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云事件说起,兼论国家的不同形式

万维读者网 2020-11-13 12:12+-

万维读者网(Creaders.net)俞力工教授来稿:马云遭当局约谈事件,许多人认为这是国家对私人资本的斗争。在我看来,还不完全是一场国家资本与私人资本的较量。

国家资本主义的真谛在于,调动国家资源以弥补民间资本力量的不足,以集体的力量更快地发展国家关键企业与建设。这种道路也称为普鲁士道路。如今,除了原发性资本主义的英、美、法之外,步入发达国家之林的国家,包括小龙、小虎,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走的都是国家资本主义道路。

国家资本主义健康与否有个前提,即发展目标必须是为了国家整体利益,而不是为了使掌控国家资源的官僚集团,寻租自肥。今天中国的经济固然创造了巨大价值与财富,但大多数的利润(三分之二以上)却为非生产性的金融机构所赚取,他们的放贷对象也以国营企业为主,以至于造成无以数计的盲目投资,无效益投资、面子工程与巨大呆账。这一切,绝不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初衷。

至于私人企业,则惨淡经营,利润微薄,且头寸紧张时刻,难以取得融资机会。马云正是利用这个漏洞,左手从国家金融机构取得低息贷款,转手又将巨额资金重复贷给有迫切需要的民间企业,并赚取其利息差。于是问题来了,马云凭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他那么神通广大凭一己之力就能够从国家银行兜里掏钱?当然不是,而是他有一定的后台与渠道。因此,打击蚂蚁集团,其实就是打击蚂蚁背面的大象。如此而已。

顺便提提前一阵子有人提到的法西斯主义问题。法西斯也是种国家资本主义的变体,他意识到民主政治所主张的“一人一票、且能理性投票”的虚伪性;以及,政党政治的互相牵制会导致社会动荡与行政效率低落。于是乎,法西斯主义者主张让精英(自诩的)构成领导核心;让行政凌驾于立法、司法之上;废止政党政治,把全国打造为一个利益相关的“社团”(Gemeinschaft)。法西斯也推行国家资本主义;同时允许私人资本企业的存在,但私企必须服从国家的利益与需要;国家必须看到私企能够发挥国企不可能发挥的创造力与灵活性……。这里,我们不难发现,法西斯主义与过去中、苏共产主义的唯一区别在于共产主义主张公有制和消灭私营企业。当然,两者都自诩为“职业革命家,先锋,或精英”。

继而要谈到美国是不是法西斯?这话题又得回到原发性的资本主义国家,其中,部分(如英、法)与后发的国家资本主义一道,走向社会民主主义:即国营与私营并存;维持政党政治(代议制民主);由国家出面进行再分配;让多一些社会正义来缓和社会矛盾。这种社会形态也可称为“社会市场经济”,所谓“社会“就是指“社会正义”。

至于美国,可以说是当前保留最多资本主义原始内容的国家。他的政党政治不同于欧洲,其两党的议员95%以上属不同财团的代理人,而绝大多数的州甚至没有党员制,每四年选民投了谁的票就自诩为“xx党人”。至于欧洲的政党 ,多由基层组成,层层推选代表,最后这些有群众基础的精英团体进入国会,并组织政府和制定国策。

美国的社会福利政策是有一些,且多为1933年经济恐慌后由“新政”(New Deal)所引进,但其广度与深度均与欧洲有天壤之别。美国基本上是个利益集团主导的国家,而且又是个多民族混杂的移民国家。这样一个多元的集合体,不可能打造成一个“社团”,也不可能约束各个资本集团转而替国家服务,相反,只能是让整个国家替资本集团服务。套用列宁的概念,资本主义的最高发展阶段就是个垄断国际市场、控制全球的帝国主义。如此一个霸权集团可以在全球扶持许许多多的法西斯国家与雇佣民族供其驱使,但美国本身就是个霸权、一个帝国,而不能算是法西斯主义。(2020/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