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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婉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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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婉珍是我妈妈同事刘群珍阿姨的妹妹。

刘群珍阿姨从小我就认识,沅凌人,说一口带沅陵口音的普通话。准确的说应该是:说一口带沅陵口音,夹杂着芷江话的普通话。按照我妈妈的说法是:说杂了。我妈妈也说一口带常德口音的芷江话。刘群珍阿姨的丈夫是南下干部韩伯伯,一个老实巴交,看上去有点木纳,说话略有口吃的男人。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也很喜欢我。当我考上北大时,他们很高兴。临行前,刘群珍阿姨特意来我家,说我到了北大一定要去她在清华大学当老师的妹妹刘婉珍家,有什么困难,她妹妹肯定会乐意帮助我的。特意将她妹妹的地址写在纸上交给了我。

二月二十八日晚我坐火车到了北大,不久我就专门去拜访了刘婉珍阿姨。我原来以为要坐公交车,北京的同学说,清华离北大很近,出了东门,走上两里路左右就到了清华南门。一个星期天我出了北大东门,沿着大马路向东走。笔直宽敞的路边是高高的白杨树,月的北京冬天还没有过去,白杨树只有光秃秃的枝条。迎着寒风走了十分钟左右看到了路左侧的清华南门,我走过门前宽广的广场,进了清华园。

刘婉珍的宿舍离南门很近,可能就几十米。按照地址我找到她家的楼,门洞,上楼,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士,我介绍了自己。他满脸带笑,热情地说:我们早就知道你上北大了,她姐姐两个月前就来信说了,快进来吧!

他把我让进了屋,刘婉珍阿姨出来与我打招呼。她长得很像姐姐刘群珍,秀气一些,白净一些,说话柔和多了。姐姐刘群珍总是风风火火,大嗓门。

寒暄后,我知道了开门的男士是刘婉珍的丈夫,叫何方殿,是清华电子工程系的老师。方老师是湖南益阳人,和刘婉珍应该是前后同校不同系的同学。刘婉珍是清华大学水利水电工程系毕业,因为学业优秀,先留校做了老师,不久被选为留苏的预备留学生。但体检时发现高血压,后来就养病,准备病好了再去。但中苏关系后来恶化,加上她的高血压也一直不好,所以没有去成。后来高血压逐渐恶化,以至于不能工作,常年病休在家。他们有一个女儿,他们叫她小妮,当时在读高中。

刘婉珍一家全是高血压,属于家族性高血压。哥哥在西南交通大学做教授,是高血压;姐姐刘群珍是高血压,妈妈也是高血压。父亲没有听他们提起,可能早已经去世,生前是不是高血压不知道。而且他们的血压都很高,哥哥姐姐都还可以工作,妈妈身体不错,当年已经七十多了,生活能自理。只有刘婉珍最严重,不能工作。她说她的血压不吃药有时会飙升至200以上,吃了药收缩压也在150160,常年降不到正常值。

两位老师都很平易近人。何老师是系里的骨干,专业水平很强。因为刘老师有病,家务大多都是他做。比如,我去了就是他下厨炒菜,完全不用刘老师帮助。何老师话不多,但心很细腻,常常能体察到刘老师的需要,于无声处及时提供帮助。长年累月这么做,只能是出自于爱。

他们的友善,让我在他们家觉得很自在,刚上大学时经常感到有压力,但和他们聊一聊心情就放松了。

大约是四月,天仍然很冷,我带着家也不在北京的同班同学赵新生,一起去刘婉珍家,受到他们的款待。晚饭后从他们家回北大,我和新生都穿着大棉袄,走在长长的柏油路上。路上寒风刺骨,但路边的白杨树上已经有了很多小芽苞,在路灯下时隐时现。我们俩不时抬头看着那些灯光下的芽苞,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走着,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兴奋,春天就要来了,国家有希望,需要我们去建设。

1978年,改革开放,百废待兴的年代。有一次我去他们家时,见到两个中年男士与何老师在热烈地讨论什么,还夹杂着很多英文。他们见我进来,停下他们的讨论,对我解释说他们在准备出国英语考试。原来当年政府正在大学选拔一些中年业务骨干出国学习,他们就是准备参加出国选拔考试的。我没有问何老师是不是也在准备,应该是的。但不知道他后来是不是被选拨出国进修,因为我有时一个学期也没有去他们家,加上暑假,会有大半年不去。总之,他们使我感受到当年的中年业务骨干们与我们这些77级年轻的学生一样在努力学习,想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我刚上北大时,妈妈怕我在北京吃不惯,就用辣椒粉和腊肉丁,腊鱼丁在热油里面炸一下,混在一起,我们叫做“油呛辣椒”,和现在的“老干妈油辣椒”差不多。老干妈不放腊肉丁,妈妈做的是“腊肉丁油呛辣椒“。做了很多装进了一个大袋子里,让我带到北京吃。妈妈爱子心切,那一大袋油呛辣椒足有五六斤,一半是腊肉和腊鱼。

到了北京后,我开始有时会拿着油辣椒袋去吃早餐。早晨是玉米面粥,馒头,偶尔吃窝头,咸菜。腊肉腊鱼丁油辣椒当然比咸菜好多了,一打开就香味扑鼻。开始大家还不熟,就我一个人“独乐乐”了,后来熟悉了就有同学上来问:这是什么?一听是油炸辣椒末,吓回去了。同学中有一个江西人还能吃辣,其余都不能吃辣,开始就他来吃。后来发现了里面有腊肉腊鱼丁,有些同学抵抗不住诱惑,夹出腊肉腊鱼丁,把辣椒抖掉,辣的呲牙咧嘴也仍然乐此不疲。不到一年,腊肉腊鱼丁都被选出来吃掉了,剩下的都是辣椒了,同学们也就不来了。我因为北京的干燥气候,吃太多辣椒非常不舒服,于是就越吃越少,后来干脆就不吃了。过了两年那袋辣椒大概还剩两斤,我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半袋油辣椒。

有天去刘婉珍家,想起他们都是湖南人,应该还可以吃点辣椒。就问他们是不是要油辣椒,他们表示他们不要,而且也说来北京后慢慢就不能吃辣椒了。我觉得他们一半是客气,一半是事实。但考虑到我确实吃不了,就还是拿去给了他们。我说就放你们这里,我来了做菜可以放一点,比光吃辣椒要好一些,另外也可以送给喜欢吃辣的朋友。他们勉强收下了,我后来去得也不多,不知道最后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两位老师对我印象不错,加上刘群珍阿姨在信中可能对我褒奖有加。而当时他们认识的人中正好有人在托人在大学生中给女儿物色对象,他们就把我推荐了。后来有一次我去他们家时,他们很认真地告诉我,说有一个国内知名专家的小女儿,她妈妈通过关系到北大看过我的档案,对我很满意,想把她女儿介绍给我。女孩比我小两三岁,没有上大学,已经工作了。他们表示,毕业后可以把我留在北京。

我受宠若惊,很感谢他们对我的欣赏和厚爱,但我当时很自卑,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一心回湖南,就谢绝了。他们以为我是看不上那位女孩不是大学生,也就没有再提这事。

刘婉珍老师因为高血压,经常做气功锻炼,血压大幅度下降,虽然仍然还是高,但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她妈妈当年也过了80多,哥哥也过了60,刘群珍阿姨也50多了,虽然都是高血压,但都还生活得不错。

在北大学习的四年,他们的关心给了我很大的心理支持,让我不那么想家,安心学习,顺利完成了学业。毕业很多年以后,曾经给他们写过一封信,除了感谢他们的关心和帮助,还解释了当年是因为自卑而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大约90年代,刘婉珍老师去世了,享年60多。刘群珍阿姨曾经练过法轮功,自己说效果不错,还在芷江县老干局介绍过经验。据说血压大幅度降低,原来僵硬的腿也变软了。但后来上面说不许练了,她是党员,也就停止练习。后来血压又升上来,腿又变僵硬了,几年后去世,享年70多。何老师在刘老师之后也去世,具体时间不清楚。他们的女儿后来上了清华,因为遗传基因,也是高血压。据说也练法轮功,觉得效果不错。后来不许练了,但她仍然坚持练,被单位开除了。这是二十年前的消息,不知如今她怎么样了,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写于2023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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