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整个天下

历史其实挺有趣 2025-11-13 16:39+-

公元960年正月初三,赵匡胤率领大军离开开封,北上御敌。

敌人,是北汉和契丹的联军,根据军报说,他们出现在了镇州和定州,镇州,今天的河北正定,定州,今天的河北定州。

实际上,就在正月初二,在赵匡胤的指挥下,慕容延钊已经带领先头部队出发了,初三这天,赵匡胤带的其实是中军和后军。

大军从开封出发,走了二十多公里,到了一个叫做陈桥驿的地方,暂时休息。

当晚,在赵匡胤的军中,一个叫做苗训的普通士兵在军中和别人说,自己看到了“日下复有一日”,就是说这哥们能看到两个太阳。

这是什么意思?从来都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苗训所说的两个太阳,其实分别指的就是幼主柴宗训和赵匡胤。

苗训这么一说,大家纷纷起哄,说这是天有异象,天命所归,那在这个时候,军中有一些赵匡胤的亲信就开始大量的散播议论:

《宋史·第一卷》:诸校露刃列于庭,曰:“诸军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

现在柴氏皇帝年幼,难以亲政,我们为国家效力,上阵杀敌,皇帝又怎么会体恤我们?倒不如拥立赵匡胤...

将士们的情绪很快就被煽动了起来,赵匡胤这个时候还在军帐中饮酒,刚喝完,已经睡着了,他弟弟赵光义和亲信幕僚赵普一看时机已到,立刻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黄袍披到了赵匡胤的身上。

生米煮成爆米花了,将士们一看,齐齐下拜,高呼万岁,都要拥立赵匡胤做皇帝。

吵吵嚷嚷之间,赵匡胤醒了过来,一看好家伙,黄袍已经披上身,山呼海啸间大家都拥戴自己做皇帝,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开心,而是非常的惊恐。

如果说这一切不是赵匡胤等人计划好的,那么这其实是一种正常的心态。

我们假设,赵匡胤是一个纯臣,是一个忠臣。

那么,在儒家理论中,以下犯上,篡夺君位,哪怕这种行为是被动的,那也是十恶不赦的罪名。

他赵匡胤曾是世宗柴荣最信任的臣子,死之前把你送到都点检的位置上,那就是盼着你保着幼主,如今你却要夺走柴氏的江山,这在道义上是极大的污点。

对于一个真正忠于君主的人来说,你让他当皇帝,还不如让他自杀,他是会非常害怕自己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那就是表面上看起来赵匡胤这是捡便宜了,是做皇帝了,但这场变故的内核,其实是一场兵变,而且是随时有可能失控的兵变。

身经百战的赵匡胤太知道一旦军队失控将会是什么样子了,将士们拥立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型男,自己招人稀罕,而是因为五代时期就是这种风气,士兵们无论拥立谁,为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富贵。

如果他能驾驭军队,那他就能做这个皇帝,可如果他驾驭不了军队呢,他会成为什么?他会成为骄兵悍将的傀儡。

其三,如果不仔细看史书,而只是通过看电视剧和读小说来了解历史的话,我们很容易就把残酷的历史给审美化。

比如,古代的战场,被拍的是旌旗招展壮怀激烈,却很少会展现残肢断臂,内脏横流的血腥一面。

比如,古代的宫廷生活,动辄就是华服美器,亭台楼阁,可却少了无数宫女下人卑微凄惨的命运。

包括一些历史人物,尤其是帝王将相,往往是由明星来饰演的,他们颜值高,长得帅,又被赋予一层主角光环,试问,谁不会对一张英俊美丽的脸庞产生共情呢?在这种情绪中,观众就很容易美化故事中男女主角的行为,哪怕是暴行。

历史本来是复杂的,混沌的,且充满偶然的,但是文艺作品在演绎历史的时候,需要清晰的矛盾冲突和因果报应,它不可避免的会去简化历史,把历史变成简单的忠奸对立,变成爱情故事,变成个人奋斗史,说白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我们和历史之间还隔着一层由时间构成的安全纱,作者曾经看过一部分,当然是很小一部分的影视作品,它们把历史上的苦难,比如饥荒,屠城,奴役等等放到了荧幕上,变成了一种可以被欣赏的“悲剧美”。

诚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为角色的命运唏嘘落泪,我们悲伤,难过,愤慨,但是这种情感是安全的,短暂的,电视看完了,电影放完了就可以抽离,可真实历史上的受害者,他们所承担的,是绝望的,持续的,没有任何美学意义的痛苦。

扯远了...

图片

(宋太祖 赵匡胤)

但作者想说的是,就如我们看待一场兵变,一次黄袍加身,一次成为皇帝的机会时,不应该只觉得,啊,这太酷了,这太帅了,这也太好了,这真是传奇啊,我们也应该理解,极端环境下人性的黑暗以及个人在面临选择时所处的困境。

当然我们不必理解赵匡胤,因为赵匡胤他就不是一个纯臣,他惊慌失措,坚辞不受,完全是在进行有条不紊的表演。

他必须要表现出被动,无奈,甚至是被逼迫的,这样他才能摆脱乱臣贼子的形象,他必须要坚辞不受,将士们也必须一遍一遍的用近乎于强迫的方式把他推上皇位,只有这样,兵变才是合理的,才是众望所归。

我们看推辞到最后,赵匡胤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

你们贪图荣华富贵,非要让我做天子,那么你们如果听从我的命令,我可以做这个天子,如果你们不听,我就实在难以从命。

其实,这赵匡胤心里就已经是美死了,大家给他台阶,他就已经是下来了。

众将士一听赵匡胤这么说,都俯首称是,说那肯定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很有意思,赵匡胤是这么说的:

第一,既然我做了皇帝,那我现在就要带着军队返回开封,回京之后,大家对太后和幼主不能无礼,不能惊动她们。

第二,对朝廷的公卿百官士大夫,也不能惊动,更不能侮辱他们。

第三,不许抢劫,不许生事,不许滋扰百姓,各级士卒必须要服从上官的命令。

如果做不到以上三点,那我坚决不做皇帝。

可以看得出来,赵匡胤对于这场兵变应该是谋划许久了,他思路清晰,有条不紊,这约法三章约的明明白白的,很显然是提前就准备好了。

全军贯彻落实了赵匡胤的章程之后,大军返回,往开封走。

而神奇的是,就在赵匡胤率军返程的路上,定州和镇州方向北汉和契丹联军,主动退军了。

只能说,这也太主动了。

大军从陈桥驿南下,首先抵达的是开封外城最便捷的入口,也就是陈桥门。

让赵匡胤没想到的是,陈桥门的守军闻之兵变,他并不买赵匡胤的账,他效忠后周,拒绝打开城门。

正常来说强攻就可以了,但赵匡胤约法三章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实现和平兵变,所以他没有强攻,而是立刻向西移动,到达了不远处的封丘门。

封丘门的守军就比较拉胯了,看到赵匡胤大军到此,一部分吓的逃走,一部分赶紧拿钥匙开门,把赵匡胤迎了进来。

进了封丘门,就等于是进了外城了。

在进入外城之后,最近的路线是直接往南走,从景龙门或者安远门进入,正常人都会这么走,但赵匡胤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决定,他开始率领军队沿着外城内侧向东行进,他绕过了半个开封城,一直绕到了内城东侧的仁和门。

干嘛舍近求远呢?赵匡胤当然不傻,只因为景龙门和安远门很有可能不给他开城门,迟则生变,他必须选择最有把握的城门,仁和门是他的好兄弟王审琦负责的,自然是人到门开。

从仁和门进去,就是内城,而从内城到皇城里,也有很多门,赵匡胤没有犹豫,他选择了左掖门,干嘛选左掖门呢?同一个道理,左掖门的守军统领,是他的好哥们石守信。

那通过赵匡胤返回开封的这个路线来看,其实陈桥兵变很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计划的还要早,都不是大军出发之后策划出来的,可能赵匡胤还没出发呢,义社十兄弟们就商量好了。

进入皇城之后,赵匡胤首先返回了自己的公署,还把黄袍给脱了下来。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现在他不要见太后,也无需见皇帝,但他必须见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宰相范质和王溥。

赵匡胤明白,他的军队可以控制开封,甚至可以杀进皇宫,但这就意味着流血和破坏,五代时期这样的兵变政变屡见不鲜,同样以这种形式而建立的政权,也容易被下一次兵变政变推翻。

军事胜利不等于政治胜利,宰相是文官系统的领袖,是国家的日常运营者,只有获得他们的首肯,才能获得整个后周行政系统的普遍好感。

有人说好感有什么用?

太有用了,士大夫们如果愿意接纳你,继续为你工作,那么就代表着税收,法令,人事任命等国家机器可以无缝的,和平的过渡到新朝,最大限度的减少动荡。

宫阙的轮廓在破晓前的墨蓝里切割出沉默的剪影,都点检公署内,烛火摇曳。

他一生戎马,却从未有一场仗像此刻这般,让他感到血脉贲张的真实。

当兵戈的指向从忠君的教条变为胸膛里滚烫的野心,当征伐的理由从朝廷的调令变为个人命运的呼吸,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四肢百骸奔涌。

他不再是为金銮殿上那张随风倒曳的龙旗而战,不再为那些在奏疏间翻滚,在唇齿间更迭的忠奸名节而战,他是在为自己脚下这条只能向前,不容回头的帝王之路而战。

脚步声终于自长廊尽头响起,清晰,冰冷,踏碎死寂,一声声敲在了赵匡胤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