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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云梦泽》解读系列七:人人都在他乡,那些远古的生物和香草同样失却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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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的香草和那些远古的生物,组成一个神秘世界)

《云梦泽》(国内版)、《生命中的他乡》(海外版)叙事应是围绕“他乡”展开的,在他乡的基础上建立了以东西文明冲突为主导的各种文化的大小碰撞。“他乡”中除了李来恩和李如寄、李如皋这一对父子外,还有梁教授、梁一真这一对本属于彼国的父女,却生养在他国,而这两对人物,皆是中西文明对冲的代表。一对以传教进行文化的渗透;另一对则是以枪炮入侵战败被弃;尽管形式上有所区别,在本质上并无区别。而尹家父母及女儿尹志红的“他乡”,则是建立在城乡对立上的文化冲突。他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返城成功,甚而获得补偿性暴富,随之而来的却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

《云梦泽》之中各色人等的“他乡”,皆有充分的表现。李如寄之母綦妈,是从云梦大泽的大驳船漂下来的一个傻姑,除了记得一个远古姓氏外,其他记忆全部丧失,因服用了“龙鳞”之水,还魂于这水乡。她与丈夫李来恩完全不同,从不寻找娘家人,终其一生力求把自己的根扎于这水乡,生育三个儿女,从不离乡半步。在某种意义上,其妈对李来恩之爱是执着的,她很早就了解李来恩是“洋种”,也就是漂泊没根之人。当李来恩疯狂踏上寻根之路时,她用尽办法,要把他固定在这片土地上。她一字不识,从未出过远门,当她出现在尹家别墅时,轻松分得骨灰——用婆婆三娘的瓮来装骨灰,这象征小说中西文化碰撞的一种对比写照。到了第二代李如皋这里,他已经深深扎根于云梦泽这片土地之上,他所做的一切,十分接地气,听到其父说他是“洋种”,他感到自己的祖坟被掘,要提刀砍人,断绝父子关系。

另有一人,着墨不多,她便是梁教授的前妻,梁一真的亲妈,这是一个不作不会死的人物,终于成功地把自己嫁到了非洲大草原,成为十八分之一的老婆,每日攀爬到参天大树上采撷果实,这是怎样的心路历程,令人难以想象。也许她自学的当地土语救了她,使她能够逃出来,到使馆求救教授,冲着电话大声号哭:“我要回家。”声嘶力竭地反复呐喊着这四个字。最后梁教授把前妻从他乡中解救回来了。

面对尹志红计划要去德国定居的念头,梁一真告知她在大学城见到的一对华人老年夫妻,只要是留学生的活动就去参加,见有新人便来搭讪。那个男人说:“过去还回去过两趟。年轻人不认识,认识的人把我们当成回来看看的客人。”他们永远处在一种在路上的感觉。尹志红无意之中说,要说他乡,人出了娘胎就是外乡,学会随遇而安才是正道,似点醒了这些谜局中的人们。作者甚至从细微处发掘他乡的含义,李如寄对尹志红的儿子德儿一直较为冷漠,直到后来某次在街上偶遇,他抱起了孩子,并给德儿买零食,此时作者写道:“尹志红有种归家的如释重负之感。”还有德国传教士的未婚妻,年轻时远赴非洲传教,想成为殉道者而不能,毅然回到故乡终老。而这位传教士的侄子一直在台湾传教几十年,最后也回到故乡,这也说明人类有种共性的他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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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他乡”(阶级)的一道无形门槛

《云梦泽》作者似乎不满足于从他乡到故乡奔波打拼的描写,采取了一些暗线的写法。三娘“做小”,被要求制作贞节扣,某种意义上是进入“他乡”(阶级)的一道无形门槛。而三娘入这道门槛无望,便成为“他乡”的破坏者。东洋教授是以“天照大神”拯救世界的不可一世之人,来到兰巫婆宅第,见到云梦泽36种神、仙、灵、精之类,终感到这便是难以逾越的“他乡”的门槛。当开篇李如寄被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德国传教士拒而不见,以及结尾他们在“相忘于江湖”餐馆相会,似乎对方也已知晓他的身份,但双方却达成某种默契,皆不相认,这就是一道无形文明冲突的最高门槛了。

《云梦泽》中只有一个人,游刃有余地突破了有形无形的“门槛”,这便是“高人”即族叔李光宗,他成了全书的灵魂人物,自如地游走于各种环境中,在各个时代里如鱼得水,他似乎是一个没有他乡感的投机生存者。或者作者暗示,在社会最底层,作为“他乡”的流民们,没有文化,没有过多的禁锢,尚可以通行吧。我们可以认为,这也就是水乡一伙人不断变换角色生存的基础。

我注意到,作者着重描述的20世纪40年代后期,这个时代是从北方响起了隆隆炮声的解放战争时期,只是作为背景没有明写;我还注意到那个新堰小镇的创建者盘得头,他是本区的区长,被称为脾气大的盘老爹。据说他是李屠户捡来的流浪儿,又是鄂豫皖苏区游击队在水帮的“卧底”。三娘却叫他“盘得彪”,并怀疑是他打了德国传教士的黑枪,到底他是执行了游击队还是李屠户的指令不得而知。此人在红色运动批斗之时,有人骂他是“军阀”“土匪”,他却敢说,“给李屠户提草鞋耳子也不配”。其实,这个表面凶狠之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三娘和李来恩,这是一种真正的情义所在。他后来一直在自己创建的桥闸上终日晒太阳,尹志红找老洋人而不见,特地到新堰闸看他。盘得头给她讲了八个字:“比干无心,来恩无根。”他是一个游走在“他乡”谜面上的人物。

为了写出他乡的深度,作者又以象征的手法来写水乡泽国的龙族,它们原本乃是天上之物,因为繁衍后代,龙蛋必须在湖泊之中孵化,待长大修炼之后再返回天上。这些龙族,往往不惜粉身碎骨视死如归地从“他乡”逆袭而上,经受“地劫”“雷劫”“天劫”之惨,其悲壮难以言表。且听龙吟:狂风呼啸震天地兮,望我苍穹/吾乡高远不可见兮,何处是终?万丈闪电裂长空兮,琼楼玉宇/穿云破雾回家园兮,将彼长风/暴雨如鞭雷霆吼兮,云霄响彻/焚身无悔定河山兮,化魂长虹。湖泊之地被疏导成为江汉平原之后,连三娘手中仅存的两块龙鳞也可悲地化水无形了。在千余年的历史长河之中,有龙一族与水乡泽国的人类,也曾有零距离的交流——这个城市的马口镇,在兴盛之时,就有108口龙窑,待到公私合营日,还有36口龙窑。马口窑为中国民窑之首,每有新窑开启,必定举办盛大的祭龙仪式。他们把二月二当成龙节来过,一切龙化,狂欢三日。龙窑亦是一部水乡变迁史,体现了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在旅游热兴起之时,故乡人热衷复制从前的“飞飞板”,求取从前的生态平衡,已时过境迁,无法还原了;还有湖地的水猫变异,也似暗含在“他乡”中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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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原本泽中的修炼者,因为环境被破坏,不得不转化为人形)

千里湖地的云梦大泽,原本活跃着一群非人类的生物,有灵性的植物,千百年来,不管是赤地千里,还是白水滔滔一片汪洋,皆因自然而成。人类对它们的家园进行肆无忌惮的开发与破坏。于是,人类和这些原生的居民,如龙族、水猫、猫王国围绕着争夺彼乡故乡之间进行了一场终极对决。那个原本的湖泊之中的龙形修炼者,因为修炼之所被破坏,不得不转化为人形,每年声嘶力竭地吼唱着《龙吟赋》逆袭而上,还有猫的领地被抢占,猫王毛发炸开,大骂人类这个侵略者,皆是出于失却故园的哀痛。

尤让我吸引我注意的一个人物是尤崇德,饭店的老板,他热衷于在云梦泽里修建龙庙,兴龙节,为的是安妥龙魂。他是个充满腥臭味的人形龙身生物,把从人类这里赚来的钱,用在这些人类看来不切实际的方面上来。他是作者精心打造出来的大自然的杰出代表,在退耕还湖的当下,他也在为大自然的回归谋划和布局,却以悲壮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这暗示了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是一件太难做到的事。

《云梦泽》的作者尝试建立各种“他乡”模式,意在这些“他乡”文化中产生冲突与碰撞,比如三娘“做小”以江汉平原“哭嫁”来点明主旨,还有“云梦泽公社”餐馆对生态大加破坏,如此写法意在表达这只是另一种更为疯狂的破坏,而并非怀旧之举。而城中村的水乡人,迷失于可悲的暴富之中,于生死之间无法自拔。小说结尾处,德国传教士在台湾传教几十年,在与李如寄、真儿的言谈中,流露出隔海相望的两岸因人为阻隔而生出的一种他乡情结来。

                                        2021年9月15日武汉

                                        修订于2021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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