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伦敦会谈结束:我们正处于一场大崩溃前夜

华南索罗斯 2025-06-17 09:52+-

墙内自媒体华南索罗斯文章:我们正处于一场大崩溃前夜。

6月10日,中美伦敦磋商结束,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在伦敦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们达成了一个将(瑞士的)协议内容付诸实施的‘框架’。”该协议内容包括大幅下调互征的关税,取消“非关税”贸易限制措施,以及放宽中国对稀土出口的限制和美国对华半导体出口的管制。

但这只是“中场休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放眼全球,不管是愈发剧烈的地缘政治冲突,还是愈发累积的金融系统性风险,似乎都揭示着背后真相,正如桥水基金创始人瑞·达利欧所说“我认为,更重要、也更需要我们时刻记住的是:我们正在见证的是全球主要的货币秩序、政治秩序和地缘政治秩序的典型崩溃。”

崩溃并不可怕,全球秩序从旧到新必将经历不破不立的过程。崩溃本身,就意味着变革和转向。

转向的终点在哪?

达利欧给出了11个主要主权国家过去500年权力和财富的相对位置,那根代表着中国的粗壮红线,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陡峭斜率逼近代表着美国的蓝线,还要相交,还要超越,还要继续向上。

宏观世界的转向,总有一根清晰的明线勾勒出脉络,但托举这根明线的,是商业世界每一个或微小或庞大的个体。大变之年,他们的转型和走向,更应被关注。

但这条转型之路并不平坦,至少面临三重难题。

中美伦敦会谈结束:我们正处于一场大崩溃前夜

达利欧给出了11个主要主权国家过去500年权力和财富的相对位置,那根代表着中国的粗壮红线,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陡峭斜率逼近代表着美国的蓝线。

在经济增长的主线之外,过去30年的中国经济还有另一条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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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线的起点,是1994年。

那是个萧条的年份,纺织业产能严重过剩,此后迅速波及到上游,到了1998年末,全国上下已经有8万多家煤炭矿井,总产量比全国需求高出12亿吨。

改开之后的第一次产能过剩,来得猝不及防。此后至今,类似的产能过剩,发生了至少四次。

中美伦敦会谈结束:我们正处于一场大崩溃前夜

但那同样是个充满希望的年份。《中国的奇迹》初出版,经济学家林毅夫写下神预言:中国将利用比较优势和产业政策,快速累积资本,追赶世界。

7月,一部融合了荷兰和法国法律精髓的《公司法》正式落地,被身份和名分拖拽了2000多年的中国商人,终于可以自在奔跑。

此后,上层设计不断完善:“分税制”正式施行、汇率并轨、放开外贸经营、国企开始大规模破产......

冷清与火热,沉闷寂寥与充满活力,颇具矛盾性的起点,似乎预示着此后充满戏剧性与冲突的30年。产能过剩与出清的平衡博弈,经济增速与质量的艰难取舍,身处其中的民营企业家的坚持与犹豫,纠缠形成了这根暗线。 

如何在政策与产能的周期中捕捉机会,如何跳出产能过剩的怪圈,问题摆在了每个人面前。 

太多中国的聪明人选择了容易的办法,投身那些快速见钱的领域——地产、金融、贸易等。时代东风劲吹,一个个增长神话的光芒,掩盖了矛盾。

以地产为例,1994年,宋卫平因一则住房商品化的政策消息,狠心借了15万,毅然从电脑公司辞职,回杭州开始投资房地产;同年,在西南重镇重庆,女记者吴亚军借着住建部“小康住宅科技示范区”的东风,辞职下海。

民营房企就此站上历史舞台,江湖从此再无平静。 

1998年的房改带来了大规模城市化,中国巨大的人口红利集中释放。而从地产开始,家装、清洁、厨卫、电器、出行、水泥等诸多行业随之生长,从厨房到卫生间,从阳台到卧室,从屋内到屋外,一栋房子引发的悲喜得失,构成了中国经济的主旋律。

喜的是奇迹式的经济增长。2004年到2013年的十年里,全国平均地价从332元/㎡涨到1144元/㎡,膨胀3倍有余。

悲的是在繁花锦簇的表象下,欲望和野心、无序与混乱、狂妄与张扬的野草也正疯长。说着 “什么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的王健林,常想“我如何才能流芳百世”的许家印,各路人物熙攘登场,光怪陆离。

直到2016年,房住不炒的缰绳绕在了地产野马的脖颈,繁花盛世骤然幻灭。

名震江湖的华南五虎被时代抛在身后,闽系、川系、浙系接连崩盘......从2019年到2024年,全国范围内公布破产文书的房企超过1660家。

许家印身陷囹圄,王健林不停变卖资产,杨惠妍喊出“砸锅卖铁”也要还债的心酸,而直到2025年,万科亏损近500亿,退休的王石卖起了燕窝,“房地产最后一道防线”以颇为戏剧性的方式,送别了那个疯狂的时代。

热闹退场之后,人们才有机会一窥背后的狼藉——地产从未真正成为过剩产能出清的通道——经济学家黄奇帆在2025年开年演讲中表示,全国20亿平米的一手房库存无法消化,至少带出10万亿现金的空悬。

如今,台上的角儿成了保利、中海、华润等国企,花式拿地、新房下饺子的戏码再度上演,他们看似具备更充沛的现金实力,但要想化解产能危机,还需经历一场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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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的窘境只是传统经济转型的缩影。过去数年里,我们见识了太多类似的荒诞剧——暴雷的P2P、跑路的私募、无视风险扩张的银行......存量竞争时代,金融业的苦痛一点不比地产少。

烂摊子不能不收拾,但在这之前,有太多必须回答的问题:

如何定义发展策略?怎么平衡扩张与安全,质量与盈利,理想与现实?

以及最重要的,如何重赢市场信心?

但也有人,从一开始就选择走难而正确的路。 

跳出产能过剩,离不开制造业转向。方式之一,是摆脱低端产能的桎梏,攀登微笑曲线的两端,用更先进的制造体系,满足产业升级的内需。  

1994年,一只老鼠钻进了华为位于义乌赤岸镇的交换机中,华为技术人员当晚处理,成为“标志性的华为速度”。而就在任正非发表《胜利祝酒词》时,这个出生在贵州的浙江人也许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将面临比老鼠棘手万倍的挑战;

也是在那年,全球通进入中国,大哥大迅速消亡,瞅准机会的雷军当上了金山公司CEO;同年,张汝京在新加坡投资建设芯片厂,在中国大陆前前后后招了300人,其中的70人,后来成为中芯国际的核心班底。

他们起初并不起眼,直到2016年,英国记者马丁·雅克在其著作《大国雄心》中发出警示:中国要从高度依赖高储蓄率支撑的巨额投资的出口导向型、劳动密集型经济向减少对出口和投资依赖,更为依靠内需的创新型、资本密集型积极转变。

2年后,“中兴事件”爆发,华为海思“一夜转正”,中芯国际营收逆势创下历史新高,无数国人热血澎湃,时代思潮随之轰然转变。对外经贸大学的一份研究课题显示,在7953份问卷中,曹德旺、任正非、刘强东、雷军、董明珠被年轻人认为是爱国情怀浓厚的企业家。

这或许说明,中国人从未像现在这样有深刻的危机感,只因我们需要以国产替代为跳板,越过也许是近在眼前的修昔底德陷阱。

这并不容易,我们正在走一条没有完全可复制经验的道路。隔海遥望的日韩, 虽取得阶段性成功,但前者因制造业的分工转移,代价至今仍未消化完。后者也因财阀捆绑着政治经济,不值得完全借鉴。

打破东亚国家的“宿命”,中国需要锻造自己的自信。

无数产业、机构和人,都将目光投向曾经灰头土脸的制造业,热钱、补贴、新政层出不穷,“大力出奇迹”的结果,是半导体国产替代率已达35%,预计2025年将突破50%;国产创新药的占比从2015的不到10%增长至2024年的42%;工业机器人的国产化率在2024年也首度突破50%......

从轻纺化工,到芯片雷达,制造业撑起了新旧时代的宏大叙事。如今站在动能转换的关卡,先进制造业的国产替代路径,构成了我们所探讨问题的核心本质。

另一种方式,是将目光投向海洋,向全球寻求增量。 

中国人并不畏惧海洋。百余年前,体态瘦小的温台人以原始的偷渡手段,挤在黑暗的集装箱里奔赴欧洲,通过开餐馆、洗衣店的方式,逐渐融入当地。

而随着经济发展,中国人开始更有尊严地出海。

1994年,梁稳根把三一重工搬到长沙,4年后,他与世界第一的德国产品同台竞技,从此一战成名。如今,三一在重工机械领域已是无可争议的全球第一;

同年,感受到电脑家庭化时代召唤的柳传志,带着联想登陆港交所,也让一句“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的广告词走出了国门,“贸工技”成为无数中企出海的路线选择。

直到今日,中国企业出海已然更有底气——

奇瑞收购大众,与军工企业莱茵金属同台竞争;蔚来在欧洲做起了基建商,换电站成了最好的品牌广告;

石头科技、科沃斯、追觅引领了机器人出海的1.0时代,而对全国其他企业而言,更广阔的服务机器人出海2.0时代正在到来;

晶科在中东的市占率超过40%,隆基在美国、阿尔及利亚、东南亚设立工厂;

创新药对外BD交易规模创下新高,以恒瑞医药、百利天恒、康方生物为代表的中国创新药企,正在奋力追赶。

从产品到品牌,再到全产业链,中企出海已经经历了三次迭代。只是当世界格局愈发动荡,贸易保护主义愈发抬头之际,对“越是制裁,越要出海”的中国商界来说,还有哪些迭代方向?又该往哪些市场寻求增量?

跳出产能怪圈,还需要转变思维方式。 

20世纪80年代末,深圳街头那句“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把经济增长放在了压倒性的位置。

效果十分显著。绿城、龙湖、华为、小米……从1994年开始的30年里,麦子抽穗了30次,人平均呼吸了2.73亿次,中国商业世界增加了1亿个就业岗位,创造了130.528万亿元财富(按GDP计量),以这些企业为代表的的民营经济主体占比从可以忽略不计,到占国民经济的96.4%。

可沉浸于埋头追求增长的狂热,总容易让人忽视周边经济环境的变化,也总容易将呼吸的个体简化为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尽管在数字之外,存在着更多衡量维度——公平、ESG、可持续。

它们与增长同样重要,只因远方的风景总被关注,近处的哭声却常被忽略。中国128.6万平方公里的耕地上仍有佝偻的背影,有无数离乡的背篓,有工厂里的无奈和落寞,有被烟熏黑的天空和河流,有无数女性的壮志难酬,有多少普通人坚持着理想,就有多少普通人的理想在某一刻幻灭。

在30年的狂飙突进之后,这些“商业软实力”,已经成为中美之间的主要差距。达利欧在其著作《原则:应对变化中的世界秩序》中,量化给出了11个主要国家的现状和可能的未来,部分数据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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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发现,中国在大多数关键领域紧追美国,且在基础设施与投资、成本竞争力、经济产出、贸易、贸易/资本流动等方面更强。 

我们享受着远高出人均GDP水平的基础设施,但是,并非所有人都面对着一个同样平等、公平、透明和开放包容的商业社会。

以“企业社会责任”这一指标为例,在长达725年的全球商业实践里,企业社会责任经过了四个阶段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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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大多仍停留在第三阶段。甚至,在这两天争执不断的车圈“口水战”里,倘若无监管部门的下场,将供应商的结款周期拉齐至60天内,“再苦一苦供应商”将继续成为行业共识,产业链的利益天平还将继续向下游整车厂倾斜。

而在动辄90天起步的国产车企结款周期面前,海外车企对供应商的账期基本在50-70天内波动。德系车企,奔驰、宝马和大众则分别缩短至了37.91天、42.45天和41.10天。

相较而言,尽管中国新能源车企开辟了旧行业中的新战场,但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无论新旧。起码在这一支柱性产业中,国产产业链的健康度都不及旧战场中的老对手。

当然这也并非中国商业社会的全貌。

美国社会学家E.A罗斯在《变化中的中国人》里,做了一个对比——

“在日本农民身上,永远隐藏着一种军人式的凶猛表情;而在中国士兵的脸上,却时而会浮现农民式的温顺与厚道”。

儒家文化浇灌出的民众思想,将“温顺、厚道”“天下大同”“仁义”等品质无声息地融入了社会边角,商业世界同样受到熏陶。

所以你会看到,功成名就的刘强东一次次返乡捐款、偏安一隅的于东来真正把“维护员工及消费者利益”和“快乐上班”奉为经商之道、王凤英和宗馥莉走上舞台中央,商业世界的性别平权,正愈发被重视。

同时,截至5月31日,A股共有2461家上市公司披露2024年度ESG报告,披露率达45.46%,创下历史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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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股独立ESG报告披露数量和披露率|图源:金证评估

正如作家大卫·米切尔在《云图》里所说:“历史是一副牌,我们的祖辈拿到了3、4、5,而我们拿到了9、10、J”。无论是社会发展亦或是商业文明水平,此刻的我们都比先辈更加富足。但还远远不够。

产业发展的最后,世界应该是平的。

站在经济转型的关键当口,我们不禁要问:

下一个30年,中国的商业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问题的答案不在预言家的水晶球里,藏在奥地利作家彼得·斐迪南·德鲁克的笔下:

“预测未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创造它”。 

当伦敦的磋商落下帷幕,瑞·达利欧眼中的全球秩序仍在剧烈震荡。旧秩序的裂隙里,中国经济正以“破局者”的姿态,在传统与创新的碰撞中、在封锁与突破的交织里,寻找属于自己的新坐标。

这场转型从不是单一维度的突围。它既是出清过剩产能的一次“刮骨疗毒”,是制造业从规模扩张到质量提升的“惊险一跃”,也是商业社会从“数字至上”的增长神话到“人性回归”的精神觉醒。

它不仅关乎增长,更关乎公平;不仅关乎效率,更关乎温度;不仅关乎中国的崛起,更关乎人类文明在秩序裂解中的共同进步。

而在旧故事中获得的所有教训与总结,不过是为了让明亮的更明亮,让阴影不再是阴影,让未来既追随领军者在时代潮头逐浪,也把关注与同情的视角,施予更多镜头之外的普通人——他们的悲喜常被忽略,但他们的脉搏理应与时代共鸣。 

*文中数据如无特殊说明,均来自国家统计局颁布的1999年和2024年《中国统计年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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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海怪

    又長又臭,贏兩次論調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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