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的每一次胜利 都留下更多难题
张良任 :奇袭与以色列共生
6月13日清晨200架以色列的战斗机分批飞向伊朗100多处的军事要地,炸射核能相关设施、导弹发射制造基地等。 这一突如其来的惊天一击行动举世为之震惊,对此突如其来的攻击行动,伊朗竟毫无警觉,没有防备,防空导弹及战斗机也未能做出即时而有效的反击。 这一场看不见敌人的战争目前仍在高来高去进行之中。 以色列似乎是孙子兵法的信徒,奇袭就是他战术的精髓之一,已屡见不鲜。
1、1948年建国之战结果:以色列惨胜。 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巴勒斯坦分治案,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国(The State of Israel)正式宣布成立, 这一决定隔日立即引发黎巴嫩、叙利亚、外约旦、伊拉克与埃及七国联手围攻,迄1949年7月停战。 6000名犹太人为维护独立而殉国,另有三万多人受伤,对一个只有60万人口的新生国家而言可谓损失惨重。 不过以色列是战胜的一方,在战争中占领了2500平方公里的土地,几乎占原来分配领土的一半。 以色列以一个新生之蕞尔小国,一举击溃阿拉伯七国联军,不但确保了生存权,扩张了领土,也使巴勒斯坦国胎死腹中,为以后的中东问题留下了巨大后遗症。
这场战争虽然来得突然,七个阿拉伯国家由不同的方向对以色列进行奇袭,但犹太人早有准备,其领导人大卫本古里昂估算联军携手攻击的可能性,犹太相关的情报网也密切监视周边国家的军事动态,并透过犹太机构(Jewis Agency)与哈加纳(Haganah)持续进行武器的走私与军事训练,来应付可能的变局。 战后以色列国防军(IDF)暗中组建,成为以色列国防安全的支柱。 这一次的战争只能够算是半奇袭式的攻击。
2、1956年以色列奇袭埃及,结果:军事大胜,政治失利。
1956年7月26日埃及总统纳瑟(Abdul Nasser) 突然宣布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英法两国首当其冲,英国拥有运河44%的股份,而且通过运河的船三分之一是英国籍。 英国进口石油三分之二均经由此水路运送。 法国的情况类似。 英法两国与以色列密谋共同对埃及出兵。 以色列则因为英国势力自约旦撤出之后,埃及几乎掌控了约旦,叙利亚的军队也经由协议置于埃及指挥之下,色列产生了相当大的危机感。 三方面一拍即合,秘密决定对埃及展开奇袭。 以色列先发动攻击后,切断埃及的通讯系统,部队迅速推进西奈半岛,埃及才发觉事态严重但回应不及。 战争结果,军事上以色列获胜,占领了西奈半岛,逼近苏伊士运河; 英法则占领了运河区。 不过,这场军事行动受到美国、苏联等国家的强烈反对指责。 战后英法国两国国际声望大跌,不得已由中东地区撤出,美国取而代之,并开始积极介入或卷入中东地区的事务。
3、1967年6日战争结果:以色列奇袭埃及、叙利亚大获全胜。
6月5日清晨7时45分, 184架以色列军机起飞,一举摧毁埃及的空军,开启了第三次以、阿战争。 以色列只花了六天的时间,分别击溃了埃及、叙利亚、约旦及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军队,占领了大批的土地,对中东地区未来的政治、社会、经济、战略带来了巨大的变革。 这一场经典的战争是以、阿冲突的历史转折点。
由当时相关各国的内政来看,战争的爆发纯属意外。 以色列主事者在战前既无预期,也未着手规划进行全面战争。 主要的参战国埃及不论在军事、内政或外交方面都不具备进行全面战斗的条件。 叙利亚在激进的复兴党高压统治之下大失民心,统治地位脆弱。 约旦国王胡笙做了错误的战略判断,战争发生前一个星期与埃及签订共同防御条约,必要时约旦军队交由埃及统率。 当时巴勒斯坦解放组织运动则是依附在叙利亚羽翼之下。 这三个国家可以说是错估了形势,做了错误的军事判断与动作,在政治上也是合谋而不同心。 三个阿拉伯参战国有共同的缺点:将士无法同心协力、军事部署失当、后勤补给作业缓慢,政治与军事领袖的观念步调不一。 以色列为了生存,以高度之机动性与信心,“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轻松击败对手。
六日战争结束后以色列所控制的土地比原来大了四倍,使其安全大为改善,首次拥有了防御的腹地。 在北边的戈兰高地,控制了一片1200平方公里的土地,炮口直指大马士革。 以色列也控制了约旦河的西岸地区,包括耶路撒冷在内; 在西南边控制了西奈沙漠以及最南端的迪伦海峡,给以色列带来了最佳的安全屏障。
但在以色列的占领区,有54万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另外有50万约旦人、埃及人及叙利亚人,这些人都变成了难民四处逃窜,流离失所。 巴勒斯坦游击组织就从难民营中逐渐发展出来。
今天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之间几个主要的问题都来自于1967年这一场战争,其中包括巴勒斯坦国的成立、以色列应否从占领的的戈兰高地(Golan Heights)撤退、耶路撒冷的地位与归属、东耶路撒冷的屯垦区及多年来已经增长到多达5、6百万的难民,他们的返乡权利如何? 这些问题环环相扣形同死结。
4、1973年10月6日埃及、叙利亚对以色列展开奇袭的结果:以色列先败后胜,人员丧亡惨重。 这就是所谓的赎罪日战争(Yom kippur War)。
埃及与叙亚遭受1967年耻辱性的溃败之后,极欲扳回一城,除加强战备外,密谋联合对以色列下手. 1972年8月28日双方秘密会晤时,决定攻击时间定在10月6日,因为这一天是犹太人的赎罪日,是每年最神圣的一天,要禁食、反省、祈祷,每个人都要留守在家中。 而且这一天苏伊士运河水位最低,适合渡河抢滩。 另方面,这一天也是回教的斋戒日,以色列不会预料到这一天会发生战争。 政治方面,以色列将进行选举,会转移了备战的注意力。
埃及总统萨达特为了达到奇袭的效果,令以色列猝不及防,他的手法如:1,不断地宣称要收复失土,并调动军队,但最后却不了了之,狼来了喊太多次以色列也松懈了战备。 2,故意向外公布假消息,谎称埃及与苏联关系不睦,得不到武器的供应。 3,散布以色列可能进攻的假消息,以便在边界理所当然的增兵。 4,萨达特故意表示10月要前往美国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他不在埃及的空档怎么会有战争发生? 种种欺敌的作为造成了以色列国防部长戴阳及美国国务卿季辛吉错误的判断。 这一场几乎导致以色列亡国之战幸而训练有素的后备部队即时动员到位,最后才扭转颓势。
这是以色列遭遇的最惨烈的一次败仗,死伤人数接近一万人,400辆坦克车被毁,102架战机被击落。
5、1981年6月7日以色列派出8架F16-A战机,摧毁伊拉克的Osirak原子炉。 这个名为巴比伦的军事行动不是战争,没有交火,只是一次突袭。 结果:以色列军事完胜,外交挫败。
1979年伊拉克在法国的协助之下建造一座40兆瓦轻水式反应炉,表明是做和平民生用途,也愿意遵守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规定,并签署核不扩散条约,以释群疑。 但法方提供的浓缩铀可以转作为武器的用途,引起以色列极力的反对。 又鉴于伊拉克总统沙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 对以色列的立场极不友好,更加深了以方疑虑。
原子炉在1979年开工,预1981年7月14日伊拉克国庆日启用。 以色列评估后认为,启用之后再轰炸可能会造成核污染,乃决定提前进行突击。 6月7星期日下午八架F-16A在6架F-15伴飞下,低空飞过沙地阿拉伯再往上飞抵伊拉克,下午6:30开始攻击,投掷了16枚炸弹,14枚命中,攻击行动在1分钟之内完成,随即安全撤离,毫发无伤。
6、1982年6月黎巴嫩加利利和平行动结果:徒劳无功,外交及国际形象惨败。 以色列军队为扫扫藏匿在黎巴嫩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人员,突袭黎巴嫩南部、攻占贝鲁特; 随后发生Sabra-Shatila 难民营被以色列的盟友黎巴嫩基督教民兵屠杀事件,造成约3000平民死亡。 以色列军队虽未直接参与,但未能及时阻止暴行。 以色列国内出现超过40万人的抗议活动; 联合国认定这是种族灭绝行为,国防部长夏隆(Ariel Sharon)下台(注:2001年到2006年担任以色列的总理),以色列撤军。 之后,才有真主党(Hezbollah)在伊朗革命卫队扶持之下的崛起,造成以色列长期的安全隐患。
7、2023年10月7日,统治加沙地区的哈马斯组织派出3000名突击人员,以原始简陋的武器、交通工具,突破以色列所设立的高科技电子围篱,侵入以色列境内。 这是以色列首次被外力侵入。 这次突击行动造成1200人死亡,240人被俘带回加沙作为人质。 在此之前双方在2008、2012、2014年3度发生军事冲突。
这一波军事冲突进行了600多天,加沙的断壁残垣,战争的流血残酷景象,不断地透过各种媒体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以色列大军在加沙不符合比例、不分军民、无论老幼的报复行动,受到举世的谴责。 冲突尚未结束,结果已分:军事上惨胜,政治、外交、经济上惨败。
简言之,1948、1973、2023以色列遭受三次突袭,结果都是战损严重,官兵死亡比例很高。 1956、1967、1981奇袭大获全胜,损失轻微。 基本上,以色列都是以寡击众,以少胜多; 能速战速决都胜,战事拖延却都是惨胜。 主要的因素包括全民皆兵、情报准确、训练精实、候备无缝接轨、空战无敌、自制武器、美国后援以及阿拉伯国家领导人各有私心,步调不一; 苏联援助,口惠实不至。
以色列每一次的胜利,不论来自于先发制人或先败后胜,都在中东地区留下了更多难以解决的题,这些陈疴形成恶性循环,成为军事冲突的不定时炸弹。
犹太经典《塔木德》有句名言说:“谁是世界上最强的人? 答案是化敌为友的人“。 如果目前以色列的领导人能够遵守犹太先贤所说的话,以色列下一个80年才会有一个和平的盛世。
※作者为前驻以色列特任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