年7月11日《科学时报》,见新语丝2003年7月15日新到资料;《博客天下》:《对话方舟子:复杂人际关系会让我分心》,《博客天下》2010年15期12页,见新语丝2010年7月29日。

    【190】陈蓉博客:《思考中医(上)》,2007年5月首播,19分28秒处。

    【191】方舟子:《中医批判小问答》,新语丝2006年10月4日新到资料。

    【192】司马朝军编撰:《四库全书总目精华录》,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900页。

    【193】朱彝尊著、黄君坦校点:《静志居诗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版357页。

    【194】朱彝尊:《明诗综》,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1页。

    【195】《四库全书存目提要·〈太岳集〉四十六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一一四》,齐鲁书社1997年版151页。

    【196】傅维鳞:《明书》卷一百四十九、一百五十,见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8年版《明书》。

    【197】《辞源(合订本)》,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892页。

    【198】方志远:《万历兴亡录》,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

    【199】文秉:《定陵註略》卷一,《江陵覆车》,叶十二。

    【200】梁启超:《致汪康年书(一八九三年二月十六日)》,见李华兴、吴嘉勋编:《梁启超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1-2页。

    【201】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商务印书馆1933年版141页。

    【202】沧江:《责任内阁与政治家》,《国风报》1910年26期3-14页;梁任公:《政治家之修养》,《清华周刊》1925年16期1-7页。

    【203】陈翊林:《〈张居正评传〉叙》,中华书局1934年版。

    【204】朱东润:《我为什么写〈张居正大传〉》,《文化先锋》1947年6卷24期18-22页。

    【205】朱东润:《论传记文学》,《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0年3期5-10页。

    【206】邱仲麟:《独裁良相张居正》,久大文化股份有限公司1989年版218页。

    【207】朱东润:《我怎样写作〈张居正大传〉的》,《社会科学战线》1983年3期130-137页。

    【208】朱绍侯主编:《中国古代史》下册,福建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143页;长江日报编辑部编:《楚天诗话》,长江文艺出版社1981年版215页;王超:《张居正整顿吏治》,1982年1月4日《人民日报》第5版;顾奎相、陈涴:《中国古代改革家》,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肖少秋:《张居正改革》,求实出版社1987年版。

    【209】沧江:《责任内阁与政治家》,《国风报》1910年26期3-14页。

    【210】马振方:《厚诬与粉饰不可取———说历史小说〈张居正〉》,《文学评论》2003年6期52-62页。

    【211】方舟子:《严嵩的末日(下)》,《新语丝》1998年1月。

    【212】许金芳:《从张居正被迫行贿说起》,《人民检察》1996年12期35-36页。

    【213】彭胜利:《试论冯保在张居正改革时期的作用》,《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1期81-84页。

    【214】李绍强:《张居正联合宦官冯保原因试探》,《菏泽学院学报》1990年3期48-51页。

    【215】李绍强:《再论张居正与宦官冯保的联合》,《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6期58-63页。

    【216】陆世仪:《论赋役》,见道光本《皇朝经世文编》卷二十九。

    【217】朱绍侯主编:《中国古代史》下册,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141页。

    【218】方志远:《万历兴亡录(四)是非张居正》,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2011年10月11日。

    【219】唐文基:《明中叶东南地区徭役制度的变革》,《历史研究》1981年2期115-135页;田澍:《嘉靖革新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

    【220】韦庆远:《有关张居正研究的若干问题——〈张居正和明代中后期政局〉一书的序言》,《史学集刊》1998年3期15-25页。

    【221】张居正:《少师存斋徐相公八十寿序》,《张文忠公全集(六)》,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607-609页。

    【222】梁任公:《孙文之价值》,1925年3月13日《晨报》第二版。

    【223】万斯同:《明史》卷三百二,见《续修四库全书三二九·史部·别史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316页。

    【224】岳天雷:《高拱留下来的是“烂摊子”吗?——兼评郦波先生的〈风雨张居正〉》,《中国图书评论》2011年1期75-79页。

    【225】详见亦明:《文史畸才方舟子》下篇《“偷”出来的历史学家》,中国学术评价网,2010年12月8日。

    【226】冯梦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见冯梦龙:《警世通言》,作家出版社1956年版485-500页。

    【227】唐新:《张江陵新传》,台湾中华书局1968年版227-228页。

    【228】郦波:《大明脊梁张居正14 冷箭防不胜防》,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2009年10月27日。12分54秒处起。

    【229】《刘台传》,见北京图书馆编:《地方志人物传记资料丛刊(华东卷)》上编第七十二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版579-580页。

    【230】张居正:《答荆守王古林》,见张舜徽主编:《张居正集》第2册,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323页。

    【231】2021年7月31日、8月4日,我两次向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发信,请他们将我的如下信件转发郦波教授:“郦波先生,您好。我叫葛莘,在美国定居。读过您的《风雨张居正》和《郦波评说张居正》,很受启发。因有一事不解,故冒昧打扰,请原谅。大著《风雨张居正》202页写道:“这个刘台一开始当的官刚好是湖北江陵的县令。”203页又写刘台“有意唆使张居正他爹张文明来认领”土地的故事。(《郦波评说张居正》229页所述相同。)因为没有从其他书籍中看到过类似记载,所以我请郦教授告诉我您的故事的来源。谢谢。”

    【232】邓忠先、王益志:《紫禁城档案》,红旗出版社1998年版592-583页。

    【233】钱穆:《国史大纲》,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

    【234】胡泽忠:《对〈张居正大传〉几个错误观点的批判》,《郑州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1964年4期45-53页。

    【235】见亦明:《科唬作家方舟子》,中国学术评价网,2010年12月7日;《评〈三联生活周刊〉主笔袁越的科学背景与科学报道》,中国学术评价网,2013年8月7日;《许志强:方舟科邪教的头号奸商》,万维读者网,202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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