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欧洲杯的英格兰,正在迎来“黄金一代”

三联生活周刊 2021-07-17 19:56+-

  资本主导的足坛之下,英格兰形成了欧洲顶级的人才储备,“英格兰很强”并不是错觉。但纵观足坛历史,似乎还没有哪一支青春蓬勃的“黄金一代”,初登世界性舞台就能一帆风顺、杀到顶峰。英格兰输了这次决赛,但还有未来。

——题记


  作为一个球迷,我喜欢给每一位去英国的朋友推荐去新温布利大球场逛逛。那是英国足球的圣殿,只举办重大赛事,国家队比赛以及各大杯赛的决赛、附加赛等。它承载着2011年巅峰巴萨“梦三”的辉煌、2013年拜仁多特对攻的激情。

  只是,这些都与英国人无关。作为一个国家体育场,新温布利球场自2007年建成以来,似乎一直缺少某种国家记忆——那是一座国家体育场必不可少的元素,是国民情感的承载,是想象共同体的情感交织所在。比如,中国人民最熟悉不过的“鸟巢”,有李宁太空漫游般的“飞天”点火;法兰西大球场1998年启用不到半年,法国队就在那里捧起了世界杯。

  但英国人关于新温布利的记忆是苦涩的。它建成于老温布利年久失修的基础上,却尚未继承前者的荣光,它耗时七年、12亿英镑,却在启用后不久就迎来英格兰队史的最至暗时刻:2007年11月,英格兰主场3-2输给克罗地亚,无缘2008年欧洲杯。主教练麦克拉伦躲在一把彩色雨伞下的落寞神情,成了人们关于这所球场最痛苦的国家记忆之一。

  2021年7月,痛苦继续增添。欧洲杯上,英格兰一度在新温布利势如破竹,时隔55年后首次杀入大赛决赛,却在开场2分钟就领先的大好局面不敌意大利,再次倒在点球大战,在自家主场看着他人捧起奖杯。这座伟大球场留给世间的记忆,有英格兰球员的落寞与眼泪,也有数万无票英格兰球迷赛前大闹球场、强行闯岗的混乱冲动,还有赛后对自家球员恶语相向的恼怒失序。 

  在足球上傲慢又自卑的英格兰人,自诩为世界上最好的球迷,哪怕他们有时会将热情变为极端,哪怕“足球流氓”一词就是因他们而起。他们创造疫情入场记录,能在一场比赛中消耗2387万升啤酒,还在意大利vs西班牙半决赛中高歌“足球回家了”的1996年欧洲杯主题曲挑衅,引来意西球迷联合嘘声。意大利后卫博努奇说,英格兰球迷在决赛前太猖狂,还嘘意大利国歌,这刺激了他们奋起夺冠。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英格兰人高歌“足球回家”的理由:作为现代足球的发源地,他们在多年无冠的尴尬与惨谈之后,终于等到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久旱之后的甘霖,就像是新温布利那133米高的拱门,宛若大雨后一道的彩虹,与“伦敦眼”遥相辉映。

  虽然英格兰最后痛失冠军,但纵观整届杯赛,这成绩并不让人失望,他们连创纪录,差一点就赢了。他们最终输给了保守的战术和点球的惨烈,这与过往大赛中那种习惯性无助与突然崩溃不同。在新温布利“足球回家”的歌声中,中国球迷喜欢调侃的足球错觉“意大利很弱、英格兰很强”不攻自破。至少,在这一届欧洲杯上,“英格兰很强”不再是错觉。

“技术扶贫”:一部进化史

  “回家”,代表着曾经“远去”。贵为现代足球发源地,在过去很长时间内,英格兰并不是足球的中心,国家队惨淡的战绩前,英超联赛的火热也缺少了一丝说服力。但是,如果你仔细留意近些年英格兰的年轻人,就不会对本届杯赛英格兰的成绩吃惊。欧洲杯前,英格兰各级青少年队连夺得U17和U20世界杯、U19和U17欧洲杯,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欧洲顶级人才储备。“英格兰很强”,在年轻一代中是真正的现实。当意大利两位中后卫因年龄相加超70岁被称为“玄冥二老”,英格兰却能排出首发只有两人超30岁的年轻强阵,全队身价是意大利的两倍。

  变化何来?2007年那个新温布利雨夜惨败,让英足总痛定思痛,决定改革。2011年,英超推出精英球员表现计划,致力提升本土球员,增加比赛时间,加大青训改革。青训不再强化结果,淡化功利色彩,在资源倾斜上更加偏向那些资本雄厚的豪门。比如,原先青少年签约的属地距离限制被取消,有资本优势的豪门俱乐部能像中国的“超级中学”一样,网罗各地优质生源,让其接受最好的软硬件训练。

  资本加持下,这轮英超青训改革立竿见影。因为足球是一个概率论游戏,像是一座埃及金字塔。一个俱乐部或国家的足球水平取决于其后备足球人口,基层产出越多、其根基愈牢,上层才越拔尖。改革近十年后,2018-2019英超第一轮,有38%本土球员登场,这是当时有记录以来的历史第二高占比,其中不少是本土青训的年轻人。两月里,包括切尔西、曼联等豪门在内的俱乐部使用9次平均年龄仅在25岁以下的首发——一些球员还不满18岁,其中就有本次欧洲杯上的阿森纳小将布卡约·萨卡。当时这种现象被英媒称为“青春之泉”,虎虎生威的年轻人像是突然喷薄的泉水一般,让人惊喜得有些不适应。

  在过去多年来,每当英格兰被淘汰,英超本土球员的稀缺都是舆论口诛笔伐的焦点。这全世界曝光率最高的联赛虽然好看激烈,外援荟萃,但挤压了本土球员。2007年在新温布利输给克罗地亚那年,英超本土球员仅占37%,法甲、西甲都超50%。这一比例十年如一,以至于如今英格兰出身培养的球员,都会被中国球迷贴上“户口本”的标签。加雷斯·索斯盖特2016年走马上任后,形势愈发恶化,2018年圣诞节前英超首发本土球员一度跌至24.5%,这让一贯温和的索斯盖特公开发怒,喊话预警:“除非给本土球员更多机会,否则十年后英超会只有15%的球员有资格进入英格兰队。” 

  今日回看,这段喊话,正处于黎明前最后黑暗的历史节点。在索思盖特喊话之际,他就留意到了变化的萌芽“不能说我们没有培养出好球员,因为在我们的青训正在发生巨大变化”。这些英格兰的青年才俊,如今在英超接受的是全球最顶级教练的指导、最先进的体系化与现代化训练,让这代英格兰人由此开始斩断与传统英格兰渊源的联系。

  虽是现代足球发源地,但英超强调高强度、快节奏攻防,球员对身体与力量的追求胜过技艺,一度被中国球迷笑称为“英糙”。关于糙”的起源,一种说法是英国天气多雨,在足球诞生之初球场泥泞无力修复,球员脚下技术难以锻炼,由此喜欢大脚长传。在《足球经济学》中,体育经济学家西蒙·库珀专门发表《为什么英格兰总是输?》,他提出“糙”也与队员工人阶级出身比例过高有关。足球的普及得益于工业革命后壮大的工人阶级,后者有无上体力崇拜,保留着受教育程度低、不爱思考等习惯。2010年前,英格兰大赛绝大多数进球都是在上半场打进——他们思维简单直接,喜欢猛冲猛打,不会“用脑”分配体能。库珀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块“廉价的电池”。“英格兰足球,和其它项目一样,在整体上证明了他们不愿意从抽象层面跟人较量。”英国足球史专家乔纳森·威尔森评价。

  法国后卫埃弗拉曾有个一个著名比喻“英超是拳击,意甲是下棋”。由于地缘、历史等因素,英格兰足球曾一直游离在欧洲大陆体系之外。20世纪80年代的欧洲一体化进程曾是其融入欧陆足球体系最好机会,但英格兰球队这时却因海塞尔惨案被欧战禁赛长达五年,至此便失去了和大陆体系交流衔接的机会。英超1992年成立后,这一情况得以改变。陆续有欧陆球员前往英伦淘金,意甲当时代表着全球最高水平,竞争白热,技战术领先。佐拉、维亚利、拉瓦内利等意大利球员在淡出后来到英超,这些原本被人视作是“养老”的旅程,却为英伦带来清新的技术流风格,被人称作是“技术扶贫”。意大利弃将佐拉至今被视作切尔西传奇,连国家队都进不去的迪卡尼奥,也成了西汉姆名宿。

  进入21世纪后,全球化浪潮兴起,英超的高曝光与商业化成为其最大的优势,资本开始在英超风起云涌。“技术扶贫”由此进化,从球员延伸到金主,进而是教练,最后成为一套体系。英超慢慢成了最先进的试验场,引领着技战术变革。这种蜕变,以俄罗斯富豪阿布拉西莫维奇2004年入主切尔西、招徕穆里尼奥为起点,到2015年克洛普转战利物浦、2016年瓜迪奥拉空降曼城为顶峰。至此,全球最顶级的教练荟聚英超,他们正好与青训变革下成长的青年相遇,催生着无尽化学反应。

  现代足球近年来的发展趋势,是功利化与精细化。受瓜迪奥拉空前成功的巴萨“梦三”Tiki-Taka传控影响,足球被要求牢牢控制在自己脚下,“对方控球越少,进球几率越小”,丢球后要立即反抢,进行高强度地体系化、程式化压迫,宛若是足球场上编织出一张收缩自如、又无所不在的巨网。这套体系,要求球员的身体素质与全面,从青年时期就有着一套模块化的培训流程,强调体能与全能。革新浪潮下,这套体系的培养出来的“后浪”渐成主流,而风格各异的前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亡。英超正成为年轻人的乐园,2013-14赛季有20名32岁及以上的中场球员首发,2018-2019赛季下降到9人。与他们一同逐渐淡出的,还有哈里·雷德克纳普、山姆·阿勒代斯这样的老派英式教练。

  留下的英伦教练们,在耳濡目染下转变着工作方式。欧洲杯上,每当镜头给到索斯盖特,他多数都是在跟戴一顶鸭舌帽的助理斯蒂夫·霍兰交流,后者曾是切尔西多年助理教练,师从穆里尼奥、安切洛蒂等名帅。他与索斯盖特制定了极度务实的战术,将立足防守,伺机攻击视作大赛的圭臬:2016年的葡萄牙、2018年的法国。入选的球员,可说是当今足坛受顶级战术熏陶和身体素质最好的球员,是近年来足球工业化体系的先进产物。 

  科技进步的帮扶之下,这批球员也在变得聪明,懂得张弛有度,持久地保持战力。国际大赛长达一月,比赛强度极高,场下有长达数年的各项准备与事无巨细的后勤,短板决定上限,细节主导成败。而当前,球场上任何可见的细节都是能被科技分析和量化的。通过这些数据,球员和教练能感知到身体的极限与舒适区,以做出相应调整。比如,哈里·凯恩在比赛中知道何时发力、何时留力。小组赛前两场,他分别在82分钟和74分钟被换下——这源于英格兰对历来大赛冠军的各项指标进行的多项数据剖析,发现冠军队的秘诀之一要管理顶级球员早期的比赛时间,为后程留力。2018年世界杯,法国核心格里兹曼在前四场比赛都被早早换下。英格兰学会了效仿,由此才有了凯恩此后的爆发。

  “廉价的电池”,现在不仅年轻,也在变得智能化。

从貌合到神合

  英格兰不乏历史,也不乏球星,从小贝欧文联线、到鲁尼横空出世、再到“双德”坐镇中场。但是,这些我们熟知的上一辈英格兰群星,对三狮军团却无太多归属感。迈克尔·欧文说,“在我的整个英格兰国家队的生涯中,更衣室里从来没提过这支球队的历史,也没有提到过作为英国人意味着什么。”十多年里,欧文为英格兰队出场89次、历经五任教练。 

  更衣室那长久的缄默,看似好像与这支球队黯淡的历史有关。在一个以成败论英雄的年代,三狮球衣上唯一的一颗星,来自从1966年争论至今的“门线悬案”。那之后,他们参加 20次世界大赛(有7次未获大赛资格),只有4次进半决赛。同一时期,德国15次,意大利10次,法国9次,荷兰8次。 

  归属感的匮乏,也得回溯到激烈的英超中去。英超竞争激烈,商业化和英媒无孔不入,让球员任何举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那支三狮军团纵使星光耀眼,却也貌合神离。“那里有仇恨,确实有。”杰拉德说,“当你在那时为英格兰效力时,你得假装自己喜欢他们。”而里奥·费迪南德和兰帕德也曾不止一次回忆,他们两人在西汉姆联并肩作战时亲如兄弟,但转会后各为其主,渐行渐远。费迪南德承认,如果他在英格兰队时与利物浦或切尔西的球员走得太近,他会担心破坏了曼联的形象,“我认为这就是阻碍我们的原因。” 

  在这块现代足球的发源地,豪门俱乐部都百年之久的历史,但似乎历史越是厚重,就越容易成为情结与心结。国家队球衣没有俱乐部重要,英足总清楚这点。2016年,英足总聘请了一位毛利人后裔欧文·伊斯特伍德负责队内“团建”:要在英格兰队中创造“whakapapa”,这是毛利语中的部落认同感和团结。伊斯特伍德采访了迈克尔·欧文、鲁尼在内的多位前国脚,发现英格兰队完全没有“whakapapa”。他恍惚间感觉,在某些地方,英格兰队丢失了其根基和意义。

  那之后,伊斯特伍德和索斯盖特着力进行队内建设,以创造一种认同感和DNA。每位首次加入英格兰的球员会被播放7分钟的视频,视频从索斯盖特在1996年欧洲杯半决赛射失点球开始,触及所有球队历史上的经典与至暗时刻。一个核心是“以球衣为荣”,每位出场球员还会得到一件纪念球衣,印着其在队史排序的“遗产号码”。“这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时刻。”领到1234号的梅森·芒特说,“当你想到有多少人在成长中想要成为国脚时,我们被选中的比例是如此之小,是如此幸运”。斯特林领到1190号,萨卡1253号。两人都是移民,斯特林出生于牙买加,但倘若你看到他身穿曼城和英格兰球衣时的不同表现,就不会质疑这身球衣对他意义。 

  2019年11月,斯特林曾在队内与乔·戈麦斯发生冲突,起因仍是俱乐部竞争。当时曼城在英超不敌利物浦,两人各为其主,在国家队集训中发生口角。索斯盖特将斯特林从比赛名单中剔除。听起来,这是主教练展现权威,但教练团队则说这是关于团结的宣言。国家队中,要将俱乐部恩怨置之身外。 

  如今,无论是在电视摄像机前还是幕后,球员很少考虑俱乐部竞争。斯特林和拉什福德关系密切,斯通斯和马奎尔有说有笑。多年以来,我们好像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英格兰。那个在2004-2006年期间被英媒称为“史上最强”的英格兰,始终挣扎于以“双德”共存为代表的俱乐部竞争与技战术别扭中,球员们来来去去,宛若流星,完成任务之后就打卡下班。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杰米·卡拉格和加里·内维尔承认,他们在俱乐部的竞争,导致他们在球员时代对彼此不屑一顾,直到多年后,两人作为天空体育同事,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才发现他们的共同点比他们想象的多。而曾经亲密的费迪南德和兰帕德,也是在一起成为解说员后,才重新联系起来。他们反思那时候的分裂,那个英格兰“黄金一代”,本应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那么,为什么英格兰还是输了?

  从很多角度看,这届欧洲杯像是为了英格兰而量身定做的。小组第一出线后,他们进入个难度相对较小的半区;5个换人名额,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人才储备的优势,当乌克兰等小国连换人名额都用不满,英格兰却能毫无压力地换上5人而战斗力丝毫不减;从小组赛一路到决赛,英格兰七场比赛中有六场在温布利,唯一一次离开,是在罗马对阵最弱的淘汰赛对手。 

  这届横跨欧洲的赛事,英格兰算半个东道主。决赛前后,有史以来第一次,新温布利终于感觉像英格兰的真正主场。这座球场有了一座国家主场的模样,成了一座集体意识的家园。为了有幸进入温布利,无数英格兰球迷前赴后继,甚至诉诸暴力。数万名英格兰球迷的高歌呐喊,在唱国歌的时候就给予意大利极大的嘘声和压力,助队员们在开场2分钟就领先对手。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所有要素齐聚,但为什么英格兰队还是输了? 

  他们过于保守。坐拥一批优秀的队员的英格兰,却有着本届杯赛最保守的战术思维。赛前一位意大利记者用“一个不愿意进入舞池的漂亮女人”形容这支英格兰。他认为,鉴于其现有人才,他们本可踢得更好,而英格兰却以一种曾经的意大利方式去比赛,甚至一度比意大利还做得更好。

  决赛领先后,英格兰全线回收,进攻就此废掉,意大利人肆无忌惮地压过中线,在进攻半场予取予求,最终找到了英格兰防线的缝隙。丢球前,客串解说的国足主帅李铁就强调,“这么守肯定是守不住的”。英媒足球战术分析师Michael Cox赛后评论:“英格兰队在1-0时的进攻令人绝望地糟糕。当他们在领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而不是输在最后的点球。” 

  英格兰人似乎也过于相信训练的科学。点球大战后,英格兰派出的最后三个点球人选引发极大争议:第三轮、第四轮射失点球的拉什福德和桑乔,均是在加时赛最后时刻才被换上,尚未进入比赛状态;第五轮,整个国家的期望与重担被压在只有19岁小将萨卡身上,他职业生涯从未在正式比赛中踢过点球。索斯盖特赛后解释,这是因为他们三人在训练中练点球时的评分最高。 

  从1996年半决赛射失点球后开始,索斯盖特一直活在点球的阴影之下,常在采访时被问到相关问题。他上任后,英格兰几乎研究了点球大战的一切,他们动用数据分析:从射门角度、触球部位、助跑类型、罚球顺序等入手,配以每次训练后的加练,就是为了跨越这一个心魔——一个发现是,不知出于焦虑还是缺乏训练,英格兰球员在此前的点球大战中,在哨声响起后平均0.28秒就开始仓促助跑,这只比博尔特在百米飞人大战中0.17秒反应时间慢一点。

  然而,足球从来都不是一个数字游戏,他凝聚着技术、身体、谋略、勇气、心理、经验等身心要素的等方方面面,集竞技体育之大成,有时还要那么一点点运气。大数据能分析动作和场景,但解析不了心理。新温布利数万人的呐喊,在点球这样极端紧张的时刻,是一种巨大的期盼,也是一种无形压力。英格兰最终再次倒在点球大战。

  英格兰人更大的心魔还在于,他们阔别这样的顶级舞台太久了,缺少在气氛如此热烈窒息的重要大赛中的经验,在领先后变得不会踢球、过于小心与局促。2018年世界杯,英格兰杀入半决赛对阵克罗地亚,同样是开场5分钟即破门、领先60多分钟,最终在加时中出局。一位评价家赛后说,英格兰犯了错误,因为他们以前从未有过处于这种比赛的经验。 

  回顾这届欧洲杯,这支英格兰在决赛前似乎也走得过于顺了。半决赛对阵丹麦前,他们甚至都没在一场比赛中落后过。对一只统治力并非那么明显的球队来说,这是一种惊喜,似乎也是一种隐患和铺垫。纵观足坛历史,似乎还从来没有哪一支青春蓬勃的“黄金一代”,初登世界性的舞台就能一帆风顺、杀到顶峰。 

  那些著名的冠军球队,总是先猝然跌倒,再忍着伤痛爬起。他们流下的心酸眼泪,是他们登基前的磨砺,也是称王后的显著勋章。在一支年轻球队通往巅峰的道路上,总要有一些决定性的战役、甚至是刻骨铭心的失败,让这个过程不仅是一次攀登,也变成一次气质的蜕变。2021年这支冠军意大利,是从无缘2018年世界杯的灾难性废墟上站起的;2018年世界杯冠军法国,也曾吞下两年前在家门口痛失欧洲杯的苦楚。

  或许2021年欧洲杯决赛,对于这支英格兰来说,就是这样的淬炼。我们有理由,对未来的他们期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