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保守派上台几无悬念 伊核问题能否继续谈判
伊朗内政部宣布,共有7位报名参选者获得候选人资格。伊朗新一轮总统选举的步步逼近,牵动着世界的神经。特别是在维也纳“伊核会谈”进入最后冲刺的关键时刻,各方担心,即将到来的伊朗选举会给原本艰难的核问题谈判再添变数。
毫无悬念的选举?
如果用一个短语来概括时下德黑兰公布的候选人名单,“莱西和他的陪跑团”或许不为过。
其余两位候选人中,前副总统穆赫辛·迈赫拉利扎德出身自由改革派阵营,但此人并非该阵营的热门人选,在2005年的总统初选中,他曾以4.4%的支持率排在末位。而伊朗央行行长阿卜杜勒纳赛尔·赫马提并无明确的派系身份,可谓无依无靠,在选战开场不久就遭遇打击。5月30日,伊朗政府借口“参加竞选活动影响本职工作”解除了赫马提的央行行长职务。
由于伊朗选举的候选人“准入”名单尚待最终敲定,未来数日,新人加入名单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倘若当前版本的候选人名单成为定局,则意味着此次选举将注定会悬念寥寥。目前看来,相较于选举结果本身,本届选举的过程似乎看点更多。
谁挡了谁的路?
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以来,伊朗形成神权与共和政治混合的独特制度。尽管伊朗也具有总统、议会和最高法院三权分立的架构和外形,而且总统和议会均为民选产生,但在三者之上,伊朗设立终身制的宗教领袖为最高领导人,由该国最高教法学家担任。
同时,行政、司法、立法三大政府组织之外,还有一套与之并行、由教法学家集团主导的权力机构,包括宪法监督委员会、国家利益委员会及司法总监等实权部门,负责监督与制约总统、议会和最高法院。其中,一半成员由最高领袖指定的宪法监督委员会手握审查选举候选人、解释宪法与驳回伊斯兰议会法案等关键权力。
在伊朗,能够左右政局的主要是三股力量,按照其对待美国的立场、对待霍梅尼时代政治经济路线的态度、以及同教法学家集团的亲近程度,可以划分为自由改革派、温和保守派与强硬保守派。
其中,自由改革派对内主张修正霍梅尼路线,希望减少宗教对公共生活的影响,并试图推动自由化改革,对外采用实用主义政策,主张淡化伊斯兰主义的因素,试图推动与西方国家和解。
保守派总体上对内主张坚守霍梅尼路线与教法学家治国,对外反对西方霸权,外交政策深受伊斯兰主义的影响。按照态度的强硬程度与采取的政治手段,保守派可以进一步细分为温和保守派与强硬保守派。一些温和保守派政客主张在自由改革派与强硬保守派之间寻找中间路线。
近三十余年来,各政治派别在伊朗的竞选擂台上激烈角逐,例如2005年的多强争霸就是以战况惨烈著称。因此,即使伊朗实行政教合一制度,但由于长期以来,该国的议会与总统选举竞争性较强,不少学者甚至将伊朗列为“中东地区民主化程度相对较高的国家”。
耐人寻味的是,今年的总统选战中,宪法监督委员会肆意动用手中大权,很大程度上导致最初多达592人的申请参选者仅剩7人。
更重要的是,委员会在资格审查中费尽心机,通过针对特定候选人“量身定做”筛选标准的方法,让最有实力同莱西一较高下的劲敌在竞斗开始之前就黯然退场。委员会声明,只有年龄在40至75岁之间,未曾有违法犯罪记录的申请者有资格参选。上述规定让现年39岁的伊朗通信和信息技术部长贾赫罗米、有过牢狱之灾的自由改革派热门候选人塔扎德“自动出局”。
一同被迫下场的还有自由改革派代表人物、第一副总统贾汉吉里,以及温和保守派代表人物、前伊斯兰革命卫队军官与前议长拉里贾尼。经过一番操作,温和保守派无人进入候选人名单,自由改革派仅一名“二梯队选手”获得参赛资格,而强硬保守派阵营此次有5人榜上有名,占据候选人的70%。
由此看来,此次宪法监督委员会大有“力挺强硬保守派上台”的架势。无怪乎鲁哈尼向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强势呼吁,有必要恢复一些参选人的竞选资格,否则选举将失去合法性。
大选影响几何?
事实上,在选前将热门对手淘汰出局从而左右选情,是中东许多国家的惯用套路。值得关注的是,为何与过去相比,此次伊朗宪法监督委员会格外任性?6月18日花落谁家究竟有多重要?此次大选的结果将会给伊朗的内政外交带来何种影响?
近几年,美国持续向伊朗“极限施压”,加上此前国际油价长期走低,及近期新冠疫情的负效应逐渐凸显,深受多重打击的伊朗国民经济凋敝不堪,不断加剧的民生困境致使伊朗政权的诚信与合法性备受质疑。
最令掌权的伊朗教法学家集团担心的是,最高领袖与神权政治的“神圣光环”日益暗淡。自魅力领袖霍梅尼建立伊朗伊斯兰共和国以来,在很长的时间里,即便伊朗的治理绩效不尽如人意,人们也多半会将抗议的矛头指向某些政府官员,而非最高领导人或者神权政体。然而,新时期成长起来的伊朗年轻一代对伊斯兰革命缺乏思想共鸣,对宗教领袖的敬畏之心也较为有限。
去年年初,在伊朗承认无意中击落了一架乌克兰客机后,许多大学生参与抗议活动,且高调喊话哈梅内伊引咎辞职。最近几周,亦有伊朗民众抵制选举,并在推特上设置“不要伊斯兰共和国”的主题标签。
在此背景下,教法学家集团亟需通过改善经济民生增强自身的执政合法性。而伊朗提振经济的关键,就在于达成核协议,让美国彻底解除对伊制裁。
说到底,哈梅内伊才是伊朗的最高决策者,核谈判的结果不大会因为总统换人而发生根本性变化。不过,有望成功的伊朗核协议具体在什么时间点达成,则另有玄机。倘若在自由改革派领导人鲁哈尼任上的最后时刻,伊朗核谈判取得显著突破,或将有助于自由改革派阵营扩大选民基础。
对于强硬保守派而言,倘若力保本派“种子选手”摘取总统桂冠,并放慢核谈判脚步,确保谈判在新总统执政时期历经一波三折而最终成功,将为该派及其背后的教法学家集团增色不少。这也是当前宪法监督委员会竭力出手清除对手的重要原因。
总之,无论谁当选,维也纳谈判的远期前景都不会有多少改变。值得注意的是,倘若莱西成功胜选,则意味着未来强硬保守派及其背后的教法学家集团将在伊朗政坛一家独大。
从近期中东各国对伊朗选情的报道来看,未来的选战花落谁家并不引人关注,但选前的种种波澜让各国担心,此次宪法监督委员会不顾各方质疑的高调动作,似乎意在为现年82岁且身患癌症的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做权力交接、平稳过渡的准备。因此,对于沙特、土耳其、以色列等中东大国而言,比选举本身更具悬念的,似乎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后哈梅内伊时代”。
值得注意的是,自日前伊朗总统候选人名单公布后,美国的政界集体沉默,凸显出以“民主外交”著称的拜登政府在中东事务上有心无力,也表明所谓的“人权”与“民主”更像是美国的政治工具,而非政策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