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战将成压垮美国奶农的最后一根稻草
美国近期发起的贸易战，遭到各国强烈反制，日益依赖出口的美国乳制品业首当其冲、成为多国反击的“靶子”。近年来，美国乳制品业状态持续低迷，处于行业上游的奶农们多是勉力维持。如今，由川普政府一手发起的贸易战，更令他们的生计雪上加霜。
奶农世家不堪重负
“6个月前，我们跟自己说再坚持6个月，”美国威斯康星州奶农萨拉·劳埃德对本报记者说。“可到了今天……如果往后还是一点希望也看不到，我想明年这里就不会有奶牛挤奶了。”
明年，正是这家由三代人苦心经营的奶牛场成立一百年。
记者近日探访时见到艳阳下大片油绿农田间的奶牛场里草垛高垒、牛声哞哞，但明媚的阳光依旧驱不散一家人的愁云惨雾。“现在我们陷入了恐怖的贸易战时期，”46岁的奶牛场女主人萨拉说，“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奶牛场曾是一家人的希望所在。2002年，因看好奶业发展，纳尔逊一家向银行贷款，扩大了经营规模。奶牛场里的奶牛从最初的125头增加到250头，继而又增至如今的350头。大家还新修了牛棚，并添置了不少农机用具。
“事情进行得挺顺利，就是赚钱越来越难，”53岁的纳尔逊照料完出生刚一周的小牛犊后轻轻向记者抱怨。“过去几年，我们的成本不断提高，可利润空间却越来越小。”
2017年初，美国持续低迷的牛奶价格略有回升，纳尔逊一家似看到曙光。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贸易战生生令奶价受挫。今年7月最新数据显示，美国牛奶价格已跌至15美元/100磅的历史低位。
萨拉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现在奶牛场出产牛奶的收购价大致维持在16/100磅至17美元/100磅；要想做到收支平衡，至少需要18/100磅至19美元/100磅的价格。这还没有将农机设备等长期投入计算在内。
“现在我们每月大概亏损3万美元，”萨拉告诉记者，“我们就是在努力求生。”
乳制品行业增长受打压
这个奶牛场的生存危机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美国奶农们的生存现状。
过去十余年里，美国乳制品业不算景气。牛奶价格起起伏伏，但整体不高，还曾在2003年和2009年跌至约11美元/100磅的“跳楼价”。对此，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奶业专家马克·史蒂芬森向本报记者解释说，技术进步使得美国奶牛产奶量一直稳步提升，而本土乳制品消费需求并没有同步增长。
“如果不是靠着持续扩大的海外市场，美国奶农和奶牛的数量早就大幅萎缩了。”史蒂芬森说。
据统计，过去20年，美国乳制品出口从最初占总产值约5%逐步上升至2017年的14%，价值达55亿美元。今年3月，美国乳制品出口占比更提升至17.3%，创历史新高。
“美国乳制品的市场构成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美国乳制品出口协会负责贸易政策的高级副总裁杰米·卡斯塔涅达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有19年从业经历的卡斯塔涅达预计说，未来5年内，美国乳制品出口占总产值比重将增至20%。
统计显示，墨西哥是美国最大的乳制品出口地，美国对墨西哥出口奶酪的价值在过去十年间翻了三番，目前占美国奶酪出口总量的30%。同时，而来自美国的牛奶、奶酪等奶产品也愈加频繁地出现在中日韩等亚洲国家居民的餐桌上。
随着海外市场稳定发展，美国乳制品业似乎迎来了转机，牛奶价格也在2017年初回升至19美元/100磅。但突如其来的贸易战给这一切都打上了问号。为反制川普政府的贸易保护主义行为，墨西哥和中国等分别对来自美国的乳制品进口产品新增最高可达25%的关税。
“贸易战来得太不是时候，”史蒂芬森说，“美国乳制品价格已经经历了3至4年的低迷，现在刚开始有复苏迹象，结果我们等来了贸易战。”
“现在，奶农们只有继续接受低价的现实。”他说。事实上，在各国反制措施于夏季正式实施前，美国牛奶不论是现价与期货均已出现下行趋势。
卡斯塔涅达说，贸易战如果持续下去，无疑将重创美国乳制品的出口，从奶农到乳制品生产商都难于幸免。据他估算，仅未来几个月内，美国乳制品业的损失可达10亿至20亿美元。
奶农纷纷考虑提早退休
贸易战当下，该如何应对？
史蒂文森表示，当前乳制品价格走低，牛奶更便宜，应该会刺激国内的消费量上升。“但毫无疑问，美国人根本消化不了（用于出口的）这么多（乳制品）。”
给美国乳制品寻找“替代市场”也不容易。史蒂文森说，欧洲市场本身早就供大于求，“或许在南美和中非、北非国家还有点机会”。
卡斯塔涅达说，各国反制措施出台不过月余，对乳制品生产商的影响或许仍需时日才会彻底显现，但“我们将很快看到有大批奶农被‘挤出去’”。
史蒂文森也持类似观点。他告诉记者，奶酪出口商短期内或许还可以和海外买家商量分摊成本撑下去；但对奶农们而言，留给他们的转圜空间实在有限，很多奶农恐怕需要“尽快做个了断”。
事实上，很多奶农已经做出了选择。据统计，威斯康星州仅6月就有54家奶牛场“消失”，数量上高于以往同期数字。
奶牛场女主人萨拉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后路”。她说，自己现在在威斯康星州的农民工会和食品合作社兼职，如果奶牛场真撑不下去了，一家人可以先靠自己这份工资渡过难关，然后慢慢考虑“重组”。
萨拉说，如果是以前，他们还可以考虑转行种大豆或是玉米。“但现在大豆和玉米的行市也不好。这次贸易战，它们受的打击可能更大。”
“或许将来我们可以养肉牛，做牛肉生意。”萨拉说。
萨拉的丈夫纳尔逊则告诉记者，他父亲让他现在就结束奶牛场，“这样能止损，不至于亏更多的钱”，但当了一辈子奶农的纳尔逊和奶牛们朝夕相处，“突然要（结束）确实有点困难”。
纳尔逊告诉记者，他认识一个奶农朋友，比他小一岁，看现在大环境这么差，已经决定退休。
“或许，我现在也应该考虑下这个选择。”纳尔逊说。
