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中国出口惹的祸?
走进义乌国际商贸城——全球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一不留神真会迷路。
一区到五区有7万5000个商位,经营210余万种小商品,覆盖日用百货、饰品、玩具、文具、五金、家纺等26大类。再加上10月刚开幕的六区(国际会展区),从传统商贸到数字贸易几乎全覆盖。
南下出差,决定顺道去“世界超市”逛逛,虽然只够时间逛一区两层,但已开了眼界。 四楼的毛绒玩具区,零售和批发皆做,一楼的玩具区则专做跨境贸易。有年轻人忙做海外代购直播,一只手机、一个支架就搞定。
一位老板娘说:“我们的玩具品质较好,价格也比较高。你看包装印的都是英文字,就专做美国和欧洲市场。”
以商贸为生的义乌,国际化程度完全不输大城市,在国际商贸城看到的外国人,感觉比北京大街上还要多,其中又以中东人居多。土耳其和中东餐馆的招牌尤其抢眼,中英和阿拉伯语并列。
义乌被视为中国出口风向标之一,其贸易表现和中国整体贸易数据基本吻合。义乌今年头10个月,对非洲、拉丁美洲等新兴市场进出口分别增长21.8%、14%,对亚细安的进出口增幅更是高达51%。
中国11月整体出口,以美元计价同比增长5.9%,虽对美出口锐减近29%,但对非洲、拉丁美洲、欧盟和亚细安的出口分别同比强势增长28.2%、14.1%、14.3%、8.4%,完全抵消对美出口下降的震荡。
概括而言,中国成功突破美国关税高墙封堵,另辟新的出口增长极。
在海量数据当中,西方媒体尤其关注:中国今年头11个月的贸易顺差达1.076万亿美元,首次突破1万亿美元大关。
这对中国政府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但西方媒体从中嗅出别样味道:中国的低价产品如狂潮般涌入海外市场,全球贸易失衡恐日益加剧。
中国出口占据世界领导地位,在全球产业链上更是掌握重要筹码,这都让第二波“中国冲击”(China Shock)的讨论甚嚣尘上,接下来恐引发其他国家对中国筑起更多贸易壁垒。
法国总统马克龙访华时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互动热络,返回后即强硬表态,“中国正在杀死其客户”,北京若不采取行动减少与欧盟不断扩大的贸易逆差,欧盟将在未来几个月内被迫采取强硬措施,比如像美国那样对中国产品征收关税。
第一波“中国冲击”指的是,美欧企业在2000年前后将制造业外包至中国,导致欧美国家生产基地外移,从中国进口的大量廉价商品击垮美欧国内产业,工厂大量关闭导致大规模失业潮。
相较于“中国冲击”1.0的低增值商品,“中国冲击”2.0指的是,价格偏低的中国高科技领域产品形成出口海啸。在中国国家产业政策带动下,企业大量产出电动车、电池、人工智能和新能源等,但因国内需求疲软,产能过剩于是以出口方式消化。
欧美和全球南方国家都在经历“中国冲击”2.0撞击,这一波的撞击力又被认为大于前一波;中国出口如此强劲的根源则指向:人民币汇率走低,导致中国出口价格偏低。
中国欧盟商会主席彦辞(Jens Eskelund)星期三(12月10日)在发布会上就表示,根据巨无霸指数,人民币兑欧元被严重低估48.7%,并形容当前中欧贸易关系“就像一只即将撞上挡风玻璃的苍蝇”,贸易失衡愈演愈烈,加上欧盟在很多关键领域对中国高度依赖,“这将迫使欧方作出决断”。
彦辞预判,关于人民币汇率的讨论将在2026年引爆,因为“这样的局面无法持续”。 他还说,世贸组织针对中国的调查数量创新高,这些申诉并非来自欧洲,而来自发展中国家,因为它们的制造业正面对中国相对低价产品威胁。
12月6日,一名采购商从陈列着马造型毛绒玩具的义务市场店铺前走过。 (中新社)
不过,中国媒体和官方口径则称,所谓“中国冲击”2.0是“中国威胁论”变种,并强调中国通过大规模生产降低技术成本,与全球分享科技产品;中国产品价格具竞争力有助于稳定全球供应链,缓解多国面对的通胀压力。
星期一(12月8日)召开的中共政治局会议给中共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定调。 政治局会议罕见提出,“更好统筹国内经济工作和国际经贸斗争”,说明北京在试图扩大内需的同时,仍无意大幅调整出口导向的发展战略。或许因意识到将面对其他国家大力反制,高层将外贸提升至“斗争”的高度。站在北京角度看,严峻的外部环境,都可归咎于对方采取单边主义、保护主义。
从过去小商品到当下与未来的高科技领域产品,中国庞大的经济体量一直给世界带来巨大冲击,正负面效应同样强烈,从未间断过。
可预见的是,只要牵扯国际经贸秩序,无论中国下个五年的增长模式有何改变,不变的是地缘政治紧张关系与大国博弈的老剧本,将循环复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